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 快意恩仇
作品:《蝉翼剑》 第一章恶痒之毒
南宫博压下涛天怒火,揖手道:「只要三位放了舍妹,南宫世家上下铭感五内,定当重重酬谢。」
雷洪温玉满怀,志满意得,踏前一步,嘿嘿笑道:「少宗主这句话怕是当不得真,只要我们一放了令妹,这天绝大阵发动起来,恐怕连天皇老子也挡不住。」
南宫博道:「南宫世家决计不会追究此事,方才之言若有虚假,教我南宫博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以他堂堂南宫世家少宗主的身份立此毒誓,跟杨飞比起来份量自然大大不同。
梅兰巧笑倩兮,笑语嫣然道:「少宗主,咱们打个天窗说亮话,只要你为我们办一件事,我们立即放了令妹,若有反悔,教我们三个肠穿肚烂,不得好死。」她此誓倒较南宫博更毒一筹。
雷洪望向钟敏,见他并无责怪梅兰擅作主张之意,也只好默允。
南宫博想也未想道:「只要此事不伤天害理,我便答应你。」
「此事既不伤天,也不害理。」梅兰笑意更盛,道:「少宗主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南宫博道:「夫人请讲。」
梅兰道:「说起来简单得很,你们拿蝉翼剑来换令妹的宝贝性命。」
南宫博面色骤变道:「此事怕是有些困难。」
梅兰笑道:「若是容易,还需少宗主出马吗?」
南宫博沉默半晌,方才毅然道:「好,我答应你们,请三位先放了舍妹。」
雷洪冷冷道:「放了她,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南宫博道:「区区在下虽然不才,在江湖中总算薄有微名,我南宫博愿以声名作保,定当拿蝉翼剑交与你们。」
雷洪冷哼一声,显是不信,转首望向梅兰,钟敏少有吱声,他几乎已经淡忘了钟敏的存在。
却听梅兰娇声道:「雷大哥,放了南宫燕。」
雷洪呆了一呆,反问道:「嫂夫人,你真的信他的鬼话?」
梅兰含笑道:「雷大哥,你信不信我?」
雷洪向钟敏道:「钟兄的意思呢?」
钟敏之言果不出他意料之外:「我与小兰夫妻一体,她的话就是我的话。」
解开南宫燕的穴道,雷洪怀中一空,令他不禁稍感失落。
南宫燕气血刚活,回手便给了雷洪一记耳光,美目泪如泉涌:「你这个大坏蛋,叫你占我的便宜。」
雷洪怔立当场,尴尬之极的呐呐道:「南宫小姐,雷某并非故意无礼。」南宫燕乃是梅兰推给他的,他总不能将她置于雪地之上吧?
南宫博喝道:「燕儿,别耍小性子,给我回来。」
南宫燕乖乖回到南宫博身后,蓦地回身指着梅兰,尖声道:「大哥,给我杀了这个恶毒的女人。」她心中已然雪亮:梅兰是故意让她尴尬,坏她名节。
南宫博低吼道:「燕儿,少胡闹。」他是一个极重名声之人,虽然南宫燕救回来了,也不能立刻翻脸。
梅兰笑靥依旧道:「少宗主,妾身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夫人请讲!」南宫博彬彬有礼,心中却忐忑不安起来。
梅兰笑得天真无邪:「妾身刚刚想起,先前一不小心将毒药洒在令妹身上,恰好此毒天人无人能解,听说你们家里有个自称名医的败家子,医术马马虎虎,少宗主若是不信,不妨让他试试,不过令妹若是有个好歹,可别怪妾身没有有言在先。」败家子是杨飞给南宫逸取的外号,一直不敢对人明言,未想倒是梅兰堂而遑之的对南宫博直呼而出。
南宫燕低声道:「大哥,你别受这个女人的要胁,我叫杨飞教训她。」
南宫博思及其中深意,心知梅兰跟杨飞必有干系,神色一变再变,最后沉声道:「夫人这是不相信区区在下了。」此女必跟南宫逸有隙,故而对他极尽冷嘲热讽之能。
「妾身都说了是不小心,只要少宗主拿东西来,妾身自然不着痕迹的让令妹身中之毒消失得无影无踪。」梅兰说话之时,娇靥满是无辜之色,令人不由相信她确是无意之失。
谁也没有注意到,闻得此言的钟敏目中掠过一丝无奈苦涩的眼神。
南宫博愁眉忽展,朗声笑道:「在下既然答应三位,不管舍妹中毒与否,定会言而有信,将事情办成。」
雷洪哈哈笑道:「少宗主快言快语,那我们就不再打扰少宗主兄妹相聚了。」他也不禁有些暗暗佩服梅兰的手段来。
「在下拿到东西自然会找夫人为舍妹解毒。」南宫博抱拳道:「后会有期。」
临去之际,梅兰忽的回首,嫣然笑道:「少宗主,别忘了,你只有一月之期,过时不候。」
※※※
夕阳斜下,寒气大起,李万剑神目如电,望向远方,冷恨李梦柔静立在他身后,不敢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霞光遍撒大地,映得诸人身上一片鲜红,李万剑忽然哈哈大笑道:「有趣,真的很有趣!」
李梦柔莫名其妙的向冷恨问道:「师兄,什么事那么有趣?」冷恨还未道出,李万剑却是如何知道有趣?
