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 慕容惊变
作品:《蝉翼剑》 第一章义断情绝
“公子,你真的还活着?”当幸小月见到杨飞,先是一楞,随即扑入他的怀中,那陡逢亲人,欣喜若狂,热泪盈眶的激动神情,让杨飞差点忘记自己与她不过数面之缘。
幸小月住在一间大院中,居中是口井,旁边还有几户人家,他们闻得动静,全部出来凑热闹,一个个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幸小月守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自己男人回来了。
杨飞听到这些风言风语,推开不是,抱住更不妥,尴尬之极,忍不住道:“小月姑娘,外面风大,咱们先进屋吧。”
幸小月垂首匆匆拭了把泪痕,嫣然笑道:“奴婢差点忘了,公子,快请进来!”
“这地方是你买的吗?”杨飞进屋里里外外瞧了一遍,此处只有内外两间小屋,并不宽敞,幸好屋中家俱不多,不觉拥挤,被幸小月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令杨飞颇觉有种回家的感觉。
“这屋是租的,不过等奴婢赚够了银两,就准备买下来!”幸小月将屋中唯一的那把太师椅仔细擦拭了一遍,搬到杨飞身后,甜甜笑道:“公子请坐。”
杨飞倒没客气,一屁股坐下,叮嘱道:“小月姑娘,你现在是自由之身,不要老是自称奴婢,免得让人看轻。”
幸小月神色一紧道:“奴婢是公子赎出来的,自然是公子的人,公子这么说,难道是嫌弃奴婢?”
杨飞连连摆手道:“哪有此事?我的意思是说你以后大可自择良缘,不用跟着我做婢女!”他大感头痛:怎的幸小月说话的口气和小蝶一模一样?
幸小月垂下头去,低声道:“奴婢愿意一辈子服侍公子,公子以后如若有空,就来这里坐坐,奴婢陪公子说话解闷。”
这不是白玉霜原来说的金屋藏娇吗?杨飞怔怔瞧着幸小月,与数月前在软香居初见她时不同,此时的幸小月粉黛不施,铅华尽洗,媚态全无,显得清纯秀丽,端庄脱俗,颇有些小家碧玉的风采。
“哦,差点忘了给公子倒茶,家里没有热水,奴婢这就去烧,公子稍候片刻。”迎着杨飞的灼人目光,幸小月一阵娇羞,借口脱身,躲到里面烧起水来。
杨飞见她如此娇俏可人,心想如此金屋藏娇倒也不错。
他对着暖炉,取了会暖,门口响起敲门声,一名苍老嘶哑的妇人声音传来:“小月,小月在吗?”
“小月正忙,大婶有事吗?”杨飞匆匆开门,门外是一名中年妇人,双手托着一个硕大瓷碗,不知内盛何物。
那妇人匆匆进屋,将大碗放到桌上,绕着杨飞,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啧啧赞道:“这么年轻的后生,小月真有福份。”
杨飞老脸一红道:“还未请教大婶是…”
那妇人含笑道:“老身婆家姓张,别人都称我张婶,就住在隔壁。”
她话未说完,幸小月手拎水壶,匆匆赶出,羞声道:“张婶,你怎么来啦?”不知为何,此刻她眉宇之间,隐隐露出一丝难以让人察觉的愁色。
张婶左瞅瞅杨飞,右瞧瞧幸小月,愈看那张堆满皱纹的老脸愈是高兴,笑呵呵道:“咱们小月终于守得云开,今晚元宵佳节,张婶家也没啥东西好送的,老身便做了这些元宵,你们小两口吃过以后,讨个吉利,一定和和美美,团团圆圆。”
幸小月粉脸绯红,偷偷瞄了杨飞一眼,嗔道:“张婶,看您说的,小月只是公子的奴婢罢了。”
张婶道:“张婶心里跟明镜似的,你这小丫头还想瞒张婶?杨公子,你说是不是?”
“是,是!”杨飞唯唯应是,忍不住问:“张婶,你如何知道晚辈姓张?”
张婶愕了一下,道:“你家小月天天把你挂在嘴边,我们这院子里的都知公子你的高姓大名,小月,你说是不是?”
幸小月笑容略显勉强,应道:“是啊。”
张婶又道:“好啦,你们小两口久别重逢,张婶就不打扰了,这些元宵是张婶的一片心意,可别忘了吃。”
杨飞将张婶送出站外,远远道:“张婶慢走。”回头见幸小月呆呆怔立,魂不守舍,满怀心事的模样,笑问道:“小月,你在想什么事情,可否说来听听?”
幸小月啊的一声,急急掩饰道:“没,没什么。”
杨飞也懒得追问她女儿家的心事,瞧着桌上的元宵,两眼放光道:“好久没吃元宵啦,小月,快拿碗来。”
幸小月犹豫道:“公子,真的要吃这些元宵吗?”
杨飞反问道:“元宵不用来吃,难道用来看的吗?何况张婶一片盛情,咱们不吃岂非对不住人家?”
“那奴婢去拿碗!”幸小月欲言又止,转身离去。
杨飞兴冲冲的盛了一碗,拿起汤匙,正欲食用,忽闻幸小月大声喝道:“公子,不可。”
杨飞到嘴的汤圆又吐了回去,愕然问:“小月,怎么啦?”
幸小月颇不自然的笑不笑道:“奴婢见它有些烫,公子还是凉凉再吃吧。”
杨飞轻轻试了一口,奇道:“不冷不热,刚刚好啊。”
幸小月好似做错了事的孩子,垂首小声道:“那是奴婢看错了。”
杨飞正色道:“小月,自打那张婶来,你就变得奇奇怪怪的,是不是她以前经常欺负你,这次见我来,故意示好,免得我找她麻烦?”
幸小月嗔道:“公子你想到哪去啦,这几个月来,要不是张婶关照,奴婢怕是早住不下去了?”
杨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见幸小月责怪,悻悻笑道:“原来我错怪好人了。”
片刻之间,杨飞便吃了两碗元宵,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回头望向幸小月,却见她脸色苍白,娇躯无力的靠在壁上,轻轻颤抖。
“小月,你怎么了?”杨飞用手轻抚在幸小月额头,竟然都是汗渍。
幸小月轻轻一震,退开两步,低声道:“只是有些冷罢了。”
杨飞道:“若是寒冷,怎会出汗?”
幸小月道:“奴婢跟公子一起,唯恐服侍不周,让公子不快,所以有些紧张。”
杨飞半信半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幸小月脸色大变,又是摆手,又是摇头道:“没有,没有,公子想到哪去了?”
杨飞自嘲道:“看来我在这里让你浑身不自在,时候不早了,你先去睡吧。”
幸小月低声问:“公子今晚要在此留宿吗?”
杨飞老脸微红,摇头道:“我跟玉霜姐在此约好子时相见,等她来了便走,离开长安后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公子要去干大事吗?”幸小月望了望窗外那轮高悬的圆月,道:“距子时还有大半个时辰,奴婢便陪公子说说话儿。”
幸小月加满灯油,自房内搬了张小木椅,侧首坐在杨飞身畔,杨飞瞧着她,忍不住将她略感粗糙的小手捏在掌心,细细把玩。
她双手伤痕不少,显是平时干活所致,杨飞心中感伤,问道:“小月,你这几个月吃了不少苦头吧?”
“虽然有些累,但比原来开心多了!”幸小月泪水不觉悄然落下,轻轻拭了一下,展颜笑道:“公子,咱们久别重逢,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好吗?”
杨飞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笑嘻嘻道:“小月,我有件好消息告诉你,你听了可别太激动。”
幸小月道:“是什么事?”
杨飞道:“我在太原碰到一个小乞丐,你猜他是谁?”
幸小月颤声道:“是谁?”
杨飞得意的道:“你不是有个失散已久的兄弟,还托我帮你找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当时我一听那小乞丐也叫幸小龙,便留了个心眼,后来查到他也有与你一般无二的古玉,才敢确定他便是你的同胞兄弟。”其实此事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若非幸小龙提起,他哪想得起来?
幸小月声音反而平静下来:“是真的吗?”
杨飞反问道:“你怎么好象不大高兴?是不是在怪我没有将你弟弟带来长安与你相聚。”
幸小月强颜笑道:“哪有此事?公子帮奴婢找到弟弟,奴婢感激还不及,怎会责怪公子?”
杨飞一脸歉然道:“实因我惹上麻烦,正在逃命,不敢带着小龙,免得连累了他。”
幸小月急急道:“奴婢真的毫无责怪公子的意思。”
杨飞道:“那你为何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
“我…”幸小月欲言又止,余下之言难于启齿。
“那是因为她出卖了你!”一个得意的声音远远传来,杨飞脸色一变,抓起长剑,大喝道:“何方神圣?还不速速现身?”
“轰”屋顶洞开,寒风大作,顿将油灯吹灭,一道身影在沙石碎瓦之中,奔袭而来。
首先遭秧的是那张太师椅,滑出丈许的杨飞将幸小月往背后一带,长剑出鞘,击落那几件暗器,大声道:“你是何人?”
那人全身黑衣,身材魁梧,因背对月光,难见面容。
黑衣人哈哈笑道:“你死到临头,又何必知道我是谁?”
“看看到底是谁死到临头?”杨飞大喝一声,剑光如虹,封住黑衣人去路。
“铛铛”两声,那黑衣人不知在身体何处装了精铁,杨飞一连两剑,皆刺其上。
那黑衣人道:“此处已被我们团团围住,杨飞,你插翅难飞,若不想死,最好乖乖束手就擒。”
杨飞冷哼道:“好大的口气,你爷爷我可不信你有这般厉害。”招式一变,使出归云剑法最后一式“风云际会”,这一招颇具威力,最适在这狭小空间斩杀敌人。
可惜的是他火候不够,施展开来,只能将黑衣人逼退。
那黑衣人连挡九剑,已然退出房外。
杨飞追杀出去,突闻暗器破空声至,不假思索,身形滴溜溜一转,勉强挑飞来袭暗器,心中大骂:竟连暗招都使出来了。
他转首望去,顿时大惊,原来暗算他的竟是先前那位好心送元宵的张婶。
那张婶装束未变,可身手矫捷,举止仪态,根本不似年过五旬的老妇人,连原本勾偻的腰肢也挺直起来。
如果这是个陷阱,那幸小月肯定知情,难道让他来此的白玉霜也不例外?杨飞阵阵心寒,望向脸色惨白的幸小月,哪还不明白她刚刚为何诸多反常?
“看招!”那“张婶”右手一扬,杨飞抽身疾退,冷不防先前那黑衣人早守候在此,等他上钩。
杨飞旧力已尽,变招不及,功骤后背,硬生生捱了一掌。
而那假张婶出手之后,竟然无声无息,原来是虚晃一枪,诱杨飞上当。
杨飞鲜血狂喷,跌坐在地,老脸苍白,嘶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他凝神细听,四周敌人甚众,不下数十,将此团团围住。
“你又何必知道?”“张婶”掠到杨飞面前,冷喝道:“杨飞,你交出东西,我们便放你一马。”她声音娇甜,分明是个年轻女子,也难为她装得如此之老。
杨飞明知故问道:“什么东西?”心想老子才没那么笨,交出蝉翼剑,多半被你们杀人灭口,何况那剑眼下根本不在身上。
“张婶”寒声道:“看来你不见棺材不掉泪。”
“在下见了棺材当然会掉泪。”杨飞语气一变道:“只是唐小姐乔装易容,在此伏击,就为了一件不知所谓的东西吗?”
“你如何知道本姑娘姓唐?”那“张婶”吃惊不已,左手一抹,顿时面目全非,原本满是皱纹的老脸变得柔滑如玉,娇艳美丽,不过可惜的是此刻这张俏脸因惊讶愤怒略带戾气有些大煞风景,她冷冷道:“你找死。”戴着鹿皮手套的右手扬起,扣在指间的银针之上泛着蓝光,显是浸有剧毒。
其实杨飞只是随口瞎猜,孰料一猜即中。
“不要!”幸小月飞身扑到杨飞身上,大声道:“你们答应过我,不伤害他的。”
杨飞道:“小月,你太天真了,我虽不知你为何与他们合谋,但你以为他们奸谋得逞之后,会放过你我吗?”
“他们拿小龙要挟,要我就范!”幸小月连连摇头,泪流满面道:“公子,都是我害了你。”
杨飞此时才知为何幸小月闻了幸小龙的讯息毫无喜色,柔声道:“其实是我连累了你,如果我此次脱险,定会救出你兄弟。”
幸小月热泪盈眶道:“奴婢恩将仇报,公子不但不责怪,还以怨报德,公子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来生结草衔环,报答公子。”
杨飞微笑道:“只有你能和你兄弟幸幸福福的过完此生,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那唐姓女子冷哼道:“你们两个,别谈什么前世今生的?杨公子,你是光明磊落,情深意重的正人君子,我唐芸代表唐门对天发誓,只要你交出剑来,并保证不宣扬出去,唐门既往不咎,放你们一马。”
这唐芸乃唐门后起之秀的佼佼者,年轻虽轻,在西南武林却大大有名,人称“散花天女”,只是杨飞孤陋寡闻,不知而已。
“你们果然是唐门中人!”杨飞首次得人赞他是个正人君子,豪气陡增,强提真气,抹去嘴角的血渍,轻轻推开幸小月,缓缓站起。
唐芸秀眉紧蹙道:“再不答应,休怪本姑娘手下无情。”
杨飞缓缓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在下…”右手内力一吐,手长那把十两银子买来的长剑顿时寸寸而碎,化作无数寒星,将唐芸身前要害封得严严实实。
唐芸以暗器成名,接暗器的功夫亦是一流,虽然猝不及防,仍将所有碎剑悉数接下,还把手中赖以成名的八根断魂针同时射出。
杨飞亦未闲着,连闪带拂,堪堪避过银针,呼呼数掌,狂攻而去。
唐芸措手不及,迎个正着,一声娇呼,被硬捱了她两掌的杨飞制住。
杨飞上次在太原亦是用擒住杨云飞后脱身,此次不过故技重施。
落入魔掌的唐芸如玉脸颊涌起两团红晕,冷冷道:“想不到你是这么一个卑鄙无耻,趁机偷袭的小人!”
杨飞反唇相讥道:“先偷袭的是唐姑娘,本公子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唐芸问道:“你想怎样?”
杨飞向幸小月示意,让她来到身畔,方道:“你让小月姐弟和我离开,我便放了你。”
唐芸道:“你以为我会答应吗?”
杨飞捏在她玉颈的大手一紧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捏死你,来个同归于尽。”
唐芸倔强的扭过头来,怒目相视道:“那你试试看。”
杨飞一声冷笑,正想让唐芸吃吃苦头,逼其就范,却忽然自她眼中瞧见一丝狡黠的嘲笑之意。他心中陡觉不妥,自己得手好象也太容易了些。
“公子,小心!”幸小月忽然大声疾呼,奋力将杨飞一推。
八根银钱电射而至,正是先前唐芸射出,不知飞到何处的断魂针。
七支断魂针直直没入幸小月体内,她娇躯一震,脸上涌起一股黑气,轻轻道了声“公子,对不起!”直挺挺倒在地上,美目兀自瞪得老大,当真死不瞪目。
杨飞亦是惨叫一声,幸小月拼死为他挡了七针,最后一针拐了个弯,透入他的胸口。
唐芸趁机脱身,不知何时,八支银针又回到她手中,每支上面带着黑褐色的血水,一滴滴落在地上,望着幸小月的尸首,目中闪过一丝悔意。
一股麻意缓缓自胸口扩散开来,杨飞咯了两口淤血,陡然瞧见当场丧命的幸小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小月!”
“姐姐!”几乎同时,不远传来一个大叫,一个矮小的身影奋不顾身,从院落西南角落奔出,正是幸小月失散已久的弟弟幸小龙。
原来幸小龙便被关在附近,想来是那看守之人见幸小月已死,放松了警惕,让他冲出。
“她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杀她?”杨飞缓缓站起,瞪着唐芸,冷冽的眼神令唐芸芳心一滞。
唐芸不自觉后退两步,辩解道:“是她心甘情愿为你挡针,否则现在躺下的该是你才对。”心想断魂见血封喉,此人中了一针,为何不倒?
杨飞身形一晃,忽然平空出现在唐芸跟前,大声暴喝,掌势如山而发,唐芸避无可避,与他对了一掌。
“啊”唐芸一声惨叫,连退七步,每退一步,口中便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杨飞内力之浑厚,当今武林,后起一辈,数者廖廖,唐芸只是暗器厉害,要论到真功夫,只怕差了老大一截,她与杨飞对掌,比拼内力,岂非自找苦吃。
“走”杨飞趁机拉起伏在幸小月尸首前,痛哭流涕的幸小龙,一连数掌,震开围在四周的唐门中人,脱出重围。
唐芸受制,幸小月身死到杨飞携幸小龙脱身,一切言之虽长,却不过数息之间,那些唐门中人猝不及防,被杨飞冲出,方才如梦初醒,稀稀疏疏发了几颗铁蒺藜,梅花镖之类的暗器,待及追去,杨飞二人早已无影无踪。
杨飞在长安长大,对地形自是极为熟悉,逛了两圈,便甩去追兵。
二人藏在一处黑巷,看着一个个黑衣人自巷口掠过,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终于黑影渐稀,二人松了口气,忽闻不远有人低声道:“六小姐,属下等搜遍方圆三里,都没发现那小子!”
又闻唐芸那中气不足的声音道:“他先是喝了下有蚀功散的元宵,又中了我那断魂针上的剧毒,难以逃远,定在左近,你们仔细再搜。”
蚀功散?光听名字,已知厉害!杨飞暗暗运功,丹田真气果然一点一点正在缓缓消失,只是他本身内力太过浑厚,一时不察而已。
他心中暗暗自嘲:自己中此奇毒,还懵然不知,要敌人言后方知。
杨飞忍不住探首瞧去,只见那名黑衣人离去之后,唐芸俯身吐了几口淤血,倦缩下来,那弱不经风的样子,令人几难相信她便是号令众多壮汉的首领。
杨飞距她不过十丈之遥,若是趁其不备,一个箭步便可冲出将她制住,夺取解药。
而幸小龙更是脸色涨红,双拳紧握,怒恨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唐芸,若非杨飞没有表示,他早就拼上小命,冲出为姐姐报仇了。
杨飞心中天人交战,不知是否搏上一搏,忽闻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只好又缩了回来。
脚步声移近,突闻唐芸有些惊讶的声音道:“九哥,你怎么来啦?”
沉默片刻,一个男子声音传入杨飞耳中:“他逃了吗?”
唐芸嗯了一声道:“他中了毒,逃不远的。”
杨飞如闻惊天霹雳,那声音他熟得不能再熟,来人正是与他朝夕相处,生活了八年的表兄付俊,杨飞心慌意乱,暗忖付俊与唐芸是什么劳什子兄妹,莫非付无忌与唐门不仅仅是勾结在一起,而且压根是唐门中人,只是为投振威镖局,改名换姓而已。
付俊双手还提着两盏灯笼,正是先前答应为白玉霜买的花灯。他将灯搁在一处台阶,搀起唐芸,柔声道:“十一妹,这里由为兄看着,你先回去休息一下。”
唐芸道:“可是这次行动由我全权负责,七叔答应过决不插手。”
付俊道:“事急从权,你在长安受了重伤,若是有个闪失,我爹如何对大伯交待?”
七叔?付无忌果是唐门中人,还是唐芸的七叔?杨飞再次猜中,哪里高兴得起来?
唐芸犹豫半晌,自囊中取了一块令符,递给付俊道:“那家伙奸诈无比,最会偷袭暗算,九哥须得小心提防。”
付俊应道:“为兄与他自小一起,他有什么花招,怎能逃出为兄法眼?”
八年的兄弟之情换来如此评语,杨飞心若滴血,痛苦不堪。
唐芸点了点头,终于步履蹒跚的渐渐远去。
寒风吹过,台阶上的花灯摇摇晃晃地挣扎了两下,终于翻滚下来,化成两团火光,霎刻之间,灰飞烟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付俊柔和的声音低唤道:“飞扬,我知你就在附近,快出来吧,唐芸已经走远,我不会害你的。”
你不会害我!杨飞心中一热,几欲冲出与付俊重述兄弟之情。
“飞扬,飞扬!”付俊又唤了两声。
一股淤血冲口而出,幸好杨飞见机极快,强自捂紧,方才没有咳出声来,忍了半天,伸手抹了抹鼻端的热流,瞧了一眼,掌心尽是黑色的鲜血。
他只觉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已不听使唤,双腿一软,无力的缓缓软倒在地。
“我要死了!”杨飞转过这个念头时,眼前是幸小龙焦急惊呼的面容,脑中一沉,昏厥过去。
“大哥,你怎么啦?大哥,你醒醒啊!”幸小龙终究是个半大孩子,见此情形,惊慌失措,略带哭腔的声音忍不住大叫出来。
付俊循声掠来,见杨飞倒在地上,肤色如墨,七窍流血,惊道:“他怎么啦?”
幸小龙拦在杨飞面前,恶狠狠道:“你这个坏蛋,不许伤害我大哥。”
付俊苦笑道:“他也是我的兄弟,我怎会害他?小兄弟快让开,他中了剧毒,再不救治,恐怕性命难保。”
幸小龙狠狠盯着他道:“刚才你和那杀死我姐姐的坏女人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跟他们都是一伙的。”
付俊见事情紧急,无暇多说,伸指戳去,幸小龙勉强一挡,应指而倒。他匆匆自怀中取了一个小瓷瓶,倒了两粒红色的丹药,撬开杨飞大嘴,塞了进去。
忽然,付俊身形一闪,掠到巷外,面无表情地负手而立。
不久,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他面前,讶然道:“原来是九公子,为何不见十一小姐?”
“她方才受伤不轻,已回去疗伤去了!”付俊手执方才唐芸留下的令符,在那黑衣人眼前一晃,淡淡道:“接下来你们受命于我,由我指挥。”
那黑衣人恭恭敬敬道:“是,公子。”
付俊问道:“找到了吗?”
黑衣人道:“这里地形复杂,咱们人手不够,实在…”
付俊怒道:“那还不快去找!”
“是,公子!”那黑衣人唯唯应诺,揖手告退,刚刚走了两步,又闻付俊喝道:“且慢!”他只好回头,诚惶诚恐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付俊沉吟道:“既然这么长时间还未找到,那敌人定已逃远,你们扩大范围,继续搜索,若是有何蛛丝马迹,回来报我。”
黑衣人应了一声,飞掠而去。
付俊四处查探了一番,确定附近无人,方才负起杨飞,解开幸小龙的穴道,低声对他道:“随我一起。”
幸小龙方才听他之言,倒也信了他几分,犹豫半晌,随他前行。
有付俊出面应对,他们一路疾奔,终于有惊无险回到幸小月住的那间民宅。
宅内寂静,许是所有人都去寻找杨飞踪迹,里面空无一人,幸小月的尸首仍躺在那里,幸小龙甫入院中,便忍不住扑了上去,号啕大哭起来。
付俊低喝道:“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他虽与幸小月不熟,见得此景,甚是伤感。
幸小龙止住哭声,用力抹了把泪水,迷惑地道:“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付俊苦笑道:“何谓好人?何谓坏人?坏人会做好事,好人亦会种恶果,为善为恶,不过一念之间。”见幸小龙一脸茫然,才想起他只是一个孩子,哪里听得懂这些。
“死者已矣,咱们还得救没有死的人,对不对?”付俊丢下这两句,匆匆进屋,将背上的杨飞小心翼翼放到榻上,又取了两粒丹药,喂杨飞服下,搭着脉门,运功助他驱毒。
他身为唐门中人,当然有唐门的独家解药,只是这解药对唐芸那断魂针毒有无效果,尚是不得而知。
幸好杨飞屎运极佳,过了片刻,咯了几口淤血,原本乌漆抹黑的老脸终于渐渐转白,微弱的呼吸也急骤起来,显是解药见效。
一直在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的幸小龙喜道:“杨大哥他好了吗?”
付俊摇头道:“断魂针上的毒是祛了,但他体内还有一种毒,名为蚀功散,我没有解药,亦无能为力。”
幸小龙急道:“那可怎么办?”
付俊道:“这种毒对身体虽有损伤,一时半会却要不了命,你们逃出险境,寻找名医为他医治,定能根除。”
幸小龙道:“可杨大哥这个样子,外面那些坏人都在寻他,我们如何逃出长安?”
付俊道:“我自会安排好一切,你…”忽然一声大喝:“什么人?”身形一晃,出现在门外。
不知何时,他的轻功变得如此之高,若是杨飞瞧见,恐难置信。
院门大开,白玉霜呆呆盯着幸小月的尸首,俏脸苍白,悲恸不已,她身着劲装,手持长剑,英姿飒爽,一副行走江湖的女侠装束。
二人陡见对方,皆是大惊,异口同声问:“你怎会在此?”
白玉霜道:“小月是你杀的吗?”
付俊不答反问道:“你认为是我杀的吗?”
白玉霜道:“此地别无他人,除了你还会是谁?”
付俊脸色急骤变幻,默然片刻,沉声问道:“你要离我而去吗?”
“是的!”白玉霜强抑夺眶而出的珠泪,顾左右而言他道:“飞扬呢,你是不是将他也…”
付俊冷冷打断道:“幸小月不是我杀的,飞扬是我兄弟,我更不会伤害他。”
白玉霜追问道:“那他人呢?”
“你就如此关心他?”付俊脸色苍白道:“原来方才杨飞真的去过你房中。”见白玉霜默语不语,往屋内指了一指,颓然道:“就在里面。”
白玉霜心忧杨飞,闻言急忙冲入屋内,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令付俊一阵心碎。
幸小龙警惕的守在杨飞床前,将白玉霜拦在身前道:“你是谁?”
白玉霜见他双目红肿,显然刚刚曾经大哭,眉目之间,与幸小月有些相似,算算年龄,立时猜出他的身份,问道:“你是幸小龙,对不对?”
