第十三集 万死一生
作品:《蝉翼剑》 第一章功败垂成
“啊!”自密道内突然传出数声低闷凄厉的惨叫,过了片刻,里面匆匆奔出两名青衣人,他们满身血污,神色狼狈,一人臂上尚插着一支断短箭。
慕容廷神色大变,拽着那名完好无恙的青衣人,喝问道:“东西找到了吗?”
那青衣人一脸悲愤,答非所问道:“除了我们二人,其他兄弟都死了。”
慕容廷颇感不耐道:“我问你东西找到了吗?”
那青衣人微微一愕,随即垂首道:“没有。”
“一群饭桶!”慕容廷大声叱骂,一掌将他推开。
杨飞心中不禁为这些人感到悲哀,看来慕容廷亦非善男信女,在他心中,十几条人命远不及一些东西重要。
“大总管!”杨飞心生不忍,即时劝谏道:“这两位和那些死难的弟兄都是为了大总管的大业尽忠,可大总管为何不但不褒奖,还这般训斥?”
其实慕容廷平时礼贤下士,颇得人望,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随他造反,只是他一时急切,想尽快得到世家的府藏秘宝,以致怒火攻心,说出令下属大为寒心的话来。
故而此刻闻了杨飞的指责,不但没有大为生气,还暗暗感激他提醒得是,连忙亡羊补牢,换上笑脸,对那两名青衣人和颜悦色道:“你们劳苦功高,本总管会有重赏,至于那些死难的子弟,给每人家属发五百两抚恤银,改日再取出他们的尸首,一一厚葬。”
那青衣人感激的望了杨飞一眼,拜伏道:“大总管厚恩,属下代那些死去的兄弟们谢过了。”
慕容廷将之扶起,一脸和蔼道:“你们暂先下去休息,找大夫好好医治。”
“那属下告退了。”二人齐声称谢,相互搀扶,施礼退下。
经此一事,慕容廷不禁愈发看中杨飞,毕竟善拍马屁的家伙多半不会忠言直谏,反之亦然,两者皆备者除了杨飞,恐怕再难找到第二人。
杨飞冒着被打入冷宫的危险,当众指责慕容廷,着实捏了把冷汗,万一慕容廷心胸狭窄,毫无容人之量,盛怒之下,将他毙于当场,也不足为奇。
他看得出慕容廷对自己虽然赏识,可对方才那番话仍感不快,转过念头,补救道:“大总管宽厚仁义,善待下属,实乃人君之典范,属下能跟随大总管这样的主君,真是祖上积德,三生有幸。”
慕容廷有些惭愧道:“刚刚若非你提醒及时,本总管差点失了人心,这个时候什么都可以失,就是人心二字万万失不得。”
“大总管说得极是。”杨飞马屁冲天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秦皇汉武,唐宗高祖,哪个没有过错,似大总管这般只是些许小错,就立即改正,怕是找不出几个。”
慕容廷闻他将自己比作历朝名君,捻须微笑,甚是得意。
杨飞见他高兴,打铁趁热道:“大总管,这密道机关重重,恐非三两日所能探清,反正它也是煮熟的鸭子,飞不上天去,不如留待日后大总管请了精通消息机关的高手,再来查探。”
他可不想慕容廷真的找到里面的宝藏,话又说回来,万一慕容廷对他太过“信任”,以为他无所不能,让他下去瞧瞧,那可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
慕容廷点头道:“你所说的言之有理,你去关上密道暗门,咱们再从长计议。”
杨飞依言而行,心中总算松了口气:没有因他而使这里面的东西落入慕容廷手中。
慕容廷忽道:“王立,将来破解这密道,还得多多仰仗你了。”
杨飞佯作受宠若惊道:“大总管何出此言,只要大总管吩咐一声,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属下一来武功低微,二来又不懂机关消息,去破解这密道不成,丧身其中,反而有污大总管英名。”
慕容廷笑道:“本总管又没要你以身犯险,你怕什么?”
杨飞万分惭愧道:“属下不是怕,而是不想糊里糊涂的死在下面,属下要留此贱命,为大总管效绵薄之力,不知大总管有何高见,属下洗耳恭听。”
“咱们不知道密道内机关的开启之法,可是有人知道,王立,那个女子既然交给你,你也要为本总管办件事。”
杨飞暗骂老奸鬼,连忙道:“大总管尽管吩咐便是。”
慕容廷道:“她既知密道开启之法,当然也知如何破解这些机关,你一定要从她嘴中套问出这个法子。”
“属下别的本事没有,对付女人的法子倒是车载斗量,数之不尽,用之不绝。”
“本总管相信你有此能力。”
二人互视一眼,神色暧昧的大笑起来。
笑了许久,杨飞小心翼翼的恭声道:“大总管,不知慕容平那黄毛小子现在如何?”
慕容廷皱起眉头道:“那小子奇倔无比,怎么也不肯屈服,我找了位奇人来对付他,不知进展如何?”
“奇人?”杨飞一脸好奇道:“大总管,不如现在去瞧瞧?”
“也好!”慕容廷道:“你跟我一起去。”
杨飞就等着这句话,心中大喜,连忙跟上。
出门之后,慕容廷对恭候门外的两名青衣人道:“你们调集精锐,封锁此处,没有本总管的允可,任何人不得进入。”
慕容平被囚禁在一间小厅内,一侧有门通向书房,此处的看守尤其严密,数十名青衣人候在厅外,个个手持利刃,杀气腾腾,杨飞见此阵仗,心中发悚:若他暴露身分,恐将立被碎尸万段。
慕容廷对那些青衣人介绍道:“他名曰王立,自今日起,他就是本总管的副手,职司是副总管,你们快快见过副总管。”
那些青衣人齐声道:“属下参见副总管。”
数十人齐声大喝,声势浩大,杨飞心中发虚,不觉愈发后悔蹚此浑水。
甫入厅内,一股强大浑厚的气势扑面而来,慕容廷自是不惧,杨飞却遭了殃,向后退跌数步,一屁股坐到厅外的地板之上。
那些青衣人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有几个还轻笑出声。
“你们笑什么?厉先生神功盖世,你们哪个见了不是如此?”慕容廷凌厉的目光一扫,那些人立时噤若寒蝉。
慕容廷将杨飞扶起,笑道:“小立,厉先生神功无敌,当世第一,能在他手下受挫,是你的荣耀,你也不必惭愧,以后勤练武功,少退两步便是。”
“属下给大总管丢脸了。”杨飞揉着阵阵发痛的屁股,一脸苦笑,虽在此时,仍不忘拍马屁道:“那位厉先生的武功天下第一,大总管能与他分庭抗礼,武功高深莫测,不知可称第几?”
慕容廷哈哈一阵大笑道:“江湖高人不计其数,我慕容廷怎会妄自尊大?”他这话却是说给里面的那位厉先生听的。
“慕容廷,你不用拍厉某的马屁,厉某虽然自视甚高,却也不好厚着脸皮称那天下第一。”一个熟悉的声音直透耳膜,杨飞魂飞魄散,老熟人厉方邪怎会在此?
上次厉方邪为谋蝉翼剑,在他身上留下透髓剔脑的截脉之法,后来被苏花语助他化解,遁地脱逃,想来厉老怪必不甘心,逮到他还不严加拷问?
慕容廷高声道:“厉先生,这位是在下的副手,还请厉先生放他一马。”
“他是你的人?”厉方邪语气讶异,看来他对杨飞印象深刻,虽然隔着厚壁,仍隐隐猜个大概。
“大总管,属下还是不进去了!”杨飞几欲拔腿就跑,奈何被慕容廷紧紧挟住,脱身不得。
慕容廷道:“既然都来了,干嘛不进去?小立,这么冷的天,为何满头大汗?”
“属下武功低微,见了厉先生这等高人,心中甚是紧张。”
“你跟着本总管,有的是机会见识大场面,快快进去拜见厉先生。”
杨飞头皮发麻,身不由己,被慕容廷硬拽了进去,这下当真是羊入虎口,连渣也难剩半点了。
偌大的厅内空空荡荡,居中端坐一人,黑衣黑袍,双手持着一件奇形兵刃,拄在膝前,醒目之极。
慕容廷稍一示意,杨飞硬着头皮上前躬身施礼道:“小人王立,拜见厉老先生。”
“王立是你?妙极,妙极!”
厉方邪神目如电,陡然睁开,朗声大笑。
“厉老先生既说小人妙极,不知妙在何处?”杨飞自知已被他认出,只好壮起胆子,走一步是一步了。
“慕容廷有你相助,当真如虎添翼,妙不可言。”
杨飞深恐他再说下去令慕容廷起疑,连忙接言道:“厉老先生过奖了。”
慕容廷闻言愕然道:“厉先生,你以前见过小立吗?”
杨飞忙道:“属下以前有幸见过厉老先生,还蒙他赏识,让属下去做一件事,可惜属下无能,未能办到,有负厉老先生重托。”
慕容廷道:“不知是什么事情?”
厉方邪哈哈笑道:“厉某让他去厉某的冤家对头那里取一件东西,哪知这小子胆小如鼠,竟吓得逃之夭夭,再也不敢露面了。”
杨飞不知厉方邪意欲为何,但闻他并不道破他的身分,也乐得附和道:“小子无礼之处,还请厉老先生多多海涵。”
厉方邪邪邪一笑,却不说话,令杨飞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慕容廷陪着笑了两声,正色道:“厉先生,不知里面情形如何?”
“厉某在此不让人闯入,可不管里面到底发生何事。”
慕容廷道:“有厉先生在此坐镇,此地自是固若金汤,哪个宵小之辈胆敢闯入。”
这话倒是没错,杨飞进来本来打算混水摸鱼,救出慕容平,可一见厉方邪,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厉方邪道:“厉某应你所请,只负责不让人闯入,如是经你允准,出了问题,那又另当别论。”
杨飞心知肚明这家伙话中有话,慕容廷却不知他意指为何,满腹狐疑,又不便多问,揖手道:“多谢厉先生,那在下先进去了。”
厉方邪微微颔首,合上虎目,再也不语。
二人向厉方邪施礼之后,进入隔壁的书房,此处乃世家宗主接见属下之地,有如世家中枢,此刻却是气氛诡异,而杨飞又碰到另一个老熟人——许子吟。
慕容廷低声道:“这位是江湖鼎鼎大名的‘鬼眼郎中’许子吟。”
杨飞心中更惊,强作镇定,好奇的瞧着房中许子吟,只觉情形有些眼熟。
慕容平身上仍穿着那套新郎礼服,不过已是破烂不堪,俊脸平添不少淤痕,看来受过不少折磨。他神情委靡,双目无神,与许子吟相对而坐,居中悬着一颗黑乎乎的珠子。
移魂大法?
杨飞当初和南宫燕差点着了许子吟的这个道,哪会不认得?看来许子吟这次是亲身试法,想移魂到慕容平身上,再与慕容廷合伙,拉来厉方邪保驾,便能控制慕容世家,只是不晓得慕容廷答应了厉方邪什么条件,能让这孤僻的老家伙为他效劳。
那离魂珠黑气愈加浓郁,杨飞问道:“大总管,他在干什么?”施展此术最忌有人打扰,故而他说得颇为大声。
“不要说话!”慕容廷亦知此点,连声低喝,传音入密道:“许先生正在施展天下第一奇术移魂大法。”见杨飞露出疑惑的表情,又道:“此人可换人魂魄,若是成功,那时许子吟便成了慕容平,而慕容平却成了他,到时便不愁那些效忠慕容平的人不听命于我。”
“有此奇事?”
杨飞惊呼出声,不禁忌妒起许子吟来:为何跟慕容平移魂的不是自己?
“不要说话!”慕容廷也未责怪,只是传音道:“多见识见识。”
杨飞为免慕容廷起疑,哪敢再放狗屁,便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心中盘算如何脱身。
慕容廷却是聚精会神,看得饶有兴致,想来有意将来有样学样,移魂到一具年轻的躯体之上,再活上几十载。
“有敌人!”
外厅厉方邪突然大喝,他语声未落,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厅壁震颤,陡被破开一个大洞,尘土飞扬落尽,只见来人身形伟岸,白衣欺雪,竟未沾上半点尘土。
“明孤鸿!”厉方邪厉声暴喝,九旋斩向前一划,一道莫可匹敌的气劲,有如千军万马般激射而出。
“厉兄别来无恙乎?”
来人正是明水山庄庄主明孤鸿,他以气驭剑,声势惊人的破壁而入,眼见厉方邪气劲攻来,手中秋水伊人剑平空划圈,两道气劲相接,来回激荡,厅内再无完物,唯一例外的便是厉方邪坐的那张太师椅。
四壁烛灭,厅内顿时漆黑一片,慕容廷带着杨飞匆匆行出,大声道:“厉先生,发生何事?”
厉方邪冷哼道:“有故人来了。”
洁白的月光自破壁透入,慕容廷见到明孤鸿,顿时大吃一惊,“明庄主。”
明孤鸿乃慕容平之父慕容天的结义兄弟,他冲入宗主府,岂非表示府外之人已知府内有变?
杨飞心头狂喜,就差没有上前相认,大叫救命。
只是此刻明厉二人正在对峙,强大的气势连慕容廷这等高手也只能苦苦抵挡,更遑论杨飞此等低手,若非有慕容廷替他分担大半压力,他早就爆血而亡。
剑光一闪,明孤鸿剑势如山,反客为主,源源不绝的狂攻而至。
厉方邪以不变应万变,九旋斩斜挥,与秋水伊人剑凌空相接,发出“铛”的轻响。
慕容廷缓了口气,对万分狼狈的杨飞道:“咱们退到内室,暂时避避。”
“大总管!”门被推开,一名青衣人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大事不好了,二总管领着庄内高手正在大举攻入宗主府。”
“什么?”慕容廷虽已料此情形,但闻此言,仍是神色震骇,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全完了。”
杨飞脱口而出道:“怎么会完了呢?宗主还在我们手中?”
“不错!”慕容廷精神一振,道:“只要慕容平在我们手中,倪昆那小子便不敢对我怎么样?”他回复如常,神色自若,连声令下:“传令下去,让府外的人都退入府内,并告诉倪昆,若他不想要宗主的命,尽管杀进来。”
那青衣人领命而去,慕容廷回头对杨飞道:“小立,多谢你及时提醒,方未令我大失方寸,你果然忠心。”
“大总管过奖了。”
其实杨飞恨不能打自己两记耳光,刚刚为何多嘴,让慕容廷心中更乱一些,下令攻出庄外,岂非更合自己心意?
此刻厉方邪已与明孤鸿激斗数十招,仍是不分上下,本来以明孤鸿的武功,绝非厉方邪的对手,不过他此刻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加之厉方邪身处重围,难免心怯,一增一减,方至如此。
慕容廷忽道:“厉先生,这个明孤鸿就交给你了,在下一定会遵守诺言。”
厉方邪轻哼一声,暗忖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如何守信?他大敌当前,也不多说,只是寻思如何拿了杨飞,再求脱身。
“走!”慕容廷拉着杨飞,步入书房,轻轻唤道:“许先生,许先生。”事情紧急,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离魂珠四周的黑雾浓稠得有若实质,慕容平双目翻白,似睁似闭,看起来奄奄一息。
杨飞见此情形,心知再过片刻,移魂大法便大功告成,那慕容平就大糟特糟,慕容廷也可反败为胜了。
他再不迟疑,突声暴喝道:“许先生。”
许子吟身躯剧震,那团黑雾有若蚕茧抽丝般,一缕缕自口鼻进入二人体内,不到盏茶功夫,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杨飞暗暗松了口气。
过了半晌,许子吟缓缓睁开双目,慕容廷大喜道:“许先生,你总算醒过来了,外面情势不妙,这移魂之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许子吟却是不答,只是收好离魂珠,冷冷盯着杨飞问:“方才是你大声叫我吗?”
杨飞心中一寒,倒退数步,呐呐道:“正是在下。”
许子吟身形一晃,出现在杨飞面前,右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之高高提起。
数息之后,杨飞面作猪肝色,喉间咿啊作响,犹如被倒吊的老鼠四肢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许子吟的魔爪。
“许先生请息怒!”慕容廷陪着笑脸道:“实因事情太过紧急,本总管方才命他唤醒许先生,本总管的计画已被人惊觉,明孤鸿已然闯入府中。”
“是吗?”许子吟右手一松,杨飞直挺挺落在地上,如截木头般滚出老远。
“只差那么一点,只差那么一点,我便成功了!”许子吟喃喃自语,大步出房,慕容廷连喊数声,却似闻所未闻。
杨飞摔得鼻青脸肿,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他强忍剧痛,哭丧着脸道:“大总管,属下实在没用,又给你丢脸了。”
慕容廷苦笑道:“不关你的事,若非许子吟见本总管大势已去,断然不敢如此造次。”树倒猢狲散,自古如是。
杨飞偷偷看了软倒在椅中的慕容平一眼,反问道:“大总管,现在咱们该当如何是好?”
慕容廷望着慕容平,却是沉吟不语。
外面打斗声愈发激烈,不时传来惨叫声,显然倪昆听到慕容廷的恐吓,不但没有住手,反而加强了攻势。
而厉方邪和明孤鸿二人大概嫌厅内太过狭窄,打起来不够惬意,索性破墙而出,在府前空地再分高下。
杨飞巴不得慕容廷继续发呆,他只要护着慕容平,等到倪昆率人冲入,就大功告成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慕容廷回过神来,道:“小立,你负着慕容平跟本总管走。”
杨飞应了一声,大叹命苦,暗骂慕容廷:老子摔成这副德性,还要老子背着个大男人跟你跑路?不过转念一想:如此一来,正好趁机背着慕容平脱身。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慕容平竟是出奇的轻盈,轻飘飘的好似棉花做的,他毫不费力的负起,跟在慕容廷身后,正欲步出门外,慕容廷忽然回身道:“且等一下。”出手如电,点中慕容平数处大穴。
慕容廷解释道:“这小子武功甚是了得,咱们不能大意,每过两个时辰,便须封住他的穴道。”
二人出了厅门,厅外早候着一大群青衣人,他们都是慕容廷亲信属下,慕容廷现已山穷水尽,他们仍未起叛意,齐齐抱拳道:“大总管。”
慕容廷神情激动道:“你们忠心耿耿,我慕容廷感激不尽,只要能渡此难关,本总管保你们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多谢大总管!”众人轰然应诺。
慕容廷道:“眼下敌众我寡,与他们硬拼并非上策,咱们先离开宗主府,再图大计。”
一名青衣人高声道:“大总管但请吩咐,属下无不遵从。”
慕容廷又道:“在宗主卧室之内有一条通往庄外的密道,我们从密道逃走,只要慕容平在我们手上,本总管一定能东山再起。”
众人前呼后拥,杨飞被夹在正中,焉能脱身,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密道内机关重重,慕容廷为了保住老命,慌不择路,还要拉这么多人陪他送死。
来到宗主室,慕容廷忽然想起一事,向旁边一名亲信问道:“宗主夫人呢?”
那青衣人道:“关在一间暗室内,属下这就前去提来。”
此刻府内底层已然传入喊杀声,府外之人显已攻了进来,慕容廷叹了口气,摇头道:“只怕来不及了。”行到榻前,掀动开启暗门的机括。
众人见果真藏有密道,齐声欢呼,只有先前自密道内逃出二人神色畏缩,却不敢道出实情。
慕容廷道:“你们先进去,本总管最后进去。”
谁都知道最后进去之人也最是危险!那些青衣人大为感激,鱼贯而入,不到片刻,室内除了杨飞和慕容廷,便只剩那两个踌躇不前的青衣人。
杨飞正在犹豫,慕容廷忽然微笑道:“你们为何不进去?”
臂负箭伤的青衣人咬了咬牙,大声道:“属下恕难从命。”
“好,很好,那你就留在这里吧!”慕容廷缓缓提起的右掌轻拂,那青衣人惨哼一声,倒飞开去,跌在地上,抽搐数下,再无动静。
另一名青衣人眼见不妙,长剑出鞘,不攻慕容廷,却刺向身负慕容平的杨飞。
他剑势又疾又快,杨飞行动不便,闪避不及,大叫吾命休矣,眼前突然一花,慕容廷大掌迎上。
长剑化作无数碎片,倒飞而回,悉数掼入持剑青衣人面门,他连声惨叫,鲜血狂喷,当场毙命。
“连你也敢反我。”慕容廷连杀两人,面目狰狞,连声大笑。
杨飞见得此景,哪敢再起离意,负着慕容平,抢先冲入密道。
慕容廷随即跟进,寻到机关,关上暗门。
这密道显是建在复壁之内,入口是一截长梯,梯阶皆以巨石垒成,黑乎乎的不知通往何处。
慕容廷自怀中取出一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在黑暗中发出柔和的光芒。二人拾阶而下,不知下了多少级,杨飞背负慕容平,累得手软脚麻,直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慕容廷忽道:“到了!”
石梯尽头,是两扇巨大的铁门,铁门虚掩,门后隐隐透着火光。
他拉着门环,正欲运劲,那铁门却无声无息的向后滑开,里面的情形顿时将二人惊得呆了。
门后是一间数丈见方的四方石室,四壁皆有一扇铁门,门侧燃着两盏油灯,室内血流成河,倒了一地死尸,都是慕容廷的那些手下,一个个躺在血泊之中,有身中利箭而死者,有身中剧毒,七窍流血而亡者,还有身首异处者,死状各异,惨不忍睹。
杨飞嗅着刺鼻的血腥之气,腹中翻涌,几欲作呕。
慕容廷面色铁青,右手一拂,生生自石壁抓下大片石屑,向室内洒去。
“嗤嗤嗤”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自室顶射出大批利箭,既多且密,人若待在室内,武功再高,恐怕插翅难逃。
如此反覆试了五六次,那些箭矢终于射光,慕容廷松了口气,道:“好了。”
杨飞心悦诚服道:“大总管天纵英才,想出此等妙法破解这些厉害之极的机关,属下拍马亦是不及。”
慕容廷落到这般田地,连马屁亦觉刺耳,冷哼一声,踏入室内。
杨飞马屁拍到马腿上,自觉无趣,讪然一笑。
步入室内,走得几步,后面那扇铁门突然关上,那些油灯也无风自灭,室内漆黑一片。
此时此刻,白痴也知情况不妙,杨飞惊惶失措,大叫道:“大总管,你在何处?”
慕容廷怒道:“别吵,本总管还没死!”
杨飞暗骂两句,蓦闻一个熟悉的声音:“速速趴下!”
杨飞急急伏首,“姐夫”二字几欲脱口而出,他暗暗奇怪:慕容平不是被封了穴道了,为何这么快便清醒过来,还能冲开哑穴说话?
“哗哗哗”无数飞刃破空而至,慕容廷内力精深,勉能视物,他哪敢大意,暴声怒喝,双掌翻飞,竟然将那几柄又疾又劲的飞刃生生震落。
数十息后,响声渐无,光华倏现,原来是慕容廷的那颗夜明珠,在深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显得格外明亮。
只见慕容廷脚下出现十余支宛若月牙的利刃,刃身极薄,锋利无比,杨飞总算得知有些青衣人是如何被斩成两半,屎肠横流,身首异处的。
若非杨飞及时伏地,现在恐怕要同他们一般德性。
不过杨飞生性胆小,劫后余生,尚未来得及额手称庆,便被眼前的情形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向后倒跌。
原来他伏首之处,横放着一具齐胸而断,只剩半截的尸体,无巧不巧,眼前正好是那尸首的脑袋,那倒楣鬼满脸血污,死不瞑目,表情痛苦不堪,看来是被飞刃斩成两半后,一时未死,挣扎了半天方才一命呜呼。
更可怖的是那人死后未久,开膛破腹,拖着长长的小肠,那颗热乎乎的心脏似仍在微微跳动。
杨飞见此情形,焉能不惧?他跌倒之后,只觉落处软绵绵的,回头一看,呆怔片刻,又是惨叫一声,抱起被他扔在地上的慕容平,连蹦带跳,躲到石室一角,此处勉强算得上净土。
慕容廷先前击落飞刃,实已竭尽全力,他正在调息,耳闻杨飞大呼小叫,哪练得下去,怒吼道:“叫什么叫?死人了吗?”
“属下,属下……”杨飞脸色苍白,已然吓得说不出话来。
慕容廷懒得理他,闭上双目,暗自运气调息。
杨飞也合了双眼,抚着狂跳的心儿,强自镇定,过了半晌,睁开眼来,方想起自己还抱着一个大男人,便匆匆将慕容平放到地上。
慕容平刚刚落在血泊之内,衣襟染满血渍,不过他那身新郎装本就鲜艳无比,此刻看起来不过更红一些。
他双目紧闭,眉头轻拧,苍白的俊脸之上有些血渍,看来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无可否认,慕容平是一个非常好看的男人,好看得连昔年号称天下第一美男子的明孤鸿似也自愧不如,杨飞首次如此之近的凝视慕容平,不觉有些心动,对一个男子心动,而且这个男子还是他的姐夫,他对自己这个念头大吃一惊:难道自己真有那种嗜好?