未待冷恨回答,李万剑微笑道:「柔儿,想不到有人跟你打同样的主意。」
李梦柔俏脸一红,避开李万剑的目光,娇嗔道:「师父,徒儿何时打过什么主意?」
李万剑语气一变道:「妒忌是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的,此乃习武人的大忌,切记切记。」
李梦柔见李万剑看出端倪,哪敢吭声,不善言语的冷恨自然也不会多语。
李万剑又道:「恨儿说的那个有趣的女子就是因为妒忌做出一些会令她遗憾终身的事,不过这个女人颇有心机,为师倒想会会她。」
李梦柔试探地问道:「师父,您和大师兄说的女子是谁,徒儿认不认识?」
李万剑微微一笑,悠然道:「他们正往这条路上走,柔儿,你马上就可以见到她。」
一直默不作声的冷恨忽然道:「师父为何动了杀机?」
李万剑道:「因为里面有一个为师早就想杀的人。」
※※※
三人结伴而行,向前走去,连梅兰自己也不知自己要将三人带往何方,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钟敏身体一震,陡的停下,他本被明孤鸿废去武功,可在数月前,偶遇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鬼眼郎中’许子吟,得他之助,恢复了五层功力,这才敢出来行走。
梅兰皱眉道:「怎么了?」雷洪自然也瞧着钟敏,满脸质疑之色。
钟敏支吾道:「那边好象有危险,不如咱们往那边走如何?」言罢,用手指指南面,正是三人刚刚走过的方向。
「那不是又走回去了吗?」梅兰哼道:「有什么危险?我为何没有感觉出来?」
雷洪见梅兰对钟敏呼呼喝喝,毫无对丈夫的尊重之礼,心知有些不妥。
这时李万剑高大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三人面前,给了梅兰一个回答。
梅兰高声道:「你是何人?为何挡住我们的去路?」在李万剑身上,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武学高手的气息。
李万剑大失身份的咧嘴一笑:「山贼都是这么说的: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加上他身上那套粗布麻衣,任谁见了,只怕也认不出他是李万剑,不过跟那些凶神恶煞的山贼比起来,亦差了十万八千里。
梅兰冷哼道:「原来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乡巴佬。」
李万剑谈笑自若道:「这位小娘子你错了,我既不是乡下人,也不老实巴交,更不老。」
梅兰不禁莞尔,笑道:「原来你不仅是个乡巴佬,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巴佬。钟敏,给我杀了他。」
「若连李万剑都是乡巴佬的话,那恐怕连皇帝老子都是乡巴佬了。」钟敏首次不听她的话,向李万剑揖手道:「李伯伯,小敏向您请安了。」
梅兰雷洪齐皆色变,能劳动鼎鼎大名的李万剑拦路打劫,他们面子也算大到极点,有面子得恐怕传出去都没有人相信,不过还好李万剑跟钟敏好象有些交情,照理不会难为他们。
李万剑和颜悦色道:「小敏,没想到数十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玉石道兄在天之灵看到你一表人才的样子,一定很欣慰。」面色未变,语气陡寒道:「可你曾想过玉石道兄被你活活气死时的模样吗?」
梅雷二人明白过来,原来李万剑不是和钟敏有交情,而是跟钟敏的师父玉石道人有交情,如此一来,他们非但跟李万剑没有交情,反而还有旧恨。
李万剑不动如岳,气势凌空而发,向钟敏迫来,使得他不由自主向后连退十步。
钟敏如临大敌,抽出玉萧,勉强抵抗着李万剑发出的无形劲气。
雷洪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不要掺合到二人的打斗中,说到底,他与钟敏只是利益的结合,毫无友情可言,犯不着为钟敏惹上李万剑。
李万剑一掌拍向钟敏,不疾不徐道:「我与玉石道兄深交一场,虽想杀你,却不想费神四处搜寻,可你偏偏自己撞上来,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既是你命数使然,就别怪我这做长辈的不客气了。」
钟敏自叹倒霉,对着李万剑看似平淡的一掌,神色凝重,右手玉萧划了一个小小圆圈,虚空中出现一个飘浮不定的白色光影,和李万剑那掌对个正着。
「篷」的一声巨响,光影散尽,钟敏倒飞开去,在雪地上滑出老远,俊俏邪异的老脸之上已然毫无生气,嘴角血丝汩汩,显然李万剑这一掌将他打成重伤,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雷梅二人面色再变,传闻中的李万剑已厉害非常,没想到动起手来更厉害,堂堂的玉石神功传人竟然顶不住他一掌。