幸小龙疑惑道:“我是幸小龙,不过我以前好象没有见过你。”
白玉霜道:“我是你姐姐的朋友白玉霜。”
“你是白姐姐?”幸小龙大叫一声,又惊又喜道:“我听姐姐提过你,你和杨大哥一样,都是好人。”扑入白玉霜怀中,哽咽道:“白姐姐,我姐姐她被坏人害死了。”
白玉霜柔声道:“你姐姐的大仇我们一定会报的,你是个乖孩子,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先让我看看你杨大哥的伤势如何了,好吗?”
“嗯”幸小龙向后退开,瞧着白玉霜,想起男女有别,小脸窘得通红。
白玉霜细细察看杨飞情形,她在镖局之时常为一干练功受伤的师兄弟们包扎伤口,长而久之,倒也略通医道。
幸小龙站在她身后,等她诊治完毕,问道:“白姐姐,杨大哥的伤势怎么样啦?”
白玉霜道:“他好象中了毒。”小伤不病她还能应付,疗毒非她所能为之。
幸小龙小声道:“外面的那个人说杨大哥中了两种毒,一种毒他给解了,另外还有一种毒他无能为力,不过那种毒一时还要不了杨大哥的命。”
白玉霜噢了一声,呆呆望向门外。
幸小龙忍不住低声问道:“白姐姐,外面那个人你认识吗?”
白玉霜犹豫半晌,如实相告道:“他是你杨大哥的表兄,也是我以前的未婚夫。”
幸小龙松了口气道:“原来那位大哥是个好人,我刚刚见他和杀了我姐姐的坏女人在一起,还以为他也是坏人呢。”
白玉霜脸色一变道:“他和杀死你姐姐的坏女人在一起?”
“不错!”答话的是一直在外面的付俊,他缓缓行来,脸色愈加阴沈,笑容苦涩无比:“我已经成了以前的吗?”
白玉霜冷冷道:“你不是自诩有很多女人吗?如此你岂非少了很多顾忌?”
付俊道:“那只是我瞎吹,我只有你一个,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决计不会胡说八道。”
白玉霜垂下头去,轻轻道:“所有事飞扬都跟我说了,你父亲杀了我爹,此仇不共戴天,我们以后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你说什么?”付俊如中雷殛,呆立良久,痛苦的抱着头,大声道:“这不可能,我爹怎么可能杀了你爹?”
白玉霜道:“你不要惺惺作态,假装不知,其实你们父子俩是一丘之貉,当面是人,背后是鬼,你父亲那老匹夫为了图谋那柄蝉翼剑,不但杀了我爹,还栽赃在飞扬身上,要不是飞扬命大,回来报讯,我说不得会被你们蒙骗一辈子。”
付俊连连摇头道:“不会的,一定不会的,飞扬肯定在骗你。”
白玉霜道:“飞扬骗我?哼,你爹是不是让你找我要一样东西?”
付俊怔怔道:“他是说过,可我从来没有想过…”
白玉霜取上背负长剑,一掀剑柄的机括,里面的蝉翼剑铮的一声弹了出来,她冷然道:“这就是你爹要的东西蝉翼剑,其实此剑有子母两柄,只有合二为一,才能悟出其中的秘密,剑在这里,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将剑抢走,向你父亲邀功。”
付俊血色褪尽,脸色苍白道:“我从未想过抢你的东西,更没想过杀你。”
白玉霜将蝉翼剑还入剑柄,缚回背上,寒声道:“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带飞扬离开长安,以后再见,就是我为父报仇之时。”
付俊握紧拳头,过了许久,方才镇定下来,淡淡道:“今晚难以出城,明早我送你们离开长安。”
第二章慕容世家
道路泥泞,崎岖难行,车厢的剧烈颠跛将从鬼门关逛了一圈的杨飞拖了回来。
自己现在何处?不会在阴曹地府吧?杨飞只觉全身上下似被紧紧缚住,不禁大力挣扎,脑袋重重撞在车壁之上,隐隐作痛。
“啊,你终于醒了!”旁边支肘假寐的白玉霜立时惊醒,紧紧抱住杨飞,喜极而泣道:“你已经睡了三日三夜了。”
“玉霜姐,玉霜姐!”杨飞首次与白玉霜如此亲近,不由大觉尴尬。
“哦,对不起!”白玉霜偷偷抹去泪痕,笑道:“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她这三日衣不解带,和杨飞挤在这马车之内,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小弟尚未完成师伯遗愿,岂会这么早死?”杨飞脸现灿烂的笑容,四下打量,并不宽敞的车厢被他所躺的矮榻占去大半,而白玉霜却勉强挤坐一侧,默默忍受自己身上散发的阵阵臭气。
白玉霜见他望着自己的眼神中包含着感激,所有委屈顿时化为乌有,憔悴的俏脸微微一红,嗔道:“几个月没见,你怎的变得跟你表哥一般油嘴滑舌的?”
杨飞干笑两声,忽然问道:“玉霜姐,小弟是被俊哥所救吗?”
白玉霜神色微变道:“不是。”其实杨飞所猜不差,只是付俊将三人送出长安城时特地叮嘱白玉霜不可将实情告知于他。
“原来是玉霜姐救了小弟,小弟…”杨飞勉强挣着坐了起来,却“哎呀”一声,又痛苦的倒下。
白玉霜服侍他躺好,责备道:“你毒伤未愈,岂可乱动。”
杨飞默默运功,却觉丹田空空如也,任他千呼万唤,亦是毫无动静,顿时大惊道:“我的武功,这是怎么回事?”
白玉霜一脸不忍道:“你中了一种叫蚀功散的奇毒,此毒对常人无效,可对武林中人来说,却是歹毒无比,能将他们精修数十载的内力化为乌有,你中了此毒足有三日三夜,恐怕…”
杨飞颓然道:“那我现在是不是武功全失?”
白玉霜柔声安慰道:“也不是全无解救之法,只要能尽快解去此毒,内力也会慢慢恢复。”
杨飞精神一振道:“咱们现在赶去江南找败家子,那小子医术高明,定能解此奇毒。”若非逼不得已,他是万万不肯低声下气去求南宫逸的。
白玉霜愕然道:“败家子是谁?”
杨飞“败家子”一向叫顺口了,老也改不过来,尴尬地笑道:“是南宫世家的二公子南宫逸。”
白玉霜啐道:“人家堂堂世家公子,救死扶伤,你干嘛骂人家中败家子?”
“那小子老在外面四处游荡,大手大家的花家里的银子,不是败家子是什么?”杨飞兀自不服,连声辩解,可见白玉霜嗔中带怒,俏脸挂霜的可人神情,心中一软,苦着脸道:“小弟错了,玉霜姐你别生气。”
白玉霜呆呆瞧着他,忽然笑骂道:“几月不见,你为何变得跟你表哥一个德性?”
杨飞与付俊已然反目,闻白玉霜左一个你表哥,右一个你表哥,心中老大不舒服,问道:“玉霜姐,你还在想着俊哥吗?”
“他是我杀父仇人之子,我岂会想着他?”白玉霜忽然大声娇笑,笑声凄凉,笑得半晌,忽然伏在榻首轻轻抽泣起来。
杨飞低声道:“玉霜姐,你大声哭出来,别憋在心里。”
白玉霜抬首望他,晶莹的泪珠犹挂俏脸,别有一番楚楚风情。
有美在前,何况还是青梅竹马!杨飞色胆方起,大力陡生,爬将起来,伸手将白玉霜搂入怀中,轻轻拭去她脸上泪痕,咬着她圆润的耳珠道:“玉霜姐,小弟从小就喜欢你,只是有表哥在,小弟一直不敢明说,今后,今后你就做我的女人吧。”他一向敬畏白玉霜,若是以前,是万万不敢如此大胆放肆。
白玉霜哪想一向老实的杨飞如此大胆,顿时惊得呆了,看着杨飞一双淫手探入衣襟,然后大嘴吻来,她挣了两下,僵在当场,由着杨飞大占便宜。
良久,杨飞得偿夙愿,心满意足,松开娇喘吁吁,面红耳赤的白玉霜,柔声道:“玉霜姐,小弟一定会象俊哥那般好好待你的。”
白玉霜神色一黯道:“不要再提他了。”
杨飞暗骂自己蠢蛋,如此良辰美景,别的不提,干嘛提付俊?他打了个哈哈,忿开话题道:“是谁在外驾车?信得过吗?”
白玉霜正襟坐好,强笑道:“是李老伯,他对白家忠心耿耿,绝对可信,而且镖局中人根本不知他和白家的关系。”
杨飞笑道:“没想到玉霜姐还留了如此一手。”
白玉霜低声道:“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是爹对他有救命之恩,我只是依照爹早先的嘱托行事而已。”
杨飞怔道:“原来师伯早有交待!”
白玉霜忽道:“飞扬,对不起!”
杨飞愕然道:“玉霜姐,你哪里对不起我?”他心中一紧,暗忖白玉霜莫非与俊哥已珠胎暗结,故有此说?
白玉霜黯然道:“若非我大意使然,让付无忌知道小月的事,她也不会死了。”
杨飞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安慰道:“玉霜姐这么说,那小弟更是罪大恶极,都是小弟连累她,她才…”
白玉霜幽幽道:“希望小月在天之灵,不要怪罪我们。”
二人伤感半天,杨飞又问道:“玉霜姐,小月有个亲生兄弟叫幸小龙,你可见过?”
白玉霜道:“他说他要找他师父学好武功,为姊报仇雪恨,离开长安后便不知去向。”
杨飞道:“他师父是丐帮四大长老之一的‘酒丐’元天化,假以时日,想必会有一番出息。”
白玉霜叹道:“他小小年纪,可不要被仇恨蒙蔽心灵,以致做出错事来。”此语又何尝不是说自己?
杨飞愧然道:“小月临终要小弟好好照应她弟弟,可恨小弟现在自身难保,无法照办!”
白玉霜道:“丐帮乃江湖第一大帮,他师父又德高望重,想来保护好小龙,你不用担心。”
“希望如此!”杨飞心中感慨,推开车窗,外面日薄西山,原来已近黄昏。
白玉霜这几日甚是疲倦,见他不语,便伏首睡去。
晚霞将天际染成一片彤红,万千变幻的云彩辉印着一片银白的大地,向世人展现那令人沉醉的如画风光。
杨飞呆坐若痴,他凝望远方,灵台空明,心神随着天地无限延伸开去,刹那之间,方圆百里的虫呜鸟语,人踪物影,无不尽在他脑中呈现。
天地渐渐暗了下来,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远眺”。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忽忽之间,只闻白玉霜焦急的声音疾呼道:“飞扬,你怎么啦?”那声音好似极远,又好似极近。
杨飞身体一震,自那美好的感觉中回过神来,望着泪痕满脸的白玉霜,愕然问道:“玉霜姐,怎么啦?”
白玉霜破啼为笑道:“你方才无声无息,心跳全无,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杨飞大吃一惊道:“玉霜姐,你不要吓我,我不过看了片刻晚霞。”
“片刻?”白玉霜娇哼一声道:“都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杨飞望着繁星似点的夜空,搔首道:“对不起,玉霜姐,让你受惊,小弟实在,实在…”
白玉霜板起脸道:“你知道就好。”见他可怜兮兮的傻样,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是夜,三人觅了处有水源的小山谷夜宿。
那李老伯年近六旬,不苟言笑,弓背微驼,不时还咳上两声,看起来既老且朽,可那麻利的动作和目中偶尔掠过的敏锐眼神让杨飞知道此老必是一个武林高手,不敢失了礼数。
车内安营扎帐之物一应俱全,杨飞心怀歉意,干起活来也格外卖力,那副身轻气爽,“力大无穷”的样子令白玉霜暗暗称奇:他不是内力尽丧,刚刚还虚弱不堪,连站立还需人搀扶吗?
围着火堆,食过干粮,三人便商议如何露宿。
前两日杨飞昏迷不醒,白玉霜为了照看,便和衣与他一起睡在营帐,由李老伯守候马车。
可是如今杨飞活蹦乱跳,白玉霜哪里还能与他同帐而眠,否则难保这小子不色胆包天,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最后,白玉霜与李老伯换了个位置,睡在马车之内,而杨飞只好和李老伯同居营帐。
杨飞对着那张皱巴巴的老脸,听着震天欲聋的鼾声,辗转返侧,难以入眠。他心中不禁大叫倒霉,暗忖早知如此,就厚着脸皮央白玉霜和自己一起大帐同眠了。
好不容易捱到半夜,正在酣睡的李老伯突然一跃而起,抓起枕边的马鞭,掠出帐外。
“李老伯,怎么回事?”车内白玉霜和衣而卧,也是孤枕难眠,闻得动静,拿起长剑,匆匆跳下车来。
李老伯的回答简单之极:“有敌人!”
白玉霜神色微变,掠到杨飞身侧,叮嘱道:“你武功尽失,躲到车内,切勿出来。”
自己为何老要女人保护?杨飞大感不是滋味,可他内力尽丧,就算想要帮忙,也力有未逮,应了一声,依言登车,借着月光,自窗缝瞧去,果见不远十余骠骑汹涌驰至。
李老伯一语不发,圈起马鞭,迎将上去,与敌人战作一团。
白玉霜随即加入战团,二人联手御敌,竟然与众敌战了个棋鼓相当。
杨飞瞧着咋舌不已:他本以为白玉霜的武功较自己内力未失之前差出老远,依现在看来,自己就算武功犹在,只怕仍差她老大一截,看来白玉霜自小经白向天暗里调较,武功非同凡响,只是一向藏拙,未曾显山露水而已。
白玉霜究竟是个女子,战得半个时辰,内力不济,渐渐败下阵来。
“小姐,退下!”李老伯独撑战局,突然厉声大喝,在呼呼风声之中,发出连连暴响,更奇异的是,在黑夜之中,电光隐现。
“雷霆万钧?”一名使钩黑衣人低声惊呼,身形疾退。
其他十余名黑衣人却没有他见机得快,瞬刻之间,被长鞭圈住,欲走难离。
长鞭在黑夜中形成一道道光圈,那些黑衣人若被抽中,随即一阵抽搐,惨叫连连,倒毙在地,受伤之处,焦黑一片。
数十息之后,那些来不及逃走的黑衣人无一生还,变成一具具焦尸。
先前那黑衣人已逃出百丈之遥,突感背后劲风袭至,不假思索,手中双钩一错,接个正着,可他还未来得及庆幸,便闻白玉霜娇喝一声,印堂一凉,连惨叫亦未发出,便直挺挺倒在地上。
白玉霜一指毙敌,可那黑衣人额头破开一个血洞,鲜血和脑浆爆将出来,她避之不及,被溅了个满头满脸。腹中一阵恶心,俯首大吐特吐,差点连胆汁也吐了出来。
李老伯扬鞭立定,冷冷望着漆黑的远方,愈发苍白难看的老脸神色蓦地一变。
狂风忽然大作,积雪飞扬,无数寒星裹挟其中,四面八方的奔袭而至。
李老伯身形一转,将长鞭舞得密不透风,在漫天鞭影之中,直发出一阵叮叮咚咚的脆响。
“好功夫!”伴随一声大笑,一道形如鬼魅的身影飘忽掠过,一连数掌,击向李老伯。
李老伯百忙之中,勉强挡了三掌,最后一掌正中胸口。他身躯晃了一晃,厉喝一声,长鞭一阵暴响,有如电弧般向前抽去。
“轰隆”一声,场中爆成一个数丈方圆的大坑,二人相对峙立,沙石扬尽,只见那名偷袭之人黑衣蒙面,难见真容。
白玉霜娇叱一声,人剑合一,直刺来人。
那黑衣人哈哈一阵大笑,双掌一拂,白玉霜剑势一滞,再看之时,那人已不见踪影。
“飞扬!”白玉霜脸色骤变,掠到车旁,推门一看,里面杨飞踪迹杳无?
白玉霜一咬银牙,提剑追得几步,忽闻李老伯低沉的声音喝道:“小姐!”
白玉霜方始发现他面若黑漆,显中剧毒,大惊道:“李老伯,你中毒了?”
李老伯强撑摇摇欲坠的残躯,苦笑不已:“小姐,老奴不能再伺候你了。”
白玉霜急急道:“你所中何毒?玉霜去觅解药。”
“唐门的三步倒见血封喉,老奴中毒已深,恐怕无药可救。”李老伯咳了两声,嘴角渗出汩汩血丝,跌坐在地,低声道:“小姐快去救杨公子。”
白玉霜道:“玉霜岂可弃您老不顾。”盘坐下来,助他疗毒。
※※※
杨飞被唐芸提在手中,耳边风声呼呼,两侧黑影向后疾退,他心中害怕之极,壮起胆子大声道:“妖女,放开老子!”
“闭嘴!”唐芸不耐烦地冷喝道:“再乱喊乱叫,本姑娘便一针刺死你。”她提着一个大男人,一路飞掠,渐感力乏,哪有心情与杨飞闲扯。
杨飞望着她手中的八支银针,心中一凛,暗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老子武功恢复以后,再找你这小丫头报仇。
他乖乖闭嘴,忽然色目瞪得老大,原来唐芸将他侧提,无巧不巧,他目光所视,正好是唐芸急骤起伏的诱人酥胸,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大饱眼福之际,恨不能扑将上去,狠狠咬上一口,以图后快。
“你在看什么?”不知何时,唐芸已然驻足,见这家伙盯着自己胸口淫光大放,顿时又羞又怒,将他狠狠掷在地上。
幸而此处是个山坳,少有人迹,地上积雪颇厚,杨飞虽然摔得灰头土脸,却没有再次遭秧。不过他穴道受制,无法动弹,犹若死鱼般直挺挺躺在那里,闷声道:“在下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珠子能动,无意看到什么地方,也不足为奇。”
银光一闪,八支银针贴着杨飞身侧,团团钉住,最险的一针自他胯下穿过,只要偏上寸许,恐怕他以后再也无法大展雄风。
唐芸道:“你道本姑娘真不会杀你吗?”
杨飞明知唐芸在没有得到蝉翼剑之前不会杀他,大义凛然道:“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只求姑娘给在下一个痛快。”
唐芸冷冷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姑娘会让你生不如死。”
杨飞不惊反笑道:“姑娘不会准备将在下今天一刀,明日一剑,千刀万剐之后,才让在下如愿吧?”
“是又如何?”其实唐芸只是随口说说,真要她将杨飞如此这般,倒也是不敢下手的。
杨飞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惜啊可惜!”
唐芸不觉问道:“你可惜什么?”
杨飞道:“可惜姑娘生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却有这般一副蛇蝎心肠。”
唐芸闻他赞自己貌美,本是心中暗喜,可听了最后一句,勃然大怒。
“找死!”杨飞眼前寒星点点,那八支银针排成一字,刺向他的面门。
杨飞方才说得豪气万丈,但死到临头,便骇得屁滚尿流,就差没有当场出糗。
唐芸见他没有求饶,心下叹服,暗生敬意,哪里料到这家伙是吓得呆了。
那些银针来去如电,无影无踪,可到了杨飞眼前三分之处,却凝定下来。
杨飞到地府逛了一圈,吓出一身冷汗,惊魂甫定,月光映下,方才发现那些银针尾端皆系着一根形若无物的长丝,怪不得唐芸能如臂驱役,收发自如。
唐芸收起银针,冷冷问道:“你将蝉翼剑藏在何处?”
杨飞笑嘻嘻道:“姑娘要知道倒也不难,只要先放了在下。”
唐芸道:“你想耍什么花样?”
杨飞道:“在下此刻功力尽失,就算有什么花样,也难逃姑娘之手。”
唐芸知他诡计多端,仍在犹豫,杨飞添油加醋道:“何况在下这般躺着,就算姑娘放过在下,只需两个时辰,在下亦将活活冻死。”
唐芸一想也对,便道:“那好吧,等我解开你的穴道,你可不许耍花样。”
杨飞道:“姑娘放心,在下一定老老实实,不耍花样。”
唐芸摒指在他身上点了两下,杨飞哎哟一声,打了个滚,揉着酸麻的手脚,赔着笑脸,爬将起来。
唐芸喝道:“我放了你,快说,在哪?”
杨飞道:“那东西众所瞩目,在下当然不敢随身携带,藏在一个任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以后再取。”
唐芸道:“什么地方?”
杨飞又道:“那地方隐密之极,在下就算说了,姑娘也未必寻得到。”
唐芸见他罗里罗嗦,就是不说地方,颇感不耐道:“少说废话。”
杨飞道:“姑娘走近一点…”
唐芸芳心警惕起来,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杨飞苦笑道:“姑娘只消一个小指头,就可将在下就地正法,在下还能干什么?此地虽然空旷,却难保没有旁人,那东西人人欲得,在下若说得稍稍大声,让人听见,先去取了,姑娘岂非竹篮打水,空喜一场,还要误会在下中饱私囊。”他近来成语学得不少,每每出口成章,可这最后一句却有些不伦不类。
唐芸暗暗好笑,也不道破,应道:“这倒也是!”缓缓行近,低声道:“你说得小声一些。”手中暗扣断魂针,杨飞稍有不妥,便将他射个对穿。
二人相距咫尺,杨飞附耳道:“那东西就在…”突然语气一变,又惊又喜道:“玉霜姐,你终于来救我了。”
唐芸大惊,转首回望,可后面哪里有人。
她疑心未起,后脑忽遭重击,眼角刚刚瞧见杨飞一脸奸笑,便又挨了一记重拳,立时昏了过去。
杨飞喃喃道:“这是你自找的,可别怪我辣手摧花。”他点穴功夫本就不甚高明,又功力尽失,点穴怕是不大灵光,故未怜香惜玉。
他怔怔瞧着唐芸,忽觉她脸廓十分熟悉,好似多年以前便曾见过。
她是豪门千金,自己原本不过一个镖局的小混混,若非诸般奇遇,恐怕一生无缘得见,以前怎会见过?杨飞暗暗自嘲,俯身在唐芸身上一阵摸索。
“找到了!”杨飞一声欢呼,取下唐芸腰际取下一方行囊,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些杂物,小瓶倒也不少,却不知哪瓶是蚀功散的解药。
杨飞将行囊收好,笑嘻嘻道:“唐姑娘,后会有期,以后可不要这般凶神恶煞,小心嫁不出去!”淫手忍不住在唐芸吹弹可破的脸蛋狠狠拧了一把,起身离去。
北风呼呼,眨眼便将他的足迹掩得干干净净。
杨飞离开不到数里,只闻唐芸暴怒的声音自风雪之中远远传来:“姓杨的,你给本姑娘记住,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杨飞小声嘲讽道:“不为人,难道为鬼吗?”他生恐碰上唐芸的手下,故而绕了老大一圈,累得气喘如牛,回到方才白玉霜激斗之地。
马车依在,可白李二人已然不见,杨飞又不能大声呼喊,心中暗暗叫苦,此情此景,他孤身一人,四处乱窜,迟早被敌人擒下去见唐芸,那小丫头大怒之下,痛下杀手,恐怕他这条小命难保。忽然转念又想二人定是去追唐芸救他,无功而返,定会回来。
他饥寒交迫,吃了些干粮,藏在马车之内,候了半个时辰,不觉熟睡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杨飞一觉醒来,入目是描金绣帐,室内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此乃何处?杨飞意欲起床离榻,稍加动弹,只觉全身疼痛欲裂,不禁哎哟惨叫一声。
一名婢女打扮的清秀少女闻声赶来,见杨飞眼睛瞪得老大,又惊又喜道:“公子,你终于醒了。”
杨飞勉强一笑,问道:“姑娘,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婢女微笑道:“此乃慕容山庄,奴婢名唤喜儿,是奉宗主之命在此专门伺候公子,公子若不嫌弃,请直唤奴婢名字。”她虽然说得一口官腔,却带着一股甜甜的江南口音,与南宫燕颇为相似。
“慕容山庄?宗主?”杨飞呆呆瞧着喜儿,怔怔道:“难道这里是慕容世家?”
喜儿道:“公子猜得没错。”
杨飞又问:“在下如何来到贵府的?”
喜儿道:“是白小姐带公子来的,公子难道不知吗?”
杨飞狂喜道:“她人呢?我要见她。”莫名力起,不觉自被中钻出,却又“啊”的一声缩了回去,原来他身上一丝不挂。
喜儿显已司空见惯,毫不介怀道:“公子病体未愈,不宜起身,奴婢这就去请白小姐,她知道公子醒了,定然欢喜得很。”
杨飞老脸微红道:“喜儿姑娘,有劳了。”
喜儿微微一笑,飘然离去。
杨飞闭目细思:白玉霜带他远涉千里,来到江南,看来他昏迷已然有些时日,不知南宫燕的情形如何,两大世家同处江南,相距想必不远,若他此刻能够动弹,定会快马加鞭,前去相见。
随着一阵拂面香风,只见白玉霜快步奔入。
此刻白玉霜一身仕女打扮,还少有的薄施粉黛,显得颇为秀丽。
杨飞哽咽道:“玉霜姐!”他重病初醒,陡见故人,恍如隔世,直想扑入白玉霜怀中大哭一场。
白玉霜倒先他落下泪来:“飞扬,你终于醒转,太好了!”
二人相对哭了半晌,杨飞方才注意在她后面除了喜儿,还跟着一名朗目星眉,风流倜倘,俊俏非凡,令他自惭形秽的年轻公子,正含笑而望。他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抹去老泪,讪讪道:“玉霜姐,这位兄台是…”
白玉霜起身道:“他叫慕容平,是慕容世家的现任宗主。”
慕容平抱拳道:“杨兄,久仰久仰。”
“久仰久仰!”杨飞自叹风采远远不如,心中嫉妒之极,暗暗骂了一声久仰个屁,勉强还了一礼,大感愕然道:“慕容兄,慕容世家的宗主不是慕容天老前辈吗?难不成…”
慕容平神色一黯道:“家父早在年前便已去逝了。”
杨飞惊道:“慕容前辈正值壮年,为何会英年早逝?”