其实慕容平甫入密道,便已醒来,他全身诸处大穴皆被封住,连根手指头也动弹不得,更遑论对付慕容廷。
好不容易聚齐了一小丝内力,冲开两个穴道,便见机关发动,他万般无奈,只好出声提醒,方使杨飞躲过一劫。
他当然看出杨飞易过容,只是为免慕容廷起疑,无法细查,不知杨飞的本来面目。
他本想趁着慕容廷运气的大好机会,打通被封诸穴,可杨飞此刻用那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难以忍受,更何况他还是堂堂一介宗主,故而慕容平忍不住睁目狠狠瞪了杨飞一眼。
杨飞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幸好他的手比嘴快,及时掩上。杨飞大惊之后,便是大喜,指着慕容廷,又比了比,意思在说不如趁现在偷偷溜出密道。
慕容平却生误解,当他在说如果你敢瞪我,小心老子告诉慕容廷你早就醒过来了。
慕容平现在全身受制,毫无反抗之力,权衡之下,只好闭上双目,心想你想看便看,本宗主还怕你不成?
杨飞以为他已应允,看看慕容廷一动不动,轻轻抱起慕容平,大著胆子,跨过那一具具形容可怖的尸体,悄悄来到铁门之前,拉着门环,用力一拉,却是纹丝不动。
杨飞大叫糟糕,他刚刚见慕容廷一拉就开,还以为十分容易。
不过门虽未开,室内又有了动静,一阵机关辗动声传来,火星突闪,四扇铁门两侧的八盏油灯突然同时亮起。
杨飞一时睁目如盲,只闻慕容廷怒喝道:“王立,你想干什么?”
“我想,我想……”杨飞被慕容廷捏着后颈,高高提起,这次他手中多了一人,转眼之间,已是脸红脖子粗,有出气,没进气了。
慕容廷怒意稍止,想到杨飞已是他唯一的手下,不可杀了,右手一松,杨飞和慕容平顿时成了滚地葫芦,跌成一团。
慕容廷冷笑道:“王立,你倒是忠心得很呐,此时还护着慕容平,难道想拍他马屁,等出去以后为他做事?”
他此语倒是冤枉了杨飞,杨飞不是想护着慕容平,但他行动太过突兀,杨飞来不及放开。
杨飞滚了一身血渍,自觉恶心,却不得不苦笑着爬起,信口胡诌道:“大总管明鉴,属下哪有此意,大总管将这小子交给属下,属下当然要保他周全,他可是大总管日后东山再起的本钱。”
慕容廷沉吟道:“你这话还有些道理。”事至如此,他本想杀了慕容平,来个同归于尽,听杨飞这么一说,求生心起,顿时收起恶念。
追兵为何还不来?杨飞望着油灯那亮得发绿的火焰,暗暗生焦,脑中突然一沉,大叫道:“不好,灯内有毒。”
第二章生死存亡
慕容廷双掌连挥,那八盏油灯应声而灭,在场三人已然吸入不少毒气,杨飞功力最差,发作也是最早。
那些死者毒发身亡惨状仍历历在目,杨飞心中骇然,俯下身子,哇哇作呕,似乎想将所中之毒悉数吐出。
慕容廷亦觉中毒,无暇多想,强行运气将毒素逼到舌尖,用力一咬,吐了口黑血,毒虽解了,丹田内力却耗得所剩无几。
慕容廷拭尽嘴角血渍,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速速离开!”
其实那毒气释放这么久,已然淡了许多,否则杨飞早毒发身亡,他吐了半天,差点连胆汗连呕出来了,心头难受之感稍减,闻得此言,反问道:“这些铁门看起来皆是一般无二,哪扇才是逃出去的路?”
慕容廷道:“也只好碰碰运气了!”用力一拉杨飞方才拉过的门环。
糟了!杨飞尚未来得及喝阻,那铁门竟然开了,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也不用慕容廷吩咐,杨飞乖乖负起慕容平,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
途中又碰到不少青衣人的尸首,都是受伤之后,侥幸逃出,有的还是刚刚断气。
一路再无机关,走出里许,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十字岔道。
慕容廷毫不犹豫,朝直通的那条地道前行。
地势渐渐下沉,道内十分潮湿,有的地方竟然出现青苔,走起路来滑不溜丢。
如此过了三个岔道,慕容廷碰到第四个,终生犹豫,向杨飞问道:“该往哪个方向。”
杨飞才知他是瞎逛,正欲摇头,忽闻慕容平低低的声音道:“向左。”他迟疑了一下,答道:“大总管,不如向左如何?”
慕容廷道:“那你先行。”
杨飞心中大骂,无奈之下,小心翼翼的转向左道。
这条秘道看来并非人工开凿,行得不远,只见道内坑坑洼洼,时而狭窄,时而宽广,还左弯右绕,不知通往何方?
杨飞暗道慕容平莫非想将他与慕容廷引入岐途,掉下另一个陷阱,心中顿时打起退堂鼓,小声道:“大总管,属下以为这条不似出去的路,不如退回去,改寻它途吧。”
慕容廷道:“此路不似人为,反而安全,若退回去,恐怕追兵已至。”
杨飞无奈,也只好硬着头皮引路前行,心中打定主意:以后再碰密道,打死他也不入内。
秘道途中也有不少岔道,不过多是死路,有的绕了一个大圈,绕回原处,耗了二人不少气力。
二人不知走了多久,负着慕容平的杨飞手软脚麻,肩头愈发沉重,心想你这小子明明醒过来了,还赖了你小舅子身上干什么?
眼见前方终于出现一道石门,杨飞再也支撑不住,将慕容平放到地上,一屁股坐倒。
慕容廷执着夜明珠,在石门周围仔细察看了一遍,确定没有机关,这才运足内力,用力一推。
他这一推少说也有数百斤,那石门极为沉重,只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
光华倏现,照着二人睁不开眼来。
“这是出口?”杨飞大喜之下,顾不得身心俱疲,前去帮忙。
石门开了一道勉能容人进入的门缝,慕容廷命令道:“你先进去。”
又拿老子当替死鬼?杨飞心中大骂,也懒得去管慕容平,从门缝钻了进去。
眼前豁然开朗,里面别有洞天,美仑美奂的场景将他惊得呆了。
原来门后并非出口,而是一条宽广的石道,通往一座金碧辉煌的地下宫殿,殿内四壁镶着无数巨大的铜镜,巧妙的将一缕不知从何引来的光线来回折射,照得镶金嵌玉的宫殿有如白昼。
最醒目的是殿北穹顶之下,一张金玉雕成的宝座,居高临下,好似一个帝王在那俯瞰群臣,显得庄严肃穆,令人无法仰视。
这里是什么地方?杨飞目瞪口呆,差点忘了招呼门外的慕容廷进来。
“小立!”慕容廷等了半天,不闻动静,忍不住挟着慕容平进入门内,见得此景,先是一呆,随即得意的狂笑起来。
杨飞梦回神转,低声问道:“大总管,此乃何处?”若被外人知道慕容山庄地底竟有这么一处所在,那还得了。
慕容廷神采飞扬,原本的晦气一扫而空,志满意得道:“这是慕容世家藏宝之地,你大概不知,慕容氏远祖曾是帝王之家,后世子孙虽然风光不在,但在地底建造一座缅怀先祖的宫殿也不足为奇。”
杨飞咋舌道:“这个手笔也太大了吧。”姑且不论建造一所宫殿之资,光是在地底凿出如此老大一块空间,就是一项何等宏伟浩大的工程。
慕容廷将慕容平递给杨飞,望着那张玉座,缓缓步去。
“哈哈哈哈”慕容廷高踞宝座,狂笑声在殿内回荡,一道光柱直射在他身上,令他颇有些天赐神授的感觉。只是他满身血污,那件华衣也破了不少地方,显得不伦不类。
杨飞小声问慕容平:“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慕容廷距他足有百丈之遥,哪能听到他如此轻言细语?
这小子到底站在哪边?慕容平面露讶色,低声应道:“此殿除了那扇石门,再无出口,只要将他关在这里,他便插翅难飞了。”
杨飞道:“难道你的穴道还未解开?”别说如何出殿,就是关了那扇石门已是大伤脑筋。
慕容平稍感犹豫:万一杨飞是暗中试他,自己道出实情,岂非自露马脚?便虚虚实实道:“即使我武功恢复如常,也未必打得过他,更何况刚刚我也中了毒,那种毒着实厉害,武功越高,中毒也越深。”
杨飞大感郁闷,暗忖你意思是不是说我中毒不深,只因我武功太差?
“王立,将慕容平带上来,给本总管,不,给本宗主带上来。”慕容廷声音远远传来,他一个人君临天下似乎还不过瘾,还要让慕容平卑躬曲膝,过过做皇帝的美梦。
“怎么办?”杨飞心中焦急,万一慕容廷发现慕容平已醒过来,该如何是好?
慕容平道:“就依了他。”
杨飞步上前去,在阶下放下慕容平,仰首而望,一脸诌媚道:“宗主英明神武,万民景仰,跟这宝座真是般配。”
“王立,说得好,大总管的位置本宗主便赏给你了。”慕容廷哈哈大笑。
杨飞佯作大喜,伏首道:“多谢宗主。”暗忖你孤家寡人,还自封宗主,以为老子稀罕你这狗屁大总管吗?
“慕容平!”慕容廷语气突变,寒声道:“本宗主知你已经醒过来了。”曲指一弹,几缕指风划过高高的台阶,直中慕容平身上。
他们相距足有十丈,仅是这一手,杨飞已是望尘莫及。
“是又如何?”慕容平缓缓站起,满脸怒容道:“乱臣贼子,还敢枉称宗主。”
慕容廷道:“成王败寇,咱们叔侄俩来一场公平决斗,败者便承认胜者是宗主,你意下如何?”
“公平?”慕容平嗤之以鼻道:“你先是下毒,继而封我穴道,还说公平?”
慕容廷道:“既然如此,我这做叔叔的便等你半个时辰。”
慕容平道:“也好。”
慕容廷道:“王立佐证,咱们发下毒誓,若有反悔,天地不容。”
慕容平满口应承,当下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动气调息,驱毒通窍。
慕容廷亦支肘假寐,补充虚耗的内息。
※※※
二人互立毒誓,在阶前相对峙立,偌大的殿内气氛凝重,杨飞远远避到石门之后,万一情况不妙也好逃之夭夭。
慕容廷大吼一声,一拳轰出,顿时狂风大作,沙石有如雨下,殿内的光线也变得昏暗起来。
对手来势汹汹,慕容平却只劈出轻飘飘的一掌。
若说慕容廷这一拳如秋风骤雨,慕容平这一掌便似定海神针,风虽大,雨虽急,难动他一分一毫。
拳掌相接,整座宫殿似乎震颤了一下,那一扇扇铜镜哗哗作响。
慕容廷深深吸了口气,数十载精修内力悉数送出,慕容平脸色骤变,收势回掌,向地上劈了一掌。
“轰隆”一声,那以玉石铺就,坚硬无比的地面登时出现一个数丈方圆的大坑。
慕容平俊脸惨白,哇的吐出一口淤血。
慕容廷哈哈笑道:“姜还是老的辣,贤侄,你还嫩了点。”语犹未毕,大步踏前,缩地成尺,拳影已至慕容平面门。
慕容平也不含糊,双掌纷飞,掌势飘逸,煞是好看,将慕容廷拳影一一封住。
不过他每接一拳,脸色便白上一分,实因他穴道初解,又中了剧毒,虽然一触即分,仍招架不住慕客廷数十年功力。
杨飞暗骂慕容平是个笨蛋:明知不敌,还逞什么英雄。
“你的流云掌已有七分火候,可惜仍不是我的对手。”慕容廷占尽上风,仍不忘逞口舌之快。
慕容平默然不语,咬紧牙关,奋力抵抗。
“这一招‘大江东去’,你功力若再高两分,恐怕落败的便是我。”慕容廷一拳将慕容平轰得连退三步,当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二人再斗数十招,慕容平边打边退,已然退到石壁之前。
慕容廷拳势再临,慕容平避无可避,身形一晃,肩头卖了个破绽,聚足功力,劈向慕容廷胸口。
二人同时中招,齐声退跌,慕容廷当胸中了一掌,看起来虽受内伤,但较之摇摇欲坠的慕容平恐怕要好得多了。
高下立分,胜负已判。
慕容廷得意的问道:“贤侄,你可知我这做叔叔为何要造你的反?”
慕容平嘶声道:“你狼子野心,欲窃居宗主之位,还要什么道理?”
慕容廷道:“因为你根本不是老宗主的骨血,慕容世家怎可让一个外人执掌宗主之位?”
慕容平大声道:“绝无此事。”
慕容廷道:“老宗主夫人当年因难产而死,据我多方查证,临终所诞却是女婴,老宗主怀念亡妻,再未续弦,他也不好女色,断无私生子的道理,缘何蹦出你这么一个儿子?”
慕容平脸色剧变,反驳道:“你胡说。”
他神色如此惊慌,这下连杨飞都怀疑慕容平是冒牌货,难道慕容天没有子嗣,便瞎找了个儿子当继承人,这种好事为何轮不到自己?
慕容平哈哈笑道:“我是不是胡说你心知肚明,真正该做宗主的是我才对,哪里轮到你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野种。”
慕容平闻言大怒,一掌劈出,奈何已是强驽之末,勉强劈及慕容廷,便被他一拳轰得高高飞起,跌到地上,连喷几口血雾。
“你这小杂种,老宗主在时我还不敢对你如何,现在嘛,哼哼!”慕容平怒火忽起,冷哼两声,又是两拳轰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慕容平。
这两拳气势汹汹,蕴足肉劲,若是轰实,慕容平还不变成肉泥?
杨飞本以为慕容廷会留慕容平一命,好让他实践诺言,眼见情势危及,不再犹豫,长剑出鞘,一式白云出岫,疾奔十余丈,向慕容廷背心刺去。
不论慕容平是否冒牌货,既已与白玉霜拜堂成亲,便是他的姐夫,为了白玉霜,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慕容平丧命于此。
这一招杨飞练得滚瓜乱熟,虽然毫无内力,倒也似模似样。
“王立,我早知你会叛我。”慕容廷头也不回,右手一挥,杨飞一声惨哼,连人带剑,跌出老远。
慕容廷狞笑道:“好一个忠心耿耿的狗奴才,今日便让我一并结果了你和你主子。”
杨飞强忍剧痛,爬了起来,剑势再变“紫天无极”。
这一招极为精妙,杨飞身无内力,施展开来,虽仅半成威力,仍让慕容廷惊异不已。
“铮”剑尖颤动,生出万般变化,这一剑刺得倒准,直指慕容廷心口,不过被他食中二指夹个正着。
慕容廷惊疑不定道:“王立,你身为世家子弟,为何招招皆是华山派的剑法?”
“老匹夫,这个问题你去问阎王爷吧!”杨飞老脸现出一丝诡密的笑容,宛若无物的蝉翼剑弹将出来,向前斜刺。
事出突然,直到刃锋临身,慕容廷方始惊觉,左手侧挡,却是一凉,被锋利无匹的蝉翼剑断去左腕,直透心口。
慕容廷一时却还未死,发出连声惨呼,右掌连挥,殿内那一根根石柱立时遭了秧,石屑纷飞间,地下宫殿山摇地动。
杨飞一阵力乏,跌坐在地,连喘大气。
慕容廷足足逞了半天威,终于倒地不起。
“姐夫!”杨飞爬到慕容平身畔,问道:“你没事吧,那老家伙大概已经死了。”
“飞扬,想不到是你!”慕容平苦笑道:“你看我这个样子,会没事吗?”他咳了两口淤血,强撑而起,走到慕容廷身畔。
慕容廷尚未断气,奄奄一息道:“慕容平,我死了,你也别想活命。”
“廷叔,你这是何苦来哉!”慕容平脸现惋惜之色。
慕容廷强提真气,低声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慕容平俯身在他耳边轻语数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慕容廷脸现悔恨之色,低语道:“你为何不早说,我也犯不着反你…”声音渐小,再无动静。
杨飞来到他身畔,好奇的道:“姐夫,你刚刚跟这老家伙说了些什么?”
慕容平道:“你不必知道。”
“不说就算了。”杨飞咕哝了两句,哼哼哈哈的爬了起来,哭丧着脸道:“姐夫,小弟为了你,差点连命都没了,你该怎么如何报答我?”
慕容平为之气绝,没好气道:“那你要我如何报答?”
杨飞死皮赖脸道:“姐夫,你答应送我一座宅子,可别忘了。”
慕容平道:“我身为宗主,答应过的事,什么时候反悔过?”
杨飞道:“小弟救你一命,你送我一所宅子,咱们一来一往,互不相欠。”
“你这么说,岂非拿我当外人?”慕容平神色黯然道:“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命送你宅子?”
杨飞惊道:“姐夫,你怎么了?”
慕容平道:“慕容廷在我和你玉霜姐的交杯酒内下了天下无双的断魂夺命散,此毒以鹤顶红、孔雀胆、龙蛇涎、断肠草等天下至毒的毒物配成,端的厉害无比,本来毒性被我压制,可在石室又中奇毒,又经方才剧斗,毒性复发,毒上加毒,恐怕无药可救。”
杨飞急急道:“我那小舅子就在外面,他医术高明,定有法子解毒,咱们快快出去。”
慕容平道:“可我现在连行动也甚是艰难。”
杨飞脱口而出道:“那我背你。”
慕容平俊脸一红,道:“我一个大男人,要你背什么?”
“这个时候,还顾忌什么?再说也不是没背过。”杨飞拾起蝉翼剑,还入剑鞘,不由分说,将慕容平负在背上,匆匆奔向石门。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那高高在上的玉座轰然倒塌,慕容平惊道:“快走,这地方要塌了。”
原来慕容廷方才击坏了几根支撑殿顶的石柱,这宫殿建在地底,本来就不牢靠,怎能不塌?
杨飞奔了几步,忽见石门右侧珠光大放,殿内光线昏暗,看来甚是醒目,正是慕客廷先前所持的夜明珠,想来是他死前自怀中滚落。
※※※
杨飞见财眼开,负着慕容平,吃力的俯身去拾夜明珠。
慕容平哭笑不得,暗暗骂了声贪财鬼,哼道:“这个时候还捡,要钱不要命了吗?”
杨飞费了半天劲,总算将夜明珠拾起,笑嘻嘻道:“这可不光是要钱的问题,外面漆黑一片,没有此物,如何出去。”心想你出身豪富,自然不知当穷人的滋味,这夜明珠如此之大,少说也值几千两,拿去典当,足够他与南宫燕成亲之用。
“既已拾到,还不快走!”慕容平暗暗运气,将些许内力输给杨飞。
这些内力虽然不多,对杨飞却是及时雨,如灌老铅的双腿重焕活力,在石屑纷落的石道内迅速穿行。
二人奔得数十丈,身后轰隆声不绝于耳,地底宫殿显已榻陷,使得这条石道也难幸免。
慕容平见头顶石壁摇摇欲坠,塌倒在即,便道:“飞扬,你不用管我,一个人先逃出去吧,反正我身中剧毒,也是将死之身…”
“姐夫!”杨飞喝道:“小弟就是拼上老命,也不会让玉霜姐守寡的。”
慕容平甚是感动道:“飞扬,你的大恩大德,为兄定不敢忘!”
前方又现岔道,一左一右,看起来相差无几,杨飞记不起来路,只好停下问:“姐夫,你还记得哪条是我们来时走过的路?”
慕容平道:“那时我闭着眼睛,哪会知道?”
杨飞反问道:“你是宗主,怎会连自家秘道的走法都不知道?”
慕容平道:“下面的这些秘道有如迷宫,我也只知大概,何况我们现在走的这条我也只是第一次进来。”
那你还让我引慕容廷往这里?杨飞见左方石道比较宽广,下定决心,奔入左道。
他们堪堪离开十丈,那岔口轰然倒塌,将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慕容平见杨飞义无反顾,忍不住问:“你怎知这条是回去的路?”
杨飞满怀豪气道:“事情紧急,既然不知去路,不如搏上一搏!”
慕容平目射异彩道:“看不出你还会如此?”
杨飞哈哈笑道:“命由天定,是生是死,就看咱们的运道了,小弟最近的运气可是一直不错。”
慕容平苦笑道:“希望为兄也能沾些你的运道。”
不过杨飞的好运似已到头,密道尽头是条死路,顶上还渗出一颗颗水珠,不时落下,如此经年累月,将下方石壁滴出一个深坑。
杨飞仍不死心,放下慕容平,手持夜明珠,沿着石壁四处检视,看看可有什么暗门机关。
结果当然一无所获,他不禁破口大骂慕容廷,死到临头还不干好事,要拉人陪葬,骂完慕容廷仍不解气,狂操带慕容廷的十八代祖宗,当真声情并茂,让一旁的慕容平长了不少见识。
慕容平见杨飞越骂越难听,越骂越激动,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最后终于听不下去,忍不住咳了两声,毕竟慕容廷是他堂叔,骂慕容廷十八代祖宗还不是在骂他?
杨飞这才想起慕容廷是他亲威,两人同祖同宗,指着人家鼻子骂人家祖宗,也难得慕容平如此好的脾气,老老实实听了半天。
“姐夫,小弟再回去看看可有出路。”杨飞尴尬一笑,红着老脸,急急奔去。
慕容平勉强笑了几声,强撑残躯,盘膝坐好,运功驱毒。
杨飞回转之时,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天无绝人之路,不要灰心。”慕容平缓缓睁开双目,连喷几口淤血,苍白的俊脸透出些许红晕。
杨飞定了定神,关切的问:“姐夫,你的伤势如何了?”
慕容平摇头道:“我受伤本重,加上毒发,恐怕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杨飞惊道:“如此严重?”
慕容平苦笑不答,反问道:“可曾找到出路?”
杨飞面色阴沈道:“这下咱们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他以前发誓,总是喜欢说如何如何,否则死无葬身之地,想不到现在真应了誓言。
慕容平道:“为兄命不久矣,死不足惜,可你尚有娇妻爱子,岂可就这么死了。”
“小燕子!”杨飞颓然倒地,挨着慕容平坐下,此时此刻,他想到不光是南宫燕和他那刚出生的儿子,还有梅云清,苏花语,甚至李梦柔。
慕容平忽道:“我或许有出去的法子。”
杨飞精神大振,连忙问道:“什么法子?”
慕容平指了指头顶道:“你可知咱们上面是何处?”
“上面?”杨飞望着坑内的积水,脑中灵光一闪,道:“太湖。”
慕容平点头道:“正是太湖,你看前方滴水之处,定是太湖之水渗下,落于此间,咱们只需打通一个缺口,湖水涌入,便可脱身。”
杨飞闻言,反而愁眉苦脸道:“可小弟功夫全失,要想打通缺口,而又不弄塌此间,实非易事。”
慕容平道:“你把蝉翼剑给我。”
杨飞犹豫一下,将剑承上,奇道:“姐夫,你怎知此乃蝉翼剑?”
慕容平微笑道:“是霜儿告诉我的。”
杨飞惊道:“那你为何…”后面据为己有显得太过唐突,便未道出。
慕容平道:“我只想振兴世家,要此剑何用,陡遭杀生之祸?”
杨飞还是首次得见对蝉翼剑不感兴趣之人,对慕容平也愈发佩服。
慕容平旋动剑柄,抽出蝉翼剑,借着微弱的珠光,细看剑身,叹道:“果然是巧夺开工,难道江湖人趋之若物。”深深吸了口气,扶着石壁站起道:“飞扬,你扶我到前面滴水之处。”
杨飞道:“姐夫,难道你想运功,不可,万万不可,如此你更加活不成了。”慕容平身中剧毒,全靠内力压制,一旦运功,恐怕立刻毒发身亡。
慕容平深深望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临死之前,也该为你做些什么。”见杨飞仍在犹豫,又道:“我也是学你搏上一搏,若是成功,你便能脱险,若是失败,你便得陪我一起葬身此间了。”
杨飞再三犹豫,终于点头道:“姐夫,你量力而为,不可勉强。”
慕容平面露笑容道:“飞扬,你且宽心,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的。”
冰冷的湖水滴在脸上,慕容平轻轻舔了舔,默默运功,那柄轻若无物的蝉翼剑华光大放,在黑暗中显得无比灿烂。
杨飞远避十丈,大声道:“姐夫,小弟准备好了,你开始吧。”
慕容平忽然低声道:“飞扬,你若是脱困的话,一定要代我好好照顾霜儿和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杨飞呆了一呆,正欲询问,慕容平蓦声大喝,蝉翼剑化作一道厉芒,没入头顶,内劲透出,发出一阵沉闷的隆响。
污浊的湖水顺着剑身流下,慕容平不顾眼中模糊,毒气攻心,再度运功。
“不好!”杨飞心中闪过此念,飞身扑前,取下蝉翼剑,抱起晕厥过去的慕容平向回疾奔。
慕容平所料不差,这里果是太湖湖底,而且正在一处裂痕之中,他那一剑也刺穿湖底。
湖水顺着缺口狂灌而入,头顶大片大片的石壁不断脱落,随即开始坍塌,幸好杨飞见机得快,慕容平方才未被活埋。
他带着慕容平逃出老远,闻后方再无动静,持着夜明珠回首探去,顿生绝望之感,原来片刻之间,那缺口已被榻陷的石块封上,慕容平冒死相拼的唯一成果是地上积了数寸深的水渍。
这时慕容平却有了反应,在杨飞怀中缩成一团,发出数声呻吟。
“姐夫,你怎么了?”杨飞将慕容平放到一块较为平坦,未被湖水淹没的岩石上,只见他身体轻颤,手足冰冷,脸泛乌黑之气。
他眼见如此,哪还不知慕容平为尽那一剑之功,耗尽内力,以致毒发。
那套湿淋淋的新衣紧紧贴在慕容平身上,如此下去,就算慕容平没有中毒,染上风寒,伤上加病,小命多半完蛋。
为女人宽衣杨飞已是轻车熟路,给男人脱衣服却是头一遭。杨飞犹豫半晌,见慕容平颤抖得愈发厉害,顾不上许多,一件件除去慕容平身上的衣物,脑中嗡的一声,立时惊得呆了。
平坦的小腹,透过亵裤,可以看到柔滑的下体,胸部虽然平坦,仍能看出那不是男人所有,这确确实实是一具女人的身体,慕容平竟是一个女人?