雷洪怕惹祸上身,心生逃走之意,本欲拉梅兰一起走,转念一想,带着这个女人,反而麻烦,趁着李万剑对付钟敏「夫妇」,展开轻功,向外掠去。
堪堪行得百丈,面前一花,冷恨伟岸的身形出现在眼前,他的声音更加冰冷:「雷兄,相请不如偶遇,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不如咱们再续未尽之战。」
梅兰心念电转,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道:「李老前辈,外子虽有过失,怎么说也是您的晚辈,您为何将他打伤了,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您让我这个做妻子下半辈子如何是好?」
李万剑淡然道:「你没了他,真的活不下去吗?」
梅兰凄凄一笑,回首望了丈夫钟敏一眼,俏目含泪道:「不瞒李前辈,其实小女子也是被这坏蛋欺负过的可怜女子,只因怀上了他的骨肉,这才跟着这恶贼,看着他为非作歹,却又无能为力,李前辈若是一剑杀了他,为天下女子除害,小女子自是拍手称快,可将来这孩子没了父亲,天下岂非又多了一个孤苦无依之人。」
李万剑想杀钟敏,只是一时兴之所致,欲为老友报仇,闻得此言,细观梅兰腹部,果似怀有身孕,他颇感犹豫,杀钟敏的信念亦动摇起来。
梅兰见李万剑神色,添油加醋道:「看在这恶贼是小女子腹中骨肉的份上,李老前辈暂时放过他,小女子定会劝他弃恶从善,他日若是李老前辈闻得他的恶行,不劳李老前辈动手,小女子拼了性命,亦会大义灭亲,为人间除害。」
李万剑轻轻叹了口气,望着萎靡不振的钟敏,思起他幼时随玉石道人来南海时的天真可爱,思虑再三,挥了挥手。
冷恨一剑将左支右拙的雷洪劈开,退到李万剑身后,一脸冷然。
雷洪喘着大气,不敢走远,厚着脸皮回到梅兰身畔。
梅兰大喜,扶起钟敏,向李万剑深施一礼,喜不自禁道:「还不快多谢李伯伯不杀之恩。」
钟敏刚受重伤,气机不顺,声音嘶哑道:「小敏多谢李伯伯不杀之恩。」
李万剑哼道:「望你以后好自为之,莫要再让我听到你的恶行。」
钟敏唯唯应诺,在梅兰的搀扶下正欲离去,忽闻一个娇柔动听的声音道:「师父,只怕你上了这个女人的当了。」
梅兰向李万剑身畔望去,却见一名绝色少女盈步行来,她略一思忖,便知此女必是李梦柔,眼中掠过一丝难以为人察觉的忌恨之意,犹自挂着泪痕的俏脸绽满笑容道:「姐姐此话怎讲?」
李梦柔冷冷道:「光看你对付南宫燕的手段便知你心思歹毒,方才那番话恐怕只能去骗三岁孩童。」梅兰对付南宫燕之事,她已听冷恨详说,自然清楚。
李万剑冷哼一声道:「柔儿,你看为师象三岁孩童吗?」
李梦柔未想自己信口之言将师父都骂了进去,神色一慌,解释道:「师父,你明知徒儿不是这个意思。」
梅兰面色未变,心中大惊,她怎会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做的恶事被李万剑等人看得一清二楚。
李万剑哈哈笑道:「你这么一说,倒让为师想起钟夫人也不是贤妻良母,还请钟夫人将解药拿出来。」
梅兰无奈的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递了过去,她身畔的钟敏见了,眼中陡现异芒。
李梦柔接过,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是灰色的药粉,入鼻皆是辛辣之气,她好奇的问道:「这真是那天下无人能解之毒的解药?」
梅兰轻笑道:「要不要找个人试给姐姐看?」
「不用了,我信你便是!」李梦柔怎肯为南宫燕解毒,不管此药是真是假,拿来要胁南宫世家倒是不错。
梅兰又问:「李老前辈,还有何事要我们效劳?」
李万剑大手一扬,寒光袭来,三人闪避不及,胸口一凉,一股骚痒之意缓缓传开,周身都不自在起来。
梅兰微现惊色道:「李老前辈,你这是为何?」李万剑誉满江湖,如此行径,实在大失身份。
李万剑微笑道:「你们是否觉得有骚痒之感,我已在你们身上下了一种天下无人能解的剧毒,名曰‘恶痒’,顾名思意,只要你们为恶,便会痒彻全身,抠心挖肺兀自不觉,教人生不如死,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做件坏事试试看。」
梅兰忙道:「晚辈谨记李老前辈教诲,一生行善积德,决计不敢为恶。」其他两人也只好不情不愿的照着说了。
李万剑道:「你们可以走了。」
三人松了口气,狼狈不堪的相携而去。
李梦柔等他们行远,这才敢问道:「师父,一做坏事就会发作,天下真有这么神奇的毒药吗?徒儿以前怎么从未听师父提起过?」
连一向漠然的冷恨亦竖起双耳,想听个究竟:毒药是死的,怎会知道人在行善还是在作恶?