慕容平道:“家父早年练功走火入魔,一直恶疾缠身,终在数月之前不治而亡。”
杨飞连忙赔礼道:“慕容兄,请恕在下失言了。”
“不知者不罪!”慕容平愁眉一展,笑道:“或许此刻家父正和白叔叔在天上故友重逢,把手言欢呢?”
“正是,正是!”杨飞贼目在慕容平身上上下打量,心中大感老天不公:凭什么这小子出身豪门,还生得如此俊俏?他忍住嫉意,大拍马屁道:“慕容兄少年英杰,定能将慕容世家打理得蒸蒸日上,笑傲江湖。”
慕容平叹道:“杨兄过誉了,在下只盼守住这份基业,不要有愧祖宗便额手称庆了。”
当今武林有一帮二庄三家七派之说,这三家便指唐门、南宫、慕容三大世家,其中尤以唐门势力最为庞大,而以南宫世家最为殷富,反是慕容世家财势皆不及其他两家,总是叨陪末座,一直难有起色,渐有沦为江湖二流世家之势。
白玉霜忽然笑道:“你们两个倒没完没了了,都是一家人,干嘛这么客套?”
“一家人?”杨飞满脸狐疑,心想我与他素不相识,何来一家人之说。
白玉霜看出杨飞心中疑惑,亲昵地拉过慕容平,倚着他道:“飞扬,为姊经过深思熟虑,已决定嫁给他。”
“玉霜姐,你要嫁给他?”杨飞大吃一惊,暗道你连父亲的遗命也不听了?
慕容平皱眉道:“霜儿,杨兄弟刚醒,你何必急着告诉他这个消息?”
白玉霜道:“人家现在除了他,别无亲人,不告诉他告诉谁?”
杨飞怔了半晌,失魂落魄道:“你们何时成亲?”
慕容平道:“三月初八,还有十余天,我们还以为杨兄弟无法及时醒转,到时婚礼难免有憾。”
“还有十天就是三月初八?”杨飞吃力的咽了下口水,追问道:“今天是什么时候?”
慕容平笑道:“今日二月二十六,原来杨兄还不知自己在榻上昏迷了一个多月,待会让大夫给杨兄瞧瞧身体可还有什么不妥?”
“多谢慕容兄!”杨飞一脸苦笑,暗道自己的不妥多如牛毛,恐怕华佗再世也难救治。
慕容平见杨飞欲言又止,分明不方便当着自己说,便道:“你们姐弟重聚,想必有许多话说,那为兄先行告退了。”
白玉霜将他一推,啐道:“那还不快走,人家还有许多话要跟飞扬说。”
杨飞见她娇言嗔语,心中无限感慨:白玉霜月前还不是还恋恋不忘付俊吗,缘何现在就改变主意,另嫁他人,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变得好快,不过只要慕容平不是另有企图,白玉霜心甘情愿,他也只能衷心祝福二人夫妻和睦,折头携老了。
“飞扬,你在想什么?”白玉霜的娇唤将杨飞从沉思中惊醒。
杨飞瞧瞧左右无人,贼兮兮地低声问道:“玉霜姐,你这么快同意嫁给那个慕容平,是不是他对你使了什么暗招?”
白玉霜坐在床头,狠狠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胡说什么?他什么招也没使?我们是情投意合,两厢情愿的。”
杨飞松了口气道:“小弟是怕他为了那把剑才娶的你。”
白玉霜道:“他压根不知此事,何来此说,这把剑是爹留给你的,你离开慕容世家,连剑也带走,省得我睹物伤情。”
杨飞笑道:“那小弟就放心了。”暗忖既然那把蝉翼剑在梅云清那里,何不拿这把蝉翼剑去飞鹰堡交差,也不算有负白向天临终嘱托。
白玉霜道:“你怎么跟我爹似的,如此婆婆妈妈?”
杨飞笑嘻嘻道:“师伯临终让小弟好好待你,你既然不肯嫁给小弟,另择良缘,那小弟总得弄清玉霜姐所托之人是好是坏啊?”
白玉霜俏脸一红,啐道:“要不是你有那么多老婆,我这做姐姐不好跟弟妹争风吃醋,说不定就遵了爹的遗命。”
杨飞看得心中一荡,几欲忍不住动手轻薄,可白玉霜将为人妇,总不能坏了她的名节。他一咬舌尖,强定心神,忿开话题问:“玉霜姐,咱们如何来到慕容山庄的?”
白玉霜回忆道:“那时你被人掠走,李老伯又身负毒伤,我两相取舍,最后决定先替李老伯驱毒,再去救你,哪料你这家伙福大命大,自己脱身回来了。”
杨飞奇道:“那我为何没有看见你们?”
白玉霜道:“当时我们藏在暗处助李老伯驱毒,正是紧要关头,岂能分心,后来你受了风寒,伤上加病,倒榻不起,一昏迷就是一个多月。”
杨飞知她这一个多月来,风尘仆仆,远行千里,还要分心照顾自己,吃的苦头肯定不少,心中大是感动道:“多谢玉霜姐,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弟。”
白玉霜嫣然笑道:“我们是姐弟,有什么谢不谢的?”
杨飞瞧着她的如花笑靥,忽然想起自己昏迷之时,白玉霜似曾和他亲热过,他心中搁着这么一个老大疑问,犹豫半天,欲言又止。
白玉霜心中起疑,笑骂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干嘛吐吐吞吞的?”
杨飞好似回到从前,白玉霜还是以前那个豪爽大方,不苟小节,自己敬畏有加的玉霜姐,他心知此事若不问个明白,以后难免有个心节,便咬了咬牙,支支吾吾道:“玉霜姐,我昏迷的时候,有没有把你如此?”
“什么把我如此?”白玉霜笑靥挂起一缕淡淡的红晕。
杨飞声若蚊蚋道:“就是行房。”
“砰”白玉霜赏了他一记爆炒栗子,轻骂道:“你瞎说什么?你们这些臭男人,做了春梦还信以为真,还将不将我当姐姐?”
“对不起,对不起!”杨飞抚着额头痛处,连赔笑脸,就差没有磕头认错。
白玉霜定定望他,紧咬红唇,忽道:“爹临终前要我嫁给你,我却有违他老人家的遗命,如果你真想和我那个的话,那我什么时候就陪你一宿。”
杨飞骇了一跳,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道:“不用,不用了!”心想真是如此,慕容平不把我大御八块才怪。
二人皆感尴尬,一时无语。
“咚咚咚”敲门声起,门外传来慕容平的声音:“霜儿,大夫来了,你和杨兄弟述完亲情了吗?”
白玉霜开了门,微笑道:“说完了。”
慕容平笑道:“你们在说什么?”
白玉霜俏脸一红道:“飞扬问了一些他昏迷时的情形。”
杨飞连声附和,暗道我们正在说如何通奸,给你戴绿帽子。
慕容平也未在意,指着后面那名老者,对杨飞道:“这位是我慕容家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杨兄弟,你昏迷时也是他诊治的。”
杨飞勉强起身还礼道:“多谢慕容大哥。”
慕容平哈哈笑道:“我们快成一家人了,何必如此客气?”
杨飞唯唯应诺道:“是,大哥!”
那老者替杨飞细细把脉,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下,慢悠悠道:“杨公子体内余毒祛得差不多了,细细调养,不出十天半月,定可痊愈,难办的是他功力尽丧,就算勤加苦修,没有三年五载,恐难复旧观。”
杨飞本来听得高兴之极,可听了后来几句,心中一沉,暗道老子现在在江湖之中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要是三年五载才能恢复功力,还混个屁。
慕容平见杨飞满脸乌云,沉声问:“难道没有别的法子?”
那老者摇头道:“除非世间真有仙术。”
慕容平道:“你先退下吧。”
那老者一脸惭愧道:“属下医术不精,令宗主失望了,属下下去再想想法子。”言罢,施了一礼,返身退下。
第三章喜得贵子
白玉霜安慰道:“飞扬,世事难测,说不定你的武功明日便可恢复。”
“谈何容易!”杨飞打起精神,强笑道:“反正半年前小弟也是武功平平,大不了重新来过,再练便是。”
慕容平沉吟道:“本府的藏珍阁内有不少强身健体,增加功力的灵药,明日为兄便取来让杨兄弟服食,看看可有效果。”
杨飞先是一喜,又是一悲,摇头道:“大哥美意,小弟感激不尽,我自己知自家事,就算如此,也非易事,不必浪费灵药了。”
慕容平想了一想,又道:“为兄与南宫世家的南宫逸有数面之缘,他医术高明,乃医林三英之一,刻下正在江南,为兄这就前去请他为杨兄弟医治,或许他会有医治良策。”
杨飞心中一动,张了张嘴,却未说话。
白玉霜看出端倪,笑道:“呆子,不必你去请,你只须说飞扬在此,那南宫逸便会赶来慕容山庄。”
慕容平讶然道:“难道杨兄弟和他是旧识。”
白玉霜道:“不但是旧识,还是亲戚,飞扬与南宫世家的三小姐南宫燕可是夫妻。”
慕容平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南宫逸年前大婚,为兄前去观礼,便见这位三小姐身怀有孕,却未曾听说她成亲的消息,原来是杨兄弟的手笔。”
杨飞老脸通红,追问道:“大哥,小弟已有数月未曾见她,她情形可好?”
慕容平道:“那位三小姐虽然看起来面带愁意,心怀怨怼,可是珠圆玉润,精神尚佳,决无不妥,杨兄弟,你放心好了。”
“那可太好了,多谢大哥相告!”杨飞闻得此言,放下心来,不禁暗暗纳闷:为何李庆跟他说南宫燕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慕容平道:“兄弟若是挂念那位三小姐,不如为兄明日去请南宫二公子之时,将她也一并接来?”
杨飞犹豫道:“路途遥远,就怕她动了胎气,有伤身子。”
慕容平道:“这个兄弟你就放心好了,两地相距不过两百里,河道畅通,乘舟一个来回也不过一日光景,决无大碍,若非你不便起身,为兄便驾舟送你去了。”
杨飞大喜道:“那有劳大哥了。”
慕容平哈哈笑道:“你算起来可是我的小舅子,还客套什么?为兄明日便去请。”
白玉霜嗔道:“为何要明日,今天起程不行吗?”
慕容平苦着脸道:“我的小姑奶奶,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深夜行舟怕是不妥。”
白玉霜望了一下窗外,原来时已黄昏,现在起程,抵达之时恐怕已是深更半夜,也不再刁难道:“明日便明日,不过今日你把船准备停妥,明晨好起程前去。”
“我怕了你了,我这就下去准备!”慕容平苦笑摇头,拜首而去。
杨飞望着他的背影,笑嘻嘻道:“玉霜姐,姐夫对你可真是言听计从。”他心中此时才觉得或许白玉霜嫁给慕容平才是最好的归宿。
白玉霜嗔道:“还没成亲呢,你叫什么姐夫?”
杨飞反问道:“不叫姐夫叫什么?”
白玉霜道:“叫宗主也可以啊?”
“叫宗主显得多生份?”杨飞忿开话题道:“玉霜姐,大哥身为一宗之主,公务繁忙,此等区区小事,你就不必催他亲力亲为吧。”
白玉霜道:“锁事他都交给家中的两位总管了,反正这些日子我见他总是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无所事事,连婚礼也没见他如何准备。”
“有这么好?”杨飞怪叫一声,欣然神往道:“一宗之主有这么好干?”
白玉霜笑道:“要不要我这做姐姐要他把位置让出给你干两天?”
杨飞大惊道:“玉霜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似慕容世家这等豪门世家,无疑国中之国,争权夺利之事与帝王之家无异,此处又是慕容山庄,耳目众多,万一被有心人听见,借题发挥,白玉霜虽是未来的宗主夫人,也难保慕容世家的子弟们不会群起而攻之。
“看你吓的!”白玉霜掩嘴笑道:“人家跟你开开玩笑,你也当真。”
杨飞呆呆瞧着她,大为感慨道:“玉霜姐,你能这么开心,师伯泉下有知,也不会怪我们不遵他遗命了。”
白玉霜心中一阵感伤,默然不语。
杨飞又低声问:“玉霜姐,你还想着俊哥吗?”
白玉霜俏脸蓦地苍白,尖声道:“不要再跟我提起他。”言罢,愤然离去。
“玉霜姐,玉霜姐!”杨飞喊了两声,不见白玉霜应声,不禁暗暗自责:自己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说起付俊?
※※※
次日申牌时分,慕容平总算驾舟返转,果然带回南宫燕兄妹。
数月不见,南宫燕清减不少,唯一令杨飞略感欣慰是那高高凸起的小腹表示她们母子平安。她被一名婢女搀着,怔立门口,望着高卧病榻,形凄容惨的杨飞,泪如雨下。
“小燕子!”杨飞喃喃念着,眼中一片模糊,俗言道小别胜新婚,何况他们此别,几乎天人永隔,再也不见。
南宫燕不顾一切地推开那名婢女,飞身扑到杨飞榻上。
慕容平吩咐一声,闲杂人等,尽皆识相的退下,留二人独处。
“死杨飞,臭杨飞,你死到哪里去了?”南宫燕粉拳不停落下,泪珠也一滴滴落在杨飞胸口。
她虽然未用多大力道,可杨飞久病初愈,身虚体弱,哪经得起她这般折腾,直痛得冷汗淋漓,咬牙咧齿,却又不好叫出声来。
南宫燕哭了半晌,方才拭了把泪痕,抬首去看杨飞,却见这家伙老脸苍白,满头大汗,不禁奇道:“你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杨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南宫燕挺着大肚子,气呼呼地站了起来道:“你这个样子,是不是不想看到人家?”
“哪有此事!”杨飞见她摇摇晃晃的样子,心惊胆颤道:“快坐下,快坐下,别伤了我儿子。”
“哼,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不是女儿?”南宫燕虽然凶巴巴的,却乖乖偎在他身畔坐下,问道:“那你看到人家,为何满脸不高兴?”
杨飞道:“为夫虽然打心眼里想见你,可现在这副凄惨模样,实在无颜以对,你身怀有孕,我这做老公的无法照顾你,又怎能高兴得起来。”
南宫燕抚着他的脸庞道:“原来如此,是人家错怪你了。”顿了一顿,又咬牙切齿道:“是谁伤了你,我去给你报仇雪恨。”
杨飞暗暗好笑,柔声道:“你这个样子,行动不便,如何为夫报仇?”
“那等人家生完孩子再说!”南宫燕突然想起一事,怒道:“说起来都是你这家伙害的,好生生你干嘛把人家肚子弄大?”
杨飞道:“你是我老婆,我不把你肚子弄大,为我杨家传宗接代,难道让我去弄大别人的肚子?”
南宫燕点头道:“你不是还有苏姐姐吗?你就把她的肚子弄大,替我为你们杨家传宗接代。”
杨飞哭笑不得道:“她是她,你是你,这怎么可以代替,再说你不也是杨家人吗?”
南宫燕一想也对,怒气稍敛,问道:“为何不见苏姐姐,她没跟你一起吗?”
杨飞叹道:“她被她娘接回宫了。”
南宫燕盯着他道:“这么说,你这几个月身边有别的女人?”
杨飞苦笑道:“你这是什么歪理?为何花语不在我身边便有会别的女人?”
南宫燕娇哼道:“别以为你的心思人家不知道?老实交代,你又有了几个女人?”玉手揪着杨飞的招风大耳,狠狠一拧。
杨飞剧痛,连连讨饶道:“小燕子,快,快松开,为夫对天发誓,半个女人都没有。”
南宫燕怒道:“那我为何听白姐姐说,你跟一个叫唐芸的女人大有瓜葛。”
杨飞大叫冤枉,咬牙切齿道:“为夫这副惨状都是拜那妖女所赐,为夫恨不能将她大卸八块,再食她肉,喝她血,以泄心头之恨。”
南宫燕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看来你与我表姐没有私情。”
“你表姐?”杨飞惊道:“唐芸是你表姐?”
南宫燕笑嘻嘻道:“你不知道吗,她娘是我姑姑。”
杨飞心知这必是豪门世家间的一次联姻,可如此一来,他岂非不能找唐芸报仇,向唐门雪恨?
南宫燕压低声音道:“我也不大喜欢我那个表姐,她将你害成这样,咱们也想个法子害她,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别把她害死就成了。”
杨飞心领神会道:“那个法子一定要令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暗道老子将她擒住以后,废去武功,卖入妓寨,唐门必然颜面大失,自己也一雪旧恨。
南宫燕哪知他的花花肠子,咋舌道:“你好狠毒。”
杨飞咬紧牙关,恨恨道:“无毒不丈夫,那妖女将我害得如此,我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南宫燕呆呆望着他道:“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
杨飞暗道你若是我,受此凌辱,只怕较我更甚。
南宫燕沉默半晌,忽道:“人家帮你去对付表姐,你是不是也该帮人家报仇?”
杨飞心中一凛,笑道:“何人敢惹咱们堂堂南宫世家的千金大小姐,速速道来,为夫打他屁股。”
“只打屁股?”南宫燕噘起小嘴道:“你明明想包庇他!”
杨飞道:“为夫连谁是你的仇人也不知道,又何来包庇一说?”
南宫燕勉强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就是你的那个老相好梅兰。”
杨飞假装大吃一惊道:“怎会是她?”
南宫燕道:“那个李庆不是将经过情形与你一一说了吗,你干嘛装作不知?”
杨飞掩饰道:“他只说有人下毒害你,也没说是谁?”
南宫燕信以为真,娇声道:“那你倒说,帮不帮人家?”
杨飞支支吾吾道:“当然帮你,只不过她为何要害你?总要先弄个清楚明白,免得冤枉好人,让你报错了仇,得罪了人,遭人忌恨,还懵然不知。”
南宫燕道:“好象是她用人家要胁大哥为她抢那个什么蝉翼剑来着?”
杨飞道:“好歹她也算名门正派,跟你也是旧识,为何别人不找,偏寻你晦气?”
“你还袒护她!”南宫燕怒道:“这有什么难解释的,她是你的老相好,知道人家跟你好,当然吃醋,先拿人家开刀。”
“你胡说!”杨飞心中暗惊,喊得也稍稍大声一些,暗忖难道梅兰真是吃醋之故,如此醋功也太厉害了吧,再说她现在不是正与那个钟敏打得火热,孩子都快生出来了吗?
“我胡说?”南宫燕被杨飞叱责,气得泪如雨下,泣道:“那梅兰差点害死我,你还对她念念不忘!”不顾身怀有孕,展开女人的拿手绝活,扑到他身上,又捶又打,又撕又咬。
此次可是真捶实打,每拳每掌,皆蕴满真气,杨飞受伤本重,又无真气护体,无疑百上加斤,片刻之间,已是奄奄一息,低低呻吟道:“小燕子,你再打下去,为夫就没命了。”
南宫燕神智稍稍清醒,见杨飞气若游丝,命在旦夕,顿时大骇,尖叫道:“来人啊,来人啊。”突然“哎哟”一声,抚着小腹从榻上滚了下去。
“小燕子!”杨飞见此情形,奋起余勇,用力一拉,哪知非但无功,反而被南宫燕拖下水,与南宫燕化作滚地葫芦,直到脑袋重重撞上墙壁,方才停下。
二人有福虽未同享,有难倒是同当,杨飞白眼一翻,与南宫燕双双昏厥。
※※※
三大世家虽然自诩名门正派,却暗下统合黑帮,所用手段,无所不尽其极,就算当地官府,也要看其三分脸色,权势远较那些正派掌门为尊。
南宫世家与慕容世家一处江北,一处江南,比邻而居,当中仅仅隔了条长江,时间一长,难免发生冲突,在慕容平的祖父慕容冲任宗主之时,还曾大打出手,若非七大门派及时调解,几乎两败俱伤。
经此一役,两派自知难以奈何对手,遂达成秘议,隔江而治,不越雷池半步。
南宫世家南下不成,便将势力向西扩展。
唐门受地势所阻,偏隅蜀川,数次想进军中原,可惜都无功而返,南宫世家找上门来,当然求之不得,两家一拍即合,相互联姻,一桩乃南宫燕的姑姑南宫风华居尊嫁给足足大她十八岁,唐门当代宗主唐无畏作偏房,另有一桩乃是唐无畏最小的嫡亲妹妹唐颖嫁给南宫风华的哥哥,南宫世家宗主南宫远宏作正室夫人,不过后来却因唐颖情变逃婚而无疾而终。
另外,南宫世家还与湘中龙吟堡结盟,龙吟堡祖先本是开国大将,历朝为官,后辞官归隐,回乡建堡,不到数十年功夫,堡中子弟已遍及大半湖广,只是龙吟堡在朝廷势力庞大,插足江湖,难免为江湖人所诟病,故而素少参与江湖中事,南宫世家广交官府,顺滕搭上这条顺风船,自然大有可为。
眼见对手如此卖力,慕容冲当然不愿落于人后,改而与对手争夺湖广,孰料他英年早逝,独子慕容天尚值弱冠之龄,难撑大局,慕容世家从此开始衰落,声势远远不及如日中天的南宫世家。
南宫世家趁此良机,借道湖广,向甘陕一带发展,似长安的三江帮对南宫世家唯命是从,便是佐证。
慕容天成年之后,心知不是南宫世家对手,便一面放低姿态,向南宫世家示弱,一面严守自己的势力范围,不给对手进入之机。
故而两派深仇虽然谈不上,旧恨倒是颇多,此次慕容平亲自登门拜访,邀南宫逸兄妹来慕容山庄,给足对手面子,除应杨飞所求,还另有深意。
如此请求,令南宫世家上下着实紧张了一番,后来还是南宫博经不住不明世事的南宫燕苦苦央求,力排众议,命南宫逸护送南宫燕随慕容平去见杨飞,顺道替妹夫治伤。
不过南宫博亦是用心良苦:如今慕容世家虽然中衰,但百足之虫,死而之僵,其在江南势力根深蒂固,南宫世家要想取而代之,恐也不能,一个不慎,落个两败俱伤,不如让他继续统合江南各大势力,再慢慢分化,以图大计。
南宫逸受兄长嘱托,此行有暗中向慕容世家示好之意,否则也不会冒然前来。
慕容平在江湖中藉藉无名,从未显山露水,较之南宫兄弟二人,远为低调,虽然继为宗主,但在江湖之中,不知者十有八九。
慕容平身为一宗之主,对南宫未来宗主自然要查得清清楚楚,连南宫逸也未例外,他早知南宫逸除了医术高明之外,心计武功,亦非泛泛,故而说起话来,格外当心,二人寒喧半天,多是一些客套话,每每说到实际之处,往往一晃而过,不提要点。
南宫逸暗中以言语试探,便知慕容平暗中藏拙,实有真才实料,决非那种靠吃祖宗基业过活的败家子。
内室向来说话直来直去的白玉霜听他们虚言假语,不着边际,芳心大感郁闷,几欲冲出指责一番。
转眼已是黄昏,慕容平正欲邀请南宫逸前去用膳,那个服侍杨飞起居的喜儿慌慌张张奔了进来,连礼也顾不得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宗,宗主,杨,杨公子,他和南宫小姐都昏,昏过去了。”
“什么?”慕容平和南宫逸同时站起,神色震惊。
慕容平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杨飞姑且不论,万一南宫燕在慕容山庄一尸两命,暴毙而亡,南宫世家必将此帐算在他头上,那慕容世家这么多年卧薪尝胆,暗暗攒下的基业恐将毁于一旦。
喜儿手脚无措道:“宗主恕罪,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奴婢依照宗主吩咐,守候在门外,听得里面杨公子的惊呼声,入内一瞧,便见二人昏倒在地,南宫小姐下身还流了好多血。”
南宫逸神色大变,耐着性子道:“姑娘可否带在下前去瞧瞧?”
喜儿不觉望向慕容平,未待他示意,白玉霜冲将出来,大声道:“还不快去。”
众人匆匆赶往杨飞暂居之处,房中情形果如喜儿所述,凌乱不堪。
“飞扬,飞扬!”白玉霜飞身掠上,紧紧抱住杨飞,焦声疾呼,在她心中,早视杨飞为唯一亲人。
南宫逸托起南宫燕,把脉细诊,万一这个宝贝妹妹丧命,恐怕自己回去,就算拆骨抽筋,也罪莫难恕。
慕容平道:“霜儿,杨兄弟一息尚存,你将他放到榻上,待我运功为他疗伤。”
白玉霜依言照办,慕容平手握杨飞脉门,渡入内息。
过得半晌,南宫逸忽问:“慕容宗主,你们这里可有产婆?”
“产婆?”慕容平面带讶色,惊道:“难道令妹刻下要生产了吗?”
南宫逸苦笑道:“本来还有两个多月才是产期,可能舍妹方才受了惊吓,以致动了胎气,母子能否平安,须看生产是否顺利。”
慕容平略一沉吟,对喜儿道:“吩咐下去,速速去请产婆,不可延误。”
喜儿应命而去,南宫逸又对白玉霜道:“还请白小姐带舍妹去一静寂之处,在下先替这小子瞧瞧。”他本与杨飞“仇深似海”,又气宝贝妹妹被这家伙害得如此,当着众人之面,称呼也毫不客气。
白玉霜接过南宫燕,感激地道:“有劳二公子了,令妹之事,就放心交给小女子吧。”言罢,匆匆离去。
慕容平收功已毕,长长吁了口气,起身离榻,抱拳道:“有劳二公子替在下这位杨兄弟诊治。”
南宫逸微微一笑,只是稍稍把脉,取过笔墨,龙飞凤舞的写好药方,吹干墨渍,对慕容平道:“烦请宗主令人照单抓药,每日早晚两剂,如此服上十日,保准这小子活蹦乱跳。”
慕容平道:“在下这就去办。”
待他离去,南宫逸神色凝重,摒指点在杨飞全身数处大穴,最后右手抚在他胸口,源源不绝输过精纯的内力。
未过多久,果见奇效,杨飞幽幽醒转,迷迷糊糊间,只觉一股暖意自胸口传来,令他无比舒服,连下体似也有了感觉,坚挺如铁。
在那一刻,他只觉那只手份外温柔,不知是哪位女子的玉手?