他想起慕容廷临死前的责难,所有疑问顿时有了答案,慕容平女扮男装,瞒过慕容世家所有人,出任宗主,不过他为何要娶白玉霜,难道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男人,可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好冷!”慕容平不觉倦缩成一团,呻吟出声。
杨飞老脸微红,急急除下外袍,覆在慕容平身上。
慕容平突然苏醒,好似回光返照般,刹那间,变得红光满面,死灰之气一扫而空,他看着杨飞,极为失望道:“你没有逃出去吗?”
杨飞呐呐道:“姐夫,我,我…”他此刻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飞扬,你怎么了?”慕容平濒死之际,神智反而出奇的清醒,见得杨飞异样的目光,宗主的自尊使他强撑着坐起,突然感到胸口冰凉,不禁低头看去。
“啊”慕容平一声尖叫,此刻听来,当真似足女子声音。
“姐夫,我不是故意的…”杨飞慌忙解释,可慕容平双眼翻白,奄奄一息,哪听得进去?
“姐夫!”杨飞匆匆抱起慕容平。“姐夫”二字现在虽然显得不伦不类,事至如此,也只好这般继续称呼了。
慕容平倦缩在他怀中,感受着那份温暖,他缓过一口气,断断续续道:“想不到我临死之前,还是被你撞破这个秘密,天意弄人,我从未想过会如此躺在一个男子怀中。”她此刻的声音娇柔悲凄,大异平常。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杨飞对慕容平谈不上男女之情,却有兄弟之谊,何况他与付俊形同陌路之后,这份情谊显得更加珍贵。
“我这辈子投错了胎,希望下辈子能做一个真正的男人。”慕容平声音愈发微弱,渐不可闻。
杨飞一脸坚毅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抱紧慕容平,凑到他耳边,轻轻道:“小弟教你一些武功口诀,说一句,你就照着练一句,如果不明白的话,就摇摇头。”
慕容平也不知听没听清,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杨飞念诵着天香密诀,唯恐慕容平难以听清,故而说得极为缓慢,同时自己也以依诀修练。
以前杨飞修练内功,总是以紫气神功为主,天香密诀为辅,此次倒转过来,沉寂数月的丹田竟然有了反应。
他俯下身,吻着慕容平的双唇,慕容平身躯剧震,似乎想将他推开,可在重伤之下,双手毫无气力。
杨飞舌尖探入,大公无私的将那一丝若有若无,刚刚练来的天香真气渡给慕容平。
那一缕真气就如一盏指路明灯,将慕容平体内凌乱涣散的内力逐渐理顺,引入丹田,然后护住心脉,驱逐那气势汹汹的剧毒。
天香密诀果然夺天地之造化,不同凡响,慕容平一只脚跨过鬼门关,又被杨飞生生拽了回来。
“姐夫,小弟接着念第二段口诀。”杨飞的声音在心头响起,慕容平不禁又惊又奇,间中还带了些许羞涩。
慕容平本身武功既高,又是女子之身,练起来天香密诀当然事半功倍,远较杨飞这个半吊子容易,不到半个时辰,便练完第二层,试着将自己的念头传去:“此乃何种神功?”
“天香密诀!”杨飞对天香密诀只是一知半解,此刻心有旁鹭,内气转浊,连接二人的心桥顿时中断。
还是慕容平见多识广,及时回输些许真气,方未功亏一溃。
二人合力,总算将那攻心剧毒逼出心脉,暂时缓解慕容平的性命之虞。
杨飞再也按捺不住,松开慕容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修练天香密诀,本以女子为主导,此番倒转过来,让他憋了这么老长时间,着实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慕容平俯身咳出几口淤血,脸上布满红潮。
杨飞这才有暇去望他,忽然老脸一红。
慕容平仍然半身全裸,奇妙的是原本似足九分的男子身体起了变化,胸脯高耸,峰峦正盛,躯体也变得曼妙玲珑,连那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廓也变得柔和起来,虽然未施粉黛,也足以迷倒众生。
“你,你,你…”杨飞目瞪口呆,万分惊奇,他以前还道慕容平长得比较象男人,哪知是经过伪装。
慕容平匆匆拉过杨飞的那件外袍,脸色微红,解释道:“此乃易容之术,只是练起来非常艰难,我自小修习,仍只得四五分火候。”
杨飞脱口而出道:“这四五分也是顶厉害的。”
“过奖了!”慕容平微微一笑,问道:“飞扬,天香密诀仍天香宫的不传之密,你私传于我,不怕那位苏少宫主责怪吗?”
虽然慕容平语气仍如往常,可杨飞怎么也不能将眼前娇丽美艳,春光外泄的美人与那个发号施令,无比威严的慕容世家宗主联想起来,呆了老半天,才回答道:“不会的,她知道我是为了救人,决计不会责怪我,何况咱们现在身陷于此,还不知逃不逃得出去。”
慕容平叹了口气,他刚刚死里逃生,却发现仍未从死亡困境中脱身,那种无奈的心情可想而知。
杨飞忽道:“姐夫,你从何时起开始女扮男装?”
慕容平望着前方漆黑的石壁,回忆道:“家父只有我一个女儿,为了让我继承家业,自小时起,他便将我当男儿抚养,而我是十二岁那年才知道自己是个女子。”他言及此处,脸上微红,因为十二岁正是他首次出现月潮的年龄。
第三章湖中惊魂
慕容平又道:“自那时起,我就觉得所有人看我的目光充满怜悯和嘲讽,我努力练功,尽量掩饰自己,拼命去做好一个男人,直到我碰见霜儿。”
杨飞搔了搔头,忍不住问道:“玉霜姐知道你是女儿身吗?”
慕容平点头道:“当年我爹和白伯伯,明叔叔金兰结义,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白伯伯他知道我是女儿身,当然也告诉了霜儿。”
杨飞失声道:“玉霜姐她明知你是女儿身,还嫁给你?”
慕容平道:“其实霜儿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据她讲,白伯伯临终遗命,本来是要她嫁给你,可她因生变故,而不得不…”
杨飞急急追问道:“是何变故?”
慕容平犹豫道:“霜儿要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你说,我岂可违背诺言?”
杨飞道:“咱们被困于此,命在旦夕,姐夫,难道你忍心看小弟死不瞑目?”
“那好吧!”慕容平叹了口气道:“霜儿她已有数月身孕。”
杨飞先前听慕容平言及白玉霜的孩子,便已隐隐猜到,但闻此言,仍如遭睛天霹雳,心痛如绞。
“飞扬,飞扬!”慕容平疾声焦呼,将懵然呆坐的杨飞唤醒过来。
“我没事!”杨飞一脸苦笑,摇了摇头,低声道:“玉霜姐她为何这么傻?她明知我不会因此而不娶她。”
慕容平道:“霜儿她倒不是因此而改变主意,她是不想给你戴绿帽子,若非她对你有情,也不会如此用心良苦。”
杨飞痛苦的跌坐在地,捶首自责道:“我真是个傻瓜,我还以为玉霜姐是因你英俊潇洒,身居高位而另攀高枝。”
慕容平道:“你这般想也是人之常情。”
杨飞又问:“玉霜姐明知如此,为何还同你成亲?”
慕容平道:“霜儿未婚先孕,为世俗所不容,当然要找一个丈夫,而我也需要妻儿,我们一拍即合,这才举行大婚。”
杨飞呆呆道:“难道你就真的打算一辈子女扮男装,永不嫁人吗?”
慕容平回首望他,反问道:“你说我现在泄露身份的话,外面会有什么反应?”
杨飞迟疑道:“这个…”心想你这宗主恐怕是干不下去了。
慕容平苦笑道:“慕容世家数万子弟必然无法容忍一个女人做宗主,到时一起反我,将我赶下宗主之位,轻则逐出世家,重则死无葬身之地。”
杨飞道:“你为何不干脆将宗主之位让给慕容廷,否则今日就不会发生叛乱,我们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难道宗主之位对你来说,就真的如此重要?”
慕容平垂下头去,幽幽道:“飞扬,你也在责怪我吗?”
杨飞首次见她流露出女儿家的柔弱之态,心中暗叹,连忙摇头道:“没有,小弟只是想你活得不必如此辛苦,这般度过一生,人生肯定了无生趣。”
“飞扬,多谢你的关心。”慕容平抬首毅然道:“非是我恋栈权位,我也有意如此,可家父说慕容廷野心勃勃,又志大才疏,做做大总管还行,若出任宗主之位,必向南宫挑畔,但是以世家目下的弱势,定将自取灭亡,否则他老人家也不会苦心孤诣,让我继承宗主。”
杨飞讶然道:“难道就没有别的人选。”
慕容平又叹了口气道:“南宫世家这几辈英雄倍出,好比南宫博兄弟二人,无一不是当今江湖赫赫有名的英雄俊彦,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本族人才调零,这也是世家日渐势微的缘故,而以我们这等家族世家,势必不能让外姓族人出任宗主,否则连姓都改了,又怎能称得上慕容二字?慕容廷固然不行,其他直系更显平庸,皆是一些鸡鸣狗盗之辈,养着还可以,若出掌权位,还不将家当败个精光。”
杨飞咕哝道:“南宫博称英雄还过得去,南宫逸却是不务正业,十足一个败家子。”心想你老爹若不是那般长情,多娶两个老婆,多生几个,还怕调教不出一个合适的宗主?
慕容平道:“飞扬,我知你和南宫逸为了梅云清争风吃醋,看他当然不顺眼,可你知道他为何长年游历,不务正业?”
杨飞被他道破天机,老脸一红,讪讪道:“那家伙游手好闲,喜欢被家人养着。”
慕容平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道:“其实他心智武功尤在乃兄之上,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成为当世名医,他不参与家族事务,实是避嫌,免得背上一个夺嫡之罪。”
杨飞笑道:“看来姐夫你真是他们兄弟二人的红颜知己,知之甚深。”
“红颜知己?”慕容平脸上一红,慨然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也是为了家族着想。”
杨飞这时方知慕容平虽对南宫世家百般示好,暗地里仍视对手为敌人。
慕容平忽然正色道:“飞扬,这些话我从未道与第三人,万一咱们有幸生还,你切记不可传于他耳。”
杨飞忙道:“小弟当然晓得,姐夫,你放心好了。”
慕容平道:“你知道我是女儿身,还叫我姐夫?”
杨飞反问道:“不叫你姐夫,难道叫你姐姐?”凑到慕容平耳畔,憋起嗓门,学着南宫燕嗲声嗲气道:“慕容姐姐。”
慕容平听得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全身直起鸡皮疙瘩,连声道:“你还是喊我姐夫吧?”
杨飞心中偷笑,故作大惊道:“如此万万不可,男女有别,女妇男夫,岂可有违天伦,颠倒过来?”
慕容平闻言黯然道:“随便你吧。”
杨飞开此玩笑,本想缓和一下气氛,哪知适得其反,见慕容平闷闷不乐,连忙道歉。
慕容平也未在意,只是淡淡一笑。
杨飞大感无趣,一时无语,二人顿时沉默下来。
杨飞闭目运气,试图恢复功力,奈何丹田内息有如绢绢溪流,总也无法发展壮大,忙活了半天,仍是一事无成。
他睁开双眼之时,已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肚子大饥,腹如雷鸣,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自嘲道:“看来肚子在向小弟抗议,此处除了石头还是石头,不知吃起来是何味道?”言罢,还果真捡了石块,张嘴欲咬。
杨飞咬了半天,却难咬下,他如此唱作俱佳,慕容平也未有个动静,自无兴致表演下去,扔了石头,轻唤道:“姐夫。”
原来倦坐的慕容平忽然一声呻吟,仰面侧倒,长袍滑落,露出里面活色生香的胴体。
杨飞大惊之下,慌忙将她抱起,只见她面罩黑气,肌肤冰凉,这才想起慕容平身中剧毒,刚刚只是一时逼退,时间一长,怎不毒发。
慕容平嘴唇嗡合几下,杨飞凑到近处,方才听清:救我!
杨飞大感犹豫:以慕容平目下情形,势必合修天香秘诀第三层不可,而第三层必需合体,以泄阴阳之气,可贞节对女子来说珍若性命,自己怎可未经她允诺,擅自行事。
他此刻早已没了初出江湖猎奇狩艳的冲动,否则慕容平的贞操焉能留到现在。
慕容平全身颤抖,冷得厉害,不觉将杨飞紧紧抱住,脸蛋贴在他胸口,吸收些许热气。
罢了罢了,反正自己被困此处,离死不远,哪还顾忌那么多?杨飞咬了咬牙,放倒慕容平,俯身吻去。
天地初合,一切回归原点,在无穷的欲望之下,时间似乎也变得凝滞。
内息随着生命的精华来回流动,一次又一次攀上灵欲的高峰,所有的痼疾、毒素一扫而空。
不知过了多久,四目相对,仍处在最亲密状态的二人皆感尴尬,慕容平脸红过耳,杨飞避过目光,讪讪爬起,捞起积水中的湿衣,分作两堆,顾不得许多,穿了起来。
慕容平亦缓缓穿好衣服,忽然掩面低泣起来。
杨飞手足无措道:“小弟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慕容平轻声道:“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想起了亡父。”
杨飞迷惑道:“这是为何?”
慕容平道:“我爹临终说因为这一辈子不能让我做个正常的女人,十分对不住我,可是想不到…”脸上一红,意思不言而喻。
杨飞轻松起来,鼓起勇气道:“那你索性做我的女人吧。”
慕容平愕然回首,神情复杂,似乎未想他出此惊语。
杨飞见她许久没有应语,有些失望道:“那算了吧。”
慕容平低下头去,小声道:“其实我本名慕容萍,萍水相逢的萍,你不如唤我萍儿吧。”
“萍儿?”杨飞呆了一呆,继而狂喜道:“你答应了。”心想听起来怎么跟姜依萍那毒婆娘差不多?
慕容萍抬首正视道:“反正我们也难以脱困,时日无多,没有那么多顾忌。”此时此刻,她连声音也大异往常,宛若黄莺初啼,悦耳动听。
难以脱困,时日无多!杨飞如坠冰窟,呆呆而立,大喜之后又是大悲,持起蝉翼剑,奋然一剑,向那座塌落的烂石堆挥去。
“蓬”的一声,剑气纵横间,那座石堆少去一角,石顶传来隆隆之声。
慕容萍神色大变道:“不好,这里也要塌了。”
杨飞大叹命苦,堪堪拾起剑鞘,被慕容萍拉着冲往里间。
二人奔出十余丈,头顶石壁轰然塌陷,慕容萍奋力将杨飞压在身下,苦苦运功抵抗不断落下的石块。
杨飞脑袋被压在她胸腹之下,虽然颇为香艳,心中却甚是着急,暗暗责怪自己毛手毛脚,否则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好不容易等到风平浪静,二人却被压在石堆之下。
空间狭小,气闷之极,杨飞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苦笑道:“萍儿,看来咱们真的死而同穴了。”
慕容萍只觉胸口一觉酥麻,气息一滞,几乎抵不住头顶万斤巨石,只好传声道:“把蝉翼剑给我。”
杨飞勉强遵办,握着她的玉手,将体内真气缓缓不绝了送出。
“人定胜天,成败在此一举。”慕容萍豪气陡增,蝉翼剑犹若惊龙,破开头顶石堆。
湖水狂灌而入,二人压力一轻,杨飞吻着已然力竭的慕容萍,送入一丝精纯的天香真气,抱着她迅速浮出湖面。
杨飞松开慕容萍,大力吸了口气,叹道:“想不到我们真逃出来了。”
哪知慕容萍不谙水性,一被松开,犹如初次落水之人一般,四肢乱动,似灌了沉铅般直直往下坠去,那副惊慌失措的神情,哪见半丝慕容世家宗主的威严,江湖绝顶高手的风范。
杨飞连忙将她托住,教了些水中心得,慕容萍武功本高,明白道理之后,虽不能似鱼儿般游动,但浮在水面倒也不再下沉。
“我们这是在哪?”杨飞举目四眺,四面八方皆是不着边际的湖水,天上艳阳高照,难辩东西。
杨飞叹道:“完了,完了,想不到咱们没被石头压死,却要被水淹死。”
慕容萍道:“太湖虽然辽阔,但上面来往的渔船也是极多,咱们耐心守候便是。”
杨飞与她虽有肌肤之亲,更多的却是对兄长的敬畏之意,闻得此言,连屁也不敢放一个,连声附和。
等了半天,船只不见,却见到滔天巨浪铺头盖地的卷席而至,二人宛若雨中飘萍,被打入湖水,杨飞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哪知不见慕容萍踪迹。
他大惊失色,慕容萍是个旱鸭子,碰得如此巨浪,武功虽高,岂有幸理,难不成真应了他那句话:没被石头压死,却被水淹死,堂堂慕容世家宗主被水淹死,传扬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萍儿!”杨飞喊了两声,感觉不妥,又改口道:“姐夫。”
他喊了半天不见回应,顺着湖水载沉载浮,过得半晌,前言隐见黑影,似有陆地,便奋力向前游去。
要救人也得先保住小命,杨飞只能祈求慕容萍福大命大,不要被水冲到别的地方。
那块黑影原来是座小岛,他用了足足近一个时辰,游近小岛,直累得气喘如牛,精疲力竭的躺在滩头,连指头再也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恢复些许气力,杨飞拖着疲惫之躯,绕着小岛寻觅慕容萍的踪迹。
转过一片树林,忽然看到十间茅舍,稀稀拉拉的布在林内的空地上,舍前还养过鸡鸭,显然住得有人。
杨飞大喜过望,匆匆奔去,这些人住在岛上,必然备得有舟,若能借舟一用,赶回慕容山庄,那就再妙不过了。
杨飞敲了几间舍门,皆是无人答应,无奈只好运功大声道:“请问有人在吗?”他与慕容萍合修天香密诀,内力更加精进,这一喊别说这座方圆不过十里的小岛,就是整座太湖的人也听得到了。
果然,一个老者在一大群孩童的簇拥下自屋角拐去,远远问道:“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杨飞揖手道:“晚辈杨飞,今日与朋友驾舟游湖,不慎落水,飘至此岛,恳请大伯借舟回去,冒昧之处,还望海涵。”
那老者道:“老朽是这岛村的村长,公子还有朋友,不知是男是女?”
“是位女子!”杨飞犹豫了一下,道:“是晚辈的妻子。”
那村长道:“我们村里人刚刚救起一名年轻女子,二十来岁,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把奇怪之极的透明长剑,不知是不是公子的夫人?”
杨飞大喜道:“正是,请老伯带晚辈前去相认。”
岛上少来外人,故而有了生客,村里人皆去凑热闹,此刻慕容萍正躺在一名老妇人的屋内,双目紧闭,许是喝了太多的湖水,脸色苍白,秀发披撒,散落床头。
那村长道:“这位是慕容大娘,她丈夫早亡,儿子又常年在外,所以我们便将你夫人安排在这里。”
杨飞连连称谢,想要取些银两作为谢礼,囊中却是空空如也。
那老妇人慕容大娘道:“我们救起她有一个多时辰,可她一直昏迷不醒,手中还一直捏着这把怪剑,不肯放手。”
杨飞信口胡诌道:“此剑是她传家之宝,一直随身携带,死也不肯离身,晚辈略通医术,要对她施求,各位可否避让一下。”暗自庆幸这些平民不认得蝉翼剑,不知它的来历,否则必掀起轩辕大波。
慕容大娘道:“看你们的样子,也饿了不少时辰,老身去做些饭菜与你们夫妇充饥。”
恰在此时,杨飞腹如雷鸣,颇为尴尬的道:“多谢大娘,如此有劳了。”
待众人离去,杨飞坐在床头,握着慕容萍左手,正欲输过内力,慕容萍突然睁开双目,咕隆坐起,向外望了望,将蝉翼剑递还杨飞。
“原来你早就醒过来。”杨飞哭笑不得,接剑插入背上的剑鞘。
慕容萍有些脸红道:“我不想被他们看到我女子模样。”她女扮男装,若被人发觉,那可是天大的麻烦。
杨飞恍然大悟,道:“反正这里也没人认得你,别这么紧张。”
慕容萍道:“太湖内岛之上有不少世家子弟居住,难保他们没有人见过我。”
杨飞道:“这也无妨,就算熟人见了你,也未必认得出来,不信你对着镜子瞧一瞧。”
慕容萍叹了口气道:“就随你吧。”
杨飞笑道:“那我去找他们借套女衣来,你现在这般情形,再作男装,反而不伦不类的。”
慕容萍反问道:“你要我作女装,倒底是为我着想,还是想看我那副模样?”她身上那套新郎衣在水中浸泡多日,红色褪尽,破烂不堪,早已面目全非。
杨飞一脸委屈道:“这你可冤枉死我了,我可是的的确确,真真实实为你着想。”
慕容萍脸上一红,轻轻推了他一把,道:“快去吧,我想打坐休息一会,你莫要打扰我。”
杨飞见她流露儿女之态,心中一荡,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方才离去。
慕容萍猝不及防,被吻个正着,抚着脸颊,惊坐若痴。
饭菜虽然简单,杨飞却如饿鬼投胎,狼吞虎咽一般。
这可比什么言语更能说明饭菜之可口,慕容大娘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慢慢吃,慢慢吃,还有,还有。”
杨飞将满桌饭菜一扫而空,打了个饱嗝,颇觉不好意思道:“大娘,晚辈一日未吃东西,实在有些饿了。”
“无妨,无妨!”慕容大娘笑眯眯道:“我儿子吃起饭来,也跟你一般没有吃相。”
杨飞问道:“慕容大哥为何不在身边侍候你老人家?”
慕容大娘道:“他在慕容山庄做事,脱不开身,不过每个月会回来住两天。”
杨飞心想不会这么巧吧,被慕容萍一语言中,看来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又问:“大娘,你们这里有船吗?我们出来数日,要回去报个平安,免得让家人着急。”
慕容大娘道:“我们这里家家都有船,不过这些日子风大浪急,村里人都不敢出湖打渔,待过几日风平浪静,老身再让村里人送你们回去。”
杨飞无奈道:“多谢大娘。”
慕容大娘道:“你夫人这般天仙似的人儿,家里没了她的消息,肯定万分着急。”
杨飞附和两声,趁机提出借衣的要求。
慕容大娘满口应承,还说要自箱底将年轻时的嫁衣翻出来送给慕容萍。
杨飞捧着大碗饭菜,惴惴不安的进入房内,不知方才亲了慕容萍那一口,她可否还在生气?
慕容萍盘坐床头,正在运气调息,闻得动静,不得不停下,瞧得杨飞手中饭菜,不觉皱起了眉头,她自小锦衣玉食,何曾见过如此粗菜剩饭?
杨飞见她脸色不豫,已知她心意,连哄带骗道:“萍儿,你毒伤刚愈,又刚刚溺水,身体正虚,切不可饿坏了身子。”
慕容萍只好应允,不知是肚子实在饿了,还是饭菜真的可口,倒也并不觉得如何难吃?
用过饭菜,杨飞将太湖浪大,舟行不便的情形一一说了,慕容萍眉头拧紧,她武功再高,也无法人跟天斗,二人失踪数日,世家子弟肯定无比担心,说不得还以为他们已然遇害。
这时慕容大娘容光焕发的持着衣物来到房内,颇为感慨道:“这套衣服还是老婆子出嫁的时候置办的,穿过两次,一直舍不得穿,现在人老珠黄,也没机会穿了。”
杨飞厚着脸皮道:“大娘怎么老呢?在晚辈看来,还跟二十许人一般,这套衣服穿出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拙荆的姐姐呢。”
“公子真会说话,开老婆子的玩笑。”慕容大娘笑得合不拢嘴。
拙荆?慕容萍眉头一扬,心中苦笑。
慕容大娘道:“公子暂且避避,老身为你夫人更衣。”
杨飞见得慕容萍无比尴尬的神情,暗暗好笑,故意肉麻兮兮的道:“娘子,那为夫先出去了。”
慕容萍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杨飞得意一笑,哼着小曲,步出屋外。
外面已是夕阳斜下,一群光着脚丫的孩童正在玩抓石头,杨飞童性大发,凑到里面,玩在一起。
杨飞内力收发自如,虽是幼时玩过,久疏战阵,初时还有几下失误,后来玩得兴起,几乎弹无虚发,还耍出诸般花样,当真是打遍场中无敌手。
一干孩童不服,纷嚷“大人欺负小孩。”杨飞脸皮倒厚,戏诌自己年少早熟,其实不过十二三岁。
“你才十二三岁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杨飞回首望去,只见慕容萍未施粉黛,盛装而来,那绝世容光在晚霞的映照之下,如梦如幻,莫敢逼视。
“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啊!”一群孩童立时奔了过去,围着她又蹦又跳。
慕容萍贵为一宗之主,别人向来对她礼敬有加,何曾经历如此阵仗,难免有些手忙脚乱,求助的目光望向杨飞。
杨飞迎了上去,搂着她的纤腰脱出重围。
那些孩童兀自不舍,跟在二人身后,齐声唱:“小哥哥,厚脸皮,搂姐姐,羞不羞。”
二人神情尴尬,还好这时正值晚膳时分,各家各户的父母喊来,这些孩童终于一哄而散。
慕容大娘笑骂道:“童言无忌,你们千万别放在心上。”
慕容萍脸上发燥,挣开杨飞,匆步离去。
杨飞急急道:“大娘,我们想四处走走。”
慕容大娘道:“天色将黑,快去快回。”
杨飞应了一声,追上慕容萍,问道:“你这是去哪?”
慕容萍本想道:“你管我!”一想此语无异撒娇一般,连忙改口道:“到处走走。”
杨飞陪着她来到湖滩之上,并肩坐在一方平石之上。
慕容萍遥望夜空,忽然幽幽道:“世上若是没有男女之分,那该多好。”
杨飞嘿嘿笑道:“世上若是没有男女,何来你我。”
慕容萍哼了一声,道:“我说的是男女平等,女的也可入朝为官,出候入相,不再受人非议。”
杨飞叹道:“世俗如此,徒奈何哉,或许千百年后,天下变革,会有你说的情形。”
慕容萍想不到他会说出这般有见地的话来,十分惊异的看着他。
孰知杨飞正经了一会,又原形毕露道:“如果我做了皇帝,就封你为皇后,帝后平等,并掌朝政,还通令天下,男子可三妻四妾,女子也可娶几个男人。”
慕容萍啐骂道:“那你不是要我做第二个武则天?”
“武则天?”杨飞不学无术,压根没有听过,一脸茫然道:“她是何人?她娶了很多男人吗?真厉害!”
慕容萍哑然失笑,将武则天的来历和事迹一一说了。
杨飞赞道:“想不到前朝还真有女皇帝。”
慕容萍道:“可惜你们男人都不肯承认,连史书上也只写她是则天皇后。”
杨飞道:“如果你做了女皇帝,那我是不是你的第一个面首?”
“第一个面首?”慕容萍忍不住一拳打在他胸口,轻怒道:“说得这么难听,你以为我会有很多男人吗?”
杨飞哈哈大笑,凑到她耳边道:“那今晚小弟就做一回萍儿的面首。”
一连五日,船只皆无法出行,二人也只好滞留岛上。
慕容萍白日以杨飞娇妻自居,跟着慕容大娘笨手笨脚的学女红,当厨娘,夜间同修天香密诀,享尽鱼水之欢,如果不是宗主重责,她只想如此渡过一生。
到了第六日,风浪稍小,正午时分,一艘双桅大船驶来小岛,这个不过百来口的岛村扶老携幼,悉数相迎,原来是村里在慕容山庄做事的成年男子回来了。
杨飞想搭顺风船,当然要去套近乎,可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打起了退堂鼓。
“娘,孩儿回来迟了。”五大三粗的慕容恒双膝一软,当众跪在慕容大娘面前。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慕容大娘老泪纵横,激动得几乎说不话来。
母子述完亲情,慕容大娘四下张望,寻找杨飞“夫妻”二人的身影:“杨公子,杨公子。”
杨飞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上前去,揖手道:“慕容大哥,小弟久仰大名,今日有缘得见,实在三生有幸。”
“杨兄弟,我们以前见过吗?”慕容恒只觉他身形好生眼熟。
“不弟初来贵宝地,怎会见过?”杨飞信口胡诌道:“可能是我们有缘。”杨飞此刻面目全非,慕容恒哪里认得出他便是那个将自己卖了的王立。
慕容恒哈哈笑道:“没错,是有缘份,这些天承蒙杨兄弟照顾我娘,真是多谢了。”
杨飞道:“慕容大哥说的哪里话,小弟在贵舍天天吃白食,该道谢的是小弟才对。”
慕容恒道:“哪里,哪里,杨兄弟客气了。”
慕容大娘远远喊道:“你们都别争了,快帮忙把东西搬回家去。”
船上除了日常用品,还有岛上没有的瓜果蔬菜,村里人忙了半个时辰,才将船仓搬卸一空。
午膳时分,四人共聚一桌,慕容恒见了慕容萍,惊为天人,赞了两声弟妹好生俊俏,倒也没有认出她是自家宗主。
他喝了两大碗酒,眯着眼睛,对杨飞道:“兄弟,为兄越看越觉得你象一个人。”
杨飞道:“天下面貌肖似之人多如牛毛,大哥一定认错人了。”
“不对,不对!”慕容恒摇头晃脑道:“是形似容不似。”突然一拍大腿,大声道:“是王立,王立那混帐王八蛋。”
“大哥怎可骂小弟?”杨飞暗暗叫苦,几乎拔腿就跑。
“大哥不是骂你,是骂王立那反骨贼。”慕容恒借着酒性,大声道:“兄弟,你知不知道王立那厮多么可恨,大哥拿他当兄弟,他竟然出卖大哥,害得宗主,呜!”两行老泪落下,伏案痛哭起来。
“这孩子,一喝酒就发酒疯。”慕容大娘摇头苦笑,搀着慕容恒回房。
慕容萍低声问:“他说的那个王立不就是你假扮的吗?”
杨飞苦笑点头,被人指着鼻子骂混帐王八蛋的感觉可不大好受。
慕容萍强忍着笑,叮嘱道:“你呆会问问他庄内情形如何。”
杨飞自是满口应承。
二人所住房间本是慕容恒的,主人回来了,他们当然不能霸着不让,是夜,杨飞同慕容恒同床,而慕容萍跟慕容大娘一起。
睡到半夜,慕容恒总算酒醒,听着耳边飞来飞去的蚊子,一巴掌打去,不偏不夷,正好扇在杨飞脸上。
他暗暗奇怪,这么沉的一巴掌为何自己身上丝毫不痛,转首望去,借着月光,只见杨飞脸颊血痕犹在,肿起老高,分明是自己的杰作。
慕容恒连声陪罪,杨飞遭此无妄之罪,暗叫倒霉,忙说不用,慕容恒却是不允,坚持为杨飞治伤。
二人你推我拒,滚作一团,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慕容大娘和慕容萍持灯闯入,只见慕容恒将杨飞压在身下,一手揪着他的衣领,一手摸着他的脸蛋,不知意欲何为。
四人面面相觑,慕容萍心想难道杨飞除了喜欢女人,还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想起自己跟他数日同床,只觉一阵恶心。
慕容大娘痛心疾首,捶头顿足道:“儿啊,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没想到你还有此好,你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亲。”
慕容恒慌忙爬起,搀着老娘道:“娘,孩儿只是想跟杨兄弟玩玩,没别的意思。”
他愈描愈黑,慕容大娘闻言,哭得愈发大声了。
慕容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萍儿,你听我解释,萍儿。”杨飞不顾衣冠不整,慌忙追出。
他跑得气喘吁吁,绕岛一周,好不容易在林中寻到慕容萍,道:“你先别妄下定论,听我解释好不好。”
慕容萍哼道:“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是假的?”
杨飞苦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其实是这么回事?”接着将经过前前后后,仔仔细细述说一遍。
慕容萍听罢,直笑岔了气。
杨飞十分委屈道:“萍儿,你说我冤不冤?挨了一巴掌不算,还被你们如此误会?”
慕容萍抚着他浮肿的脸庞,柔声道:“打得这么重,还痛不痛?”
慕容萍如此温言软语,令杨飞受宠若惊,连忙道:“不痛,不痛,再痛被你仙手这般一摸,也不痛了。”
慕容萍俏脸一红,侧过首去。
杨飞忍不住将她搂入怀中,吻着美人香唇。
良久唇分,慕容萍玉首靠在杨飞胸口,心中一阵羞涩。
杨飞有些神伤道:“明日咱们回到慕容山庄,便不能如此亲热了。”
慕容萍轻轻一震,娇躯僵硬起来,挣开杨飞,遥望漆黑一片的夜空。
杨飞自后将她搂住,正欲再言,慕容萍忽然面色一变,低喝道:“不好,有敌人来了。”
第四章东窗事发
四周平静之极,杨飞刚想询问何来敌人?远方响起一阵连绵不连的啸声,声传数里,不绝于耳。
一叶轻舟如利箭自夜幕中标射而出,舟上站得一人,正是阔别数日,大名鼎鼎的黑道第一高手“九旋斩”厉方邪。
“好小子,总算被厉某找到你了。”厉方邪朗声大笑,九施斩虚劈两下,杨飞飞身闪避,身后的参天古木代受其过,居中而斩,轰然倒地。
杨飞心中大叫命苦:厉方邪如何知道他在此岛,还声势惊人,隆重登场。
“你先回去。”慕容萍双掌一错,一式“飞流直下”,攻向厉方邪。
“小丫头,厉某以前见过你吗?”厉方邪出声喝问,九施斩斜挥,小舟微沉,惊人气劲爆散开去,惊起滔天巨浪。
杨飞意欲上前助阵,一摸背后,才想起自己走得匆忙,将蝉翼剑留在屋内。
“还不快走。”慕容萍自练天香密诀后,武功大进,仍自忖不是厉方邪对手。
“小子,别逃。”水幕落尽,厉方邪见杨飞拔腿就跑,哪里肯舍,掠下小舟,飞身追击。
慕容萍岂会放他过去,招变“悬河倒挂”,掌势犹如匹练般阻去厉方邪去路。
“篷篷”两声,厉方邪陡遇劲敌,不得不弹回小舟之上。
慕容萍脸色一阵苍白,连退三步,撞倒背后一颗大树。
厉方邪沉声喝道:“小丫头,你是慕容世家的什么人,为何会他们的绝学流云掌?”
慕容萍的易容术着实玄妙,以厉方邪的眼力,竟然认之不出。
“阁下号称黑道第一高手,看来不过尔尔。”慕容萍内息流转,大喝一声“巨浪滔天”,呼呼劈出数掌,眼前浪花翻涌,四面八言地朝成方邪袭去,远远看来,声势惊人。
“你果然是慕容世家的人。”厉方邪未露丝毫愠色,冷哼道:“小丫头,想激怒厉某,凭你还嫩了点。”小舟再退十丈,九施斩一挽,那些巨浪如万流归宗,化作细流汇入厉方邪手中,形成一根巨大的水柱,悬在半空,来回流动,也不落下,怪异非常。
慕容萍暗忖黑道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自己实已竭尽全力,仍然只能逼退厉方邪,难以损他分毫。
“小丫头,吃我一招。”厉方邪一声暴喝,那水柱劈天盖地,朝慕容萍袭体而来。
慕容萍强提真气,连拍一十八掌,每拍一掌,那根水柱便短上一截,十八掌拍完,水柱散尽,化作漫天雨滴丝丝落下,将她顿时淋成落汤鸡,薄薄的湿衣紧紧贴在胴体上,曲线曼妙,引人暇思。
“你败了!”厉方邪哈哈大笑,九旋斩虚晃,穿过慕容萍掌影,架在她玉颈之上。
我败了!慕容萍生平首尝败绩,顿生无力之感,她脸色苍白,一语不发,闭上双目,引颈待戳。
那楚楚可怜的凄艳模样,连铁石心扬如厉方邪者,也为之砰然心动。
“厉老邪,刀下留人。”剑气破空声至,厉方邪蓦地回身,只见杨飞驭剑长击,凌空袭来。他一斩挥去,与杨飞利剑相接,气劲爆开,百丈之内,散木纷飞,再无完树。
此时此刻,慕容萍正对厉方邪背后空门,若尽全力而击之,厉方邪不死也伤,可慕容萍心生犹豫,自己怎可趁机偷袭?
时机稍纵即逝,厉方邪远远飘退,回到小舟,面露赞许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子,你愈发厉害了。”
杨飞哈哈大笑,虚张声势道:“更厉害的我还没施展出来。”
厉方邪道:“那耍出来让我瞧瞧。”
杨飞暗暗叫苦,胡吹大气道:“我耍出来就怕你接不住。”
厉方邪却是不语,忽然诡秘一笑,揖手道:“王立,后会有期。”足下小舟无风自动,破浪而去。
杨飞一脸错愕,对他突然旧事重提,喊自己王立颇感不解,呆了片刻,还剑入鞘,飞身抱着摇摇欲坠的慕容萍,焦声唤道:“萍儿,你没事吧?”
慕容萍轻声道:“并无大碍。”
“那就好!”杨飞松了口气,握着她的右手送过天香真气。
慕容萍苍白的脸色飞起两团红晕,挣了一下,并未挣开。
“王立!”一声如雷厉喝在耳畔响起,杨飞愕然回首,却见慕容恒领着一大群人围将过来,个个双目喷火,看样子恨不能将自己生吞活剥。
慕容萍低声道:“看来你被认出来了。”
“恒大哥,你听小弟解释。”杨飞这才知道厉方邪临别摆了自己一道。
慕容恒冷笑道:“难道我慕容恒会上你第二次当吗?”
那些壮年男子当日多随慕容恒背叛慕容廷,结果落得两头不讨好,被关了十来日,若非有白玉霜力保,早就丧命,被囚了数日,吃尽苦头,前两天才重获自由,对出卖他们的“王立”自是恨之入骨。
怎么办?杨飞和慕容萍互换眼色,慕容萍低喝一声,右手轻扬,一掌将面前击出一个大坑。
沙石飞扬,慕容恒等人纷纷避让,尘土落尽,只见二人如大鸟般掠到那艘泊在不远处的帆船。
杨飞斩断揽绳,慕容萍升起风帆,此刻正好顺风顺水,眨眼间已驶出百丈之遥。
等众人寻到小舟,那大船只剩一个黑点,追之已然不及,远远闻得杨飞中气十足的声音:“恒大哥,小弟实有苦衷,来日再负荆请罪,还望莫怪。”
慕容恒只道他惺惺作态,直气得暴跳如雷,却只能望船兴叹。
船中寂静之极,只闻呼呼的风声,杨飞忽自后紧紧抱住正在掌舵操舟的慕容萍,低声道:“萍儿,咱们这一回去,恐怕再也不能如此了。”
慕容萍黯然神伤,坚毅的神情也缓和下来。
二人紧紧抱在一起,望着漆黑的前途,心中生起无力之感。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喀喇一声大响,船速大减,杨飞掠出舱外,只见厉方邪现身舟上,桅杆居中折断,风帆落入湖中,被揽绳远远拖着,显是他的杰作。
厉方邪哈哈笑道:“小子,这下你们插翅难逃了吧。”
杨飞心中骇然:原来厉方邪方才故作惊走,临别向慕容恒暗示自己曾假扮王立,以至慕容恒反目,自己夺舟出逃皆在他算计之中,眼下这船陷在湖心,前不搭村,后不着店,当真只能任他鱼肉了。
慕容萍缓步行出,冷冷哼道:“只怕未必。”足下一顿,缩地三尺,平空出现十丈之外,与厉方邪缠斗起来。
杨飞不敢怠慢,一势“白虹贯日”,剑身华光大放,在夜空中如慧星般飞向厉方邪。
厉方邪夷然不惧,九旋斩连挥三下,二人堪堪与他各交一招,齐感大力涌至,一起倒跌。
杨飞连退十余步,余势不减,眼看就要落下湖去,慕容萍飞身掠至,将他拉住。
二人双手搭在一起,内力流转,慕容萍喝了一声,将杨飞朝厉方邪远远掷去。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厉方邪连挡杨飞九剑,直震得右臂发麻,不觉向后退了半步,老脸一阵苍白,暗惊这小子内力何时变得如此浑厚?
杨飞荡飞回来,与慕容萍右手一触,又将她奋力推出。
厉方邪气血翻涌,尚未平息,又与慕容萍连对三掌,再退半步,心口一甜,淤血几欲喷口而出。
杨飞二人见合击之术凑效,自是大喜,双手一合,再接再励,狂攻而上。
如此周而复始,轮番进击,厉方邪兵败如山倒,身受内伤,再无回天之力,一声长啸,震开二人,掠了小舟,落荒而逃。
二人内力早已耗得七七八八,见厉方邪逃远,再也支撑不住,跌作一团,相视大笑。
笑了半晌,杨飞忽然一本正经道:“萍儿,厉老怪想必已经逃远,再也不敢来了,咱们练练功吧。”
慕容萍脸色通红,微微点头。
杨飞一声欢呼,将佳人横里抱起,大步踏入舱内。
次日清晨,杨飞醒来这时,一摸身畔,慕容萍不见踪影,慕容大娘送的那套衫裙却整整齐齐叠放枕边,他不禁微惊,匆匆穿衣奔出舱外,总算松了口气,原来慕容萍站在船头,手持罗盘,正在测算方位。
“萍儿!”杨飞步上前去,正欲拥着玉人,厮磨一番,慕容萍忽然回头,冲他笑道:“你起来了。”
慕容萍不知从何寻来一套男子布衫换上,连声音面容身形也变回男子,衣服虽然简陋,却无掩他俊朗的面容,挺拔的身躯。
杨飞自他身上看不出半丝女子特征,直疑这几日不过做了一场春梦。
杨飞讪讪收回淫手,甚是拘谨道:“咱们这是在哪?”
慕容萍道:“咱们离岸足有二十多里,若是桅杆未断,一个时辰便可驶到,现在嘛,大概一日一夜。”
杨飞惊道:“如此之久?”
慕容萍道:“这还是不出意外,若是运气不好,被风吹反方向,几日几夜不着岸也不足为奇。”
杨飞愁眉苦脸道:“那该如何是好,咱们总不能指望这贼老天将咱们平平安安送回慕容山庄。”
“现在只有指望来往船只将咱们载回去。”慕容萍喟声轻叹,望着茫茫不着边际的湖水,心想自己失踪了这么多天,庄内还不知乱成什么光景。
“萍…”杨飞萍字出口,感觉十分别扭,又缩了回去。
慕容萍低声道:“你还是喊我姐夫吧。”
杨飞心中苦涩,声嘶音哑道:“姐夫。”
慕容萍蓦然回首,双目凝视,郑而重之道:“飞扬,这些日子的事情咱们就当作秘密藏在心底,永远不要说出来,你说可好?”
杨飞反问道:“连玉霜姐也不明言?”
慕容萍点了点头,道:“如果你想和她重叙旧情,我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全作不见。”
“那你呢?”杨飞大声道:“你怎么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慕容萍泪流满面,喃喃道:“我们是永远不可能的。”
“当然可能。”杨飞将她搂入怀中,吻着她脸上的泪痕,急急道:“只要你放弃宗主之位,远走他乡,我们就能在一起。”
“我不可能置世家于不顾。”慕容萍不住摇头,反问道:“再说难道你也可以放下南宫燕和梅云清不管吗?”
杨飞为之哑然。
慕容萍泪水不知不觉,悄然滑下。
“咦,慕容宗主!”一个无比惊讶的声音远远传来,二人慌忙分开,循声望去,只见一艘华丽的彩舟缓缓驶近,两面彩旗迎风招展,左书五毒门,右写一个大大的练字,船头站得一人,正是五毒门门主练彩衣。
练彩衣仍是那副诱人的穿着,许是湖上风大,外面加了一袭斗蓬,稍掩春色,她媚眼滴溜溜的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显是想问你们两个大老爷们抱在一起,到底想干什么勾当?
慕容萍略整衣襟,回复宗主风范,揖手大声道:“练门主,别来无恙。”
练彩衣娇声道:“慕容宗主无敌失踪,你们庄内乱成一团,家中子弟闹得不可开交,慕容宗主还有雅兴和朋友在此游湖。”她朋友二字说得甚暧昧,听得杨飞老脸一红。
慕容萍到底做过宗主,心中虽然着急,仍然面不改色,不紧不慢道:“这位是本宗的内弟,日前有急事出庄,不想陡遇巨浪,打断桅杆,船只陷在湖中,进退不得。”
杨飞不禁暗暗佩服,慕容萍撒起谎来,竟可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实在令他自愧不如。
练彩衣佯作恍然,掩嘴轻笑道:“原来如此,慕容宗主可否移驾小舟,让妾身送宗主回庄。”
慕容萍忙道:“如此真是多谢了。”
练彩衣又向杨飞笑道:“这位想必是杨飞杨公子吧,还请一并前来。”
杨飞奇道:“门主也听过在下的名号吗?”
练彩衣抛了个媚眼道:“杨公子鼎鼎大名,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妾身岂会没有听过?”
恰在此时,一阵微风拂过,那斗蓬飘扬起来,下面肉光致致,美不胜收,杨飞色与魂授,连忙道:“过奖,过奖。”
两舟相距数丈,慕容萍掠了过去,见杨飞仍一脸色相,盯着练彩衣发呆,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
杨飞回过神来,干笑一声,慌忙掠过,色眼再也不敢去看练彩衣。
练彩衣引路前行,慕容萍居中,杨飞坠后,走得数步,练彩衣忽然足下一滑,慕容萍在她身后,当然只能伸手相助。
练彩衣借机投入慕容萍怀中,反手搂着她的脖子,佯作惊魂未定道:“幸好有宗主相助,姜身才不致跌下船去喂鱼儿。”其实这彩舟极大,走道甚宽,外面又有护栏,就算练彩衣真的不济,跌倒在地,除非故意撞断护栏,恐怕也难跌下舟去。
慕容萍当然不好道破,推开练彩衣,强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杨飞笑破肚皮,暗暗骂了声骚娘们。
练彩衣媚笑两声,倒也未再使娇发嗲。
三人步入舟内客厅,等杨飞与慕容萍落座,练彩衣双掌轻击,娇喝道:“徒儿们,还不快出来招呼客人。”
香风袭来,只见四名美艳少女涌入厅内,个个轻纱覆体,袒胸露腹,令人血脉贲张。
她们一左一右,伴在二人身畔,温言软语,娇笑连连。
杨飞见了这等阵仗,直疑到了青楼妓馆。
慕容萍不禁皱起眉头,暗忖这难道就是堂堂五毒门主的座舟?
稍过片刻,便有侍女送来丰盛的酒菜,待宾主入座,练彩衣招呼道:“二位数日飘泊湖上,想必没有吃什么好东西,这些酒菜简单得很,请随便慢用。”
“客气,客气!”酒香扑鼻,杨飞早已按捺不住,舍下美色,大嚼起来。
慕容萍生恐又着了道,暗中试过无毒之后,方才细嚼慢咽。
练彩衣忽问:“宗主是嫌这些酒菜不够丰盛吗?”
慕容萍连忙摇头道:“酒菜丰盛得很!”
练彩衣又问:“宗主莫非是嫌妾身门下弟子服侍不周?”
慕容萍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杨飞,只见这家伙早被两个艳女弄得迷迷糊糊,推杯换盏,喝得不亦乐乎,心中既羞且怒。
“还是由妾身亲自服侍宗主吧,你们退下。”练彩衣移座过来,玉臂轻舒,拥着慕容萍腰身,凑在她耳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道:“难道宗主喜欢半老徐娘吗?”
慕容萍再也按捺不住,推开练彩衣,喝道:“男女授受不亲,请练门主自重。”
“哟!”练彩衣一阵荡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宗主小的不要,老的也不看不中,莫非压根不好女色?”她语气捉狭,分明想说原来慕容宗主喜欢男人,还跟小舅子搞在一起。
“练门主。”慕容萍强忍怒气,冷冷道:“本宗敬你乃一派之主,你可不要有失身伦。”她堂堂宗主,若被人误以为有龙阳之好,传扬出去,慕容世家岂不颜面大失。
杨飞一直借着酒性,冷眼旁观,看看练彩衣究竟意欲何为,这时眼见再等下去,慕容萍必露马脚,哈哈一笑,推开二女,对练彩衣道:“练门主,我姐夫身为宗主,自是以身作则,律己甚严,且与家姊新婚燕尔,情意正浓,怎肯做出对不起家姊的事来。”
“妾身还以为天下男子,没有哪个不偷腥的,想不到还有宗主这等当世柳下惠,如此看来,倒是妾身的不是了。”练彩衣目射奇光,挥手将另两名少女也摒退。
“门主过谦了!”慕容萍终于脱身,避得既远且遥。
练彩衣正色道:“妾身此行,本想贵宗商谈结盟事宜,奈何你们群龙无首,妾身失望之下,只好告辞,借机畅游太湖,想不到会在这里偶遇宗主,方才以言行试探,实在多有多罪。”
“门主说的哪里话,是本宗招呼不周。”慕容萍心想有你这般试探的吗?