可他睁目望去,印入眼帘却是老情敌的“丑”脸,再一看摸在自己胸口的那支“淫”手,顿时有如惊兔般窜走,在床角用锦被掩住身体,以免“春”光外泄,只见他泪眼汪汪,可怜兮兮道:“你,你想干什么?”
南宫逸一番好心被他当成驴肝肺,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哼道:“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杨飞回过神来,冷笑道:“想不到堂堂南宫世家二公子还有这种不可告人的嗜好?”
南宫逸哭笑不得,反唇相讥道:“就算本公子真有那种嗜好,也看不上你这种货色。”
“你…”其实杨飞也知自己冤枉南宫逸,但他宁可对天下任何人磕头认错,也不会向败家子服软,贼笑一声,嘿嘿道:“听闻老兄成亲了,可惜啊可惜。”
南宫逸冷冷道:“可惜什么?”
杨飞道:“可惜小燕子她二嫂所嫁非人,将来要与男人争风吃醋。”
南宫逸闻杨飞越描越黑,怒气冲冲道:“不劳阁下操心。”
杨飞又道:“幸好当初云清没有挑中你,否则,嘿嘿,嘿嘿。”
南宫逸忽然哈哈大笑道:“本公子也听说云清公告天下,与你断绝一切关系,看来你这只癞蛤蟆,同样吃不上天鹅肉。”
杨飞道:“你难道不知女人就喜欢闹闹别扭吗?老子和云清只是一时误会,待前嫌尽释,还不是和好如初。”
南宫逸道:“就算阁下等到那么一天,云清恐怕已另嫁他人。”
杨飞大声道:“就算另嫁他人也与你无关。”
南宫逸剑眉一轩,一脸讥讽道:“与我无关?”
“二位看在在下的面子上,暂且息怒如何?”这时慕容平满脸笑容,步放室内,高声劝解。他大老远便听到二人在房内唇枪舌剑,吵得不亦乐乎,哪似妹夫和小舅子的关系,倒似仇人一般。
南宫逸强忍怒气道:“看在慕容宗主面上,本公子暂且不与尔等无礼之徒计较。”
杨飞亦道:“既然我姐夫发话,老子也不跟你一般见识。”
慕容平皱眉道:“飞扬,既然你叫我姐夫,就该对我的客人客气一点。”
南宫逸微笑道:“慕容宗主,不必了,似这等不知感恩图报之言,在下权当他是野狗乱吠。”
杨飞本想罢兵休战,闻言怒火又窜了起来,向慕容平嘻皮笑脸道:“好姐夫,小弟也想对你的客人客气一点,无奈他不知礼数,说起话来有如狗屁,臭不可闻,让人如何客气得起来?”
慕容平苦笑不已,向南宫逸深深施礼,道:“舍弟无礼之处,望二公子多多包涵。”
他身为一宗之主,如此低声下气当真给足面子,南宫逸也不好再无地放矢,笑道:“这小子行虽不端,倒也算得上在下的妹夫,在下不会与他过于计较。”
慕容平道:“如此说来,咱们两家还是半个亲戚,以后定要多多亲热。”
南宫逸正中下怀道:“正是,正是。”
杨飞见二人如此做作,也没了与南宫逸再战的兴致,问道:“姐夫,小燕子呢?她现在如何?”
慕容平闻他唤自己姐夫,眼中掠过一丝喜色道:“二公子说,弟妹受了惊吓,动了胎气,以致早产,现正由产婆接生。”
杨飞惊道:“怎么会这样,我要去看看。”
慕容平安慰道:“弟妹吉人天象,定可母子平安,你行动不便,还是在此静候佳音。”
杨飞沉默半晌,长长叹了口气:“好吧!”若非他乱发脾气,南宫燕也不会气急攻心,身陷险境。
南宫逸揖手道:“慕容宗主,舍妹现在何处?可否带在下去瞧瞧,万一不行,在下还帮得上忙。”
慕容平道:“在下这便带二公子前去。”顿了一顿,又对杨飞道:“飞扬,你好好歇息,莫要担心。”
杨飞道:“姐夫,若有消息,速速遣人来报。”
慕容平点头应了,便与南宫逸一起离去。
天色渐暗,杨飞焦燥不安,躺在榻上,度日如年,心中拜遍诸天神佛,保佑南宫燕母子平安。
夜色如墨,也不知过了多久,杨飞被刺日的灯火自梦中惊醒,抬头一看,见是喜儿,连忙问道:“小燕子怎么样啦?”
喜儿低声道:“听说燕夫人难产…”
“为何如此?你说!”杨飞心中大惊,忽然紧紧抓住喜儿手腕,力道之大令她不觉尖叫起来。
好不容易将之甩脱,哭丧着脸的喜儿避出老远,大声道:“公子,奴婢怎会知道?”
杨飞道:“你快拿衣服来,扶我去瞧瞧。”
喜儿支吾道:“公子,你病体未愈,不宜走动…”
杨飞大感不耐,喝道:“让你去便去,罗嗦什么?”
喜儿心中委屈,泪水几欲奔眶而出,自柜中取了一套长衫,递到床边,又远远退下。
杨飞想起近来自己病卧榻上,多亏喜儿照顾周全,实在不该对她如此大呼小叫,可要他现在低头认错,却是拉不下脸面,默然半晌,勉强穿了内衣,欲待离榻,却是不支,只好道:“扶我起来。”
喜儿偷偷拭了把泪痕,应了声是。
有喜儿之助,杨飞一个多月来总算离开病榻,可四肢无力,连走路尚需搀扶。
在喜儿的再三央求下,杨飞半信半疑,喝过南宫逸开方所熬之药,便迫不及待的前往南宫燕暂居之处。
天空乌云密布,连半点星光亦无,呼啸的北风将火把吹得忽明忽暗,慕容平诸人正候在门外,听着屋内南宫燕不时传出的凄厉惨叫声,个个神色紧张,焦燥不安。
数名婢女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热水及毛巾,不时进进出出。
杨飞心随南宫燕的叫声阵阵悸动,愈发后悔激怒这个小姑奶奶。
南宫逸只是斜眼瞟了杨飞一下,打鼻孔一哼,也不理他。
白玉霜埋怨道:“飞扬,你重伤未愈,岂可擅动,当心复发。”
杨飞赔笑道:“区区小伤,何足挂齿,小燕子生产,小弟这做丈夫置身事外,怎么也说不过去。”
慕容平打了个哈哈,道:“此言甚是在理,霜儿你将来生孩子,为夫就算身处阴曹地府,也要出来候着。”
白玉霜又羞又气道:“说着说着,怎么扯到人家头上来了?人家说过一定要替你这死鬼生孩子?”
杨飞哈哈笑道:“姐夫,你话不吉利,快快掌嘴。”
慕容平自嘲道:“飞扬责备得是。”言罢,在四周慕容世家子弟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果真轻轻扇了自己两记耳光。
白玉霜啐道:“人家还没嫁给他呢,你就叫起姐夫来了,是不是收了什么好处?”
杨飞一脸冤枉道:“天地良心,小弟久卧病榻,就算想收好处,也无从收起。”
白玉霜道:“难道不是预支的吗?”
“预支?”杨飞怔了一怔,嘿嘿笑道:“就算是预支的,也决计忘不了姐姐你的那一份。”
白玉霜首次听他唤自己姐姐,心中一甜,故意板起俏脸道:“你这不是把我这姐姐卖了,还要帮你点银两吗?”
她说得甚是有趣,众人楞了一下,齐皆捧腹大笑起来。
尤以杨飞笑得前仰后倒,那副恶形恶像,仿似病体瞬时痊愈。
南宫逸神情复杂,瞧着杨飞,心中无限感慨:这小子虽然一无是处,却似有无穷魔力,令他身边之人不由自主,心生好感。
许是外面的欢声笑语感染了房内的南宫燕,叫声嘎然而止,随之而来是婴儿宏亮的啼哭声。
“生了!”初为人父的杨飞一声欢呼,不知所已的抱住旁边的喜儿,又蹦又跳,面上“老”泪纵横。
“我去瞧瞧!”白玉霜匆匆进房,过了半晌,抱着一个婴儿兴冲冲走了出来,递到杨飞眼前,问道:“你猜是儿子还是女儿?”
杨飞笑道:“难道跟姐姐一样,是个母的?”
白玉霜赏了他一记爆栗,笑骂道:“什么公的母的?好好看看你宝贝儿子。”
杨飞激动万分,搓搓双手,小心翼翼接了过来,拉开一瞧,果是男婴,他仔细包好,用手指轻轻逗弄仍不断啼哭的婴儿,皱起眉头道:“为何这般大小,好似小猫小狗一般?”
一直没有出声的南宫逸道:“你儿子早出生了两个多月,当然如此。”
白玉霜笑道:“你就把你儿子当小猫小狗养好了。”
慕容平凑趣道:“咱们这里,就属飞扬你年纪最小,哪知倒是你先做爹?”
“承让承让!”杨飞贼笑道:“姐夫有姐姐相助,一定如虎添翼,不落小弟之后,早得贵子,百子千孙,多子多福。”
慕容平闻他乱七八糟,胡说一通,心中暗暗好笑,点头称是。
白玉霜娇媚的横了慕容平一眼道:“你堂堂宗主,怎的也跟飞扬一般,老大没小的?”
杨飞嘿嘿笑了两声,逗弄半天,那婴儿总算安静下来,他忽对南宫逸道:“小舅子,要不要瞧瞧外甥?”
南宫逸微微一楞,反问道:“你有如此好心?”
杨飞道:“小舅子,虽说你医术不大高明,但怎么说也是个大夫,帮我瞧瞧你外甥是否健康,长大后前程如何?”
南宫逸哼道:“我是大夫,又不是算命先生,如何知道?”言语之间,将婴儿接了过去,瞧了一下,剑眉忽然紧拧道:“刚出生的婴儿不能见风,你们怎的抱出来了?你看他脸色发白…”
杨飞惊道:“你不早说?”
白玉霜一脸愧疚道:“都怪我,快,我进屋给他娘瞧一瞧。”
南宫逸道:“再用温水洗洗,我开副药方,便无大碍了。”
白玉霜松了口气,抱过婴儿,匆匆入房。
杨飞望着她的背影,探首探脑道:“不知小燕子怎么样啦?我去瞧瞧。”
南宫逸道:“你现在还不能进去。”
杨飞道:“为何?”他语声未落,屋内急急奔出一名少女,正是随南宫燕前来的那名婢女,大叫道:“二公子,大事不好了。”
杨飞心中一紧,厉声道:“怎么了?”
南宫逸柔声道:“阿碧,有话好好说。”
那婢女阿碧泣道:“小姐她流了好多血,产婆说照此情形,恐怕,恐怕…”
“我去看看!”南宫逸身形一晃,已然掠了进去,远远留话道:“小子,你留在外面,莫要进来。”
杨飞大吼道:“我是她老公,你凭什么不许我进去?”言罢,推开喜儿,便欲冲入房内。
慕容平将他拦住道:“飞扬,二公子也是为你着想。”
杨飞不屑道:“他会为我着想,除非天塌下来。”
慕容平道:“男子见红不吉利,飞扬,你也不想以后倒霉吧?”
杨飞颓然道:“难道还有这种事?”忽又大声道:“小舅子,你若救不了你妹妹,不如撒泡尿将自己淹死,买块豆腐将自己撞死,喝口水将自己噎死。”
他连说三种荒诞之极的死法,颇是有趣,可此时情形,谁能笑得出来。
等了老半天,南宫逸蓦的一声大吼,凄声道:“燕儿!”
杨飞再也顾不了许多,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第四章兄弟情深
“公子,你不能进去,公子!”不顾婢女的再三阻拦,半个时辰前尚是废人一个的杨飞此时生龙活虎,如旋风般冲入房内,入目便见南宫逸面若死灰,那木然呆坐,无言以对的凄模惨样,傻瓜也知南宫燕情形不妙,不禁将他骇得魂飞魄散。
房中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婢女,产婆和白玉霜不知去向,只余南宫燕平躺榻上,面若素缟,双目紧闭,毫无血色的双唇轻抿,漆黑的秀发散落床头,瞧来无比凄美。
“小燕子,你就这么去了,为夫该怎么办啊?”杨飞扑到她身上,哭得死去活来,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忽然,他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拉长语调道:“杨飞…”
有鬼?杨飞吓了一跳,四下张望,只觉窗纸之上有无数黑影,好似群魔乱舞,背后寒气森森,犹若地狱门开。他声嘶音颤道:“小燕子,你在生之时,为夫虽对你多有冒犯,但你也不能这般小鸡肚肠,死了还找为夫算帐吧?”
“死杨飞,臭杨飞,竟敢咒我死了,还骂人家小鸡肚肠?”他耳根一紧,不由自主抬首望去,只见南宫燕似嗔似怒的目光凝望着自己。
“你,你,你没死?”杨飞欣喜若狂,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偷眼去望败家子,早已不知去向,想来是见事情败露,已然逃之夭夭。
南宫燕虚弱无力的道:“你盼着人家死吗?”
杨飞连连摇头,将南宫燕放倒榻上,小心盖好被子,咬牙切齿道:“你好好歇息,为夫还要找人算帐。”他以前曾装死戏弄清风,想不到反过来被南宫逸摆了一道。
南宫燕奇道:“算什么帐?”
杨飞道:“以后再说给你听。”怒气冲冲,起身而去。
他方行两步,差点与人撞个满怀,抬首一看,原是白玉霜,手中还抱着他的宝贝儿子。
白玉霜见他行色匆匆,愕然道:“飞扬,你不在此陪小燕子,想去哪里?”
杨飞气呼呼道:“找败家子算帐。”
“败家子?”白玉霜失声道:“那不是小燕子的…”想起此语不宜宣扬,连忙咽了回去。
这时慕容平行入房来,笑道:“二公子刚刚跟为兄说弟妹母子平安,实在可喜可贺,不过刚刚他为何那般叫喊,实在奇怪奇怪?”
杨飞恨恨道:“那家伙人呢?”
慕容平早将其中情形猜个大半,不动声色道:“二公子说要将此喜讯禀告家人,已然星夜起程,回家去了,他别时留下药方,叮嘱弟妹好好调养,临到下月初八,再来道贺。”
杨飞气得哇哇大叫道:“好家伙,竟然溜之大吉,想逃,没门,我去追他。”语毕,气急败坏的追了出去。
慕容平暗暗好笑,望着白玉霜,明知故问道:“他怎么啦?”
白玉霜摇头道:“我哪里知道?”
她语声未落,远远传来一名婢女尖叫声:“快来人呐,杨公子又晕倒了。”
原来杨飞身子本虚,来回如此折腾,不晕才是怪事。只是那婢女的话肯定令他郁闷不已:晕就晕嘛,为何还要说个又字,好象他弱不经风似的。
次日,南宫世家又遣了四名婢女,带了些婴儿穿的衣物过来,并捎话说下月初八,慕容平大婚之期,定会举家来贺。
慕容平命人将杨飞客房与隔壁之间的墙壁打通拓宽,让南宫燕搬入,互相也好照应。
许是败家子的汤药见效,没过两日,杨飞伤势大好,他坐拥娇妻,怀抱麟儿,好生得意。
如此等到三月上旬,南宫燕亦能下床走动,陪着杨飞携子在慕容山庄四处游玩。
慕容山庄东倚青山,背靠太湖,占地几达百顷,正所谓依山傍水,易守难攻,得天独厚,距苏州城不过数十里之遥,交通极为便利,无论水旱两途,半个时辰可抵达。
到了三月初八这天,庄内张灯结彩,粉饰一新,人人披红挂绿,喜气洋洋。前来道贺宾客如云,多达数千。黑白两道,正邪各派,多遣人来贺,其中不泛互结仇怨之徒,不过看在慕容世家的面子上,未曾刺刀见红,大打出手而已。
另外,江南富户,苏淮盐商,苏州大小官员,齐皆到堂,就连浙江三司,也具名投贴,送来贺礼,可见慕容世家面子之大。
最兴师动众的是南宫世家,除少宗主南宫博兄弟二人,连一向足不出户的老祖宗亦即南宫燕兄妹三人的祖母也来到慕容世家。
近来南宫世家宗主南宫远宏常年闭关,由长子南宫博主事,不过遇到大事,却由老祖宗作主,故而这老祖宗有如南宫世家的太上皇一般,乃真正的实权人物。
慕容平闻此消息,驾舟十里,出庄相迎,以示隆重之意。
这位老人家的大名,杨飞真是如雷耳,今日见她鹤发童颜,步履轻健,神态和蔼,抱着外孙,与南宫燕言笑正欢,哪里看得出如何厉害?
当然,南宫逸也伴随其中,只是这家伙躲在老祖宗身后,杨飞无法找他算帐,只好隐忍不发。
入了慕容山庄,老祖宗到庄内最为华丽雅致客房暂歇,南宫燕便拉着杨飞前去拜见。
南宫燕一路叮嘱,让杨飞不可失了礼数,若是惹恼老祖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杨飞暗自纳闷:老祖宗只不过一个慈详的老太婆,为何人人惧她?
房内还有一座宽敞的客厅,此刻老祖宗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那镶金嵌玉的精钢拐杖驻在地上,似在闭目养神。
“你就是杨飞?”老祖宗双目陡睁,声如洪钟,让杨飞震耳欲聋。
杨飞连忙拜伏在地,垂首恭声道:“正是!”暗忖这老太婆内功厉害,还是小心为上。
过了良久,方闻老祖宗道:“抬起头来说话。”
杨飞跪了半天,双膝已然发麻,闻得此言,暗中大骂:好歹老子也算你这老太婆的孙女婿,干嘛这么不给面子罚老子跪?他心中虽恼,却是不敢声张,老老实实跪在那里,应声抬首,只见老祖宗锐利的目光望来,如再见李万剑一般,自觉心中所思,无不被其所知,令他不寒而栗。
老祖宗缓缓道:“众多儿孙之中,老身最为疼爱燕儿,她天真浪漫,不谙世事,容易受人蒙骗,你当有自知之明,江湖中人对你风评甚差,老身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令燕儿对你死心塌地,但燕儿既已委身于你,你须好好待她,否则老身第一个不放过你。”
杨飞忙道:“老前辈既将燕儿托付于我,晚辈一定善待于她,此志不渝。”
老祖宗道:“既是如此,你不能让燕儿这般不明不白的从了你,首先你须给燕儿一个名份,待她身子痊愈之后,名正言顺的迎娶她。”
杨飞道:“晚辈一定遵办。”
老祖宗又道:“南宫慕容,并着江湖,慕容平娶媳妇,老身嫁孙女,都是一般的大事,虽然老身不会期待似今日慕容世家这般大的排场,但也希望你到时不要辱没她的身份。”
杨飞为难道:“这个,这个,晚辈一定尽力而为。”
老祖宗目光陡寒,反问道:“尽力而为?”
杨飞骇了一跳,忙道:“晚辈一定办到。”
“那就好!”老祖宗轻哼一声,道:“你先下去吧,让燕儿进来。”
“那晚辈先行告退了!”杨飞如释重负,叩首之后,起身离房。
在门外早就候得不耐烦的南宫燕见到无精打彩,垂头丧气的杨飞,将他拉到拐角,问道:“怎么啦?被祖奶奶训斥了吗?”
杨飞摇头道:“没有。”
南宫燕道:“看你这副模样,还说没有?”
杨飞不置可否道:“你祖母让你进去。”
南宫燕笑道:“祖奶奶最喜欢训斥人了,越亲近的人就训斥得越厉害,大哥和二哥就常被她老人家训得狗血淋头,她平时最疼我,你如果未被训斥,那才叫奇怪呢。”
这是什么歪理?杨飞愁眉苦脸道:“可你祖母不仅是训斥,还要为夫风风光光的将你娶入杨家,你也知道为夫现在东躲西藏,身无立锥之地,焉能办成此事?”
南宫燕娇哼道:“你好没志气,以为人家跟着你图的是虚荣吗?”
杨飞道:“你不图,可是你奶奶图,这一时之间,为夫哪去弄银子?”暗想将白玉霜那柄蝉翼剑偷偷卖了,定可换得不少银两,可是此法能想不能干。
南宫燕眨眨眼睛,笑咪咪道:“我倒有法子,你听也不听?”
杨飞精神一振道:“愿闻其详。”
南宫燕附耳低声道:“我大哥不是给过你一面金牌吗?那是本府的金符信物,你拿到扬州去,随便找家本府的铺子,便可提取不少银子,买地购屋,绰绰有余。”
杨飞惊道:“这怎么成?怎可用你家的银子来娶你,若被人知道了,为夫还不被天下人笑话死?”
南宫燕道:“人家话还没说完呢,那些银两只是暂借,到时还上便是。”
杨飞奇道:“可为夫到时哪来的银两还债?”
南宫燕没好气道:“你以为你老婆就这般不值钱,祖奶奶嫁我当然要置办丰盛的嫁妆,到时咱们将之变卖,不就还上了吗?”
杨飞苦笑道:“说来说去,还是在用你家的银子。”心想你这小丫头只想现在,不顾将来,连嫁妆都卖了,又无生计,守着个空宅子,难道喝西北风去?
南宫燕嗔道:“人家都是你老婆了,还分什么你啊我的。”
杨飞呐呐道:“可那是你的嫁妆,为夫怎可还未等你娶过来,便打它的主意?”
南宫燕跺足道:“那你还想不想过祖奶奶那关?”
杨飞犹豫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就这么办了?”南宫燕娇媚的横了他一眼道:“人家现在就去见祖奶奶。”
杨飞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苦笑摇头。
身后忽然传来慕容平爽朗的声音道:“飞扬!”
杨飞连忙回头,见慕容平含笑而来,只道方才密语被他听见,立时惊道:“姐夫,今日大婚,你接待贵宾,不是应该忙得昏天黑地吗?为何有闲暇来此?”
慕容平笑道:“本府现在最大的贵宾便在此处,为兄岂可不来拜见?”顿了一顿,又道:“听你和弟妹在说什么银两和嫁妆?怎么回事?”
杨飞不知他是否听得周全,心念电转间,信口胡诌道:“此次大婚,虽说慕容世家什么都有,可玉霜姐两手空空地嫁给姐夫,我这做兄弟如何说得过去,所以小弟便和小燕子合计,想替玉霜姐置办一份嫁妆,虽然微不足道,但也不能失了礼数。”
慕容平连忙道:“飞扬,你们的好意,为兄心领了,此事为兄和霜儿已然商议好了,你们就不必操心了。”
杨飞说得好听,他穷光蛋一个,哪能为白玉霜办什么嫁妆,就算真想置,也不会如此混帐,拖到现在才说。他闻得此言,佯作犹豫道:“那有劳姐夫了。”
慕容平沉默半晌,有些犹豫道:“今日婚礼,飞扬你还是不宜公然出席为好。”
杨飞微微一愕,随即省悟道:“小弟现在臭名昭著,本就不想露面,免得给姐夫惹麻烦。”
慕容平道:“谈不上什么麻烦?我们相处这些日子,你的为人,为兄难道不知,只是来宾中有不少是你的仇家,若被他们瞧见,难保不暗生枝节。”
杨飞道:“多谢姐夫关照。”
慕容平摇了摇头,又道:“另外,来宾之中也有你的旧识。”
杨飞精神大振,问道:“是谁?”
慕容平道:“名单在二总管那里,你自己去要来看看。”
杨飞应道:“小弟现在就去。”他兴冲冲行了两步,忽又闻慕容平喊道:“飞扬。”
杨飞回首问道:“姐夫,还有何事?”
慕容平道:“你和弟妹成亲,为兄也未道贺,本府在苏州有所旧宅权充贺礼,送你作苏州的落脚之处,。”
杨飞推辞道:“此等厚礼,小弟如何敢当?姐夫万万不可。”他颇感尴尬,慕容平想是听见刚才他和南宫燕的谈话,否则怎会平白无故,送所宅子给他?
慕容平笑道:“只是所旧宅,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你就不必推辞了。”
杨飞道:“要是玉霜姐得知此事,一定骂死我。”
慕容平道:“此事为兄也早已与霜儿商议过,她说你住苏州,万一与我不和,也好回娘家。”
杨飞哑然失笑道:“既是如此,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
慕容平道:“不用客气。”
杨飞揖手道:“那小弟先行告退了。”
※※※
慕容世家有两位总管,职司各有不同,大总管名为慕容廷,乃慕容家的旁系血亲,而二总管名为倪昆,只是祖上与慕容世家稍有些沾亲带故。
这倪二总管年过三旬,乃慕容平的亡父慕容天一手提拔,他年纪轻轻,能以外姓人的身份,出任慕容世家最有权势的职位之一,自有其过人之处,给杨飞的第一印象是他精明过人。
杨飞接过倪昆递过的来宾名单,大致翻了一遍,其中果有不少老熟人,比如华山派四大弟子,明水山庄明孤鸿,南海幻剑派冷恨,梅花山庄梅莲等等,最出他意料之外的是唐芸竟然也来了。
死妖女,老子不找你,你竟然送上门来了,老子不整治整治你,也太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小月了!杨飞正在思忖如何寻唐芸晦气,一名府中知客匆匆奔进,附在倪昆耳畔低语数句,倪昆夷然色变。
杨飞瞧在眼中,不禁问道:“倪总管,有要紧事吗?在下这就告辞。”
倪昆命那知客退下,方道:“并非什么要紧事,只是事出突然,倪某难拿主意。”
杨飞好奇道:“到底是何事,可否告知在下?”
倪昆低声道:“振威镖局也遣人来贺,正在外庄驿站候着。”
杨飞闻言色变道:“是谁?”