练彩衣又道:“妾身已命弟子拟好盟书,延请宗主过目。”双掌轻击,远远传来一阵钉铃之声。
声音由远及近,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原来是一名七八岁大的女童。
那女童生得粉雕玉琢,年纪虽幼,一双明亮的双眸顾盼生姘,走起路来,小腰轻摇,穿着也颇有乃母内采。她头上梳着两条小辫,辫梢挂着一个小小的金铃,原来那钉铃之声是其所发。
练彩衣招招手道:“小敏,快把盟书拿来给两位叔叔过目。”
“什么叔叔?”小敏哼了一声,将手中的纸笺递给练彩衣道:“哥哥还差不多。”
练彩衣笑道:“这是小女季玉敏,自小惯坏了,无礼之处,宗主和杨公子莫要见怪。”她虽出此言,眉间却露得色,显以爱女为傲。
“童言无忌,本宗岂会计较。”慕容萍接了盟书,展开细瞧。
杨飞佯作惊奇道:“原来门主有这么大的女儿了?在下还以为门主是这位小妹妹的姐姐呢?”
“杨公子可真会哄人,妾身人老珠黄,哪有那么年轻?”练彩衣笑得花枝乱颤。
季玉敏娇声道:“这位大哥哥好坏哟,吃娘的豆腐。”妙目盯着杨飞,那眼神好似在说吃有本事吃吃本小姐的豆腐。
杨飞干笑两声,神情无比尴尬,暗叫乖乖,这小丫头小时候已如此了得,大了那还得了,包保又是一个害死人的狐狸精。
慕容萍将盟书条款详细看了一遍,倒也没多大不妥之处,只是要慕容世家全力支持五毒门对抗龙吟堡,稍觉欠妥,慕容世家可犯不着为了五毒门与在湘中如日中天的龙吟作对,便指着此处对练彩衣道:“练门主,你看…”
练彩衣避重就轻道:“这盟书是小女写的,宗主看出来了?”
慕容萍无比惊讶,这盟书写得工整之极,小小年纪,书法能有这份造诣,当然十分了得。
杨飞连忙凑近,看了半天,心中无比郁闷:老子一大把年纪了,连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都还不如。
练彩衣执起笔墨道:“宗主觉得没问题,就立约签字吧。”
慕容萍回过神来,忙道:“此书稍有不妥。”
练彩衣道:“哪里不妥,妾身为何看不出来?莫非宗主这几日和杨公子独处小舟,见了盟书,有些眼花?”
她语中暗含威胁之意,慕容萍本欲发火,杨飞连使眼色,方才咬牙签上慕容平三字。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他们还有把柄落在练彩衣手上。
“咱们只顾着忙活,饭菜都凉了。”练彩衣娇笑着收好盟书,又命人置换酒菜,一时欢声笑语重回舟上。
慕容萍如坐针毡,捱了一个时辰,彩舟终于靠岸,二人揖手告辞。
彩舟驶远,慕容萍见左近无人,再也按捺不住,冲杨飞发火道:“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附和她们。”
杨飞赔笑道:“我也是为咱们性命着想,她们既称五毒,万一在咱们身上使上那么一毒两毒,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慕容萍道:“那你临别为何还答应去五毒门作客?”
杨飞辩解道:“此乃礼节,人家邀请咱们,咱们总不能一口回绝吧。”
慕容萍道:“我看你分明是看中她们母女俩,想大小通吃。”
饶是泥人儿也有土性,杨飞怒火中烧,口不择言道:“你简直不可理喻,亏你还是堂堂宗主,没有一点肚量,不如回家抱孩子去。”
“你…”慕容萍气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一大群人远远驰马奔近,齐齐下马,拜伏在地,为首之人正是倪昆,恭声道:“属下接五毒门练门主飞鸽传书,说宗主安然无恙,特来迎接,属下得见宗主,真是托天之幸。”
慕容萍将他托起,问道:“庄内情势如何。”
倪昆道:“大伙以为宗主遭了慕容廷的毒手,个个悲恸不已,不过还有一些心怀叵测之人图谋宗主之位,在庄内大打出手,争吵不休,将堂堂宗主府闹得乌烟瘴气。”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只要宗主现身,就万事休矣。”
慕容萍道:“我这就回去,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自有人让出马匹,她翻身上马,回首望了望杨飞,马鞭一指,高声道:“以后不许此人踏进慕容山庄的大门。”
倪昆惊道:“宗主,这是为何?”
慕容萍哼道:“本宗自有道理,你们照办便是。”马鞭一扬,向前驰去。
“你这个…”杨飞气不打一处来,本想掀了她的老底,转念一想,如此自己也没有好处,只好隐忍不发。
慕容萍自掌宗主以来,从未动怒,倪昆何曾见她发这么大的火,怔了半晌,向杨飞苦笑道:“杨公子,宗主有命,请恕倪某无礼之罪。”
“倪总管何罪之有。”杨飞问道:“倪总管,我姐姐和妻子可还安好?”
倪昆道:“宗主夫人尚好,不过七日前尊夫人随家人返回江北,临别还留下话说杨公子若想接回夫人,须得遵守承诺,尊夫人眼下情形如何,倪某便不得而知。”
杨飞叹了口气,揖手道:“多谢相告,那在下先行告辞了。”
他转身欲走,倪昆忽道:“杨公子暂且留步。”
杨飞回首道:“倪总管还有何见教?”
倪昆道:“倪某不知公子和宗主有何误会,但宗主年轻气盛,难免喜欢发火斗气,公子可不要放在心上,其实宗主这么做也有苦衷。”
杨飞道:“愿闻其详。”
倪昆道:“慕容世家家大业大,宗主掌权不久,又出了这等变故,非议甚多,也有人说夫人嫁给宗主,别有所图,宗主不让公子回庄,其实是不想公子掺合,再生波澜。”
杨飞呆呆道:“那她为何不与我直说。”
倪昆道:“宗主刚刚与公子争吵,以他的脾性,断不肯低声下气,示人以弱。”
“原来如此。”杨飞轻松起来,道:“多谢倪总管释疑。”
倪昆取了一块黑乎乎的木牌,上书慕容二字,递与杨飞道:“公子若不嫌弃,持此信物到苏州城找家客栈住下,等过几日大局一定,宗主必定会将公子请回来。”
杨飞也不客气,接过木牌道:“那在下却之不恭了。”
他接过一名世家子弟牵来的马匹,翻身上马,与倪昆揖手作别后,驰向苏州城。
杨飞早就有意去苏州游玩,此刻正是良机,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身无分文,衣食无著,那颗夜明珠也不慎落入太湖。他手中捏着那块木牌,心想到了客栈,人家还不知认不认帐。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时值明朝盛世,江南富庶,远较洛阳长安繁华,街上车水马龙,人来客往,杨飞好似初入城的乡巴佬,不知从何玩起。
杨飞走了半天,见前方有座酒楼,腹中不觉咕咕叫起,奈何囊中羞涩,总不能去干吃霸王饭的勾当,心想还是依倪昆之言,找家客栈住下,填饱肚子再说。
好不容易寻了家名曰升平的客栈,杨飞拿了房牌,硬着头皮摸往怀中,啊的一声大叫:“不好,我的东西被人偷了。”
那掌柜见惯他这等货色:来苏州花光了银子,便谎称被窃贼偷了,然后白吃白喝,不动声色道:“客官可要报官。”
杨飞回忆半天,想起自己途中撞到一名少年,定是那小子顺水牵羊,将木牌偷走,他颓然摇头道:“罢了,罢了,算我倒霉。”步出客栈,巡目四望,突然大叫道:“我的马呢?”气急败坏的冲进客栈,朝那掌柜道:“掌柜的,我的马呢。”
那掌柜若无其事道:“客官,你的马不见了,为何问我。”
杨飞怒气冲冲道:“我将马栓在你们客栈门口,然后无缘无故失踪,我不找你找谁?”
那掌柜道:“客官,你应该将马匹交给敝店伙计,他们自会为你保管,可客管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擅自栓在敝店门口,才让贼人将马偷走。”
杨飞怒道:“分明是你们串通一气,偷走我的马。”
那掌柜脸色剧变道:“客官,我们做生意的正经人,客官可不要信口雌黄,随意诽谤。”
杨飞怒火中烧,恶恨恨道:“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取下背上长剑,往柜台一拍,大声道:“今日你们不给老子一个交代,老子一把火烧了这间客栈。”
那掌柜向店小二使了个眼色,换上笑脸道:“客官稍安勿燥,不如先坐下吃些酒菜,咱们商量解决的法子。”
杨飞哼道:“你识相就好。”
掌柜命伙计奉上酒菜,杨飞狼吞虎咽,其间向掌柜询问如何解决问题,那掌柜只是以言语敷衍。
杨飞吃饱喝足,正在品茶,只见店小二领着几个官差步入店内,指着杨飞道:“官爷,就是那歹人,不但吃饭不给钱,还说要杀人烧店。”
“反了,反了!”为首捕头连声怒喝,钢刀出鞘,领着官差向杨飞围来。
杨飞这时才知那掌柜施的是缓兵之计,他一个逃犯,落入官府手上,岂非自投罗网,故而只好自认倒霉,抓剑在手,向外冲去。
那几个官差武功平平,如何是他对手,几个回合,便被杨飞击落兵刃,打得东倒西歪。
守在店内的官差见里面冲出一人,纷纷挥刃相向,铛铛铛一阵轻响,兵刃皆断,贼人也不知去向。
客栈掌柜偷偷塞了二十两银子,那捕头自然卖力,出得店来,连忙命人向府衙报讯,说贼人武功高强,请知府檄文通缉,如此以讹传讹,不到半天功夫,全城人皆知城内来了一个江洋大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一时间苏州城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还好杨飞在山西犯下的精彩事迹未曾传到此处,否则苏州城的男女老少这数日必将寝食难安。
杨飞犹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若非他现在轻功马马虎虎,早就被官差抓去,锁入大牢,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说不得那个苏州知府似临汾那狗官般乱安罪名,然后开刀问斩,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城内四处贴满通缉杨飞的官文,他寸步难行,更虞论溜出城外,杨飞哪知如此倒霉,不过吃饭住店,便招此横祸。
杨飞好不容易找了个安身之外,倦缩在一间民宅后面的拐角,准备将就半夜,待过三更再觅出城之法,忽然闻得动静,连忙掠到屋顶藏起。
一个女子声音传来:“杨公子,杨公子。”
杨飞探首望去,那女子一身婢女打扮,手持灯笼,面容绢秀,甚是陌生,一时心中大奇:自己在这苏州城没有半个熟人,此女知何知道自己藏在此处?
那婢女轻声道:“杨公子,我家小姐要见你。”
杨飞见此女并不算高,稍感心安,掠下屋去,问道:“你家小姐是谁?”
那婢女道:“我家小姐是公子的故人,公子见过便知。”
杨飞无路可逃,但闻有相识故人,半信半疑的应了。
他随那婢女穿过两条小巷,来到一座豪门大宅的后门,悄悄进入。
在一间别致的水榭之内,杨飞终于见到他的旧识,那婢女口中的小姐,原来竟是唐门妖女唐芸。
杨飞心中大骇,差点掉头就走,不过唐芸一身黄纱,唇红齿白,娇艳无比,见到他连忙笑靥相迎,并无敌意,杨飞只好耐着性子留了下来。
二人相对而坐,唐芸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轻垂螓首,再不言语,目光偶触,俏脸生霞,羞答答的不敢看他,不知情者定会以为她是深居闺阁的千金小姐。
难道她对自己因恨生爱?杨飞自忖无此可能,问道:“唐姑娘,不知找在下来,有何贵干?”
唐芸幽幽道:“无事便不能找你聊聊天吗?”
杨飞闻她语气幽怨得似个深闺怨妇,愈感不妙,心想莫非堂堂唐门宗主的千金宝贝成了花痴。他打了个哈哈道:“唐姑娘想找在下聊天,在下当然荣幸之至,不知唐姑娘想聊什么?”
唐芸妙目滴溜溜一转,问道:“那日我听说你和慕容宗主被慕容廷挟持,进入秘道,后来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杨飞闻她语气,不似成了花痴,暗暗松了口气道:“那秘道深入地底,年久失修,无故塌陷,在下和宗主趁机逃出,而慕容廷也被埋在地下。”
“好险,好险!”唐芸掩嘴轻呼,一脸关切道:“公子可曾受伤?”
杨飞被她打量得浑身不自在,连声道:“没有,没有。”暗忖这妖女无缘无故担心自己,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第五章温柔陷阱
唐芸又道:“这些日子,我一直担心公子遭遇不测,今日得见公子,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些。”
杨飞道:“累姑娘担惊受怕,在下实在罪该万死。”心中大骂:死妖女,你担心的恐怕不是老子,而是怕老子不兑现诺言,给你蝉翼剑吧。
唐芸又问了些杨飞脱险的经过,杨飞只好信口胡诌,说得惊险无比,听得唐芸连连惊呼,神情动人之极,杨飞对她虽有提防,仍是心神荡漾。
最后,唐芸道:“那些官差甚是可恶,杨公子若不嫌弃,不如在此留宿,待明日我再想法子送公子出城。”
杨飞老脸一红道:“在下留在姑娘闺居,恐怕不妥。”
唐芸道:“这水榭内除了我和婢女杜儿,并无旁人,公子不必担心。”
杨飞心想反正今日老子没有住处,便留下来看你这妖女到底耍什么花样。他假装佯作推辞两声,便自应了。
唐芸无比欢喜,连忙吩咐婢女准备客房。
吃过宵夜,杨飞沐浴之后,万分舒坦的倒在软榻之上,比起方才如过街老鼠的窘境,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他不知唐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免提心吊胆,连睡觉也紧握剑柄,万一有个风吹草动,也好应变。
睡到三更时分,杨飞被一阵女子的低泣声惊醒,好奇之下,循声寻去。
那哭泣女子便住在隔壁,房门未栓,杨飞进入房内,顿时大吃一惊,那哭泣女子竟是唐芸。
唐芸此刻仍未入睡,只是伏在床头,哭得好生可怜。
“唐姑娘,你为何哭泣?”杨飞夜闯千金小姐的闺房,心中自是忐忑,若被人发现,还不将他当淫贼抓起,那时可百口莫辩。
唐芸抬首瞧了他一眼,哭得愈发大声了。
杨飞到底狠不心拂袖而去,走到床边柔声安慰道:“唐姑娘,凡事皆有解决的法子,你说出来,在下帮你出出主意。”
唐芸止住哭声,仰着泪痕未干的俏脸,反问道:“你真的肯帮我?”
杨飞拍着胸脯道:“只要在下力所能及,自当尽力而为。”
唐芸道:“我爹要我嫁给蜀王世子。”
杨飞问道:“而你却不想嫁给他?”暗忖蜀王世子是什么东西?那个朱宸濠也是什么世子,难道两人是同一货色?
唐芸点头道:“我听说那个世子不过十七岁,却已有了八个老婆,我嫁过去还有什么意思?难保他以后做了蜀王,不会娶更多的女人。”
原来世子跟太子差一样,老子死了以后做王爷!孤陋寡闻的杨飞总算搞清楚世子是何意思,又问:“你爹只你一个女儿,都舍不得将你嫁给你表哥,为何又要将你许给什么世子做小老婆?”
唐芸神色幽怨道:“我们唐门世居蜀川,跟当地官府自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蜀王求亲,我爹怎敢不允?他老人家也是没办法,才逼我嫁人,若非那个世子有太多女人,我也不会忤逆他老人家的意思。”
杨飞道:“难道你不会逃婚,等风声过了,再回去向你爹求情。”
唐芸道:“这更是万万不能,我有个姑姑,我爹似我一般的痛爱她,可因我姑姑不肯遵命嫁给我舅舅南宫远宏,与情人逃到中原,我爹遣人追杀千里,不但废了我姑姑的武功,还在我姑姑的情人身上下了剧毒,听说那个人没出半年就死了。”
杨飞早闻南宫燕提过此事,此刻听唐芸详加道来,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你爹也忒狠了点吧。”
唐芸一脸哀愁道:“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我爹也会找到我,同对我姑姑那般处置我,所以我是万万不能逃婚的。”
杨飞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
唐芸道:“本来上次去长安,我爹答应我只要完成任务,他就不会逼我嫁给那个世子,可是…”
杨飞心中咯的一跳,暗道你这妖女总算提到蝉翼剑了,难不成你要老子将蝉翼剑给你拿回去交差。
唐芸又道:“可是我见了你,不知怎的,一再手下留情,事情也半途而废,回去被我爹臭骂一顿,说婚事已定,再无变数。”
你杀了小月,还差点要了老子的老命,也叫手下留情?杨飞心中大骂,表面却笑嘻嘻道:“那可真是多谢唐姑娘了。”
唐芸叹了口气道:“我此次独留苏州,一则避婚,二则担心你,想打听到你的消息再回去,今日见得官府通辑你的画像,猜到是你,便命找人四处寻找,总算苍天不负有心人,让我找到了。”
杨飞道:“劳唐姑娘挂念,在下真是荣幸之至,不过姑娘的事,在下看来帮不上什么忙?夜已深了,唐姑娘好好歇息,在下告辞。”
“不要走!”唐芸忽然将他拉手,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默默道:“杨公子,其实人家,人家…”
杨飞暗道你可千万别说喜欢老子,打死老子也不信,但是被一个美人这般拉着,他也不好大煞风景,将手摔开。
唐芸羞红着脸,支吾了半天,还是没有道出下文。
杨飞存心糗她道:“唐姑娘既然无话可说,那在下还是告辞了。”
“你欺负人家。”唐芸使出女人的拿手绝活,痛哭起来。
你这妖女,奸计不成,还倒打一耙!杨飞心中一软,倚首坐下,一脸无奈道:“姑娘既然这么说,在下只好暂时留下了。”
唐芸破啼为笑,轻轻道:“上次在慕容宗主府,你让我们躲入秘道脱身,自己留在外面独对强敌,以前虽有男子说什么肯为人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一碰到危险,就个个吓得逃之夭夭,似你这般的英雄男儿,人家还是第一次碰到。”
杨飞闻得自己的英勇事迹,心中甚是得意,自谦道:“姑娘过奖了,你身陷险境,也是因我之故,在下自该保你周全才是。”
唐芸又道:“后来我听说你身陷地底,生死不明,一直心不甘味,直到今日听到你平安无事,方才如释重负。”
杨飞全然不信,瞧着她的俏脸道:“姑娘厚爱,在下实在不知如何报答。”
唐芸道:“公子,你不要总是姑娘前,姑娘后的,显得生份,不如叫人家芸儿。”
杨飞佯作深情,唤道:“芸儿。”
唐芸轻应一声,欲语还羞道:“公子,芸儿可以喊你杨大哥吗?”
杨飞道:“当然可以。”
唐芸道:“杨大哥,当日在长安,芸儿与你为敌,误杀了小月,实在情非得已,杨大哥,你还怪我吗?”
杨飞敷衍道:“不怪,不怪!”心想老子上次差辱你,小月的仇已报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以后再作计较。
“真的吗?”唐芸十分欢悦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多谢杨大哥,杨大哥,芸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杨大哥可否应允。”
杨飞道:“芸儿请讲。”
唐芸道:“再过几日,芸儿便需回唐门,这数日杨大哥可否留在苏州陪陪芸儿?”
杨飞犹豫道:“可在下正被官府通辑,久留于此,恐有不妥。”
唐芸道:“芸儿自有法子让别人难以认出杨大哥来。”
杨飞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帮我易容?”心想老子反正这几日无处可去,不如留下来看你这妖女耍什么花样,他一念至此,便点头应了。
回到客房,杨飞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
晨曦初明,朝阳未起,睡得迷迷糊糊的杨飞被婢女杜儿喊醒,同唐芸共用早膳,只见此妖女满脸柔情,笑靥如花,看不出半点虚假之色。
而后,唐芸伴着杨飞游遍宅邸,这宅子占地颇广,布局别具一格,看来是苏州数一数二的豪门大户,不过奇怪的是宅内只有仆婢,并无主人,杨飞询问之下,唐芸只说这里是她一家亲戚的宅子,举家出去探亲,托她照看数日。
杨飞暗暗叹了口气,自己要是有这么大的一间豪宅,也不用愁这愁那,早风风光光的将南宫燕娶进门了。
将各处楼台细细逛过一遍,已是晌午,杨飞累得腰山背痛,却见唐芸似没事人般,心中暗奇:这妖女昨晚睡得比自己还晚,今日为何还有如此好的精神?
唐芸小睡过后,便将杨飞易容成一个文弱书生,与遍贴城内的画像大相径庭,包保无人认出,只是这个书生胸无点墨,狗屁不通,难免有些扫兴。
二人结伴而行,畅游苏州,果然没人认出杨飞,唐芸一一介绍各处景致,熟得好似自家后院一般,美人如玉,风景如画,杨飞陶醉其中,却愈加迷惑,难道唐芸乃是真情,而非假意?
如此过了三日,二人已是无话不谈,熟得不能再熟,杨飞对唐芸何日生辰,家有几人,七姑八姨,乱熟于胸,巧合的是,二人竟是同月同日出生,只是杨飞较唐芸整整大了一岁。
这日,唐芸显得郁郁寡欢,杨飞再三追问,才知她的那个亲戚明日回来,亦即唐芸不日即将离开苏州,返回唐门。
杨飞与她相处数日,到底有些感情,连幸小月的仇恨也渐渐淡去,颇感不舍,不过也未说些挽留的话来,徒增伤感。
晚膳之时,素不饮酒的唐芸突然来了雅兴,命人取来陈年绍兴,说是饯别,她向杨飞连敬三杯,未过片刻,双颊已然酡红,醉态可鞠。
“杨大哥,芸儿再敬你一杯。”唐芸仍不罢休,持着酒壶,替杨飞斟满,又一饮而尽。
杨飞好心劝解道:“芸儿,你不可再饮,否则会醉的。”
“醉?”唐芸摇摇晃晃的站起,娇笑道:“谁说芸儿会醉?”
“芸儿,你真的醉了!”杨飞脑中亦觉昏昏沉沉,用力甩了甩头,暗忖此酒好生厉害,才不过三杯,已生醉意。
“谁说芸儿醉了?”唐芸踮起脚尖,十分优雅的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晚风徐徐,衣袂飘飘,彩带飞扬,直似九天仙女下凡来。
杨飞不禁看直了眼,魂儿早已飞出天外。
“哎约”唐芸足下一滑,幸好杨飞眼明手快,拦腰将她抱住。
“多谢杨大哥!”唐芸媚眼如丝,反手搂着杨飞的粗脖。
“我送你回房歇息。”杨飞老脸微红,松开唐芸,轻轻搀着美人,行向她的闺房。
眼前的景物一变二,二变四,愈变愈多,杨飞看不清路,不觉自嘲道:“看来咱们都喝醉了。”脑中一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次日清晨,杨飞清醒之时,只觉头痛欲裂,钻出被外,却见自己赤身裸体,下体还有斑斑血痕,再看榻上,亦是一般无二。
自己为何会在唐芸的闺房,到底怎么回事?杨飞恍恍忽忽记起昨晚与唐芸饮酒,然后送她回房,之后做过什么,再也不知,不过依此刻这般情形,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也会想到发生何事。
“芸儿,芸儿!”杨飞寻到自己的衣物,一一穿好,可见不到唐芸,心中总觉不妥。
“不好了,小姐投水了!”一阵惊惶失措的声音传来,正在水榭寻找唐芸的杨飞大吃一惊,那个小姐除了唐芸还会是谁?
他夺门而出,循声寻去,只见宅内小湖湖面有个黑影载沉载浮,这内宅不许男仆进入,几个婢女皆不通水性,在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杨飞不假思索,跳入水中,将人救起。
落水之人果是唐芸,她溺水已久,小腹鼓起,俏脸惨白,气若游丝,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匆匆赶来的杜儿泪流满面道:“公子,你一定要救救小姐。”
杨飞沉声道:“你快去准备姜汤热水,我先逼出她腹中积水。”
众女依言行事,杨飞抚着唐芸胸口,逼出她腹中积水,渡过一丝真气,抱着她回房继续施救。
忙活了大半天,唐芸总算清醒过来,一见杨飞,便扑入他怀中,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杜儿等人知趣的退出房外,杨飞轻责道:“芸儿,你为何要自寻短见?”
唐芸凄然笑道:“杨大哥,大错已然铸成,芸儿实在无颜苟活于人世。”
杨飞惊道:“芸儿,昨晚我们真的已经…”
唐芸含羞点了点头。
杨飞自责道:“都怪大哥,若非我喝多了酒,也不会发生此事。”
唐芸垂首低声道:“此事怎能怪大哥,芸儿也是心甘情愿的。”
杨飞心中一荡,将她搂得更紧:“事情既已发生,你又何苦轻生,不如我随你回去解释清楚,向令尊提亲。”
“此事万万不可!”唐芸神色惶恐道:“若我爹知道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为免开罪那蜀王世子,我们性命必然不保,否则那蜀王世子若知芸儿已非完璧,不但你我,还会连累我家里人。”
皇室娶亲,若女子失贞,罪在欺君,可至满门抄斩。
杨飞明白此节,皱眉道:“那还有什么法子?”