倪昆道:“听说是总镖头付无忌的独子,叫…”
杨飞沉声道:“付俊。”
振威镖局白向天护送蝉翼剑北上失镖一事江湖之中已然传得沸沸扬扬,白玉霜眼下与杨飞一起出现在慕容世家,付无忌诬陷杨飞之事不攻自破,正是贼喊捉贼,真正的元凶是谁,不言而喻。慕容平既娶白玉霜为妻,同振威镖局总镖头付无忌自是势同水火,此番付无忌命白玉霜以前的未婚夫付俊来贺,怕是别有用心。
倪昆道:“付俊以送嫁妆为由前来道贺,以刻下情势,拒之门外,反显得本府没有气度。”
杨飞想不到自己方才随口说说,付俊倒真来送嫁妆了,附和道:“不能拒之门外,那可如何是好?”
倪昆道:“这个倪某不敢作主,只好禀告宗主,让他定夺。”
杨飞略加思索,沉吟道:“付俊本是我表兄,在下知他甚深,不如让在下前去相迎,看他有何图谋。”
倪昆道:“可是宗主吩咐让我等保护公子周全,让公子不可随便露面,若是出庄的话…”
杨飞笑道:“慕容世家易容术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吗,倪总管何不略施小技,替在下改头换面。”
倪昆本身便是易容高手,寻来道具,在杨飞脸上涂涂抹抹,片刻之间,便将他变成一名略显沧桑,壮志受挫的二旬青年,又取一块好似核桃的硬物让杨飞压在舌下,说起话来,果然声线大变,判若两人。
杨飞叹道:“总管神乎其技,在下佩服,在下改日一定向您讨教,到时总管可不要藏私。”
倪昆微笑道:“公子太过奖了,此等雕虫小技,公子想学,倪某自当倾囊相授。”压低声音,又道:“其实宗主的易容术传自老宗主,那才称得上神乎其技,公子若是想学,不如去请教宗主。”
杨飞道:“这种府藏秘技,还不知他肯不肯传授于我,总管既然肯教,在下先向您请教。”
倪昆道:“公子客气了!”
杨飞随那知客来到外庄驿站,陡见风尘仆仆的付俊,心中一时激动,几乎叫出声来。
他凝定心神,清清嗓门,迎将上去,抱拳道:“原来是振威镖局少总镖头,久仰,久仰,不知少总镖头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付俊只觉此人眼神好生熟悉,可声音容貌,又陌生之极,闻言指指驿站外停着的三辆马车,答道:“此次慕容宗主大婚,新夫人又是敝局前任总镖头之女,敝局无以为贺,便送来新夫人昔日用过的日常之物,权充嫁妆。”
杨飞道:“阁下既是一片好意,东西在下代夫人收下,不过我家夫人不想见阁下,也不想让阁下观礼。”
付俊似是早料他有此一说,忙道:“想必新夫人对敝局有何误会,可否让付某见她一面。”
杨飞道:“此事于礼不合,阁下请回吧!”
付俊仍不死心道:“既是如此,不如在下明日前来拜会。”
杨飞正欲婉拒,忽见付俊神情一震,身后白玉霜冷冷的声音响起:“不必了。”
付俊连忙迎上,激动的道:“霜儿,我早知你不会不肯见我。”
杨飞回首望去,却见白玉霜一身霞帔,想必她正在梳妆,闻付俊来此的消息,匆匆赶出,未曾更衣。
杨飞不禁失声问:“玉霜姐,这个时候,你为何出来了?”
白玉霜与付俊擦身而过,来到杨飞身畔,训斥道:“你见到他,不提剑将他赶走,还罗嗦什么?”
杨飞嗫嚅道:“怎么说他也是…”
白玉霜打断道:“跟付家父子,还有没什么好说的。”
付俊表情僵硬的回过头来,苦笑道:“霜儿,你也不至于如此绝情,你找到好的归宿,我这做兄长的是衷心前来道贺,绝无他意。”
白玉霜冷哼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今日是大喜日子,我不想看见血光,否则你休想生离此地。”
“霜儿…”付俊见她如此绝情,不禁黯然神伤,正欲再言,忽闻白玉霜尖声道:“不许你这般叫我。”
付俊此次前来,尚抱着一丝希望,见白玉霜如此反应,知道再无言归于好的机会,顿时宛若斗败了公鸡颓然道:“慕容夫人,既是如此,那在下告辞了。”他出了驿站,便命随从卸下车上礼物。
“站住!”白玉霜忽然又高声大喝道:“东西也带走,我才不希罕。”
付俊揖手道:“这些东西本就是你的东西,我带来给你…”
白玉霜冷冷道:“这些东西经过你们父子那染满鲜血的双手,早已脏了,你若不想带走,大可扔到太湖里面。”
这双手染满鲜血?付俊双手摊开,怔视半晌,忽然以自嘲的语气道:“那还不闹出人命,小丝,下来吧。”
“是!”自最后那辆马车上下来一名年轻女子,正是白玉霜原来的贴身婢女小丝。
杨飞劝阻道:“玉霜姐,俊哥也是一片好心,不如收下吧。”暗忖白玉霜本就不是什么心胸狭窄的女子,为何一见到付俊,便变得如此尖酸刻薄?
小丝望着白玉霜,神情激动之极,扑入她怀中,啜泣道:“小姐,奴婢终于找到你了。”
白玉霜跟她相处数载,姊妹情深,不忍推拒,柔声安慰道:“咱们这不是重聚了吗?”
小丝哭了半晌,忽压低声音问:“小姐,你为何突然就嫁给别人了?”
白玉霜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与你说。”头也不回,对付俊冷冷道:“东西都留下,你走吧。”
付俊大喜道:“多谢霜…”见白玉霜脸色一寒,后面那个儿子又咽了回去,改口道:“慕容夫人。”说完,还亲手帮忙去卸东西。
白玉霜望着他忙碌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向小丝道:“小丝,咱们回庄吧。”
小丝迟疑道:“那俊少爷他…”
白玉霜道:“不用管他。”言罢,径直行向庄内。
“俊少爷,奴婢走了。”小丝向付俊福了一礼,快步追上白玉霜。
付俊并未应语,只是行动之间,变得缓慢沉重起来。
他与白玉霜二人自幼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到得谈婚嫁之时,却生剧变,难处一起,也难怪他们如此古怪?
杨飞心生不忍,对那知客吩咐道:“你去找几个人前来帮忙,将东西都搬入府中。”
那知客恭声应是,匆匆奔入庄内。
杨飞高声道:“俊哥,玉霜姐回庄了,你歇一会吧。”
付俊身形凝住,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回头勉强笑道:“飞扬,想不到真是你。”
杨飞老脸微红,幸好他易过容,旁人难以察觉,垂首讪讪道:“小弟现在仇家不少,不便露面,只好如此。”
付俊道:“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也安心了。”又匆匆自车厢内取了一个瓷坛,郑而重之递到杨飞手中,道:“此乃幸小月的骨灰,此次正好带来交给你。”
“多谢俊哥,小弟代她谢谢你了!”杨飞谨慎接过,无比感伤道:“她是代我而死,我自会觅处风水宝地,将她安葬。”
付俊一脸茫然,声音消沉道:“好人总难长命百岁,坏人反而四处横行!”
杨飞闻言愕然,怔了一怔,忽低声问:“俊哥,上次在长安,是你助我和玉霜姐逃走的吗?”
付俊反问道:“霜儿跟你说了吗?”
杨飞摇头道:“若只有玉霜姐,连长安城都难逃出,思来想去,除了俊哥,恐怕别无他人。”
付俊道:“此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咱们以后是冤家对头,将来兵戎相见之时,你也不用因此而对我手下留情。”
杨飞想不到他说出这般话来,呆呆望着他,半晌忽道:“俊哥你变了许多。”
付俊应道:“你也变了不少。”
二人相视苦笑,言语之间,那些随从已将车厢卸空,而那知客正领着数人将满地的礼物搬入府中,一眼望去,果如付俊所言,多是白玉霜的东西,其中不少杨飞曾在振威镖局见过。
付俊忽道:“我也该走了。”
杨飞想起此番一别,恐怕再也做不成兄弟,不禁鼻头一酸,哽咽道:“俊哥…”
付俊舒臂将他紧紧拥了一下,随即松开道:“来生咱们一定要做亲生兄弟。”
杨飞连忙应道:“一言为定,俊哥可不要食言。”
付俊道:“来,击掌为誓。”
“杨飞,杨飞!”这时南宫燕一路小跑,娇喘吁吁的奔了过来,打破了这凝重的气氛,她四下张望,却寻不到丈夫的影子。
“俊哥,你稍候片刻!”杨飞转身迎上,向南宫燕埋怨道:“不是让你呆在庄内,不许外出吗?外面风大,小心着了风寒。”
南宫燕连连避让,奇道:“你是何人?本小姐好象从未见过你。”
杨飞这才想起自己已然面目全非,忙将舌下所含之物吐出,笑道:“连老公都认不出来了。”
南宫燕听出他的声音,俏脸一红,哼道:“原来是你这死鬼,干嘛扮成这副模样,差点害得人家认不出来,咦,你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美目盯着杨飞手中忘了放下的骨灰坛,煞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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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道:“这个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妙,免得吓着。”
南宫燕啐道:“人家偏想知道。”
“那呆会再跟你说,先随我见过我表哥。”杨飞将骨灰坛小心放好,拉着南宫燕来到付俊面前道:“这是我表哥付俊。”
南宫燕盈盈施了一礼,道:“燕儿见过表哥。”
付俊连忙回礼道:“飞扬,这位便是那位南宫世家的三小姐吗?果然是品貌双全,端庄有礼的大家闺秀。”
南宫燕道:“表兄过奖了,燕儿如何敢当。”她虽在谦虚,却眉飞色舞的横了杨飞一眼。
杨飞调侃道:“俊哥就别夸这小丫头了,你瞧她,被你赞了一句,尾巴都翘到天上了。”心忖这娇娇女小姐何来端庄?哪里有礼?
南宫燕辩解道:“你瞎说,谁尾巴翘上天了?”眼见杨飞目光愈加捉狭,方才思起有付俊在此,心中大羞,不觉垂首藏到丈夫身后。
二人相视大笑,付俊心情也舒畅起来,笑道:“燕儿,为兄不知你在这里,也没有带什么见面礼…”
杨飞忙道:“俊哥,这小丫头什么东西没见过?你今天送她的东西,说不得明日便被她扔到不知去向。”
南宫燕怒道:“你干嘛诽谤人家?”
“小燕子,表哥刚刚夸你端庄有礼,你就凶性大发,让人看清你的庐山真面目。”杨飞哈哈大笑,见她玉手向自己耳朵拧来,连忙远远避开。
南宫燕碍着付俊在此,追了两步,便即停下,跺足道:“死杨飞,臭杨飞…”
杨飞突然一本正经道:“表哥马上就要离去,别再闹了。”
“谁闹了?”南宫燕向付俊问:“表哥,你这么快就要走吗?白姐姐成婚,你不等婚礼结束再走吗?”
“不了!”付俊双手在颈中一阵摸索,取出一方玉牌,道:“这东西也不值钱,燕儿莫要嫌弃。”
南宫燕也不客气,接到手中,娇声道:“多谢表哥,燕儿一定好好珍藏。”这玉牌正面雕了个福字,反面是个禄字,取的是福禄双全之意,她甚是喜欢,心想正好挂在儿子颈中。
杨飞却是吃惊不已:“俊哥,这是婶婶留给你的遗物,你一直贴身佩戴,怎可拿来送人?”
付俊道:“我这么大了,还戴这东西,岂不让人笑话,将来你们有了孩子,就送给我那侄儿。”
杨飞笑道:“小弟差点忘了向俊哥报喜,小燕子刚为小弟生了个儿子。”
付俊先是一愕,随即搂着杨飞肩头大笑道:“想不到被你这小子捷足先登了,有出息,有出息,我那侄儿呢?”
杨飞颇是尴尬道:“他出生方才数日,不能见风,否则便抱来给俊哥瞧瞧,不如…”
付俊当然知他要邀自己入庄,叹了口气道:“那以后再说吧。”似是想起此愿难以达成,苦笑两声,喃喃自语道:“就不知还有没有以后。”
杨飞心中一动,又道:“他尚未取名,不如俊哥帮小弟取一个吧。”
“这个,好吧!”付俊苦思半晌,忽道:“只盼他长大以后,重操守行,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好人,不如就叫冶操如何?”
“杨冶操,杨冶操!”南宫燕喃喃念了两声,脱口而出道:“好古怪的名字。”
杨飞喝道:“小燕子!”
付俊道:“如果你们觉得不好…”
杨飞忙道:“就用此名,意思深远,用心良苦,比这小丫头取的什么宝宝强多了。”
南宫燕辩驳道:“谁替儿子取过这个名字了?”
杨飞道:“那是谁在‘宝宝’‘宝宝’的乱叫?”
“乱叫?”南宫燕可爱的皱了皱着鼻子,娇哼道:“儿子是我千幸万苦生出来的,我就是想取这个名字,你管得着吗?”
杨飞嘿嘿笑道:“你一个人生得了儿子吗?”
南宫燕大怒,扑将上来,便欲撕打。
一旁付俊实在看不下去,轻咳两声,扭成一团的二人终未大“战”,相对怒视,神色却显得颇为尴尬。
付俊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杨飞揖手道:“俊哥,一路珍重。”
南宫燕道:“表哥,以后再来江南,一起要告诉燕儿哦。”
付俊苦笑着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抱拳道:“二位,告辞了!”一挽江湖,领着那三辆空车,眨眼消失在视野之中。
南宫燕低声问:“他是不是陷害你的那个叔叔的…”
杨飞遥望天际,怅然若失道:“正是。”
南宫燕妙目转到那个骨灰坛上,奇心又起,拿起惦量惦量,问道:“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杨飞正在思索该如何答她,哪知南宫燕忍不住悄悄揭开坛盖,准备倒出一些研究研究。他连忙大声厉喝道:“别动。”
南宫燕骇了一跳,怔怔道:“你干什么?如此大声。”
杨飞阴沉着脸道:“那是我一个朋友的骨灰,你这般做,岂非玷污她在天之灵?”
“骨灰?”南宫燕大吃一惊,匆匆合好坛盖,塞回杨飞道:“你干嘛不早说,听说沾上这种东西十分晦气。”
杨飞正将坛盖小心盖心,闻得此言,声音陡寒道:“你说什么?”
南宫燕前言出嘴,便知自己说错了话,站在那里,好似做错了事的孩子,拉着杨飞衣襟,垂首低声道:“对不起嘛,人家又不是故意污辱你朋友。”
杨飞见她都做母亲了,还似个孩子般撒娇,心中哑然失笑,仍板着老脸道:“我这位朋友身世凄惨,没过两天好日子,为了救你老公,落了个横死长安的下场,她生前只有我这么一个朋友,表哥将她火化,特地带来让我安葬,这样我心中稍稍好过一点,你这般做,不是让我良心永世不得安宁吗?”
南宫燕见他说得愈发严厉,吓着珠泪盈眶道:“人家以后再也不敢了,等你安葬了你朋友,人家在他坟前磕头认错,这样行吗?”
杨飞不动声色道:“那就这样吧,不过为了体现你的诚意,你还得为我办件事情。”
南宫燕自觉对不住他,连忙道:“什么事?只是燕儿办得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杨飞道:“不许反悔。”
南宫燕连忙道:“绝不反悔,你若不信,咱们来拉勾。”言罢,还真的伸出右手小指,要与丈夫拉勾。
杨飞旁顾左右无人,轻轻与她拉了一下,方才贼兮兮的低声道:“你那个表姐唐芸不是来了,今晚你一定要助我将她好好惩治一番,为你老公我报仇雪恨。”
南宫燕恍然大悟,抹了把泪痕,啐骂道:“原来你刚才那般凶神恶煞,其实是为了这个目的。”
杨飞道:“你答应过的事,可不许反悔。”
南宫燕一脸不屑道:“人家说过的话,什么时候反悔过?”
杨飞一声欢呼,一手搂住南宫燕纤腰,在她脸颊轻轻一吻,柔声问道:“你出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南宫燕嗔道:“人家差点忘了正事,刚刚我从祖奶奶那里出来,碰到大哥,他得知祖奶奶为难你之事,答应借十万两银子给我们。”
“十万两?”杨飞张大嘴巴,老久没有合上。
南宫燕十分得意道:“十万两,应该足够买所大宅子,风风光光的娶我吧?”
杨飞反问道:“既然是借,那十万两银子咱们花了,应该如何才能还上?”心想这个大舅子也真够大方,每次出手,都是上万两银子。
南宫燕笑容倏止,支吾道:“人家的嫁妆,应该,刚刚,差不多,可能够了吧?”
杨飞语重心长道:“小燕子,你以后好歹是我老婆,俗话说男主外,女主内,照你这般主法,你老公我不欠上一大屁股债才怪?这十万两是万万借不得的。”
“不借就不借。”南宫燕小声道:“人家以前又没学过这些东西,往后一定不会乱花银子。”
杨飞暗暗好笑,故作老沉的“嗯”了一声。
南宫燕又问:“不借我大哥的银子,那咱们的婚礼该怎么办?”
杨飞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你以为你老公没半点本事吗,小燕子,你就等着上花轿吧。”
第五章有仇必报
夜幕之下,慕容山庄灯火通明,有如白昼。庄内广开酒席,大宴宾客。
随着一阵锣鼓声,外面忽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一时乐声大作,在万众瞩目之下,一对玉人手牵绣球,缓缓步入大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依足礼制,随着宾仪中气十足的高声大喊,慕容平与白玉霜拜完天地,婢女扶着头蒙红巾的新娘先回洞房,而慕容平留下敬酒还礼。
慕容平身为一宗之主,身份尊贵,年纪虽轻,一举一动,却是不怒自威。别人哪敢不知轻重,胡乱灌他的酒,向主厅内数十桌贵宾一桌桌敬过来,也不过喝了七八分醉,最后到厅外向众人喝了几杯,便逃之夭夭。
易容之后的杨飞与南宫燕同列旁席,果然没人认出他来,寻他晦气。
席间江湖人氏占近七成,真是形形色色,千奇百怪,让杨飞长了不少见识。
最酷的是他那个有名无实的师兄冷恨,杀气腾腾地坐在一个角落,那柄巨大的重剑被他毫不客气的靠在桌沿,别人见他如此阵仗,哪个敢与他同桌,慕容世家怕得罪了南海幻剑派,只好随得他单人独饮。
最古怪的当属岭南高氏双怪,老大叫高大,生得却是短小精悍,老二叫高小,偏偏长得高大魁梧,较常人还要高出老大一截,他们乃同胞兄弟,擅长合击之术,即便江湖绝顶高手,对上这哥俩,恐怕也讨不好去。此二人自称神州双杰,做起事来稀奇古怪,让人啼笑皆非,说起话来也是颠三倒四,令人不知所以然。
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湘西五毒门门主练彩衣,她人如其名,喜着五彩缤纷的彩衣,时值初春,那身彩衣却差堪遮体,她身材本就丰满,那对蔚为奇观的豪乳勉强被裹在里面,胸口大片雪白肌肤令人垂涎,一双玉臂不但暴露在外,就连那有如水蛇般灵活的腰肢,也尽情的展示着它的魅力,让人不禁担心她会否染上风寒,加之她容貌非常美艳,虽然年近四旬,保养得却是相当得宜,肌肤仍如少女般柔嫩,微起鱼尾纹的眼角之旁,一双勾魂摄魄的媚眼瞟来瞟去,将周围那些男士迷得神魂颠倒,不时还掩嘴娇媚的荡笑两声,使人几疑到底是在青楼倚红拥绿,还是在婚宴喝酒。杨飞只是远远多看了两眼,便惹得南宫燕大吃飞醋,在娇妻的暗暗责罚下,连连讨饶,色目再也不敢瞟向那个方向。
最为苦闷的却是少林派众弟子所坐的一桌,他们以少林寺方丈智贤大师的得意弟子慧德为首,出家人慈悲为怀,不食荦腥,故而慕容世家专门准备了一桌精致的素菜素,只见这些和尚每上一碟素菜,动箸之前,必先低头默念,不知到底是在喝喜酒,还是在诵佛念经,如此庄严肃穆,连带旁边几桌宾客也不敢大声喧哗,吃喝起来,也是小心翼翼,以免有辱佛门高僧。
当然,杨飞更多的还是去寻那些老熟人,其中尤对梅莲最为心热,几次想上前招呼,询问梅云清的近况,奈何梅莲看他本不顺眼,见得是他,肯定当场道破他的身份,那些仇家见了,除非他此生龟缩在慕容山庄,麻烦恐怕有如牛毛之多,更何况南宫燕尚在身畔,见他向年轻貌美的陌生女子搭讪,还不醋海生波,将好好一场婚礼搞得乌烟瘴气。
不过他现在最感兴趣是在他隔邻,与娇妻同桌的唐芸,她端坐那里一语不发,别说饮酒,连菜也吃得极少。杨飞暗忖此刻若是有什么烈性春药之类的,趁机下在她食物内,神不知鬼不觉,保证她当众出糗,不过如此一来,扰了慕容平的婚宴,这个罪名可担当不起。
可南宫燕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唐芸,又吃起醋来,放在桌下的玉手狠狠在他大腿上一拧,痛得他眼泪差点都掉出来了。
好不容易等到宴席结束,杨飞一推南宫燕,示意她向正欲回客房歇息的唐芸套近呼。
唐芸和南宫燕虽是表亲,却素无往来,仅仅有过数面之缘,此刻见南宫燕主动亲近,芳心颇觉纳闷,还好她并不知这个表妹与杨飞的关系,否则难保不会拿下表妹,逼问杨飞下落。
二女寒喧两句,南宫燕指着一旁假装微笑的杨飞,依着丈夫所嘱道:“表姐,那人叫梅云飞,是小妹的一个远房表哥,白日见过表姐,一直念念不望,又不知从哪知道小妹和你的关系,便死皮赖脸的求小妹将他介绍给表姐,不知表姐可否愿意认识认识他?”
唐芸较南宫燕只大一岁,正是待闺问嫁之时,她才貌双全,裙下之臣当然极众,芳心虽然厌烦,却不好落了南宫燕面子,便点了点头。
杨飞佯作欣喜若狂,挪到二女身畔,向唐芸深深施了一礼道:“在下梅云飞,得见唐小姐,实在三生有幸,如此良辰美景,不知唐小姐可有闲暇陪在下在月下走走。”
唐芸迟疑道:“这个…”心想哪有第一次见面就邀女子夜晚闲逛的?
南宫燕推波助澜道:“反正时候还早,表姐,你就陪我表哥到湖边走走吧。”
唐芸犹豫道:“可是…”
南宫燕道:“如果表姐觉得孤男寡女不方便的话,小妹也陪你一起去,其实我表哥生性老实,又不会武功,决计不敢对表姐放肆。”
唐芸轻声道:“我并非此意。”
南宫燕娇声道:“表姐,那就去嘛。”
杨飞添油加醋道:“今晚明月高悬,星光灿烂,正是游览太湖美景的最好时候,唐小姐若不出去玩赏,定会遗憾终生?”
唐芸闻他吹得天花乱坠,考虑再三,终于点头道:“那好吧,只游半个时辰。”
杨飞与南宫燕对视一眼,暗中诡笑。
杨飞在前引路,二女随后,南宫燕叽叽喳喳说个不定,唐芸只是偶尔附和两句。
月光之下,不仅慕容山庄,连庄前的太湖之畔,也沿途扎了彩灯,以示吉庆。
一路有不少出来喜爱游玩的宾客,更有胜者,在夜空中泛舟湖上。
如此行了十余里,已远远走过灯光所照之处,游人也廖廖无几,唐芸渐感不耐,正欲提议回去,杨飞忽然指着前方道:“唐小姐,那里有座小亭,咱们进去歇歇?”
晚风徐徐,杨飞点燃亭内四角的死风灯,取了早就藏好的酒菜,一一摆到石桌之上。
唐芸愕然道:“不是说好走走的吗?怎么还要喝酒?”
杨飞道:“只是凑兴而已,唐小姐若是不想喝,浅尝即可。”
南宫燕道:“表姐,咱们还从未一起喝过酒,你也不要扫兴嘛。”
唐芸只道杨飞为讨她欢心,早有准备,一时也未起疑心,便点了点头。
杨飞笑咪咪道:“在下还有一些小玩意,请小姐赏玩。”
南宫燕明知故问道:“是什么东西?”
杨飞取出一大叠纸来,一张张展开,片刻之间,那些纸变成一艘艘尺许长的纸舟,舟上置了一小截蜡烛,点燃放入湖水,顺流漂向湖心。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那点点烛光形成一条数里长的光带,随波荡漾起伏,将湖水居中切成两半,在星空下,远远瞧去,显得别有情趣。
唐芸脱口而出道:“好美。”
杨飞心中奸笑,连忙谦虚道:“小姐谬赞了,再美也难及小姐之万一,啊…”原来南宫燕闻他马屁拍得太过,暗中吃醋,偷偷在他臂上使劲一掐。
唐芸玉颊微红,侧首看着湖面光景,也未注意二人之间的动静。
恰在此时,在慕容山庄方向升起十余团烟火,砰的一声,爆成五颜六色的光点,在夜空构成一幅幅美丽的图案。
南宫燕拍掌笑道:“原来你早知道庄内今晚会放烟火,才带我们到这个地方。”
杨飞应道:“在庄内反而难赏全景,远处方才好看。”
望着天际变幻无常的眩目火光,唐芸默然不语,不觉举起酒杯,啜了一小口。
杨飞与南宫燕交换了一个大功告成的眼神。
那烟火足足放了盏茶功夫,杨飞又取出一卷纸来。
唐芸见他白纸不知藏在何处,似乎用之不尽,取之不绝,此刻不知又要做什么玩意,讨自己欢心。
杨飞将那卷纸张开,用竹条衬起,下面放了蜡烛,看来竟是一盏孔明灯。
南宫燕兴冲冲道:“我来点。”
等了老半天,孔明灯缓缓飞了起来,堪堪飞出亭外,一阵轻风吹过,灯内的火光突灭,那灯也摇摇晃晃的向下坠去。
南宫燕哎呀一声,大叫道:“表哥,快把灯弄回来。”
杨飞苦笑道:“我有什么法子?”