唐芸道:“如果能够说服我爹,让他老人家替我们隐瞒,不过我爹向来信守承诺,既已应承这桩婚事,岂会反悔,上次长安之行,还是芸儿苦苦哀求,才让他答应若我达成目的,便推掉婚事。”
杨飞松了口气,反问道:“如果我以蝉翼剑为聘礼,你爹会不会心动?”
“这倒也行。”唐芸美目神采一现,又黯了下来,幽幽道:“你不是说那东西并非你的吗?你怎可拿别人的东西作聘礼?”
杨飞笑道:“那东西现在就在我手上,怎会不是我的?”
唐芸颤声道:“杨大哥,你是说真的吗?”
杨飞道:“我岂会骗你,你稍候片刻,我取来给你瞧瞧。”
片刻之后,杨飞回房取来佩剑,递给唐芸道:“这柄就是。”
唐芸拔剑出鞘,仔细看了一遍,又递还给他,幽怨道:“杨大哥,这不过是普普通通一柄长剑,你何苦拿来骗我?”
杨飞得意的道:“此乃剑中藏剑。”揿动剑柄机括,抽出蝉翼剑,运劲轻掷,剑身透入地板,直没入顶。
“这真是蝉翼剑?”唐芸又惊又喜。
“如假包换。”杨飞将如若无物的蝉翼剑再次呈上。
唐芸抚着剑身,目现异彩,忽问:“大哥,你参透剑中的秘密了吗?”
杨飞苦笑道:“如果我能参透,岂会是现在这副熊样?你爹武功盖世,或许他有法子参透。”
“这可真是太好了。”唐芸投入他怀中,妮声道:“有了这柄剑,我们就有厮守终身了。”
二人静静拥在一起,柔情蜜情,甜蜜无边。
良久良久,敲门声起,二人梦过神转,唐芸满脸红晕,将蝉翼剑塞还杨飞,略整衣襟,低声道:“剑给你收好。”
杨飞奇道:“你不要吗?”
唐芸道:“难道芸儿还信不过你吗?”
杨飞疑心尽去,哈哈一笑,收好蝉翼剑,开房一瞧,门外正是杜儿。
她探首室内,问道:“公子,小姐好了点吗?”
杨飞点点头,见她欲走还留,反问道:“还有事吗?”
杜儿道:“午膳准备好了,公子和小姐是到厅里去用,还是要奴婢拿到房里来?”
唐芸缓缓行出,微笑道:“我们去厅里用。”顿了一顿,又道:“杜儿,你收拾一下,我们用过膳后,杨公子随我们一起回去。”
杜儿面露讶色,应了声是,施礼而去。
席间,唐芸愁意尽消,欢声笑语,再回水榭,二人目光偶触,皆含笑不语,其中情意,不言而喻。
杨飞忽道:“芸儿,不知是不是今日太高兴了,大哥头有些昏乎乎。”
唐芸一脸关切道:“大哥可能是方才救我,内力虚耗,以致如此,不如让芸儿扶大哥回房歇息一会。”
杨飞犹豫道:“咱们不是说好午后动身,会不会误了行程?”
唐芸道:“反正也不急在一时,迟上一日也不打紧。”
杨飞淫笑道:“如此也好,芸儿就再陪我一宿如何?”
唐芸啐道:“大哥你好坏哟!”
杨飞躺在榻上,任由唐芸替自己脱靴宽衣,能让堂堂唐门千金如此侍候,恐怕天下没有几个。他很快陷入熟睡,大做美梦:自己成为天下第一人,梅云清、南宫燕、苏花语、唐芸诸女皆成娇妻,一时左搂右抱,享尽齐人之福。
突然,一阵剧痛传来,眨眼一瞧,四周漆黑,不知身处何地。
“芸儿,芸儿!”杨飞大声疾呼,欲待站起,却觉脚踝扯着一件重物,身体再次仆倒,伸手摸去,乃是冰冷的铁镣,运劲一扯,却是纹丝不动,原来他穴道被封,内力一丝半毫也使不出来。
自己怎会变成这般情形?杨飞心中大惊,不禁大声道:“有人在吗?”
喊了半天,只闻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道:“臭小子,吵什么吵?再吵你大爷,小心老子一刀宰了你。”
杨飞小心问道:“请问这位大爷,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声音大笑道:“小子,你被关入死牢,还不自知,真是可笑之极,可笑之极。”
死牢?杨飞哪还不明白是唐芸搞的鬼,肯定是她假装对自己情有独衷,骗得自己信任,得到蝉翼剑之后,便下药迷倒自己,再送交官府,如此诡计,不可谓不毒。可恨自己累教不改,还是上了这妖女的当。
“唐芸!”杨飞咬牙切齿,捶首顿足,恨不能将唐芸碎尸万段。
那人道:“小子,你也是栽在女人手里吗?”
杨飞道:“关你何事!”
那人似乎怔了一下,冷喝道:“小子,你敢跟老子这般说话,找死吗?”
杨飞哼道:“你也被关在死牢,还不是死路一条?”
“小子,老子跟你可不同。”那人嘿嘿冷笑。
“有何不同?”杨飞暗忖难道这家伙也跟韩先生一般,住在死牢之内,专做死人买卖?
那人却不再语。
※※※
“威…武…”
众衙役齐声大喝,堂棍击地,咚声大作,那仗阵可比临汾厉害多了。
苏州知府乃四品大员,这日亲临府衙,审问数月来将苏州城闹得不能安宁的采花淫贼,江洋大盗,当真是八面威风,气势惊人。
那知府一拍惊堂木:“堂下疑犯,报上名来!”
杨飞胡编乱造道:“草民杨云飞,山西太原人氏。”
那知府道:“因何来到苏州?”
杨飞道:“草民久慕苏杭之繁华,特来游玩。”
那知府道:“可是花光了银子,便生歹意,入宅抢劫,以致闻色起心,见财起意?”
杨飞高呼道:“大人,冤枉啊!”
那知府皱眉道:“你大喊冤枉,难道是说本官冤枉于你?”
杨飞道:“草民不敢。”
那知府道:“来人哪,带证人。”
杨飞见到那家升平客栈的掌柜,立时双目喷火,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要不是这家伙,他哪会沦会通辑犯,又哪会碰到唐芸,又哪会落到如此境地?
“小人王老实!”那掌柜磕头之后,指认杨飞道:“大人,他便是四日前到敝店白吃白住,还扬言放火烧我店铺,杀我全家的贼人,后来见了各位差爷,不但拒不认罪,还用剑刺伤差爷,逃之夭夭。”
那知府向堂下一名捕头问:“汪捕头,可有此事。”
那汪捕头道:“大人,王老实所言,句句属实。”
那知府再拍惊堂木,连声冷笑道:“杨云飞,有人为证,你还有何话可说?仅这伤害官差之罪,本官便可判你流放千里。”
杨飞大声道:“大人,这掌柜找人偷了草民的马,还设计陷害,请大人明察。”
“大人,草人名为王老实,经营小店也一向老实,从不欺客,大人若是不信,可遣人找小人左邻右舍详加查问!”那掌柜王老实老脸胀得通红。
杨飞道:“他胡说。”
王老实针锋相对道:“你才胡说。”
那知府向王老实扬扬手道:“王老实,你先退下吧。”三拍惊堂木,厉喝道:“杨云飞,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杨飞道:“草民实在冤枉。”
边师爷进谏曰:“大人,如此刁民,若不用刑恐怕不招。”
那知府点头称是,拿起刑签,正欲掷下,杨飞已有前车之鉴,连忙改口道:“草民招认便是。”
那知府得意洋洋道:“算你识相。”
杨飞暗中大骂狗官,一一招认近月“犯”下的累累罪行,然后签字画押。
那知府最后道:“杨云飞,你既已认罪,本官便不对你用刑,你罪恶滔天,理当问斩,待本官上报刑部,秋后再行处决,退堂。”
“多谢大人!”杨飞暗暗高兴,现在才是初夏,到秋后还有半年,这么长的时间慕容世家恐怕早闻得消息,将他救出。就算慕容世家无人来救,只要自己功力一复,震断铁镣,脱牢而出,还不是轻而易举。
堂上众人见他暗露喜色,皆暗自纳闷:哪有人闻得自己的死期,还如此高兴?
杨飞回到死牢,只闻那人道:“小子,审得如何?”
杨飞道:“苏州城近来所有罪案,我全都招了,秋后处斩。”
那人问:“那你死到临头,为何还这般高兴?”
杨飞反问道:“那你呆在此处,为何一点也不担心?”
那人哈哈大笑,却是不答。
杨飞道:“难道前辈有脱困的法子?”
他前倔后恭,那人哼道:“老子凭什么要告诉你?”
杨飞见他没有否认,精神一振道:“只要前辈能助晚辈脱此大牢,晚辈愿做牛做马,报答前辈。”
那人道:“老子为何要相信你?”
杨飞道:“晚辈知道一件东西,前辈肯定感兴趣。”
那人道:“没兴趣。”
杨飞压低声音道:“不知前辈对蝉翼剑可有兴趣?”如果这家伙真有本事,正好借他脱身夺回蝉翼剑。
“你说什么?”杨飞眼前一花,多出一人。
来人身材魁梧,须发极长,蓬蓬乱乱,将脸面遮住大半,难见真容,只是双目如炬,炯炯有神。
他一把揪起杨飞,喝道:“你说蝉翼剑在何处?”
杨飞道:“落在一个叫唐芸的妖女手上,晚辈也是被她陷害进来的。”
那人松开杨飞,负手来回走了两步,反问道:“你说的是唐芸不是唐门宗主唐无畏的独女?”
杨飞心知自己又碰上一个神通广大之人,连忙大拍马屁道:“前辈真是厉害,在这牢内也知牢外之事。”
那人出手如电,摒指一划,杨飞手脚铁镣立断,被那人提着直直向青石砌成的牢壁撞去。
正当杨飞魂飞魄散,闭上双目,以为要肝脑涂地之时,那厚到数尺的石壁竟然被那人生生撞出一个大洞。
“来人啊,死犯逃狱了!”未过多久,后面立刻传来狱卒呼喊之声不绝于耳。
杨飞哪知他这般光天化日,堂而遑之的破牢而出,否则打死他也不肯随此人脱困了。
那人轻功极高,提着一个大男人,连越数堵三丈高墙,气定神闲,连气也不喘一口。
“你说那妖女就住在此地,为何一个人都没有?”杨飞领着那人来到唐芸住过的宅邸,里面却是空空如也,连鬼影也不见一个。
杨飞道:“可能那妖女得剑之后,便离开苏州,回四川去了。”
那人默然不语,在唐芸与杨飞住过的水榭巡视一遍,忽道:“她离开不过半日,追!”
二人有惊无险的出了苏州城,一路飞掠,眨眼已离城百里之遥。
杨飞穴道已解,功力尽复,方能勉强跟上步伐,气喘吁吁道:“前辈,你怎知那妖女逃往这个方向?”
那人道:“这条驿道上有与水榭一般无二人的香味。”
“前辈真是厉害!”杨飞心中嘀咕:难道这家伙长着一只狗鼻子?
二人又掠得盏茶功夫,那人忽然停下,道:“前面有人打斗。”
前方不远,驿道左侧,停着一辆马车,车旁打斗之人一方是八名精壮男子,另一方却是老熟人厉方邪,他以一敌八,仍占尽上风。
厉方邪暗觉有人潜近,身形一晃,脱出圈外,九旋斩挥向马车,那马车篷的一声,四分五裂,自内掠出两条人影,正是杨飞恨之入骨的唐芸主仆,落在八名男子身后。
杨飞压下冲出报仇雪恨的冲动,向那神秘人轻声问道:“那人叫厉方邪,乃黑道第一高手,以前辈的武功,可能胜之?”
那神秘人哼了一声道:“老子会怕他?”
牛皮大王!杨飞心中不信,口中却道:“前辈武功盖世,区区厉方邪,何足道哉。”
唐芸娇叱道:“这位前辈,晚辈与你素未谋面,无冤无仇,您何必苦苦相逼。”
厉方邪道:“古语有云,怀璧其罪,你既然得到那样东西,自该有为之送命的觉悟。”
唐芸道:“前辈逼人太甚。”话犹未毕,玉手轻扬,断魂针无声无息的破空而去。
几乎同时,那八名男子身形忽展,各式各样、数之不尽的暗器铺头盖地的飞向厉方邪,不过最致命的还是唐芸的断魂针,不论厉方邪从哪个方向脱身,那淬有剧毒的细针总会居前迎上。
厉方邪却不闪不避,任由那些暗器落在身上。
“厉老邪完蛋了!”杨飞又惊又喜,厉方邪若是丧命,只要小心唐门暗器,区区唐芸他还不放在眼中。
那神秘人道:“哪会如此简单?”
就在这时,应被打成马蜂窝的厉方邪蓦地失去踪影,那些暗器如珠玉落盘,钉钉铛铛撞在一起。
唐芸诸人大惊,尚未来得及应变,厉方邪出现数丈之外,大袖一挥,那些暗器忽然激起,向众人卷袭而至。
那些暗器来势又急又快,众人一阵惨叫,悉数中招,立时倒毙当场,唯一例外的是唐芸,因为她的断魂针丝被厉方邪挟于指间,大力传来,一时错手不及,被生生扯入厉方邪怀中。
唐芸又惊又羞,大声道:“老家伙,速速放开…”叫声倏止,原来被厉方邪制住穴道。
厉方邪冷哼道:“二位还不现身?”
哈哈大笑声中,神秘人掠入场内,揖手道:“久闻厉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阁下乃何方神圣?”厉方邪知是劲敌,目中精芒暴响,道:“还有一位呢?”
神秘人喝道:“小子,出来吧。”
杨飞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赔笑道:“厉老前辈,多日不见,别来无恙乎?”
唐芸见得是他,咿咿啊啊,却发不出声音,不知何意。
厉方邪斜瞟身着囚衣的杨飞,微一错愕,随即大笑道:“好小子,怪不得厉某找不到你,原来你藏在大牢之中。”
杨飞望着他手中拎着的唐芸,心中涌起滔天恨意,哼道:“并非晚辈故意躲着厉老前辈,而是托了唐大小姐的鸿福。”
厉方邪道:“如此说来,我若将这女娃儿交于你,你便肯说出蝉翼剑的下落,只身退走?”
杨飞道:“厉老前辈若肯如此,在下自当遵办,走得愈远愈好,决不干涉二位前辈夺剑之事。”
“好,好,好!”厉方邪仰天大笑,他手中唐芸俏脸突现痛苦之色,强大的气劲爆发开来,威势惊人。
神秘人喝道:“还不快退。”语犹未毕,杨飞一声惨哼,与厉方邪硬对一掌,直震得七窍渗血,面容恐怖,远远跌去,撞上一株大树,方才落下。
上次在太湖厉方邪过于托大,以一对二,吃了大亏,是以一出手就将不堪一击的杨飞打得无再战之能。
劲风狂扫,败叶纷飞,两条淡淡的身形如鬼魅般东闪西晃,霹雳叭啦打得不亦乐乎,道侧树木顿时遭秧,一株株被震得拔根而起,四分五裂。
杨飞暗恨厉方邪偷袭之举,咬紧牙关,一边运功疗伤,一边关注场中战事。
蓦地,二人齐声大喝,乍合即分,遥遥相对,厉方邪原来极白的老脸愈发苍白,那神秘人也好不到哪去,而且须发冲冠,煞是骇人。
厉方邪忽道:“以阁下之武功,当是宗主之流,为何隐姓埋名,匿藏武功?”
神秘人笑而不答,道:“黑道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厉兄剧斗在前,单手与在下相搏,仍不落下风,区区自愧不如,厉兄请便。”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兄台后会有期!”厉方邪哼了一声,飞身掠去。
杨飞欲行追去,奈何技不如人,只好强忍恨意,对神秘人道:“前辈为何不留住厉老邪?”
神秘人道:“你还好意思说,若非你一击即败,此刻便能将他即下。”脸色一变,低喝道:“有武林中人来了。”
果然不久,马蹄声远远传至,神秘人一把抓起杨飞,远远掠向苏州城。
杨飞脑袋朝下,隐隐看见数十骠骑疾驰而至,为首之人正是数日不见的慕容萍,他欲待呼喊,却被神秘人拂中黑甜穴,顿时昏迷过去。
第六章赏花大会
在苏州数一数二的妓院——落雁楼内,杨飞衣着光鲜,踞案稳坐,倾听苏州第一名妓苏雅的琴音,他身旁还有一名美艳之极的侍女替他斟酒挟菜,相较昨日死囚生涯,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同时在座还有七八位年青公子,个个非富即贵,打死他们恐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小子正是眼下闹得苏州城风风雨雨的江洋大盗。
而那神秘人与杨飞隔邻而坐,他自称南洪,梳理之后,看来甚是年轻,只是不知实际年龄几何,杨飞称他前辈已有一日,若非南洪让他改称南先生,杨飞也只好厚着脸皮,如此继续称呼下去。
苏雅乃江南四大名妓之一,色艺双全,向来卖艺不卖身,平常人想听她弹琴唱曲,光入场费就足够杨飞不吃不喝在振威镖局干上十年。
不过今日情形不同,有美献艺,杨飞仍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苏雅一曲奏罢,寻得间隙,再次追问:“南先生,你真的不准备找厉老邪夺回那样东西吗?”若不夺回蝉翼剑,他哪有颜面去见白玉霜?
南洪微笑道:“凭你我二人之力,你以为斗得过厉方邪吗?”
杨飞心想厉方邪大伤初愈,又与唐门斗了一场,只手与南洪打得不分上下,以自己的武功,拉上南洪,恐怕讨不到好去,他倒也老实,连连摇头。
南洪道:“既然斗不过,又何必自讨苦吃?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小子,咱们喝个一醉方休。”
杨飞对那两句诗听得似懂非懂,被南洪连灌几杯,脑中也糊涂起来。
“这位公子,可是雅儿的曲子难以入耳?”一个娇柔动听的女音在耳畔响起,正趴在案上呼呼大睡的杨飞被人吵醒,抬首四望,原来这里早已曲终人散,只剩自己一人,连南洪也不知去了何处?
杨飞含含糊糊道:“曲子听完了吗?”
“完了!”问话之人正是苏雅,她托人新作数曲,正准备参加五月在扬州举行的赏花大会,意欲一举夺魁,今日牛刀小试,让众人赞不绝口,惟有杨飞充耳不闻,还当场睡得鼾声震天,摆明不给她面子,气煞她也。
杨飞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虚虚揖手道:“既然完了,那在下告辞了。”这苏雅虽是万中挑一的绝色美女,但较他的云清花语,仍颇有不如,何况他狗屁不通,苏雅此曲就算天上仙乐,对他而言,亦是对牛弹琴,当然弹奏之人若是他的心上人梅云清,那又另当别论。
“恕不远送。”原来笑靥如花的苏雅罕有当面给人脸色,大违她待客之道。
“哎呀!”杨飞踏出门口,忽然喃喃自语道:“差点忘了,这里是妓院,老子今日无家可归,不如借宿一宿。”又折了回来,问道:“我在此再住一宿多少钱?”
苏雅闻他将自己当作跟外面一般陪宿的妓女,顿时气得五窍生烟,恨不能一脚将杨飞踹出门外。尚未等她发火,杨飞又道:“我只是借宿,并非要你陪我睡觉,就算你想陪,我也不要,你们这些女人,没一个好东西,专门骗我们男人,骗…哇!”
苏雅猝不及防,被黄白之物喷了一身,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她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伸出三寸金莲,一脚踹得杨飞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大失风范的厉声喝道:“来人啦,将此登徒浪子与本姑娘乱棍打出。”
半刻之后,杨飞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形凄容惨的赶出落雁阁。
堂堂苏州第一名妓被人如此羞辱,此事恰好被两个嫖客瞧见,四下传开,在苏州沦为笑谈,苏雅的声名也一落千丈,此乃后话,按下不提。
杨飞内功深厚,被人如此教训,亦仅受了皮肉之伤,没有伤筋动骨,趴在地上呆了半天,终于爬起,咒骂道:“臭婊子,收了老子的银子,还装什么清高?总有一天,老子买下这落雁阁,让你免费给人嫖。”银子当然是南洪代他所出。
“南先生,南先生!”杨飞当街呼喊,招来一阵白眼。
“兰…”杨飞目光所及,突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如遭雷殛,呆立若痴。
那身影正是他朝思夜想的心上人梅云清。
“云清?”杨飞舔舔干裂的嘴唇,心中无比苦涩道:“你怎么来了?”任谁被心上人瞧到他现在这副惨状,恐怕亦会羞愧难当。
“前来寻人。”梅云清望着落雁阁的金字招牌,柳眉紧蹙道:“你又来这种地方?”
“我…”杨飞见到她身畔的南宫逸,忽觉一阵天眩地转,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云清,不要走!”杨飞梦见梅云清舍他而去,顿时惊醒,入目便是满脸忧色的南宫燕。
杨飞奇道:“小燕子,你为何在这?那,那个云清呢?”
南宫燕守候榻旁,听他叫了半夜的云清,早就醋劲大发,闻他醒来仍不忘追问梅云清的下落,顿时怒火中烧,拧着他的招风大耳道:“你只记得他,我就在你身边,为何你视若无睹?”
杨飞耳根剧痛,哇哇大叫道:“小燕子,快放开,好痛。”
南宫燕将他一推,伏在床头,泣道:“人家听到你的消息,立刻赶来寻你,想不到你见了人家,连句好言好语都没有,你这死没良心的,呜!”
杨飞心乱如麻,抚着南宫燕柔肩,安慰道:“都是为夫不好,小燕子,你要如何责罚我,为夫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也咬牙认了。”
“你是说真的?”南宫燕破啼为笑,亮晶晶的泪珠挂在脸上,兀自未干。
杨飞自觉中了圈套,无奈道:“当然是真的。”
南宫燕道:“那好,这几日你和我表姊发生过什么事,要一五一十的详细道来。”
“这个…”杨飞心中委决难下,自己中了美人计,若是道出委实太过丢脸。
南宫燕哼道:“死杨飞,臭杨飞,你又不守信用,人家告诉梅姐姐去。”将他推开,作势欲走。
杨飞吓了一跳,慌忙拉住娇妻,可怜兮兮道:“小燕子,为夫说就是了。”接着将这几日的事情老老实实的述说一遍,不过至于他跟唐芸曾有夫妻之实之事自是略过不提。
南宫燕道:“如此说来,你真的中了那妖女的美人计?”她闻得唐芸如此陷害自己丈夫,连称呼也改了。
杨飞神情尴尬,连连点头。
这时,一大群人步入房内,为首之人却是慕容平,后面还有梅云清、白玉霜和南宫逸。
杨飞心知他们必已听到自己方才之言,恨不能找到地洞钻入,神情无比尴尬道:“你们都听见了?”目光落到梅云清身上,她却避开。
慕容平点了点头,皱眉道:“飞扬,据我查证,你信物被窃,座骑失踪,也是唐芸遣人搞的鬼。”
杨飞反问道:“真有此事?”
慕容平道:“你住过的那座宅子现已转手,原来的主人不知所踪,而且那家升平客栈掌柜也承认收了别人三百两银子,才会合谋陷害你,前后联系起来,想来背后黑手定是唐芸。”
南宫逸叹道:“想不到芸表妹心机如此之深。”
杨飞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死娘们,老子总有一天要将你千刀万剐。”忽想唐芸落在厉方邪手上,必然不肯招认蝉翼剑藏在何处,那苦头可有得吃了,哎呀,不好,万一厉方邪色心一起,奸了唐芸,那自己不是平白无故戴上一项绿帽子?唐芸有了第二个男人,难保往后没有第三个男人,如此越来越多,那自己头上的绿帽子岂非戴之不尽,顶之不绝?
众人见杨飞面色阴睛不定,哪知这家伙的龌龃心思,还道他在想如何报仇。
慕容平道:“飞扬,我已命人四处追寻厉方邪下落,不出几日,定有回音。”
“多谢姐夫。”杨飞稍感失神,此慕容平与彼慕容萍,前后着实判若两人。
白玉霜柔声道:“这几日你安心养伤,你姐夫会为你办妥此事的。”
“多谢玉霜姐!”杨飞见她面色自若,看来并未责怪自己弄丢了蝉翼剑,而且慕容平回庄之后,并未向白玉霜道出实情。
白玉霜又道:“那你好好休息,就让燕儿妹妹留在这里陪你。”
杨飞点了点头,可见梅云清也一语不发的随着众人出门,他心中大急,终忍不住喊出声来:“梅庄主,暂且留步。”众目睽睽,他哪好意思直呼心上人芳名。
梅云清停下脚步,却未回转,待众人去远,方闻她平静的声音道:“杨公子,还有事么?”
杨公子!这个份外陌生的称呼犹如一把尖刀直刺杨飞心口,他难过得好似透不过气来,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心上人的背影。
房间寂静,过了半晌,南宫燕忽道:“梅姐姐,你进来赔他说说话儿,燕儿去看看药熬了没有?”她横在二人中间自觉尴尬,便狠狠瞪了杨飞一眼,借故暂离。
“快去快回!”杨飞十分感激南宫燕的善解人意。
伊人娇靥依旧,奈何情已生变,就算重归于好,也永远有一道看不见的裂痕。
梅云清落落大方的坐在床头,自她神色间看不出丝毫芥蒂,杨飞不知如何道歉,只得问道:“你来江南找什么人?”