南宫燕将他一推,怒道:“你不弄我带表姐回庄了。”
“那我只好舍命救灯了!”杨飞一脸苦笑,攀着围栏,一手抱着亭柱,另一手刚刚拉到灯沿,突然足下一滑,扑通一声,连人带灯,栽到水中。
南宫燕惊呼:“哎哟,不好!”二女起身望着黑漆漆的湖水,不知如何是好?
“救命啊,咕碌!”只见杨飞拼命挣扎,高呼救命,右手还死拽着那盏已成纸浆的孔明灯。
南宫燕脸色苍白,惊慌失措,向唐芸问:“表姐,我和表哥一样,也不会水性,该当如何是好?你快想法子救救他啊。”
唐芸犹豫道:“我倒是会点,可是男女有别,恐怕不妥。”
南宫燕声泪俱下道:“都性命虞关,还说什么男女有别,表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念在他对你一往情深的份上,你快救救他吧,是我害他落入湖中,若他淹死了,我也只好陪着去了,呜呜呜。”
“那好吧!”唐芸心中一软,眼见湖畔并无旁人,看来也来不及寻人来救杨飞这个倒霉蛋,估摸着杨飞落水之处离小亭仅五丈之遥,自己的轻功勉强能够跃过。
南宫燕催促道:“表姐,再不下去,我表哥就没命了。”
好似在应验南宫燕之言,这时杨飞凄凉的叫声渐小,又咕碌咕碌狂灌两口。
唐芸点了点头,一咬银牙,提气掠到湖面,眼见杨飞愈来愈近,娇喝一声“接住了”,右手一抖,射出两根断魂针。
其实此处湖水不足丈深,哪里淹得死杨飞,而且他还在水下准备了几根绳索,万一出现险情,还可攀着绳索爬上湖去。
眼看那两根断魂针射来,正在湖面装模作样,唱作俱加的杨飞吓了一跳,暗道莫非这妖女认出自己,要将自己射杀当场?
那两根断魂针到他面前,突然拐了一个弯,后面的针丝一左一右,缠住杨飞两条手臂。
杨飞见此情形,也不得不佩服起唐芸来:好好一件杀人利器,竟然被她用来救人。不过佩服归佩服,他花这么多的心思,不将唐芸拖下水,岂非枉费一番苦心。
唐芸左手用两根断魂针丝缠住亭柱,另两根欲将杨飞拉起,可使了半天力,手中却是愈来愈沉。
南宫燕大声道:“表姐,加把劲啊。”
唐芸不觉苦笑,断魂针上的软丝乃极为难得的天蚕丝,可受千钧,坚韧之极,她这一拉之力,虽说谈不上千斤,但拉起一个壮年男子,也是绰绰有余,却不知杨飞好似非但不领情,还赖在水里不肯起来。
杨飞脚勾绳索,用力拉扯,向南宫燕暗使眼色。
南宫燕心领神会,嚷了一声“表姐,你这针丝好象松了。”偷偷解开缠在亭柱的断魂针丝。
唐芸左手一轻,不禁怀疑南宫燕暗中搞鬼,暗忖她如此落力促成自己落水,难道是想将自己和这个“梅云飞”生米煮成熟饭,成了她表哥的美事。
变故虽生,她反应倒是极快,同时收回四根断魂针,欲行提气掠回小亭,哪知身形一滞,丹田真气难以为继,身子不由自主的落下湖去。
接下来发生之事,如杨飞所愿,既精彩又香艳,唐芸落到杨飞身畔,杨飞连忙将她抱住,佯声大叫道:“唐小姐救我。”
唐芸又羞又气,恨不得将这家伙震毙掌下,可空有一身武功,却使不上气力,一时脱身不得,只好喝道:“放开我。”
杨飞死皮赖脸道:“在下不谙水性,小姐就是我的指路明灯,救命稻草,小姐救命。”
“救命啊,咕碌!”喊声虽与先前一样,可情形却截然相反,此次轮到唐芸货真价实,大失风度的惨声叫喊,她被杨飞死死拖入水中,冰凉的湖水自小嘴狂灌而入。
杨飞奋不顾身,由着唐芸毫无章法的死捶乱打,直到她奄奄一息,连眼皮也无力睁开,方才抱着她自湖中爬起。
一边看戏,一边吃醋的南宫燕气呼呼的推开杨飞,抱着唐芸放到石桌上,在胸口紧紧挤压几下,唐芸将腹中积水吐出大半,神智稍稍清醒,勉强侧首,见是南宫燕与杨飞二人,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杨飞与南宫燕面面相觑,唐芸向来高傲,对人不假辞色,若非被人欺负得惨了,哪会如此失态。
南宫燕心生愧意,低声道:“咱们是不是做得太过份了,你看她现在的样子,好生可怜,好歹她也是我表姐,不如就此罢手吧。”
此刻唐芸全身衣襟湿透,薄衣紧紧贴在她玲珑有致的胴体之上,诱人之极,杨飞暗暗咽了下口水,冷哼道:“她可怜?我那位九泉之下,死不瞑目的朋友岂不是更加可怜?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怎可半途而废?”
南宫燕道:“事后她若是向祖奶奶告状,我们该怎么办?”
杨飞嘿嘿笑道:“你放一百个心,到时你祖奶奶高兴都来不及,哪会怪我们?”
唐芸见二人狼狈为奸,此刻窃窃私语,想是在商议如何处置自己,芳心惊恐之极,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速速逃走。
令她略感欣慰的是二人竟未制住她的穴道,虽然丹田真气不知为何溃于无形,可她到底长年习武,身形颇为姣健,溺水之后,仍有余力趁二人不备,逃之夭夭。
堪堪逃得百丈之遥,脚踝突然一麻,扑通跌倒,远远传来杨飞的奸笑声:“你想逃到哪去。”她精疲力尽,顿时昏厥过去。
唐芸身形娇小,杨飞将她抱在怀中,用一袭黑袍掩住,远远看来,也瞧不出他手中多了个人,他鬼鬼祟祟的跟在南宫燕身后,回庄之时,已近子时。
※※※
南宫逸今日被人灌了不少黄汤,其中倒有大半乃他的妹夫皆冤家杨飞易容之后怂恿旁人所致,故而脑中一直晕晕乎乎的,离席回房,倒头便睡。不想睡到半夜,被震天的敲门声惊醒,迷迷糊糊的开了门,见是宝贝妹妹,问道:“燕儿,这么晚了还没睡,找二哥有什么事?”
“二哥!”南宫燕愁眉紧锁,双目红肿,抽咽两声,突然扑入南宫逸怀中,啜泣起来。
南宫逸生平所惧之事不多,其中之一便是怕宝贝妹妹哭鼻子,见此情形,酒顿时醒了一半,怒道:“燕儿,是谁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是不是杨飞那小子。”
南宫燕泪眼汪汪的抬起头来,却又欲言又止的垂了下去,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令南宫逸更是义愤填膺,拉着妹妹,怒气冲冲道:“随我找那小子算帐去。”
“二哥,这么晚了,别惊动大家…”南宫燕佯作受拉不过,尾随而去。
来到杨飞夫妇所居客房内,却不见杨飞人影,南宫逸愕然道:“那小子人呢?深更半夜不呆在房里,难道鬼混去了?”
南宫燕闻得此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摇篮中的婴儿亦自梦中惊醒,有样学样,放声啼哭,母子同声大哭,倒也是相映成趣。
南宫逸皱眉道:“燕儿,你看你将儿子都吵醒了,你这成什么样子?”
南宫燕哭声渐止,抱起爱子,当着兄长的面,笨手笨脚的解开衣襟,喂他吃奶,还喃喃咒骂道:“宝宝,你那死没良心的爹爹定是找别的女人,不要咱们娘俩啦,咱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去死了才好。”
南宫逸有些尴尬的侧过头去,罕有的为杨飞辩解道:“燕儿,你怎可对刚出生的儿子说这种话,刚刚是二哥瞎猜,杨飞大概是寻你去了。”
“才不会呢!”南宫燕连哄带吓,终于使儿子安静下来,南宫逸忍不住问:“你们因何吵架?”
南宫燕将婴儿放回摇篮,方道:“他没了武功,心情不好,老是拿我和儿子出气,二哥,你要是有法子将他治好,或许他就不会这样子。”
“这个…”南宫逸支吾道:“要在短期内恢复武功,也并非不可能,不过…”
南宫燕大喜道:“什么法子,二哥快说。”
南宫逸道:“他仅是散功,经脉毫无损伤,只要勤加修练,进展自会较原来快上数倍,而且二哥听说他还会天香宫的天香密诀。”
南宫燕道:“是苏姐姐教他的,那又怎么样。”
南宫逸道:“男女双修,阴阳互济,本是修练内功的一种捷径,这天香秘诀可不仅这般简单,练到极致,还可万邪不侵,杨飞他中毒已久,蚀功散的余毒散入五脏六腑,药石难驱,二哥想尽法子,还是留了那么一点,如果那位苏少宫主在的话,和他同修秘诀,定可将此毒祛尽,到时只要他苦修,数月便可恢复。”
南宫燕奇道:“就这么简单?”
南宫逸点头道:“不过可惜那苏少宫主远在万里之外,那小子只怕等之不及。”
“哈哈哈”外面传来杨飞得意的大笑声,他快步入房,亲热的搂着南宫逸肩头道:“小舅子,这么简单的法子你不早说,害得你妹夫我天天柔肠寸断。”他闻此喜讯,连对南宫逸的旧仇也不想报了。
柔肠寸断?南宫逸听得毛骨悚然,连忙将他推开,反问道:“你是不是想找个别的女子和你同修密诀?”
杨飞笑容顿止,愕然道:“有何不可?”
南宫逸道:“天下似苏少宫主那般武功的女子曲指可数,你以为随随便便一个女子便可解你之忧吗?”
杨飞追问道:“难道小燕子不行吗?”
南宫逸冷哼道:“燕儿武功本就不高,又刚刚生产,元气一时难以恢复,你找她练功,难道想害死她。”此乃他不肯道出这个法子的主因,免得到时南宫燕看到杨飞与别的女子亲热,以致醋海生波。
杨飞喃喃道:“那该找谁?”苏花语远在天山,他总不能为了恢复武功,舍下南宫燕,前去天香宫,而李梦柔倒是个合适人选,可惜远在南海,自己去找她恐怕是肉包子要狗,有去无回。另外还有一个是梅云清,不过她刚与自己闹翻,决计不肯舍身相助。
“你又想找哪个相好亲热?”南宫燕见杨飞怔怔出神,不知在想哪个女人,醋意大盛,施出拿手绝技,拧着丈夫耳朵,拖到榻边,方才松开,娇哼道:“本小姐今日就舍命陪君子,同你练上一练。”
南宫逸和杨飞二人互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万万不可。”
杨飞夸张的紧紧捂住下体道:“小燕子,你就算想陪,为夫也不会让你陪。”
南宫燕见丈夫这副德性,噗哧笑出声来,娇声道:“人家骗你们玩的,你们当人家活得不耐烦了吗?”打了个哈欠,喃喃道:“我去睡了,好累。”
南宫逸道:“那为兄也告辞了。”他可不想独对杨飞那副丑恶嘴脸。
杨飞等他走出老远,合上房门,忽然奸笑出声。
南宫逸丝毫不知已被算计,拐过一个弯角,只见一个娇小身影在自己房前徘徊,分明是个女子。
南宫逸心生疑惑,喝道:“什么人?”
那女子乃梅云清的贴身婢女梅莲,南宫逸早先在席间见过,故而认得。
梅莲向南宫逸福了一礼,道:“梅莲见过南宫公子。”
南宫逸问道:“敢问梅姑娘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梅莲深夜打扰,实在冒昧。”梅莲手中突然多出一封信柬,神色凝重道:“此信是小姐所书,她再三叮嘱,命我一定要亲手转呈公子。”
“云清的信?”南宫逸连忙接过,便欲打开,忽想起如此不好,收入怀中,又问:“梅姑娘还有事吗?”
梅莲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南宫逸心中急切,连灯也顾不得点,借窗外的灯光展信一瞧,上面果是梅云清娟透的笔迹:“南宫大哥:太原一别,转眼已有半载,闻兄大婚,未往道贺,云清愧矣,若兄改日有空,可否赴敝庄一次,云清有要事相求!梅云清字”
南宫逸看罢,心中惊疑不定:梅云清邀自己前去,所为何事?难道与杨飞生变,便想到自己?若是以前,他必然欣然前往,可现在他已有妻室,重述旧情一事,也难自圆其说。
南宫逸心中患得患失,收好信柬,不觉脱衣上榻,拥被闭目沉思。
蓦地,一具柔软的身体侧身抱住他的右臂。
“什么人?”南宫逸此惊非同小可,蕴劲挥掌斜推,却是触手如绵,耳畔响起一声动人心魄的女子呻吟之声,这一掌如何推得下去。
那女子变本加利,爬将起来,有如水蛇般将他紧紧缠住。
芬芳入鼻,南宫逸突然感到丹田升起一热流,瞬时流遍全身,脑中亦昏沉起来,他身为医者,如何不知中了春药,再无迟疑,将那女子狠心推开,点燃油灯,用冷水洗面,待神智稍稍清醒,定睛瞧去,顿时大惊,失声道:“芸妹!”
床上女子正是唐芸,她此刻仅着内衣,裸露大半的肌肤透着一股妖冶的粉红之色,呻吟声中,在榻上翻来覆去,分明是被人下了烈性春药。
南宫逸一咬舌尖,压下蠢蠢欲动的的欲火,匆匆穿好衣服,拂中唐芸几处穴道,以冷巾覆在她额头上。
未过多久,唐芸神回智转,入目见到南宫逸,稍稍松了口气,再一瞧自己,啊的一声,整个人皆缩入被中,过了半晌,方才隔着被子支支吾吾道:“二表哥,这里是什么地方?”
南宫逸道:“此乃我房里,你身中春毒,莫要闷在被中,多透透气,以免毒性复发。”
唐芸犹豫再三,探首被外,已是霞烧玉颈,既羞且怯,只闻她声若蚊蚋道:“二表哥,小妹怎会到你这里?”
“我如何知道?”南宫逸闻言苦笑,暗忖这话该我问你才对,略一沉吟,解释道:“我刚刚有事出去了一会,回来才发现你躺在我床上。”
唐芸闻得此言,原来通红的俏脸愈发红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避开南宫逸的目光,小声道:“二表哥,你可否将小妹的衣衫寻来?”
南宫逸心中一荡,忙道:“我这便去找。”他翻箱倒柜,四下搜寻,忙活了大半天,总算在床底寻到唐芸的衣裳,不过上面沾满尘土,怎穿得上身。
唐芸面露难色,她堂堂唐门宗主千金,要是穿这套衣裳出去,被人碰见,不如一头撞死。
南宫逸稍一思索,道:“燕儿跟你身材相仿,我去找她借套衣衫,芸妹你稍候片刻。”
唐芸突然叫道:“不要。”
南宫逸愕然回首,却闻唐芸缓缓道:“我便是被她和一个叫梅云飞的男子合谋弄到这里的。”
南宫逸恍然大悟:怪不得刚刚南宫燕深更半夜,别人不找,偏找自己,照理她要哭诉,也该去找老祖宗才对,还有更痛她的大哥,轮也轮不到自己,而梅云飞正是杨飞的化名,杨飞与唐芸结怨,便借着南宫燕的手报仇,还栽赃到自己身上,正是一箭双雕,不可谓不高。
唐芸又问:“二表哥,现在咱们该怎么办?”眼见南宫逸不语,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心中突然打了个寒颤,暗忖这莫非是南宫世家的诡计?现在这般情形,若是让人撞见,自己为了保全名节,也只好嫁给南宫逸了。
原来在一年多前,老祖宗为巩固唐门和南宫两家的关系,欲亲上加亲,曾遣人替南宫逸向唐芸提亲,可唐无畏膝下无子,只此独女,加之唐芸自己也不愿太早嫁人,便推言婉拒,老祖宗一气之下,改定了扬州一名大官的千金。
南宫逸何等人物,见唐芸面色不豫,已然猜及她心中所思,柔声道:“芸妹,你先在此歇着,我另觅住处。”
他行到门口,忽闻唐芸娇唤道:“二表哥。”
南宫逸回首道:“芸妹,还有何事?”
唐芸垂着螓首,轻声道:“二表哥,那年我并非故意拒绝那门亲事,让你尴尬,而是想闯出一番名声,再,再…”
南宫逸微微一笑,打断道:“那件事我早就忘了。”大手一挥,跨门而出。
※※※
南宫燕躺在杨飞怀中,兴奋得难以入眠,假寐半天,终忍不住低声问:“你说,现在我二哥和表姐怎么样了?”
杨飞忙活了一天,倦意早浓,哪有功夫跟她闲扯,含含糊糊应道:“那还用问吗?”暗暗补了一句:正在通奸,干那见不人的勾当!先前若非有南宫燕在旁“虎视眈眈”,他早就将唐芸先上为快,再扔给南宫逸,送败家子一顶绿帽子戴戴,既报幸小月的大仇,也一雪南宫逸与他抢梅云清的前耻。
南宫燕又问:“事成之后,表姐明日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杨飞不耐烦道:“我哪知道,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南宫燕哼了一声,扭头佯装生气。
杨飞刚刚入眠,正做痛奸唐芸的美好春梦,却被“砰”的一声大响惊醒。
“谁啊!”杨飞大吼一声,他仗着是慕容平的小舅子,在慕容山庄称得上肆无忌惮,谁敢在深更半夜,扰他清梦,活得不耐烦了?
门口阿碧一手扶着门框,另一手叉着纤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姑爷,小姐,大事不好了。”她本是南宫燕的贴身婢女,今日老祖宗前来,慕容山庄唯恐自己的人服侍不周,便请她前去侍候,若非事情紧急,她也不敢如此放肆,破门而入。
杨飞匆匆穿衣起床,奇道:“阿碧,什么事令你如此慌张?”
阿碧一脸急色道:“姑爷,唐门的人正怒气冲冲的朝此而来,说要拿姑爷开刀问罪,少宗主和倪总管都阻拦不住,少宗主特命奴婢前来报讯,让姑爷找个安全之处藏起来,莫要被唐门的人找到了。”
杨飞心知东窗事发,只是未料事情闹得如此之大,一时也未多问,对南宫燕道了句:“小燕子,好好保护自己和咱们儿子,为夫去也。”便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你自个也要多多小心!”南宫燕顾不得衣冠不整,追出门外,丈夫早已无影无踪?
过了片刻,一大帮人前呼后拥,远远行来,最前面是南宫逸,后面跟着神情萎靡不振的唐芸及她的四叔唐无恨,至于南宫博和倪二总管,尾随在最后,交头结耳,不知在商讨什么对策。
南宫燕将门关好,对阿碧道:“我上床歇着,你来应付。”
阿碧为难道:“可是,小姐…”她话未说完,南宫燕已然上床,还捉狭的打起了呼噜,假装入睡。
“砰砰砰”敲门声震天,阿碧不得不开了门,满脸笑容道:“二公子,表小姐,你们深夜前来,有事找小姐吗?”
唐无恨喝道:“让杨飞那淫贼出来。”
南宫博远远使了个眼色,阿碧心领神会道:“房中住的是我家小姐,可没有这个人。”
唐芸低声道:“四叔,那淫贼易容成另外一个人,自称梅云飞。”
唐无恨大声道:“那让梅云飞滚出来。”他话声刚落,房中传来婴儿啼哭之声。
“唐四爷,你身为长辈,怎可欺负一个未满月的孩子?”南宫燕怀拥哭个不停的爱子,满脸怒容,自内行出。
唐无恨呆了一呆,冷冷道:“三小姐,我家芸儿与你一场表亲,想不到你合著外人陷害她,你年轻轻轻,想来无此心机,莫非背后有人指使?”
“四爷何出此言?”南宫博一脸不悦道:“我三妹只是跟芸表妹开开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唐无恨高声道:“少宗主,事关我侄女的名节,三小姐身为人妇,当知此理,会开这种玩笑吗?”声音陡寒,喝道:“速速交人,否则本门和贵府再没什么好谈的?”
南宫博剑眉一轩,正欲说话,忽闻唐芸低声道:“四叔,不可将事情闹大了。”
唐无恨皱眉道:“难道你受的委屈就这般算了吗?”
唐芸道:“他们既然不肯交人,咱们自己去找便是,那淫贼虽不在这里,可定在慕容山庄。”
唐无恨冷哼一声,带着唐芸拂袖而去。
临别之际,唐芸忍不住偷偷瞄了南宫逸一眼,俏脸一红再红。
第六章慕容惊变
杨飞行出百丈,凝目回望,瞧着唐无恨厉声质问南宫燕,几乎忍不住回去助上一嘴之力,还好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唐芸一干人正在气头上,自己回去非但帮不上忙,反而将南宫燕连累进去。
南宫逸伴在唐芸身畔,而唐芸有意无意,羞涩的目光也不时落在南宫逸身上,此情此景,傻瓜也看得出唐芸对南宫逸大有情意。
杨飞只道南宫逸得了便宜,还将自己卖了,心中不禁大骂败家子,连操他祖宗十代,却不想将南宫燕连带也骂了进去。
他心中寻思:唐门找自己麻烦,既然连南宫博的面子都不卖,恐怕只有慕容平应付得来!他思虑再三,终于决定去慕容平那里避祸,扰扰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
杨飞生恐惊动唐门中人,沿路偷偷摸摸,一有风吹草动,便似打惊的兔子,躲入暗处。
可惜他运气实在太差,东躲西藏,好走不走,被唐芸撞个正着。
明月当空,杨飞又未易容,唐芸老远瞧见这张老脸,苍白的俏脸因怒火而胀得通红,挥手阻止随从上前击杀,大声道:“此人由本姑娘一人应对,你们都不许跟来。”她要享受那种猫捉老鼠的乐趣,慢慢将杨飞折磨至死。
杨飞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在酒中下了蚀功散,否则唐芸也不会因功力不济而被他拖下水。此刻她毒虽解了,功力尽复,可那八根断魂针却落在杨飞手中。
唐芸失去断魂针,又不想用暗器一次取了杨飞狗命,只好空手迎敌,曲指成爪,向惊慌失措的杨飞抓去。
杨飞在地上打了个滚,大喊一声“看针!”双手稍一作势,掉头就跑。
唐芸不禁飞身闪避,可是无声无息,凝神瞧去,见他拿自己的断魂针吓唬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死淫贼,哪里跑?”
杨飞舍命狂奔,大气狂喘,仍死性不改道:“我的亲亲小芸儿,虽说你对我一往情深,也不至于如此紧追不舍吧?”
唐芸气极而笑道:“死淫贼,死到临头还出言不逊,本姑娘擒住你,必将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杨飞哈哈笑道:“小芸儿,你是不是因爱生恨,想谋杀亲夫啊?”
杨飞仗着对地形熟悉,东躲西闪,好似躲迷藏一般,而唐芸先是溺水,既中蚀功散,再中春毒,毒性初解,身体仍觉不适,追着杨飞,却总是差上那么一点。
“你休逞一时口舌之快,看你还能往哪跑?”唐芸强提真气,几个起落,总算将杨飞逼入死角,冷笑两声,挥爪攻去。
杨飞曲着身子,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见来爪已临面门,忽道:“小芸儿,你可知你昏迷之后,我做过什么?”
唐芸是个姑娘家,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闻得此言,想起自己苏醒之时,仅着内衣,还道自己清白之躯已被这淫贼玷污,俏脸愈发苍白,爪势一凝,颤声道:“你做过什么?”
杨飞笑嘻嘻道:“你若不再与我为难,我便告诉你。”
“休想!”唐芸打定主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杨飞难逃一死。
唐芸目射凶光,杨飞知她动了杀气,哪敢再加放肆,大喝道:“且慢动手,在下束手就擒就是。”
唐芸微微一愕,顺手封了他的穴道,冷哼道:“这次看你往哪跑。”
杨飞忙道:“唐姑娘,咱们之间的仇怨,可说因蝉翼剑而起,如果我交出剑来,你会不会放过在下?”
唐芸一脸愕然,反问道:“蝉翼剑真的在你身上?”
杨飞道:“当然不在我身上,不过我晓得它在何处,并可取来双手奉上。”
唐芸冷眼瞧着他,似乎没有撒谎,沉思良久,银牙一咬道:“我答应你。”
杨飞狐疑道:“你会不会骗我?得剑之后,便旧帐重提?”
唐芸解开他的穴道,信誓旦旦道:“我唐芸对天发誓,若是违诺,教我万剑穿心,不得死。”
“好,好,好!”杨飞连说三个好字,爬了起来,拍去尘土,微笑道:“唐姑娘,你现在就随我去取剑。”
唐芸反问道:“我又怎知你不会骗我?”
杨飞一脸无奈,自怀中摸出原本属于唐芸的那个腰囊,连同那八根断魂针一同呈上,假装可怜道:“你的东西都还给你,我现在武功全无,你要杀我如同捏死只蚂蚁般容易,难道还怕我反悔不成?”
杨飞卑躬曲膝,出声讨饶,唐芸心情也舒畅起来,她接过腰囊,仔细一瞧,里面都是自己原来一些女儿家的物事,倒也没有短少什么东西,只是那瓶蚀功散没了一半,想是进了自己的肚子。
二人一前一后,向前行去,杨飞小命暂时得保,暗自盘算:等见了慕容平,凭他的武功,保准让唐芸吃不了兜着走。
一路死寂,二人走了半天,竟未碰上半个世家弟子,不仅唐芸心生疑惑,连杨飞也暗暗称奇,今晚慕容山庄到处张灯结彩,夜如白昼,为何这条通往宗主府的路反而漆黑一片,连个把守的人也没有?