梅云清朱唇轻启,道出石破天惊的三个字:“许子吟。”
杨飞大惊道:“你找他干什么?”在他印象中,凡是跟许子吟扯上干系的,好象都不是什么好人,包括他自己在内。
梅云清反问道:“你猜?”
杨飞心中一动,道:“是不是为了你身上所患之离魂症?”
梅云清赞许道:“没错,我听说许子吟上月曾在慕容山庄出现,故而前来江南寻找。”
杨飞有些担心道:“你如此着急,是不是病情越来越严重了?难道那败家子真的束手无策吗?”
梅云清点了点头,皱眉道:“南宫大哥怎么说也是你的小舅子,于你也有救命之恩,你以后可否不再称他败家子?”
南宫大哥,哟,叫得好亲热!杨飞心中吃醋,却不动声色道:“我什么都听你的,我那小舅子治不了这个怪病,难道那许子吟就有办法?”暗道老子当着不叫,背着叫总可以吧。
梅云清见他口不由心,暗暗叹了口气,轻声道:“南宫大哥说许子吟精通移魂大法,或许对这离魂之症有办法。”
杨飞道:“那许子吟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就算找到他他也未必肯帮忙治病,搞不好他还会据此要胁。”
梅云清道:“这倒也是,不过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到时许以重酬便是。”
杨飞自告奋勇道:“说起来我与他也打过一些交道,如果我去说的话,许子吟或许会给点情面。”如此他也可陪伴梅云清左右。
“也好!”梅云清似是思起一事,道:“你寄放在我那的东西,待方便之时我再还你。”
寄放在你那的东西?杨飞心中疑惑,转过念头,蓦的脸色惨白,他寄放在梅云清那的东西除了另一柄蝉翼剑还有何物,梅云清要还给他岂非表示从此与他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梅云清见他如此,心知这家伙又胡思乱想了,右手急急伸出,按住杨飞欲待辩解的大嘴,柔声道:“飞云剑我也带来了,以后可不许再拿人家给你的东西胡乱送人。”
杨飞心儿从十八层地狱重归天国,吻着梅云清柔软的掌心,有种魂为之消的感觉。
梅云清这才想起自己行为过于亲密,俏脸一红,慌忙收手。
杨飞道:“我哪敢拿你的东西送人,实在是人家吭蒙拐骗,强抢去的。”
梅云清噗哧笑出声来,颇为俏皮的问道:“照此说来,那个唐芸也是这般拿走你的东西?”
杨飞不好意思的搔首笑道:“你不要跟我提她好不好?一提起她我恨不得…”后面的污言秽语自然不能当着心上人面道出。
梅云清道:“恨不得怎样?”
“不说这个了。”杨飞问道:“那剑中秘密你可参详出来?”
梅云清摇了摇头道:“我什么法子都试过,就是看不出来有何奥妙。”忽又反问道:“此事我倒要问你,你为何不告诉蝉翼剑世上有两柄?”
杨飞急中生智道:“其实另外那柄我是之后见了玉霜姐才知道。”
梅云清信以为真,沉吟道:“如此看来,须得两剑合一,或能知其玄妙所在。”
“不说这些了!”杨飞忿开话题,有些得意道:“前几日在太湖之上,我曾击败厉方邪,是不是很厉害?”
梅云清半信半疑道:“真有此事?”她上次在太原与明孤鸿南宫逸三人联手,也只能与厉方邪打个半斤八两,而杨飞能击败厉方邪,实在令她不能置信。
杨飞道:“不信你去问我姐夫。”又补充一句:“我同他联手,打得厉老邪吐血而逃。”
此事扯上慕容平,可信度大增,梅云清似笑非笑道:“我还道你是单打独斗呢。”其实杨飞修习上乘武学不过半载,竟能与人联手打败厉方邪,实已大出她意料之外,若再过三五年,说不得杨飞真能实现她所提之要求,成为天下第一人,娶她为妻。
杨飞吹嘘道:“现在是联手,再过一年半载,就能单打独斗了。”全然不提自己后来被厉方邪一招打得七孔流血的糗状。
梅云清呆呆望着他,此次相逢,杨飞身上多一些原来没有的豪气与自信,令她不觉将这家伙上次在梅花山庄带给自己的不快抛到九霄云外。
杨飞见她不语,又道:“以那厉方邪的武功,当今天下数不上第一,也排得上第二,如果我单打独斗,将他击败,云清,你就答应嫁给我好不好?”
“嗯!”梅云清恍忽之间,全然没有听清他的话,便迷迷糊糊的应了。
杨飞大喜道:“云清,你真的答应了,那我一定努力练功将来杀得厉老邪屁滚尿流。”
梅云清回过神来,怔怔道:“我答应你什么?”
杨飞紧紧握住她的玉手,无比兴奋道:“你答应过若我单打独斗,击败厉老邪,便嫁给我,可不许食言而肥。”
梅云清松了口气道:“当然不会。”心想厉方邪称霸黑道十数载,当非幸与,岂是你这三脚猫功夫所能企及。
其实梅云清年已二十四,早过女子婚嫁之龄,庄中老人得知她允下杨飞这个未婚夫,再三催促她成亲,好让梅花山庄后继有人,就算杨飞现在提亲,她恐怕也会思量思量。
“太好了!”杨飞欢喜得恨不能跳下床去,手舞足蹈一番。
梅云清微笑道:“以你现在的武功,恐怕再练上十年八载,也打不过厉方邪,我那时人老珠黄,你可不要嫌弃。”
此言如盆冷水当头泼下,杨飞呆了一呆,自吹自擂道:“决计不会,最多两三年,那时别说你老了,就算你变成个丑八怪,我也照娶不误。”
梅云清一拳打去,嗔道:“好哇,原来你不但盼着我老,还盼着人家变成丑八怪。”
杨飞借势将她拉入怀中,笑嘻嘻道:“我的云清就算变,也只会变成美若天仙的丑八怪。”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梅云清轻轻一挣,却未挣开。
杨飞怀拥玉人,嗅着她那淡淡的处子幽香,魂儿直飘云端。
“咳咳”咳嗽声将两人惊开,原来南宫燕端了药来,见二人拥在一起,醋意大盛,又不好发作,只能连声咳嗽。
“燕儿妹妹,药煎好了吗?你先喝药,姐姐暂且告退。”梅云清双颊绯红,说起话来语无伦次,神情狼狈的夺路而逃。
南宫燕“杀气腾腾”,步步逼近,看来又要大发雌威,杨飞心中后怕,陪着笑脸道:“小燕子,有劳了。”
“啊,饶命啊,谋杀亲夫啊!”惨叫声自房中传出,远扬千里。
一连十来日,杨飞皆在“水深火热”之中“忍辱偷生”,身体却逐渐复原。
慕容平借口慕容廷叛乱,趁机排除异己,将那些身处权位,却不做事的慕容氏族人放逐权力中心,还不顾族人反对,取消大总管职权,仅设总管一名,原本大总管的大部分权力被他收入囊中,慕容世家独有的宗主与两大总管相互制肘之制从此冰消瓦解,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宗主之位。
杨飞口中的妖女唐芸倒也并非没做过一件好事,慕容廷奸谋败露之后,手中亲信知难幸免,曾起意杀了白玉霜灭口,孰料她已被人救出,那人正是唐芸。
原来那晚唐芸和慕容婉婷姊妹躲入暗道,等了许久,闻得外面没了动静,便沿绳梯爬上,不想刚好撞到被关入房中的白玉霜,解开她的穴道,趁着混乱杀出府外,一举平乱。
事后,慕容婉婷的妹妹婉容服毒自尽,原因有二:一是她清白已毁,二是她受慕容廷利诱,在慕容平和白玉霜的交杯酒中下毒,慕容廷才能趁乱而入,实在无颜以对家人。
慕容婉婷葬妹之后,万念俱灰,意欲辞去宗主府执事一职,慕容平坚持不受,好言相劝,这才勉强留下。
至于慕容恒那帮兄弟,他们受慕容廷蒙蔽叛乱,尔后反水,若非他们闹事,恐怕外府人也不大容易那么快攻入府来,前后功过相抵,慕容平取消了倪昆与众老商议的逐回原藉,永不再用的决定,派船将他们接入府中,许了一个位置不高,却很有权势的职位。
慕容平又亲自说明原由,慕容恒方才疑窦尽消,与杨飞再次称兄道弟,不过暗下好奇,一再追问那日的漂亮女子去了何方,杨飞支支吾吾,指东指西,总算敷衍过去。
由于杨飞的双重身份,慕容和南宫两大世家处于前所未有的和睦之中,破天荒的联手在大江南北,四处搜寻厉方邪和许子吟的下落,后来甚至动用官府之力,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梅云清在江南滞留半月,终于失望而归,无法弃下南宫燕母子不顾的杨飞虽然不舍,也只能依依惜别,唯一令他欣慰的败家子南宫逸留在江南,并未跟去。
至于梅云清临别留下的蝉翼剑,杨飞岂敢再四处炫耀,藏得既牢且密,连白玉霜也未明言。
有了梅云清的激励,杨飞练起功来格外卖力,不但将归云剑法及那式紫天无极等白向天遗下的功夫练得滚瓜乱熟,还虚心向慕容平及白玉霜甚至南宫燕讨教,内力进展虽然不大,对刀剑拳掌等武功招数却是深有感悟,不出十日,只用二十招便可击败南宫燕,南宫燕当然不服,私下练后,再行比过,如此过了半月,连她的武功竟也大有进境。
不过其间最令杨飞痛快的一件事是他终于昭雪沉冤,案子重新审过,升平客栈掌柜王老实一一招供,连其它的罪案也一并推翻,杨飞当堂无罪开释,而那王老实被重责八十大板,不死也只剩半条命,至于开的那间客栈,交了罚银,哪里开得下去。
此案重审,倒不是那苏州知府如何公正廉明,而是那狗官万万不敢得罪慕容世家,否则在这犹如慕容世家后院的苏州城,他这知府也甭想干下去了。
经过官府的大力宣扬(通辑),杨飞一跃成为苏州首席名人,一时风头之劲,连名动苏州的才子唐伯虎也不遑多让,他驰马街头,人人侧目,那扬眉吐气,意气风发,小人得志的神情,浑然忘却自己原来的熊样。
慕容平也实践了他的诺言,送了杨飞一所三进三出的旧宅,虽远远不及唐芸那幢之宽大华丽,但前临街,后背水,内有庭院,别有江南风情,勉强算得上大户之家,住杨飞夫妇及几个婢女也是绰绰有余,在白玉霜的请求下,连久伤初愈的李老伯也搬了进来。
慕容平连宅送出的还有一间米铺外带千亩良田,每年的田租外加米铺的生意少说也有五千两,若是遇上丰收年景,上万也不足为奇,如此大的手笔恐怕连南宫博也自愧不如。
杨飞推辞几句,笑而纳之,当了几天大老爷,便正儿八经的随南宫燕回白云山庄提亲。
他仍有些惴惴不安,先不说未曾谋面的岳父岳母,光老祖宗那关,恐怕就大大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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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山庄座落镇江城外,与扬州城不过百里之遥,因庄内有座名为白云的小山而得名,与气势宏大的慕容山庄不同,白云山庄素以优雅秀丽而著名,庄内亭台楼榭,错落有致,小桥流水,蜿蜒而过,着实不象武林世家的居宅。
南宫世家人丁兴旺,不算旁支,光嫡系便有数百口之多,一路上,南宫燕将家中亲人仔细介绍一遍,一再叮嘱他不可失了礼数,杨飞听得头昏脑胀,稀里糊涂,压根没有记住,却唯唯应诺。结果到了地头,笑话百出,不是将七姑当成八婆,便将五叔唤成四舅。
还好那些叔婶姑舅对南宫燕素来宠爱,爱屋及乌,对杨飞的失礼之处也未放在心上,连老祖宗那里也只说了几句让杨飞善待孙女的话,并未似上次那般吓唬他。
不过杨飞拜见南宫燕的生母莫小娇闹了个更大的笑话,南宫远宏共有五位夫人,正室莫大娇正是南宫燕的嫡亲姨母,也是南宫博的生母,至于南宫逸乃三夫人所生。
莫家本是江南颇为有名的富户,莫大娇嫁给南宫远宏之时妹妹莫小娇不过三岁,后来莫小娇十五岁时来白云山庄探望姐姐,偏偏被生性风流南宫远宏看中,还珠胎暗结,搞大了肚子,莫大娇为掩家丑,无奈只好亲自作媒,将妹妹娶进门来,次年正月便生下南宫燕,莫小娇现年不过三旬,加之养颜得宜,瞧来与南宫燕实同姊妹花一般。
杨飞拜会几位岳母之时,见莫大娇与南宫燕有几分相似,自作聪明的将其当作妻子的生母,执礼甚恭,倒无不妥,等见了容貌更似的正牌莫小娇,以为是妻子的姐姐,便揖手道:“小弟拜见姨姐。”
顿时满堂哄笑,莫小娇固是尴尬不已,其他几位岳母却是笑而不语,杨飞丈八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南宫燕怒目瞪来,轻语数句,这才恍然,连连赔罪。
岳母拜完,轮到拜见岳父大人,不过南宫远宏常年闭关,连南宫燕也有一年多没有见过父亲,最后只好作罢。
杨飞还见到南宫燕的几位嫂嫂,南宫博的两位妻子姑且不论,南宫逸的那位被杨飞再三感激的新婚夫人却不能不提,此女生在官宦世家,娇小玲珑,国色天香,实属标准的贤妻良母,不过南宫逸对她却是不冷不热,杨飞不禁大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也不想想自己这堆牛粪插了多少朵鲜花。
杨飞偕妻携子在白云山庄住了七八日,转眼已是五月,正是扬州举行一年一度的赏花大会之时,亦是江南豪门炫耀财势之机,南宫世家为免不落人后,身为少宗主的南宫博自要出席,临别还忘不了妹夫,邀请杨飞一同前去。
有大舅子撑腰,杨飞底气十足,对南宫燕说去见识见识,孰料南宫燕也是个爱热闹之人,虽为人妇,仍童性不改,说要女扮男装,扮他一同前去玩耍,顺道监督丈夫。
杨飞找遍理由,也说服不了妻子,无奈只好允了。
说是赏花,其实赏的是此“花”而非彼花,南宫世家的大舟抵达扬州时,已是华灯初下,秦淮河畔,游人如锱,恰是赏花正浓之时。
河畔停靠着一条条画舫,上面红灯高悬,芳香扑鼻,皆是名花坐阵。
赏花大会的规则非常简单,在大会举行的三日内,哪条画舫得到的赏银最多,舫主便是今年的花魁,为免有人弄虚作假,每位来宾必须向大会组织者登记在册,领取铭牌,方可登舟赏花,否则所赏银两便不在合计之内。
赏花大会期间,还会举行一些诸如赋诗作对等附庸风雅的活动,让江南名流品评,毕竟要成为江南第一名妓总不能目不识丁。
至于大会结束之后,荣登花魁的女子固是名利双收,而花银最多的豪客亦可得到一亲芳泽的机会,也难怪一干嫖客趋之若物。
下舟之后,杨飞向大舅子告了罪,四处游逛,身旁当然少不了女扮男装的娇妻。
有妻在侧,杨飞只能望花兴叹,若真要登舟寻欢,娇滴滴的南宫燕还不立马变成凶神恶煞的母老虎?
二人东看看,西瞅瞅,杨飞瞧着身畔一个个江南美人,却只能暗咽口水,时间久了,索然无味。
南宫燕忽指着前方一条悬着苏字红灯的画舫道:“那是苏州第一名妓苏雅的船,咱们上去瞧瞧,如何?”
“这个…”杨飞想起那日吐得苏雅一塌糊涂,恐怕自己早已被她列为不受欢迎客人之最。
苏州城发生之事焉能瞒过慕容世家的耳目,杨飞虽然示提,南宫燕却自慕容平口中得知丈夫的糗事,足足笑了他三日,此时察言观色,似笑非笑道:“你放心,没人会跟银子过不去的。”她怀中揣着五千两银票,本来是南宫博塞给杨飞去嫖的,被她一把抢了过来,故而杨飞就算想嫖也是囊中羞涩。
杨飞迟疑一下,心想难得南宫燕动心,就借机见识见识,便点头道:“那就上去吧。”
二人正欲登舟,忽闻身后一个低低的声音唤道:“燕儿妹妹。”
杨飞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锦衣少年快步走来,身后还亦步亦趋的跟着四名孔武有力的壮汉,看来好似保镖。
杨飞顿时吃起醋来,向南宫燕喝问:“他是何人?干嘛喊你喊得如此亲热?”心想难不成是你以前的奸夫?
南宫燕迷惑道:“人家也不认识啊。”
那锦衣公子吃吃一笑,忽然凑到杨飞耳边,低声道:“死鬼,连你娘子也认不出来了?”
“你,你,你…”杨飞惊得连退三步,差点掉到河中。
那锦衣公子掩嘴轻笑,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杨飞,牵着南宫燕的小手,登上画舫。
姜依萍,原来是你这淫妇?杨飞闻音识人,直恨得牙痒痒的,心中却是大奇:这毒婆娘不好好的在呆在大漠,跑来江南干什么?眼见画舫即将离岸,慌忙跟了上去。
“萍姐姐,你来江南干什么?”不知为何,南宫燕与姜依萍特别投缘,上次中了她的情盅,差点没命,仍是交情不改。
“素闻江南美景,天下无双,姐姐怎可不来瞧瞧,顺道也看看妹妹你啊!”姜依萍话锋一转,道:“燕儿妹妹,上次我教你的法子,你觉得如何?”
南宫燕俏脸忽尔通红,啐道:“萍姐姐你还说,那算什么法子?”
姜依萍反问道:“难道他不听你的话吗?”
南宫燕道:“那倒不是。”
姜依萍笑道:“那不就结了。”
这时苏雅已然登场,人人侧目,鼓掌欢迎,唯独二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扰雅兴。
苏雅当然瞧见前些日子害得自己颜面大失的杨飞,众目睽睽下,迳自行来,向他福了一礼,笑意盈盈道:“想不到杨公子也来捧场,雅儿好大的面子。”
她身着一袭淡黄的丝衣,近观之下,不但可以瞧见她的雪肌玉肤,连里面的亵衣也是若隐若现,杨飞大饱眼福,嗅着美人身上淡淡的幽香,顿时色与魂受,连声应道:“应该的,应该的。”
南宫燕见二人言语如此亲近,大吃飞醋,暗想杨飞定是后来偷偷去找过苏雅,否则苏雅见到他,怎会非但不生气,还笑脸相迎?
其实南宫燕倒是冤枉杨飞了,苏雅没有生气只是忌惮杨飞的来头,她若是得罪慕容世家,恐怕苏州城再无她容身之地。
苏雅妙目一转,盯着二女问道:“杨公子,何不让雅儿认识一下这二位公子?”
杨飞慌忙站起,介绍道:“这位是舍弟燕飞,这位是我朋友…”他不知姜依萍用的是什么假名,只好向姜依萍连使眼色。
姜依萍微笑道:“在下姜岳,见过苏姑娘。”
苏雅道:“不知姜公子和宁王府是何关系?”姜依萍登舟拿是宁王府的铭牌,故而她有些一问。
姜依萍道:“亲戚而已。”
苏雅恍然道:“原来姜公子还是皇亲国戚。”
姜依萍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
杨飞大感讶然,若说姜依萍是鞑靼人的皇亲国戚倒还说得过去,何时又跟朱宸濠家里扯上干系?
苏雅侧过身去,杨飞盯着她的背影,心中正在盘算这婊子如此风骚,不知要多少钱一晚。忽然耳根一紧,只闻南宫燕嗔道:“死杨飞,你什么时候跟她勾搭上的?”
杨飞强忍着痛,轻咳道:“小燕子,你现是男装,莫要露了马脚,为夫对天发誓,决无此事。”
南宫燕哼了一声,总算放他一马。
姜依萍看在眼中,笑道:“燕儿妹妹,你御夫有术,看来我改日要向你好好讨教讨教。”
“我还不是萍姐姐教的。”南宫燕一脸愕然。
姜依萍瞟了满脸苦笑的杨飞一眼,道:“看来燕儿妹妹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时,舟内众人突然鼓起掌来,原来苏雅一曲作罢,乘着兴致,翩翩起舞。
第七章梅兰夜访
苏雅享誉江南,自非虚名,一曲舞罢,众男如痴如醉,更有宾客大声道:“苏姑娘,再跳一曲。”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杨飞。
苏雅推辞两句,方应承道:“那雅儿便为各位献上一段剑舞。”
众男齐声叫好,苏雅接过一柄佩剑,随着咚咚的鼓声,耍起剑来,剑光闪动间,招数不但精妙,而且好看之极。
难道她还会武功?杨飞与南宫燕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杨飞心想姜依萍见多识广,便向她询问:“她使的是什么剑法?”
姜依萍摇了摇头。
舞得半晌,苏雅忽然足下一滑,一个踉跄,在众宾客的惊呼声中,连人带剑,直直向杨飞跌来,剑尖直指杨飞脑袋。
杨飞反应倒快,挥掌一拂,急急伏首,剑锋自他头顶掠过,惊出一身冷汗。
“扑通”一声,杨飞座后临窗,他那一掌推波助澜,不偏不夷,恰好将苏雅推出窗外,落入冰冷的秦淮河中。
“苏姑娘!”“苏小姐!”
一干宾客大声惊喝,不过他们多是些文弱公子,旱鸭子一个,要他们舍命救人,那是万万不肯的。
唯有南宫燕兴灾乐祸,拍掌大笑。
姜依萍轻轻推了罪魁祸首杨飞一把:“英雄救美,便宜你了。”
杨飞哭笑不得,冲出舫外,正欲救人,忽然远远传来一阵长啸,眼前一花,平空多出一人。
来人衣衫雪白,迎风而立,背插玉箫,正是杨飞的老相识“玉箫公子”钟敏,他怀中尚拥着全身温透,气息奄奄的苏雅。
“是你?”杨飞瞧瞧四周,不见梅兰,忍不住问:“尊夫人呢?”
钟敏将苏雅交给侍女,扫了随后跟出的南宫燕一眼,哈哈笑道:“如此良辰美景,怎可带女人出来扫兴。”
南宫燕大怒,丝毫不顾身着男装,叉腰喝道:“去年就是这家伙害得我差点没命,杨飞,快将他拿下。”
杨飞自恃这里是南宫世家的地头,即便不敌,亦不会有性命不虞,正好试试这一月来苦练之功。他朗声大笑,踏前一步,身形已至钟敏身前三尺,一拳轰出。
钟敏丝毫不惧,玉箫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杨飞拳势尽没,所有劲道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钟敏衣袖一挥,巨浪冲天而起,使画舫摇晃不已,将杨飞那足有断金裂石的拳劲化去。
杨飞瞥得间隙,化拳为掌,向钟敏胸前拍去。
钟敏不闪不避,暴喝一声,将杨飞生生震退。
“钟兄,一会不见,你为何跑到这条船上了?”又是一条黑影掠上画舫,正是雷洪,他望着女扮男装的南宫燕,不禁微微一楞。
杨飞胸口气血翻涌,恶狠狠的望着钟雷二人,心知合南宫燕之力,也不是二人对手,哪敢再次动手。
此时,画舫已驶到岸边,一名侍女娇声道:“各位贵客,我家上姐今日身子不适,不便招呼你们,如果各位有暇,请明晚再来。”
众宾客寒喧几声,留了赏银,纷纷下船。
南宫燕倒也知道利害,对杨飞道:“这里没什么好玩的,咱们也下去吧。”
“以后再找你们算帐!”杨飞借机下台,带着二女拂袖而去。
走出老远,见钟雷二人留在舟上,并未跟来,杨飞方感心安,长长吁了口气。
南宫燕向姜依萍问:“萍姐姐,我们要回去了,你住在何处?”
姜依萍道:“就在城内,你们呢?”
南宫燕道:“我家的船停在不远之处,不如你也陪我们一起回去吧,燕儿还想和你聊聊天呢。”言罢,向杨飞使了个眼色。
杨飞对这毒婆娘既惊且怕,避之唯恐不及,哪敢相邀,可是南宫燕话已出口,阻止已是不及,只好顺着妻子口风道:“是啊,你就留下来陪小燕子说说话儿。”
姜依萍白了他一眼,那意思好似在说你要人家留下来到底要陪她还是陪你?她沉吟一下,应道:“好吧。”又用蒙古话对身后四名大汉说了几句,那些大汉争执了半天,最后终于离去。
南宫燕好奇的道:“萍姐姐,他们是随你一同来江南的鞑靼人吗?”