“站住!”唐芸终忍不住低声喝道:“你到底想去什么地方?”
杨飞佯作愕然道:“咱们不是说好去拿东西吗?那东西被我放在我一个极为信任的人那里。”
唐芸吃过一堑,当然要长一智,怀疑杨飞算计她,不禁冷哼道:“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非也,非也!”杨飞摇头晃脑,卖弄斯文道:“唐姑娘此言差矣,在下所说都是实情,并非在耍什么花样。”
唐芸望向前方,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地方?心中愈发疑神疑鬼起来。
其实杨飞心情焦急万分,此处离新婚洞房不过百丈,照理慕容平身边的护卫早该出现拦阻。
二人相互怀疑,进退两难,眼前忽然一花,只见四名持剑青衣人飞身掠来,为首之人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速速退走。”
杨飞揖手笑道:“我是杨飞,想求…”他此语未竞,剑光一闪,那人剑尖已至他胸前寸许之处,看样子是想取他狗命。
唐芸对蝉翼剑志在必得,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杨飞命丧当场,玉腕一抖,三根断魂针成品字形飞至那人必救之处。
“铛铛铛”三声轻响,那人持剑荡飞断魂针,不假思索,返身攻向唐芸。
“你们是什么人?难道不认识我吗?”杨飞怒声大喝,迎接他的却是另外三根明晃晃的利剑。
杨飞不觉一掌劈去,欲将来剑震落,却忘了自己毫无内力,别说长剑,就是连掌风也未发出一丝半点。
剑光临身,他万般无奈,一个懒驴打滚,狼狈不堪的向后闪避,同时大声道:“唐姑娘,救我。”
唐芸为免与慕容世家结下仇怨,不敢痛下杀手,断魂针的威力发挥不足三成,此刻见杨飞情势危及,再无顾忌,八针齐发,断魂针在空中划着诡异的弧线,四面八方向那人刺去,那人猝不及防,立时中招,面上腾起一团黑气,抽搐几下,转瞬之间,便毒发身亡。
另外三名青衣人大骇之下,哪还顾得上追杀杨飞,转身便逃。
“多谢唐姑娘救命之恩。”杨飞方才为了保命,连滚带爬,什么糗招都使出来了,那件刚穿一天的新衫此刻满是尘土,又破了不少地方,有如乞丐装一般。
若非你有那东西,本姑娘才不会救你!唐芸心生此念,娇靥生寒,冷冷道:“废话少说,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们?”
杨飞摇了摇头,俯身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人的尸首,惊道:“此人衣衫有慕容世家的暗记。”
唐芸惊道:“这怎么可能?”今日是慕容平大喜之日,世家子弟在府中随意诛杀宾客,传扬出去,必将引起武林公愤。
杨飞暗道里面定有变故,莫非慕容平知道白玉霜带着蝉翼剑,假借成婚,威逼利诱不成,还要杀自己这个兄弟灭口?那白玉霜岂非危矣?
唐芸见杨飞脸色愈发难看,猜测道:“你不是说那东西你交给此地你一个十分信任的人,他们在此随便杀人,此处现在危机重重,难道他们目的也是那东西?”
杨飞顺水推舟道:“唐姑娘你真是冰雪聪明,一猜即中,那些人肯定已然知此消息,前来抢夺,还要杀人灭口。”
唐芸反问道:“那你朋友岂非危险之极?”
杨飞点头称是,暗道你这婆娘想说的怕是“那蝉翼剑岂非危险之极”才对。他心念电转,一脸正色道:“唐姑娘,你可否随我进去救人,脱险之后,东西归你。”
“东西当然归我。”唐芸娇哼一声,有些犹豫道:“就凭咱们两个,恐怕有些艰难。”心中暗道你废人一个,还想拉本姑娘前去送死。
杨飞继续鼓动他那如簧巧舌,大拍马屁道:“唐姑娘武功盖世,威震江湖,岂会惧怕区区几个小毛贼?只要唐姑娘一出现,那些家伙还不吓得魂飞魄散,落慌而逃。”
唐芸哼道:“你少专拣好听的说,本姑娘不吃这套,去是不去,本姑娘可不想由你摆布。”
杨飞正欲再言,忽闻唐芸轻呼一声“走”,被她一扯腰带,有如腾云驾雾般掠上半空。
二人藏身一株大树之上,杨飞手指前方一栋宏伟壮观的建筑,附在唐芸耳畔,低语道:“我朋友便住在那里面。”
唐芸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同冤家对头如此亲昵的蒇在一起,颇不习惯的稍稍侧过螓首,反问道:“此处好象是宗主府,难道你朋友是慕容平?”
这时,一大群青衣人小心翼翼的缓缓行近,其中一个就是先前逃走之人,一名好似头目的青衣人察看了地上那具尸首,方道:“他是唐门‘散花天女’唐芸的断魂针所杀,她与杨飞一起,肯定难以逃远,不如咱们追上将他们击杀。”
另外一人道:“大总管吩咐不可节外生枝。”
那头目道:“若那小子搬来救兵,难免有变。”
另外那人道:“那好,三哥你带人前去追杀,小弟回去向大总管禀告此事,连这位兄弟的尸首也一并带走。”
一干青衣人依言行事,等了半天,终于再无人来,杨飞低声道:“唐姑娘,我们进去吧。”
唐芸也不说话,忽然将他一推,杨飞不由自主掉落下去,他离地二丈多高,虽说摔之不死,但变成残废也不足为奇。
杨飞心中大骂恶婆娘,臭婊子,问候了唐芸祖宗十八代,也不敢惊呼出声,免得惹来敌人,死得更惨。他眼见离地愈来愈近,却又无计可施,只好闭上双目,咬紧牙关,准备承受那重重一击,这时腰身突然一紧,原来是唐芸将他提住。
唐芸似笑非笑道:“你的把戏演得不错嘛。”
杨飞媚笑道:“承让…”啊的一声,被唐芸掼在地上,溅起大片尘土。
当杨飞灰头土脸,爬起之时,唐芸已然步向前去。
我砍,我砍死你这臭婊子!杨飞拾起那已死青衣人遗弃的长剑,向唐芸的背影狠狠吐了两下口水,又挥剑虚砍,以泄其愤。
杨飞砍得几剑,见唐芸已然走出老远,在一处树丛蹲了下来,慌忙追上。
唐芸似早知杨飞会追来,看了他一眼,指着前方道:“你看!”
杨飞抬首望去,只见那座宗主府漆黑一片,四周入口都有青衣人把守,守卫之森严,令他倒吸了口凉气,心中顿时打起了退堂鼓,暗忖慕容平洞房,也不至于大张旗鼓,搞这么多人听床吧?
怎么办?唐芸不禁回头以询问的目光望着杨飞。
杨飞低声支吾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唐芸一脸鄙夷,意思好似在说:难道你不救你朋友了?
杨飞侧过头去,呐呐道:“不是不救,而是回去找帮手。”
“胆小鬼!”唐芸轻哼一声,玉手稍扬,十余丈外的两名青衣人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
杨飞大骇,几欲拔腿就跑,若是唐芸给他这么一下,他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迎着唐芸稍显得意的目光,杨飞涎着老脸,语气愈发恭敬道:“唐姑娘,那两个倒霉鬼中的是什么暗器?可否让在下见识一下?”心想趁着唐芸此刻无害,探清是什么东西,将来也好防备。
“见识什么?”唐芸瞪了他一眼,杨飞顿时噤若寒蝉。
离他们不远是扇窗户,唐芸刚刚杀的两个青衣人正是在此看护的守卫,他们一死,百丈之内再无别人。
二人合力将那两具尸首拖入树丛,杨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未在上面发现什么伤口。
“我们进去!”唐芸猫着身子,悄无声息的震开窗户,掠入屋内。
杨飞本欲学她跳过那离地足有七尺的窗口,奈何他内力全失,差点摔个狗吃尿,最后只好手脚并用,老老实实爬了进来。
唐芸见他如此狼狈,心中暗暗好笑。
屋内没有半点灯火,借着窗口透入的月光,勉能视物。
二人身处敌穴,皆不敢说话,以唐芸的内力又不足以施展那种传音入密的高深武功,只得双手连连比划,询问杨飞他朋友到底住在何方。
杨飞心领神会,伸出三根手指,向上指了指,意思是说在三楼。
哪知唐芸没有他这般悟性,皱起眉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杨飞又比划了一下,却见唐芸神色陡变,玉手一扬,几点黑影脱手飞出。
恶婆娘想杀人灭口!杨飞转过这个念头,急急伏首,那几点寒星贴顶而过,惊出他一身冷汗。
杨飞正欲破口大骂,身后传来重物倒地之声,他连忙爬起,探出窗外一瞧,原来是一个持刀的青衣人,尸首滚出老远,双目瞪圆,当真死不瞑目。
“多谢唐姑娘救命之恩。”杨飞揖手作躬,衷心道谢。
“谁想救你。”唐芸没好气的回敬一句,冷冷道:“少说废话,你朋友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杨飞道:“就在三楼,我们现在底层偏厅,要上楼的话只有通过大堂楼梯,敌人在楼梯处肯定有重兵把守,我们若是硬闯,十有八九行不通。”他来过几次,对这座宗主府颇为熟悉。
唐芸道:“那该怎么办?”
杨飞道:“似这种豪门大宅,主室肯定暗藏秘道,咱们若是找到秘道,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找到我朋友,将他救出。”
唐芸反问道:“你那朋友真是慕容平?”
杨飞笑而不答,低声道:“咱们再说废话敌人可要来了。”
唐芸道:“那你可知密道在哪?”
杨飞道:“当然不知。”
唐芸不耐烦道:“那你说出来干嘛,快想个法子,咱们如何进去。”
杨飞思索半晌,忽道:“我倒有个法子。”
唐芸道:“说来听听。”
杨飞道:“唐姑娘,你不是会易容吗?”在长安之时,唐芸易容成一个老太婆,可是维妙维肖,还骗他吃了两碗元宵,否则他也不会身中蚀功散,以至今日内力全失。
唐芸一点即通,道:“你说是我们易容成那两死鬼的模样混进去?”
杨飞含笑点头,大拍马屁道:“唐姑娘,你真是聪明绝顶,无人能及。”
唐芸轻哼一声道:“易容之术,最耗时间,现在四处都是敌人,又没有什么道具,我手段再高,恐怕也扮得不象。”
杨飞暗暗骂了声笨婆娘,解释道:“只要高矮胖瘦差之不多,脸形似上几分便成,反正现在是晚上,哪看得那般细致入微?”
唐芸略一沉吟,点头道:“也只好这么办了。”
二人将那三具尸首拖入厅内,唐芸对着月光,首先将杨飞易容成其中一个身材相仿之人,剥下青衣换上,倒有六七分肖似。
轮到唐芸易容却有些难办,她身形娇小,在鞋底再怎么加高,较男子仍差上那么一截,最后还是将秀发打散,挽了一个高高的发髻,勉强凑和过去。
唐芸换衣之时,恶狠狠道:“你在外面守着,不许偷看!”
杨飞唯唯应诺,心道你身上稍有看头的地方老子早就见识过了,还用得着现在偷看吗?
不过听着里面晰晰索索的脱衣声,他仍不禁想入非非。
杨飞无聊的守在外面,等了半天,仍不见唐芸出来,忍不住轻声唤道:“唐姑娘,手脚能不能快一点,有人来了。”
唐芸尚未应语,似乎应杨飞所请,不远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唐芸连忙自内掠出。
脚步声临近,又是两个青衣男子,看见杨飞二人,也未起疑,前面一人问道:“王立,刚刚李新过来,你可曾见过?”
杨飞心中大叫糟糕:那个李新肯定是后来持刀之人,至于王立是说自己还是指唐芸,就只有去问阎王爷了,万一应错了人,马脚一露,那可就大糟特糟了。
唐芸也是同他一般的心思,见他默然不语,暗暗推了他一下。
杨飞只好沙哑着嗓门,含含糊糊道:“未曾见到。”
问话之人怔了一怔,随即哈哈笑道:“王立,你的嗓子怎么回事,是不是昨晚在飘香院操劳过度所致?”
杨飞松了口气,佯作尴尬道:“我有那么差劲吗?”
另外一人淫笑道:“昨晚跟你睡觉的那个婆娘又骚又嗲,功夫肯定也是一流,对了,那婆娘叫什么名字?改日咱们再去找她。”
杨飞急中生智,脱口而出道:“叫小芸儿。”
“对,对,小芸儿!”三人目光暖昧,相视大笑。
杨飞偷偷看了唐芸一眼,见她双目喷火,银牙紧咬,似乎恨不得将自己大卸八块。唯恐唐芸节外生枝,连忙忿开话题,问道:“二位大哥,你们来此有事吗?”
先前那人道:“大总管吩咐,让弟兄们轮换着休息,我们是替你们两个来的,咦,今天仇老二怎么不说话?”
唐芸再也按捺不住,双手一扬,二人便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
“唐姑娘,饶命啊!”杨飞总算看清二人是如何死法,原来唐芸用的是几根黑乎乎的短针,正好钉在二人喉结之上,皆之毒性极烈,见针必死。
唐芸杀机大盛道:“你刚刚说什么?小芸儿?”
杨飞捂着喉结,辩解道:“唐姑娘,你误会了,他们如此问,我胡口瞎诌了一个名字,决计不是指…”
唐芸尖声道:“你还说?”
杨飞赔笑道:“不说,不说。”
“这个帐你给本姑娘记着!”唐芸冷哼一声,又道:“他们既然是来换你我的,你我正好借机进去。”她此刻心中极端厌恶杨飞,连我们二字也不想说了。
杨飞附和道:“唐姑娘说得极是,我们正好趁机进去。”
唐芸道:“还是由你来应付。”
杨飞见唐芸跟在自己身后,手中无时无刻不捏着那种短针,看来只要自己稍有不对,便万针穿心,一命呜呼了,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二人小心翼翼,来到大门,这时尚有其他几个青衣人,守卫问了句“保家卫府”,那些青衣人答曰“铲奸除恶”。
杨飞依葫芦画瓢,答了句“铲奸险恶”,有惊无险的同唐芸进入宗主府大堂。
二人尾随那几个青衣人,上了二楼,脱离队伍,转了几个弯,躲入尽头一间似是客厅的屋中。
三楼守卫愈发森严,每间房前都有一名青衣人看守,凭他们现在这般小喽罗的身份,恐怕尚未混入,就被人认出来了。
这个客厅素来闲置,少有人来,而且厅北的窗户与三楼主室窗口相距不远,若是轻功够好,可以神不知鬼不鬼的潜上去。
“屋里有人!”杨飞踢到一具软绵绵的东西,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唐芸点燃火折子,只见屋内东倒西歪的坐了一地,大概有二十多人,看起来都被点了穴道。
这些人都是年轻女子,她们倒在那里,望着手持兵刃的杨飞和唐芸,不知他们意欲何为,神色惊恐万分。
“小丝,小丝!”杨飞见到白玉霜的贴身婢女小丝竟然也在其中,惊愕不已。
唐芸道:“你问得她们?”
杨飞道:“她们都是这座宗主府的女婢,快帮我解开她们的穴道。”
唐芸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杨飞又对那些女子道:“我们是来救你们的,解开你们穴道之后,不要发出大声喊叫,免得惊动了外面的敌人。”
杨飞待小丝穴道解开,将她扶起,低声问:“小丝,府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情形不是慕容平对白玉霜不利,否则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
一脸感激之色的小丝问道:“恩公认得小丝吗?”
杨飞笑嘻嘻道:“小丝,难道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我易过容。”
小丝愕了一下,凑近看了半天,忽然又惊又喜道:“飞扬,原来是你,你干嘛扮成这副德性?”
杨飞笑道:“要不是这副德性,如此混得进来?宗主府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们为何被关在这里?”
小丝道:“今晚我等慕容宗主进洞房之后,就回房歇息,可没想到过了大半个时辰,被府内闹哄哄的声音吵醒,接着和这些姐妹被他们抓到这里。”
杨飞又问:“那玉霜姐和宗主呢?”
小丝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不远一名少女闻言,忽道:“奴婢知道。”
杨飞循声望去,认得那少女是服侍慕容平的婢女之一,连忙问道:“姑娘快说。”
那少女此时此刻,仍不忘福上一礼,应道:“宗主和夫人被大总管制住了,奴婢被送到这里之前,隐约听到大总管逼问宗主一些东西的下落。”
杨飞大惊道:“难道是大总管叛乱以谋宗主之位?”
那少女道:“正是如此。”
杨飞头皮发麻:慕容平大婚之时,府中高手多派去保护那些贵宾,宗主府守卫反而变得薄弱,慕容廷定是趁此机让亲信混入宗主府,神不知鬼不觉的制住慕容平,再逼问宗主信物,以图控制慕容世家大权。
此时唐芸已将众女穴道解开,一些胆小的抱成一团,低声抽泣起来:慕容廷叛乱,事成之后,必将她们这些知情之人杀人灭口。
杨飞听得哭声,心中更加烦燥,低喝道:“哭什么哭,想快些死吗?”
被他这般一吓,那些女子哭声虽止,神情却愈发悲恸。
唐芸冷哼道:“你堂堂男子,冲女人耍什么威风?还是商量一下,如何将慕容宗主和夫人救出来。”
杨飞点了点头,忽道:“唐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唐芸微感愕然,最后还是随他来到厅角,问道:“有话快说。”她是女子,后面那句“有屁快放”自然说不出口。
杨飞声若蚊蚋道:“其实那东西并不在慕容宗主手上,在下只是将姑娘诳来此处,好让他将你拿下。”
“你…”唐芸怒目圆瞪,杨飞一阵惭愧,不觉避过她的目光。
“无信小人!”唐芸冷哼一声,步向门口。
“唐姑娘,暂且留步!”杨飞抓住她的玉手,急急道:“请听我一言。”若是没有唐芸相助,仅他一人,哪里救得出人来?
“放开!”唐芸脸抹红晕,将他甩开,断魂针蓄势待发。
杨飞退了一步,低声道:“我已有了救人的法子,如若姑娘助在下一臂之力,事成之后,在下定将那东西双手奉上。”
唐芸满脸嘲讽道:“你又想骗我?”
杨飞道:“在下向天发誓,如若有假,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老天爷早该劈死你这种人,留在世上是个祸害。”唐芸也不知自己的舌头何时变得如此恶毒,逞了一番口舌之快,怒气稍息,淡淡道:“希望你这次不要违背誓言。”
杨飞大喜道:“一定不会!”
唐芸道:“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杨飞指着厅内唯一的那扇窗户道:“从这出去,向上爬一层,正好通往宗主卧室,以姑娘的武功,应当不难办到,如果宗主还在室内,姑娘便将带离宗主府,便大功告成了。”
唐芸反问道:“如此说来,你要让我一个人前去救人?谁知你是不是设下圈套,陷害本姑娘?”
杨飞苦笑道:“我要害姑娘的话,犯得着将自己赔进来吗?再说要害,在太湖早就害了,姑娘此刻焉有命在。”
“你还说!”唐芸想起刚刚发生的糗事,怒火再烧,玉手一场,虽未当场取了杨飞的狗命,却赏了他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臭婊子,敢打老子?杨飞脸颊肿起老高,怒目回瞪,奈何他技不如人,无法打还回去。
唐芸生平首次打男子的耳光,快意之中,又稍生悔意,一步不让的迎着杨飞的目光,暗忖自己跟这家伙一起,什么淑女风范,小姐形象,全都毁了。
那些女子见二人窃窃私语,还道二人正在商议如何救她们出去,是以一直不敢出声打扰,哪知二人说着说着,竟然发生争执,还大打出手。
其中一名年纪稍长,显然颇有地位的女子行近,劝解道:“二位大侠,有话好好说,咱们身处重围,可别惊动了那些叛贼。”
杨飞心念电转,哈哈一笑,自嘲道:“都是在下不好,是在下惹唐姑娘生气。”心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子挨这一巴掌,总有一天要加倍讨还回来。
唐芸借机下台,稍带歉意道:“我也有不是之处。”
那女子松了口气,道:“原来这位是女侠,二位大侠,你们刚才为何争执?”
杨飞道:“我们正在商讨如何救出慕容宗主,一时意见相左,方至如此。”
那女子喜道:“二位原来是来救宗主的,那可太好了。小女子倒有一途,不知二位是否想听?”
杨飞忙道:“愿闻其详。”
那女子道:“二楼左侧一间客房有条密道通往三楼侧室,与宗主的卧室仅隔了条走道,甚为隐密,叛贼或许尚未发现。”
杨飞又惊又喜道:“真有密道?还请姑娘快带我们去。”他先前只是猜测,未想倒真有一道,只是稍觉简单了些,不能直达目的。
唐芸毫不客气,大泼冷水道:“厅外敌人遍布,你我勉强蒙混过关,带着她恐怕寸步难行。”
杨飞如坠冰窟,六神无主道:“那该如何是好?”
唐芸到了此刻,仍不忘冷嘲热讽道:“这里只你一个男子,你不想法子,难道要我们这些女子拿主意?”
“你…”便是泥人儿,也有土性,更何况杨飞已然吃尽唐芸的苦,受尽她的气。
那女子忽道:“二位大侠稍安勿燥,请听小女子一言。”
杨飞强忍怒气,道:“姑娘请讲。”
那女子道:“小女子本是这宗主府的管事,专司宗主一家的起居,在宗主面前倒还说得上话,二位大侠既然易容成叛贼,不如假扮到底,慌称小女子有机密之事向叛贼禀告,押解小女子前去见大总管,便可顺道进入那间客房。”
杨飞连连点头道:“姑娘真是冰雪聪明,此法妙极。”
唐芸冷哼一声,一脸不愉的点了点头,杨飞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如此拍过她的马屁,此番用在别的女子身上,也难怪她听着不舒服。
那女子道:“二位大侠既然采纳小女子的建议,还请依计行事。”
杨飞偷偷瞄了唐芸一眼,微笑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那女子道:“小女子系世家旁支,贱名婉婷。”
唐芸闻二人叽叽歪歪,愈听愈气,哼道:“到底去不去,老磨磨蹭蹭的。”
“去去,马上就去。”杨飞暗暗骂了声死婆娘,对慕容婉婷道:“婉婷姑娘,等会只好委屈你一下。”
“大侠客气了,只要能救出宗主,再大的委屈,小女子也心苦情愿。”慕容婉婷忽然回过头来,向那些女子道:“各位姊妹,我和二位大侠去救宗主,你们呆在此处,莫要乱走,以免惊动敌人,徒生不测。”
那些女子齐声应是,先前慕容平那个贴身伺婢双目一红,哽咽道:“婉婷姐,你也要多多保重。”
慕容婉婷点了点头。
“飞扬!”出厅之时,小丝忽然奔来扑入杨飞怀中,低声道:“飞扬,你也要小心一些。”
这个时候还要亲亲我我?唐芸怒目瞪来,杨飞大感尴尬,呐呐道:“小丝,我又不是去送死,你不必如此紧张。”
三人出门之后,厅内女子皆忍不住围了上来,向小丝询问杨飞的身份。
第七章假戏真做
杨飞和唐芸一前一后,慕容婉婷居中,强作镇定的步向那间客房。
途中碰到不少青衣人,皆被杨飞以押解犯人的名义敷衍过去,还好没有露去什么破绽。
三人有惊无险,来到慕容婉婷所说的那间客房,杨飞环顾左右无人,低声询问:“婉婷姑娘,是这里吗?”
慕容婉婷微颔玉首,杨飞推了推门,却是不开,想是自内上了栓。
他正想用脚叩门,唐芸忽道:“我来。”玉掌轻拂,震断木栓,那门“吱呀”一声,立时大开。
“什么人?”房中传来一个男子的低喝声。
三人哪知里面藏得有人,皆骇了一跳,杨飞反应极快,连忙应道:“是我,王立。”
那男子点燃油灯,只见他衣冠不整,显是刚刚在穿衣服。
房中满地狼藉,到处是散落的衣物,室侧榻上倦缩着一名少女,面容娇好,双目无神,身无寸缕,见到众人,也不回避,只是轻轻震颤了一下。
那男子见杨飞也带了个女子,笑道:“王老弟,你也来快活快活?”
“婉晶!”慕容婉婷望着那少女,一声惨呼,神色无比悲愤,忽然一掌劈向那男子。
那男子猝不及防,硬捱了一掌,倒跌数步,惊道:“这婆娘能用武功?”
慕容婉婷身手不弱,不过看起来没有什么对敌经验,手下全无章法,与那男子过了两招,渐处下风。
“你们是奸细!”那男子见杨飞不但不帮忙,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中幡然省悟,大喝道:“来人啦,有人闯…”一声惨叫,被唐芸的断魂针穿胸而过。
外面立刻有人喝问道:“怎么回事?”
变故横生,杨飞呆若木鸡,心中大叫糟糕,他们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混到此处,却功亏一溃。
“婉晶,是我!”慕容婉婷上前抱着那名少女,泪水不由自主落了下来。
唐芸瞪了杨飞一眼,冷哼道:“看什么看?”
杨飞苦笑道:“此时此刻,我还有此闲心?”
这时府内喧闹起来,只闻有人大喝道:“镇定一点,不过一两个人闯进来,抓出来便是。”楼道响起急骤的脚步声,那些人四处搜寻,还好这宗主府实在太大,他们所处客房又颇为偏僻,一时还搜不到这里。
慕容婉婷回过神来,低声道:“二位大侠,对不起,她是我妹妹婉晶,我方才…”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杨飞急急打断道:“婉婷姑娘,你快替你妹妹穿好衣服,咱们通过秘道速速离开此地。”若非男女有别,他早就亲自动手了,哪容得这两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在此磨磨蹭蹭,等着敌人来抓。
唐芸自告奋勇道:“我来帮你妹妹,你去寻秘道,姓杨的,你去帮忙,不许偷看。”
三人分头行事,那位叫婉晶的少女不言不语,被仍是男子装扮的唐芸抱住,也不反抗,只是眼神中露出恐惧之色。
密道入口在墙角的大木柜之内,里面悬着条长长的绳梯,又狭又窄,勉能容单人攀爬上去。
杨飞老眉紧拧:慕容婉婷肯定不会丢下她妹妹不管,可这秘道哪能带人上去?
慕容婉婷似乎也想到此点,毅然道:“杨大侠,你和唐女侠先上去。”
杨飞道:“我们怎可丢下你们姊妹不管?”
慕容婉婷正欲再说,杨飞下定决心,对唐芸道:“唐姑娘,你带她们进密道,我在此应付敌人。”他心中大骂当初设计这条密道之人,若是无人留此在外关好柜门,三岁小孩也看得出这个木柜暗藏玄机。
“你?”唐芸呆望着他,不觉点了点头,忽然低声道:“你也要多多保重。”
杨飞却怀疑听错了,转念一想,唐芸定是要他留得小命,方能亲手报仇。
待三女进了密道,杨飞轻声道:“千万别出来!”合上暗格,关上柜门。
他匆匆打量了一下房内,将窗户打开,持着油灯,俯身在那具尸首旁,假装察看。
少顷,有个满脸胡须,相貌豪迈,手持单刀的青衣人前来搜查,见杨飞一脸焦急,他招手道:“在这里。”
那青衣人仍是一脸警惕,低声喝问:“保家卫府!”
杨飞呆了一呆,连忙应道:“铲奸除恶。”
那青衣人神情一松,收起单刀,口出怨言道:“这宗主府真够大的,找个人也是如此麻烦。”
杨飞有些心虚道:“是啊!”
那青衣人又问:“这位兄弟,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杨飞这才知道这些青衣人并非个个熟识,心中愈发坚定了混水摸鱼的打算,揖手道:“小弟王立,大哥呢?”
那青衣人道:“慕容恒。”
杨飞肃然起敬道:“原来大哥是世家本族,小弟失礼了。”
慕容恒苦笑道:“什么本族不本族的?跟你们还不是一般,否则也不会跟着大总管起事…”
“嘘”杨飞故作紧张兮兮,四下张望,小声道:“这句话被小弟听见了不打见,要是传到大总管耳朵里,可就大大不妙了。”
慕容恒顿时对杨飞大生好感,低声道:“兄弟提醒得是,愚兄以后一定多加注意。”看了下尸首,有些感伤道:“此人我以前见过两面,是大总管跟前的红人,好象叫慕容德,想不到会死在这里?”
杨飞正色道:“看来敌人暗算了他,从窗口逃走了。”
慕容恒四下察看了一下,疑惑不解道:“为何地上有女子身上的碎布?”
杨飞一脸为难道:“恒大哥,此事小弟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容恒道:“但说无妨。”
杨飞道:“小弟先前先前看到他在府中找了个漂亮女子到此寻欢,这些碎布想来是那女子留下的。”
“呸”慕容恒顿时大怒,冲地上的慕容德唾了下口水,愤愤道:“这种败类,活该去见阎王,玩女人竟然玩到宗主府来了,畜生。”
“你们在议论什么?”一个威严的声音自门口响起,一名五旬左右的青衣人缓缓行来,后面还跟着四名面无表情的黑衣人。
慕容恒匆忙回身施礼,神色惶恐道:“属下慕容恒见过大总管。”
杨飞看清来人,原来正是曾见过一面的慕容世家大总管,此次叛变的主谋慕容廷,此人武功高深莫测,以前在慕容平面前当然多加收敛,现在却是不然,杨飞与他相距足有数丈,已被他的那气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杨飞勉强施礼,有样学样道:“属下王立见过大总管。”
慕容廷外放气劲稍敛,瞧了慕容德的尸首一眼,淡然自若道:“慕容恒,你在骂谁是畜生?”
慕容恒犹豫了一下,道:“大总管,属下在骂这死鬼。”
慕容廷道:“你为何骂他?”
慕容恒恨恨道:“他竟然奸污宗主府的女子,实在可恨,实在该杀。”
“难道你们就是杀手?”慕容廷目光陡寒,爆出两团精芒。
杨飞骇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大总管,属下怎么会杀自己的兄弟?”
慕容恒却道:“我与王兄弟一齐至此,便见到这般情形,大总管真在赖在属下头上,属下也无话好说,只盼大总管放过王兄弟。”
杨飞想不到慕容恒如此讲意气,为自己这真凶顶罪,假装争执道:“恒大哥,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怎可抛下兄弟不管?”
慕容廷忽然一阵哈哈大笑,大声道:“果然不愧是世家的好子弟,重情讲义,慕容德虽是我身边的人,但他犯下淫行,罪不容赦,实在该死,不管是不是你们干的,本总管都不会罪责。”
“谢谢大总管!”慕容恒呆了一呆,拉着杨飞拜伏下去。
“你们两个随我上楼,本总管有事让你们去办?”慕容廷又向身后之人低声叮嘱几句,便即上楼。
杨飞同慕容恒跟在后面,唯恐露出马脚,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三楼除了宗主卧室,书房,还有数个小客厅,平时慕容处理府内繁杂事务,接待下属的地方,现在却被慕容廷拿来当成发号施令之处。
慕容廷坐在太师椅内,望着二人,却是默然不语。
杨飞心中发毛:慕容廷身为慕容世家的大总管,不知是否也精通易容,不知是否看出自己的破绽?
慕容恒亦是一般的紧张,额头冒出斗大的汗珠。
慕容廷忽道:“你们自何时开始效力世家?”
慕容恒老老实实道:“属下依照成例,满了十四起就为世家做事。”
杨飞哪知王立这个死鬼何时给慕容世家卖命,只好胡口胡诌道:“属下也是十四岁。”
慕容廷点了点头道:“你们都为世家效力了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次事成之后,我让你们当一方总管,如何?”
杨飞与慕容恒互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多谢大总管。”
慕容廷又道:“现在有件事情让你们去做,不知你们是否愿意?”
慕容廷拍着胸脯道:“大总管尽管吩咐,只要属下和王兄弟办得到的,一定赴汤火,在所不辞。”杨飞连忙附和。
慕容廷道:“在隔壁有个女子,你们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让她在天明之前乖乖听话。”
慕容恒疑惑道:“大总管的意思是…”
慕容廷道:“就是要让她对你们言听计从。”
杨飞忙道:“属下一定尽力而为。”慕容恒也连忙应了。
慕容廷道:“如果你们办不到的话,就不用来见我了,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我要你们何用?”顿了一顿,又道:“你们出门之后,会有人带你们前去,记住,不许多嘴。”
二人齐声应是,出门之后,果有青衣人面无表情的向他们道:“你们跟我来。”
他们跟在后面,拐过一条走道,来到一扇双开大门前,门上还贴了两个大大的喜字。
那青衣人道:“那女子就在里面,她身有禁制,无法施展武功,你们大可放心。”也不多说,转身离去。
慕容恒看了杨飞一眼,推门而入。
室内仍燃着两根红烛,到处披红挂彩,一片喜庆之气。
此处杨飞来过数次,当然认得这里是慕容平与白玉霜洞婚洞房之地。
白玉霜身着霞帔,头戴凤冠,仍是那副新娘装扮,只是盖头红巾不知去向,她坐在床头,瞧着自己的双手,一动不动。
“玉霜姐!”杨飞心中虽然早已有所觉悟,仍差点惊呼出声,他眼下唯一的念头便是带着白玉霜逃出这座宗主府。
慕容恒也猜出白玉霜的身份,顿时紧张起来,小声问杨飞道:“她是不是宗主夫人?”
杨飞道:“想必就是她。”
慕容恒道:“王兄弟,大总管说不管用什么法子,是何意思?”
杨飞暗暗骂了声笨蛋,道:“大概是说她若不听话,就吓唬吓唬她。”
慕容恒脸色愈发沉重道:“大总管难道是让我们对她无礼。”
这时,白玉霜忽然抬起头来,略显苍白的俏脸无比坚定道:“你们不用白费唇舌,本夫人不会与你们合作的,快快放了你们宗主,否则你们和慕容廷那奸贼就算得逞,也落下一世臭名。”
杨飞刚想应语,慕容恒突地大声道:“不行,这事老子干不来,我怎可做出跟慕容德那死鬼一样的事来?”便欲离去。
杨飞连忙将他拉住,低声道:“大哥,你想干什么?”
慕容恒楞了一下,反问道:“你难道不跟我一起去找大总管理论吗?问问他到底为何让我们干这种事?”
杨飞道:“大哥,你记不记得我们来的时候大总管说过些什么?”
慕容恒回忆一下,道:“大总管说这事我们若是干不来,便不用去见他了,这样也好,免得在大总管面前受气。”
杨飞真是服了他的直脑筋,解释道:“大总管的意思大哥你还不明白?如果我们干不来的话,就是死路一条。”
慕容恒色变失声道:“什么?”
杨飞又道:“大哥,如果你下不了手,就让小弟来。”
慕容恒满脸失望道:“王兄弟,想不到你是这种人?算我看错你了。”
杨飞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这女人将来若要算帐,只能算到大总管头上。”
“奉命行事?”慕容恒喃喃自语道:“奉这种混帐命令?”
杨飞压低声音道:“说不得那个慕容德也是奉了命令。”
慕容恒满脸怒容道:“你胡说!大总管怎会下这种命令?”
“我胡说?”杨飞反问道:“大哥,难道咱们现在不是奉了大总管的命令?”
慕容恒强辩道:“大总管只是让我们不论法子,可没说定要如此,是你自己曲解上意。”
杨飞嘿嘿冷笑道:“让我们两个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对付一个尚未洞房的新娘子,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知道该怎么做,大哥,你若不想干的话,守住门口,小弟为了咱俩的小命,也只好缺这么一次德了?”
慕容恒呆呆望着他,过了片刻,方才颓然道:“随便你。”搬了把椅子,一屁股在门口坐下。
白玉霜本来还盼慕容恒说服杨飞,可事与愿违,占尽上风的反是杨飞。
眼看杨飞步步逼近,白玉霜不觉紧紧抓住衣襟,贝齿直将下唇咬出血来。
杨飞大声道:“夫人,只要你乖乖听大总管的话,属下绝计不会为难你。”他这话不但是说给慕容恒听的,还让外面慕容廷的亲信不会起疑。
白玉霜仍不屈服道:“你们以为凭这些手段就能让本夫人听你们的话吗?作梦!”
“玉霜姐,好样的!”杨飞暗暗赞了一声,仍然扮着他的恶人角色:“既是如此,夫人也休怪属下无礼了。”淫笑一声,扑将上去。
白玉霜似想一掌劈来,脸色却骤然变得痛苦不堪,想是身上的禁制起了作用,只是强忍着没有惨叫出声。
杨飞扑个正着,将拼命挣扎的白玉霜压在身下,大手探入她的衣襟,四处乱摸,此戏杨飞演得非常卖力,似足十分。
凤冠自榻上滚落在地,“嗤”的一声轻响,那件霞帔也被杨飞撕裂,扯下大片红绸,露出下面的中衣。
“你这淫贼,放开我。”白玉霜厉声大喝,被此淫贼在大腿上一阵摸索,终于泪如雨下,痛哭出声。
“夫人,你乖乖听话不就好了吗?”杨飞大嘴在她脸上香了一口,顺势滑下咬着她的耳珠,以些微可闻的声音道:“玉霜姐,是我。”
白玉霜娇躯剧颤,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杨飞又道:“玉霜姐,你不要停止反抗,否则让人起疑。”
“啪”白玉霜又羞又怒,抽手赏了他一记耳光,当真又响又亮,若非杨飞易过容,肯定能看得出五指分明的掌印。
戏演到这份上,照道理杨飞应该加倍的打还回去,让白玉霜乖乖顺从,可是眼前是他自小敬重的玉霜姐,虽说是演戏,但要真打,还是难以下手。
杨飞进退两难,还好外室的慕容恒终于看不下去,大喝道:“王立,你给我住手。”
杨飞及时脱身,回首笑道:“大哥,改变主意了吗?”
慕容恒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还不滚开!”
那一巴掌似乎耗尽了白玉霜的气力,她挣扎了半天,总算扶着榻沿坐起,勉强掩住衣衫破裂之处,高耸酥胸急骤起伏。
杨飞强忍着上前搀扶的诱人念头,避开她的灼人目光。
慕容恒一语不发,来到榻前,忽然向白玉霜拜伏下去,磕了三个响头,恭恭敬敬道:“宗主夫人,属下等对你大不敬之处,还望您原谅我们犯下的罪过。”
杨飞吃惊道:“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慕容恒哼道:“她是我们的主母,你对她无礼,你的良心难道没有一点不安吗?快跪下请夫人原谅。”
杨飞低声道:“恒大哥,你疯了吗?大总管的人肯定在外面…”要他道歉没问题,可若要他跪下,让他情何以堪?
白玉霜及时解围道:“你起来吧,我不怪你们便是,说起来你们也是听命于人,身不由己。”
“多谢夫人!”慕容恒长身而起,拉着杨飞避出白玉霜的视线,小声道:“王兄弟,大哥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杨飞道:“大哥请讲,只要小弟力所能及,一定尽力。”
慕容恒附到他耳边,轻轻道:“王兄弟,咱们将宗主和宗主夫人偷偷救出去,如何?”
“什么?”这虽是杨飞刻下所干之事,但从慕容恒嘴中道出,实在让他惊愕万分。
“不要如此大声,小心让人听见。”慕容恒慌忙捂住杨飞的臭嘴,那轻声细语的样子,实在与他粗豪的外表毫不相衬。
推开慕容恒满是老茧的大手,杨飞反问道:“大哥,你是认真的吗?”
慕容恒连连点头,他神色凝重,指着自己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
杨飞心中天人交战:是不是该将自己的身份告诉慕容恒,有人作内应,机会必将大增。不过他与慕容恒交浅言深,相识不到一个时辰,真要相信他,实在太过冒险。
慕容恒追问道:“如何?”
杨飞道:“咱们既已上了贼船,如此反复无常,恐怕两头皆不是人,就连眼下如何让宗主夫人相信咱们,也是困难之极。”
慕容恒道:“眼下宗主夫人除了相信我们,别无它途,你既然答应了,我现在就去说服夫人。”言罢,兴冲冲的行向一脸警惕之色的白玉霜。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杨飞摇头苦笑,慕容恒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一个人把戏全演了。
“你说什么?你们要助我逃出这里?”白玉霜大吃一惊,说这句话的应是杨飞才对,为何轮到看起来是慕容廷亲信的慕容恒,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白玉霜疑惑的目光望来,杨飞轻轻摇头,表示这并非自己的主意。
白玉霜低声道:“本夫人该如何相信你?”
慕容恒信誓旦旦道:“我慕容恒本是世家子弟,当然要为世家尽忠,先前听信大总管谗言,以为宗主年幼无知,处事不公,还向对头南宫世家卑躬曲膝,出卖家族利益,这才起事,可现在依大总管的行为看来,他不择手段,只是为了一己之私,其实我们大部分人都是被大总管蒙敝,只是想兵谏宗主,并无背叛世家之意。”
杨飞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不禁暗暗佩服,这家伙何时变得如此好口才?
白玉霜深深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夫君继任宗主未久,对家族事务不熟,处事不公,也是有的,可说到向南宫世家卑躬曲膝,出卖家族利益,却又从何说起?”
慕容恒道:“听说宗主亲赴南宫世家陪礼道歉,那个老祖宗来,还驾舟恭迎,想当年我父亲就是在与南宫的血斗中丧生,这个仇我永远不会忘了。”
白玉霜又道:“宗主亲和南宫,是老宗主留下的遗命,南宫势大,世家当然要暂避其锋。”
慕容恒道:“大伙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此次起事的不少兄弟亲人便是死在南宫世家手中。”
白玉霜道:“怨怨相报何时了,慕容恒,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宗主也不想让更多的世家子弟无谓牺牲。”叹了口气,又道:“本夫人暂且信你,你倒是说说看,如何救宗主和我脱险?”
“这个?”慕容恒一时起意,哪有什么法子?摸了半天后脑勺,将杨飞拉到身前道:“王兄弟脑袋比较灵光,让他来说。”
白玉霜柳眉紧蹙,低声道:“本夫人信不过他。”
杨飞暗暗叫绝,白玉霜这个样子差点连他都信以为真。
慕容恒拍着胸脯保证道:“夫人放心,王立兄弟是我的生死之交,夫人既然信我,也该信他。”
白玉霜沉默半晌,道:“王立,说说你的办法?”
杨飞道:“夫人,你可知宗主被关在何处?”
白玉霜道:“大总管买通府中人在交杯酒内下了毒药,我和宗主喝过之后就不省人事,醒来也不见他的踪迹,想是被慕容廷关在什么地方。”
慕容恒道:“此事我可去偷偷打探,这里还有我的几个结义兄弟,我向他们道破大总管的阴谋,他们一定会欣然相助。”
杨飞又问:“夫人,这室内可有什么秘道?”
“这个…”白玉霜欲言又止,一副你们空口无凭,本夫人如何相信你们的表情。
慕容恒神色焦急道:“夫人,这个时候你一定要相信我们,我们真的是想为宗主效忠,绝无不轨之意。”
“好吧!”白玉霜叹了口气,指着木榻右侧所雕的一只龙眼道:“听宗主说,密道暗门的机关就在这里,只是先旋动一下,再按下去,就可以开启,反之则可关上,我从未试过,不知是真是假。”她醒来之后,一直有人看着,皆之行动不便,否则早就从秘道出去搬救兵了。
“王兄弟,你扶夫人避开,我来试试!”慕容恒自告奋勇,小心翼翼的凑了上来。
杨飞扶着白玉霜坐到椅内,慕容恒小心翼翼的依法施为,左侧墙壁传来一阵低沉的机关辗动声,片刻之后,现出一道暗门。
白玉霜又道:“我听宗主说,这条秘道通往府外,是前几任宗主留下的。”
“那可太好了。”慕容恒关上秘道,神情兴奋道:“我去联络兄弟,将宗主救出,然后从这逃出去。”
杨飞道:“大总管那我去应付。”
慕容恒楞了一下,有些尴尬道:“我差点忘了,多亏兄弟你提醒,那我们分头行事,夫人你在这静候佳音。”
“你们等一下!”白玉霜勉强站起,取下在榻帘一支斜悬的佩剑,递给杨飞道:“这柄剑跟了我十多年了,今日便送给你们,希望你们马到功成,振兴世家。”
杨飞恭恭敬敬接了过来,低声道:“属下一定不负夫人厚望。”
二人出来之后,慕容恒去找他的所谓兄弟,而杨飞直奔慕容廷所在之处。
经过通传,杨飞入内向慕容廷躬身施礼,高声道:“大总管,属下前来复命。”
慕容廷脸上挂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淡淡道:“事情办得如何?慕容恒呢?”
杨飞故作吞吞吐吐道:“慕容恒他…”
慕容廷道:“他怎么了?快说,不管发生何事,本总管都不会降罪于你。”
杨飞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道:“为了大总管,属下只好出卖兄弟了。”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这才道:“我和慕容恒进去后,威逼利诱,那女子仍是抵死不从,属下万般无奈,只好用了逼不得以的手段,哪知慕容恒不肯,并从中阻扰,还扬言要背叛大总管,将宗主和那女子救出去。”
慕容廷闻此惊语,丝毫不愕,若无其事道:“后来呢。”
杨飞假装惭愧道:“属下自认不是慕容恒敌手,便虚与蛇委,商量营救宗主的法子,慕容恒去找他的那些结义兄弟救宗主,由属下来应付大总管,属下出门之际,那女子还送了属下一柄剑,说了些马到功成,振兴世家的话,大总管请看。”双手承上白玉霜的那柄佩剑。
慕容廷瞧了一眼,道:“既然是那女子送给你的,就是你的东西,不用拿给我看,这事你办得很好,事成之后,本总管会重重赏赏你。”
杨飞一脸诌媚道:“多谢大总管。”稍稍一顿,又道:“大总管,那女子还告诉属下和慕容恒,在房中有条通往府外的秘道,还说了开启秘道的法子。”
慕容廷虎目精芒一闪,大笑道:“好,好,王立,你现在就带我去瞧瞧。”
杨飞揖手恭声道:“属下遵命。”
慕容廷唤来亲信,密语数句,又召集来十名武功看来颇高的青衣人,随杨飞亲往白玉霜所在的新房。
那扇厚厚的木门被杨飞砰的一脚踹开,白玉霜看到他,脸现笑容,可看到他后面的慕容廷,顿时大惊。
杨飞径直走过她的面前,照着先前的法子,开了暗门,向慕容廷献媚道:“大总管,就是这条秘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慕容廷一阵哈哈大笑,对杨飞道:“王立,以前本总管小看了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本总管的副手,只听命于我。”
杨飞佯作大喜道:“属下粉身碎骨,肝脑涂地,难以报答大总管提拔之恩。”
白玉霜俏脸苍白,她哪会想到杨飞会将她出声,可事实俱在,容不得她不信,难道她刚刚听错了,面前之人压根就不是杨飞?
慕容廷冷哼一声,挥了挥手道:“将这女子押下去,好生看管。”
“王立,你这奸贼,你忘了发过的誓言吗?”白玉霜临别之际,终于朝杨飞骂出声来。
杨飞一脸惭愧道:“夫人,我一定会求大总管善待你的。”
白玉霜骂声渐远,终于消失在楼道之内。
慕容廷见杨飞有些羞愧,笑道:“等到天明,我就是世家的主人,谁也不敢在说你的不是。”
“是,大总管!”杨飞又道:“大总管,属下有个不情之请,望大总管成全。”
慕容廷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本总管办得到的,一定答应,就当是给你立下大功的赏赐。”
杨飞呐呐道:“属下恳请大总管不要杀了那女子,大总管可以将那女子交给属下看管,属下一定让她老老实实,不出去乱嚼舌头。”
慕容廷微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好,本总管应你所求,只是那女子性子烈得很,你可要好好调教调教。”
“多谢大总管赏赐!”杨飞一脸狂喜,拜伏在地。
慕容廷将他托了起来,道:“区区一个女子算得了什么,只好你以后忠心办事,荣华富贵,这一辈子也享用不尽。”
杨飞忙道:“属下一定忠心耿耿,不负大总管厚望。”
二人相视大笑。
“你们下去瞧瞧,里面可能有机关,你们得小心低防!”慕容廷一声令下,那些青衣人寻来火把,跳入暗门。
待那些人走尽,慕容廷指着密道入口,得意的笑道:“这条秘道向来只是历代宗主和宗主夫人知道,下面直达地底秘室,若非慕容平那小儿猝不及防,必然早逃到下面去了,我们再想捉他,恐怕就难了。”
杨飞大拍马屁道:“大总管天纵英才,智珠在握,算无遗策,岂是慕容平那黄毛小儿所能匹敌。”
慕容廷手抚髯须,甚是受用,又道:“下面的秘室藏有卷宗,里面记录着世家的各处产业,明的不说,暗的就遍布神州,我慕容世家之所以屹立百年而不倒,这就是秘密所在。”
杨飞恍然大悟道:“原来这秘道如此要紧,属下误打误撞,得知秘道所在,都是托了大总管的洪福。”
慕容廷道:“你如此本事,以前本总管为蚊挥凶⒁獾侥悖俊?br>
杨飞厚颜无耻道:“大总管日理万机,哪有闲暇注意属下,想不到在大总管成就大业之时,通过属下得到世家百年来的秘传,定是老天有眼,让大总管的慧眼看到属下的米粒之光,就好似千里马得逢伯乐,属下不敢自居千里马,大总管必是伯乐无疑。”
慕容廷哈哈大笑道:“千里马与伯乐,说得好。”
这时门口匆匆奔入一个青衣人,揖手恭声道:“大总管,属下奉命去拿慕容恒,发现他正与一干同党秘谋造反,属下攻其不备,已将他们悉数拿下,现押解在外,请大总管发落。”
慕容廷道:“带进来让本总管瞧瞧,都有什么人?敢造本总管的反?”
慕容恒被头一个押入,他满脸怒容,一身血污,看来是经过一番反抗。
他的同党一共十三个,也难为他这么短的时间说服这么多人。
慕容恒见杨飞似条狗般毕恭毕敬的站在慕容廷身畔,哪还不明白是这家伙告的密?老脸胀红,冲杨飞身上吐了口口水,大骂道:“王立,你这奸贼,老子拿你当兄弟,没想你却出卖我?”他若非穴道被封,早就冲上前来,饱拳伺候了。
杨飞面无表情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恒大哥,大总管入主宗主之位,已是大势所趋,你何必为了慕容平那短命鬼枉送前程?你本来不就效忠大总管的吗,如你重投大总管麾下,小弟可代你向大总管求情,饶你们不死。”
“你休想!”慕容恒冲慕容廷骂道:“你这老匹夫,我们以为你是为了世家好,这才跟着你起事,想不到你是为了一己私欲,你们一丘之貉,物以类聚,我慕容恒有眼无珠,看错了你们,你们两个王八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带出去,全给我杀了。”慕容廷何曾被人如此指着鼻子斥骂,直气得吹胡子瞪眼。
“且慢!”杨飞阻止道:“大总管,他们跟随大总管多年,又随同起事,虽然背叛了大总管,可如果现在杀了,恐怕对大局不利,不如关起来,待日后再行处置。”
“你提醒得是!”慕容廷本是奸雄,冷静下来,也知不妥,略一思索道:“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慕容恒不领情道:“王立,你少扮好人,老子不吃这套!”
慕容廷冷冷道:“都给我带下去,严加看管。”
别人大力一推,慕容恒武功受制,差点跌倒在地,他破口大骂,走出老远,骂声兀自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