姜依萍微笑点头。
南宫燕道:“萍姐姐,你教我蒙古话好不好,你们说些什么燕儿半句也不懂。”
妾依萍道:“你说蒙古话有何用,恐怕你这一辈子也不会去大漠。”
南宫燕道:“谁说燕儿不去,等我和他成亲之后,有了时间便去大漠探望萍姐姐你。”
你要跟你去探望这毒婆娘?杨飞闷声不语,引路前行。
杨飞回到来时所乘巨舟之上,南宫博已然回转,含笑望着他,目光颇为捉狭。
杨飞奇道:“舅兄为何也这么早便回来了?”暗想你老婆并未跟来,还不花天酒地,乐不思蜀?
南宫博道:“听到你们的精彩事迹,为兄哪能安坐。”
杨飞哪知消息传得如此之快,有些不好意思的搔首道:“舅兄听到些什么?”
南宫博道:“众说纷纭,有的说你向苏雅求欢不成,便将人家扔到河中去了,有的说燕儿吃醋,将苏雅推到河中去了。”
“哪有此事?”杨飞哭笑不得,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南宫博动容道:“看来那苏雅别有企图,为兄这就命人查探她是何人主使,至于钟雷二人,只要他们不捣乱,这几日也只好由得他们在此逍遥了。”
杨飞碍着梅兰的缘故,倒也并不想要二人的老命,听后点头称是。
此时二女方才姗姗归来,南宫博见南宫燕毫无顾忌的与姜依萍挽在一起,因为并未看出姜依萍女扮男装,顿时吃惊不已,接下来南宫燕的“淫”语更是令他惊得嘴巴差点都掉下来了。
南宫燕向杨飞道:“今晚我们两个一起睡,你这家伙自己找地方。”
出乎南宫博意料之外,杨飞不但不反对,还附和道:“反正床大得很,睡三个人也不打紧吧。”
南宫燕啐道:“你想得美,我们今晚要说悄悄话儿。”
杨飞涎着脸道:“我不吭声便是。”
三人旁若无人的淫声浪语,听得南宫博呆若木鸡:难道杨飞不但喜欢女人,亦好男风?
“小女子姜依萍,见过少宗主。”直到姜依萍扯下束发金环,拭去脸上易容之物,南宫博方才恍然大然,不禁暗笑自己眼拙。
夜色已深,杨飞死皮赖脸,总算央到与二女同房,不过却非同床,还好他并非要与姜依萍重燃旧情,而是唯恐这个毒婆娘教坏了南宫燕,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二女窃窃私语,杨飞运足耳力,勉强听到“坏蛋、死鬼、色狼、淫贼”诸如此类。
杨飞提心吊胆,总算一宿无事,姜依萍并未如何教唆南宫燕,次晨便即告辞,连南宫燕请她留下观礼也未应允。
在白云山庄呆了数日,捱到五月初八,时隔慕容萍大婚刚刚两月,乃杨飞正式迎娶南宫燕的良辰吉日,杨飞除了白玉霜,并无亲人,婚宴虽然奢华,却显冷清,宴上客人只有南宫博兄弟及白玉霜,连慕容平也称病不来。
二人拜完天地,送入洞房,喝过合杯酒,杨飞将南宫燕拥入怀中,一番亲吻,南宫燕却生羞意,忽道:“上次在谷中拜堂还有苏姐姐,今日就咱们两个。”
杨飞一阵感伤,他数月不见苏花语,着实有些思念。
南宫燕道:“反正咱们也无事,不如一起去天香宫看望苏姐姐,顺便将她接回来。”
杨飞颇为意动,有些犹豫道:“可是天香宫远在万里之外,你刚刚生了操儿,身子恐怕吃不消,再说…”
南宫燕哼道:“再说人家是小老婆,跟你一起去见苏姐姐,还不知她母亲愿不愿意见咱们,对不对?”
杨飞被她道中心思,颇觉尴尬,改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天香宫一向神秘之极,咱们只晓得大概位置,冒冒然前去,恐怕连天香宫的大门都找不到,结果败兴而还。”其实他也并非没法子知道天香中的详细位置,太原软香阁的香香乃天香宫中人,岂会不知,只是他发誓不再踏足太原半步,免得触景生情,还要被杨同德大肆追杀。
南宫燕一想也对,便道:“此事看来需从长计议,等打探出天香宫的位置再去不迟。”
杨飞附和道:“如此甚好。”
南宫燕叹道:“可是人家在家里呆了快半年了,好闷啊。”
杨飞这时才知她并非想去找苏花语,只是想到处游玩而已,心中哑然失笑,故意板起脸道:“小燕子,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南宫燕迟疑道:“怎么了?”
杨飞又问:“那你现在又是我什么人?”
南宫燕道:“你老婆啊。”
杨飞十分严肃的点头道:“你年已十七,身为人妻儿母,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怎可成天想着四处游玩?”
“这个…”南宫燕不好意思的垂首道:“可是人家压根不会这些事。”
杨飞道:“哪个女子生下来就会做这些事情?你娘不是十五就嫁你你爹,十六就生下你?”
南宫燕被唬得一楞一楞的,呆了半天,急中生智道:“所以人家才要将苏姐姐接回来,她相夫教子,什么都会,人家不就能边学边玩吗?”
杨飞闻她强词夺理,暗暗好笑,又问道:“小燕子,你就真的如此想四处游玩?”
南宫燕连连点头。
杨飞郑而重之道:“我师伯临终之前,托我一件很要紧的事,这件事甚是隐密,若非你是我妻子,我也决计不会说给你听,你可千万不可道于他耳。”
南宫燕份外好奇,连忙道:“快说,快说,人家绝对不会说给别人听。”
杨飞道:“上次师伯押镖在太行遭劫,其实镖货并未被人劫走,师伯最重信义,临终之时托我将镖货送到大漠飞鹰堡。”
南宫燕惊道:“你说的镖货莫非是蝉翼剑?”
杨飞点了点头。
南宫燕恍然道:“怪不得蝉翼剑会在你手上,我一定会让大哥二哥帮忙找到蝉翼剑后交给你,完成师伯的遗愿。”
“有你娘家帮忙,自是事半功倍。”杨飞语气一转,微微笑道:“其实被你表姐抢走的那柄蝉翼剑并非曾为镖货的那柄。”
南宫燕一脸迷惘道:“人家越听越糊涂了。”
杨飞道:“其实蝉翼剑共有两柄,假货更多,被你表姐抢走的那柄用振威镖局所有,另外那柄才是‘妙手空空’丁小全从你家宝库偷出来的,被我藏在一个非常隐密的地方,只有两柄合而为一,才可知道其中奥妙。”
南宫燕十分兴奋道:“原是我家的那柄现在是不是在你手上?”
杨飞点头道:“剑是在我手上,不过我可不会物归原主。”
南宫燕道:“谁说要你的破剑,人家从来没有寻过宝,听到江湖上最大的宝藏就在你手上攥着,当然迫不及待了,不如咱们现在就去找表姐,和她商量商量,寻到宝葳之后,再二一添作五,如何?”
杨飞道:“这剑是师伯让我送到大漠飞鹰堡去的,岂可拿去寻宝,再说你表姐落在厉老邪手上,那柄剑多半也落于他手,你想跟厉老邪打商量,我可不干。”
南宫燕噘着嘴道:“不干就不干,胆小鬼。”
杨飞道:“寻不成宝,难道你不想去大漠玩玩?”
南宫燕美目一亮,道:“你不说人家倒忘了,师伯要你送剑到大漠,不是正好可以去找萍姐姐,萍姐姐现在想必尚未返回大漠,不如咱们现在就去找她,一起去大漠。”
杨飞道:“难道你知道她现在在哪?”
南宫燕颇为得意道:“萍姐姐此次来中土,其实是代兄长向当今皇上求亲,并与朝廷议和,如果她没有回大漠的话,这些天肯定在京城。”
“她连如此重要的事都肯告诉你,看来她真拿你当自己人。”杨飞闻得姜依萍并非为寻自己晦气而来江南,暗暗松了口气。
南宫燕傲然道:“那是自然,你的那把破剑呢,快快取出,咱们现在起程。”
杨飞哭笑不得道:“小燕子,现在深更半夜,如何能去?你忘了今晚是什么日子?”
南宫燕疑惑道:“什么日子?”
杨飞道:“咱们正式成亲洞房之日,来来,速速脱衣上床,与为夫洞房。”
南宫燕笑道:“都老夫老妻了…”惊叫一声,被杨飞打横抱起,粉拳颇为不依的轻捶丈夫胸口,啐道:“怪不得萍姐姐说你是个淫贼。”
杨飞闷声道:“如此良辰美景,不要跟我提你萍姐姐。”他吹灭红烛,褪尽南宫燕身上的衣衫,扑将上去,正欲一逞淫欲,门外忽然传来“笃笃笃”一阵敲门声。
明知老子洞房还来打扰?杨飞心中着恼,怒气冲冲的喝道:“什么人?”
“姑爷,小姐,是奴婢。”说话之人是南宫燕陪嫁的婢女之一翠儿。
杨飞正在犹豫,南宫燕将杨飞一推,道:“翠儿这么晚敲门,肯定有十分要紧的事,还不快去开门。”
杨飞无奈起身,开门一看,果是翠儿,问道:“翠儿,有事吗?”
翠儿压低声音道:“姑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杨飞大奇,心想莫非你这小妮子动了春情,芳心寂寞,要献身于姑爷我?要知当时大户人家嫁女,陪嫁过来的婢女倒大多成了夫家的小妾,翠儿身为南宫燕的贴身婢女,姿色当非泛泛,难怪杨飞想入非非,只是时机却有些不妥。
“姑爷,这事不能让小姐知道。”翠儿声音压得极低,避开杨飞色迷迷的目光,伸手将他拉出房外。
杨飞愈发确定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哈哈,低声道:“眼下是不能让她知道,可是纸包不住火,迟早得让她知道。”
翠儿道:“姑爷既然这么想,那奴婢就放心了,还请姑爷找个借口,随奴婢来。”
杨飞心想你也不至于如此猴急吧?你姑爷和还未与你家小姐洞房呢!他大感刺激,点了点头,向房中南宫燕道:“小燕子,翠儿说操儿有些不妥,让我去瞧瞧。”心中默念:宝贝儿子,今日老子为了偷情,只好咒你这么一次了。
南宫燕道:“刚刚我才去看过,不是好好的吗?”
杨飞信口胡诌道:“可能是见风之故。”
南宫燕惊道:“那我也去瞧瞧。”
杨飞道:“并无大碍,别大惊小怪,你乖乖等我,为夫去去便回。”
“快去快回。”南宫燕终于应了。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杨飞深夜偷情,而且这是洞房之夜,心儿直扑扑直跳,随翠儿拐过走廊,下了楼梯,本欲问翠儿不是住在隔壁吗?转念一想要偷情也不能在南宫燕耳畔偷啊,心中这才释然。
来到底楼偏厅门口,厅门虚掩,里面隐隐透出亮光,翠儿道:“客人就在里面,姑爷,奴婢为了您,可是连小姐都瞒了。”
“客人?”杨飞心想不是你吗?他哪会道出实情被人取笑,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
翠儿道:“这位客人深夜造访,说是姑爷的朋友,一定要见姑爷,奴婢实在没法子,才敢前去敲门,姑爷快快将她打发走,小姐还在房内等着您呢,奴婢外面候着。”
厅内是谁?杨飞心生疑惑,略整衣襟,轻咳两声,推开厅门。
厅内之人闻了动静,慌忙站起,回首望来,见是杨飞,啊的一声,已是热泪盈眶。
“小兰!”杨飞脱口而出,忽觉不妥,改口道:“钟夫人,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梅兰快步奔上,本欲扑入杨飞怀中,闻言生生止步,神色幽怨道:“我听说你今日与南宫小姐成亲,特来道贺。”
杨飞勉强笑道:“你来晚了,宴席早散。”
“是啊,我来晚了!”梅兰言语苦涩,形容消瘦,俏脸苍白,看来数月来吃了不少苦头。
杨飞目光落到她平坦的小腹之上,笑道:“我差点忘了恭喜钟夫人。”
梅兰怔怔道:“我何喜之有?”
杨飞道:“钟夫人喜诞贵子,不知是男是女?”
“贵子?”梅兰娇躯剧震,连退三步,跌坐椅中,双唇一张,哇的喷出一口淤血。
杨飞心中升起一种不详之感,慌忙将她搀住,神色震惊道:“难道你儿子…”
梅兰掏出一方手巾,拭去嘴角血渍,靠在他胸口,泪如雨下道:“他,他刚刚出世三日,便早夭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杨飞忽觉心如刀割,将梅兰搂得愈发紧了。
梅兰道:“就在七日之前。”
“七日之前?”杨飞拍案而起,愤然道:“姓钟的那时不是正在扬州寻欢作乐?”
梅兰悄拭泪痕,愕然道:“你如何知道?”
“我是从我舅兄口中得知。”杨飞当然不会道出自己也是其中一名嫖客,欺瞒过去,勃然怒道:“姓钟的简直不是人,妻子生产,幼子早夭,他不但不悲痛,还在外面与别的女人鬼混,简直是人面兽心。”
梅兰低声道:“不但如此,他这几日还在苏州城内一家名曰落雁阁的妓院与一名叫苏雅的女子日夜厮混,我前去寻夫,被他们乱棍赶出。”
“真是岂有此理。”杨飞发了一通火,安慰道:“你先在寒舍暂居一宿,明日我去为你讨回公道。”
梅兰仰起俏脸,破啼为笑道:“多谢杨大哥。”
杨飞方才想起自己还将她搂在怀中,慌忙松开,有些尴尬道:“你我相交一场,你受了委屈,我这做兄长的自要为你出气。”
梅兰神色微黯,幽幽道:“上次大哥自南宫世家手下救了小兰一命,小妹尚未道谢,这次又要劳烦大哥了。”
杨飞道:“小兰此言见外了,我这就命人准备客房。”
他刚刚转身,梅兰忽然唤道:“杨大哥。”
杨飞回首笑道:“小兰,还有何事?”
梅兰道:“小妹有个不情之请。”
杨飞微笑道:“但讲无妨。”
梅兰道:“听说燕儿妹妹已为大哥生了个儿子,大哥可否让小妹瞧瞧?”
杨飞犹豫道:“这么晚了,操儿恐怕已然入睡,不如明日如何?”
梅兰一脸失望道:“那就明日吧。”
杨飞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生不忍,便道:“现在去瞧也行,不过你可不能惊醒了他。”
梅兰大喜道:“小妹一定小心翼翼的。”
杨飞出门碰到翠儿,命她前去准备客房,便蹑手蹑脚的带着梅兰,前去看望儿子。
他们夫妇二人这几日成亲,正是繁忙之时,故而儿子一直由奶妈日夜照看。
杨飞唤醒奶妈,领着梅兰来到儿子床畔,杨冶操经过两月调养,已有顺产婴儿般大小,此刻躺在摇篮之内,好梦正酣。
梅兰痴痴瞧着,泪水悄然滑下,伸手抚着杨冶操的小脸,宛若梦呓道:“好儿子,娘亲总算找到你了。”
杨飞知她定是想起自己早夭的爱子,心中暗叹,对梅兰冒失的举动也未阻止。
梅兰望了半晌,回过神来,强颜欢笑道:“杨大哥,小妹失礼了,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杨飞道:“杨冶操,陶冶的冶,操行的操,是我表哥取的。”
梅云清应了一声,仍是痴痴望着床上的婴儿。
杨飞静立许久,终忍不住道:“时辰已晚,小兰,为兄带你去客房吧。”
梅兰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随他离去。
杨飞回房之时,南宫燕已然熟睡,连丈夫回到身边也浑然不觉。
杨飞经梅兰之事,兴致索然,只是想着明日如何为梅兰讨回公道,倒在床上,呼呼便睡。
二人劳累数日,直到日上三竿,方才醒转,杨飞怀拥娇妻,却不起床,反涎着脸笑道:“小燕子,昨晚为夫见你睡着了,故而没有惊扰你,你现在是否该覆行人妻之责?”
“人妻之责?”南宫燕会过意来,啐道:“色鬼,大白天做那事,羞也不羞?”
杨飞恬不知耻道:“咱们已拜堂成亲,那事想做就做,有谁敢说三道四?算起来咱们自从出谷之后,便未亲热过。”
南宫燕满脸红晕道:“这等羞人的事你还好意思成天挂在嘴边,啊!”
杨飞大嘴吻来,二人在床上滚作一团。
“小姐,姑爷!”翠儿敲了半天,见无人应,终于破门而入,她神色惊慌,不知发生何事。
杨飞好事被扰,强忍怒气,问道:“翠儿,又有何事?”
翠儿这才看清二人一丝不挂,双颊顿时羞得通红,慌忙背过身去。
南宫燕嗔道:“都是你这色鬼害的。”
杨飞穿衣起床,问道:“翠儿,有话快说。”
翠儿急急道:“小少爷不见了。”
杨飞心中一惊,喝道:“仔细道来。”
翠儿道:“刚才奴婢依例去看小少爷,却发现奶妈的房门紧闭,如何叫也不应声,无奈破门而入,才发现奶妈被点了穴道,小少爷也不翼而飞。”
杨飞道:“奶妈见到偷走小少爷是什么人没有?”
翠儿摇头道:“奶妈只说昨晚少爷走后未久,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发现穴道被封,小少爷也不见了,经奴婢查探,贼人在奶妈房内下了暗香,姑爷,还有一事。”
杨飞心中烦燥,见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怒喝道:“有屁快放。”
南宫燕待四名贴身婢女向来亲如姊妹,从来未曾大呼大喝,翠儿何时受过这等委屈,顿时哭出声来。
南宫燕将翠儿搂入怀中,不悦道:“儿子不见了咱们派人四处寻找便是,你干嘛把气撒到翠儿头上?翠儿,刚刚还想说什么?”
杨飞哼了一声,心想儿子不见了,你却不着急?
翠儿偷偷瞧了杨飞一眼,支支吾吾道:“昨晚姑爷留下的那位客人也不告而别了。”
杨飞愕然道:“你是说小兰?”
“什么小兰?”南宫燕怒道:“原来你昨晚偷偷去会旧情人了。”
杨飞道:“此事容我以后解释,眼下最要紧是找到操儿,对了,操儿会不会被小兰抱走的?”
翠儿道:“奴婢也是这般想法。”
杨飞沉吟道:“小兰一定是将操儿当成她死去的儿子,故而悄悄偷走,待我寻到她,晓之以理,她定会将操儿送回来。”
南宫燕道:“我才不管什么小兰大兰,你快快去将我儿子找回来。”
杨飞心念电转,吩咐道:“翠儿,你去命人备马,我去个地方,小燕子,你带着下人在府中四处找找,看看可有操儿的下落。”
二人齐声应命,分头行事。
※※※
杨飞快马疾驰,直奔落雁阁,钟敏既然在此,一定知道梅兰下落。
不顾老鸨的阻扰,杨飞来到苏雅所在阁楼。
苏雅刚刚起床,正在练琴,杨飞破门而入,再扰她的清静。
“姓钟的呢?”杨飞探首内室,并不见钟敏的踪迹。
苏雅冷冷道:“杨公子,敝阁不欢迎你,请回。”杨飞一而再,再而三出她的糗,若非她碍着矜持,早就泼妇骂街了。
恰好杨飞此刻心情亦是糟糕之极,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姓钟的呢?”
苏雅道:“你是说钟敏钟公子吗?妾身素不留客,又岂会留钟公子?”
杨飞牢牢盯着她,见她不似谎,方才揖手道:“既是如此,苏姑娘,在下告辞了,后会有期。”
苏雅冷声道:“恕不远送。”心想本姑娘才不想跟你这混贼后会有期。
杨飞行得数步,忽然一掌挥来,苏雅迎个正着,一声尖叫,倒在地上,顺着楼梯咕碌咕碌滚落下去。
“原来你不会丝毫武功。”杨飞脸色讪然,扶着摔着脸青脸肿,狼狈不堪的苏雅。
“你这混帐王八蛋,给本姑娘滚出落雁阁!”苏雅生平首出脏言,啪的赏了杨飞一记重重的耳光。
此刻老鸨率着护院打手,匆匆赶来,见苏雅变成这副德性,立时哭天抢地,号啕起来。
自知理亏的杨飞连连赔罪,夺路而逃。
回到家内,南宫燕与杨飞甫一照面,异口同声道:“找到操儿没有?”
南宫燕脸现急色道:“那妖女上次对我下毒,这次会不会也…”
杨飞安慰道:“决计不会,小兰将操儿视若亲子,怎会痛下杀手?”
南宫燕低泣道:“操儿落在她手上,终归不是好事,祸是你惹来的,如果操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会恨你一辈子。”
杨飞道:“我这就去慕容山庄,请他们加派人手,四处寻找。”
南宫燕催促道:“那还不快去。”
杨飞苦笑道:“我来回奔波,连茶也顾不得喝一口,你总得让我喘口气吧。”
南宫燕哼道:“是你活该。”虽出此言,却自袖中取出丝帕,替丈夫拭去额头的汗珠,忽奇道:“你脸上的巴掌印是哪来的?”
杨飞刚刚端茶喝了一口,闻言又悉数喷到南宫燕衣襟之上,起身掩拭道:“我现在就去慕容山庄。”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南宫燕瞪着他的背影,跺足道:“死鬼,刚刚又去见女人了。”
※※※
杨飞赶到慕容山庄,迳自去见倪昆,帮忙找人这等小事,自然不必劳动卧病在床的慕容平。
慕容平这几日抱恙在身,家族大小事务都落在总管头上,倪昆整天起早贪黑,忙得不亦乐乎。
杨飞道明来因,倪昆百忙之下,仍抽空命找画师根据杨飞描述绘成梅兰之画像,遗人四处打探,就算将苏州城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人找出来。
杨飞又问慕容平所患何病,倪昆只说偶染风寒,并无大碍。
自从杨飞那次与慕容平吵架之后,二人便结下心病,能避则避,连与白玉霜的来往也少了许多。南宫燕数日前来慕容山庄探望慕容平病情,杨飞藉辞未来,昨晚他成亲,慕容平也托病不出。
此次既然来了,若不去探病,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杨飞心有此念,拜别倪昆,便匆匆来到宗主府。
慕容婉婷上次多亏杨飞相救,对他自是感激,可闻得杨飞要去探望宗主,却支支吾吾,只说要请宗主夫人定夺。
杨飞心想慕容平的病恐怕不是区区风寒那么简单,否则宗主府上下哪用如何遮遮掩掩?他见到白玉霜,自然不会道出此行目的,白白让白玉霜担心。
白玉霜怀有身孕已然数月,虽竭力掩示,小腹隆起仍颇为明显,杨飞避开她有些奇怪的目光,信口道:“想不到姐夫如此了得,这么快便让玉霜姐怀上孩子。”
白玉霜脸色微红,神情有些异样道:“你不是更厉害,连儿子都有了。”
若是平日,杨飞必定打趣两句,可他爱子失踪,哪有心情,干笑两声,问道:“小弟听说姐夫染上风寒,不知情形如何?小弟想去探望,婉婷姑娘却是不允。”
白玉霜道:“是平哥不想见你,不关婉婷姑娘的事。”
杨飞愕然道:“姐夫为何不想见我?”
白玉霜娇哼道:“你做过什么,心里有数。”
杨飞闻她话里有话,却又不好多问,自嘲道:“看来是小弟做错了事,惹姐夫生气,又不自知了。”
白玉霜道:“你不知道最好。”
杨飞生恐问多了露出破绽,一时再也无语。
二人相对呆坐半晌,杨飞颇感无趣,便道:“小弟府中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白玉霜道:“本来想留你用午膳,你既然有事,我也不多留了。”
我们何时变成如此生份了?杨飞心中苦笑,道:“玉霜姐若是有空,多多到回娘家走动,小燕子可天天盼着你呢。”
“娘们?我还有娘家吗?”白玉霜露出苦涩的笑容。
杨飞揖手拜别,离开宗主府,他哪会想到慕容平对他如此大的怨气,连见都不肯见一面,看来以后女人真的惹不得。
“杨公子,请留步。”他走出不远,慕容婉婷匆匆追来,面带笑容道:“宗主改变主意了,说要见你。”
※※※
自我介绍
我是一个很普通,很平凡的人,平凡得大家看过一眼,一秒钟之后便会忘却我的模样。
我写的原因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平时看多了,就想写,至于写得好不好,就只有大家评说了。
跟很多同龄人一样,从大概十岁的时候就偷偷看老爸的武侠,点腊烛看,藏在被中看,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有得看就行,以致于现在架上了一副深度眼镜,被人嘲笑四眼田鸡的时候已是悔之晚矣。
我最初的处女作是在初中毕业的时候,无可事事的那个暑假,生平第一次尝试写武侠,就象中学生写作文,记流水帐,有些象故事大纲,以后断断续续的到现在写的加起来大概有两千页信笺,装了一大袋,自己保存着,我老妈见我当宝贝,老是威胁我当柴烧。
蝉翼剑是我在网上发表的第一部作品,在纸上不过是个雏形,连我自己也没想到会写这么长,更没想到会有机会印成书,感谢所有看过这部的网友和读者,要不是你们的支持,这部大概就中途夭折了。
最后,感谢鲜网给我这个机会,将拙作印成书,小弟一定会更加努力,将更精彩的奉献给大家,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