李万剑哑然失笑道:「柔儿,这种骗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李梦柔俏脸一红,嗔道:「师父。」师父怎变得如此小气,嘲弄自己?
李万剑见她女儿家的娇媚之态,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方道:「为师只是学那厉方邪,在他们身上施了一种截脉之法,只要他们运起半数功力,此法便会发作,全身奇痒无比。」
李梦柔吐吐舌头道:「原来师父也会骗人,却不知他们信也不信。」
李万剑道:「本来是不信的,可他们都是习武之人,一做坏事,难免要用武功,只要运功过半,截脉之法便会发作,再加上被我李万剑的名头一吓,不信也信了,不过此法半月之后便会失效,他们夹着尾巴做半个月好人,只盼从此改邪归正。」
李梦柔道:「除恶勿尽,师父何不将他们杀了倒干净省事。」
李万剑苦笑道:「那个女子怀有身孕,难道为师真的要一尸两命,杀了她吗?」
李梦柔呆了一呆,支吾道:「这…」
李万剑徐徐向前走去,忽然道:「柔儿,你替为师办一件事。」
李梦柔忙道:「师父有何事尽管吩咐徒儿。」
李万剑道:「你拿着那包解药往南走十里,可以找到南宫世家的南宫博,把解药交给他,再给为师传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只要南宫世家不再寻恤,南海幻剑派和南宫世家愿意一笑泯恩仇。」
李梦柔愕然道:「师父,那师兄的仇…」
「去吧!」李万剑挥了挥手,李梦柔亦不敢多问,施礼而去。
※※※
三人行出老远,在李万剑便是有顺风耳,也听之不到的地方,雷洪方敢道:「这老家伙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被他这么一闹,咱们岂非白忙活一场?」
被梅兰扶着的钟敏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梅兰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道:「你的伤重不重?」
钟敏惨笑道:「我原来的伤还没好,此次再伤,一年半载亦难痊愈。」
雷洪见无人答理,大感没趣,闻得此言,坏水顿起,佯作关切道:「钟兄,小弟这里有本派秘制的千年参丸,对钟兄的内伤颇有奇效,钟兄服上两粒如何?」言罢,笑眯眯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跟上次被南宫燕强要的那瓶一模一样。
「多谢雷大哥!」梅兰大喜,倒跟南宫燕一般,似接实抢了过来,倒了两粒喂钟敏服下,也不还给雷洪,旁若无人的将钟敏轻轻拥住,深情款款道:「敏哥,你觉得如何?」
雷洪站在二人身后,功聚双掌,他打的如意算盘是趁钟敏重伤难以自保,梅兰给钟敏服药,毫无防备之机将二人拿下,既可一报先前被梅兰羞辱之仇,又能逼钟敏教他名扬天下的玉石神功,实乃一举两得,一箭双雕的好计。
雷洪心中狞笑,见梅兰目不转睛的瞧着钟敏,再未犹豫,双掌向她背心齐齐推去。
其实梅兰早已察觉雷洪心怀不诡,表面佯对钟敏亲密,内里却暗加提防,雷洪掌风未至,她已无声无息的避到钟敏身后,雷洪那两掌若是劈实,被梅兰当成肉盾的钟敏重伤之下,不死恐怕也只剩半条命了。
「啊」惨叫出声不是钟敏,而是出手的雷洪,他掌力未吐,心头却如针刺一般,痛楚之后是一股骚痒之意,倾刻之间,扩散全身。
雷洪叹紧牙关,努力不使自己失去一派掌门的风范,可是愈忍愈痒,功行全身,却无半分效果,他忍得半晌,终忍悛不住,呻吟出声,雷洪此刻心中只泛起一个念头:难道天下真有如李万剑所言的恶痒奇毒吗?
梅兰笑破肚皮,快步行到盘膝跌坐雪地的雷洪身畔,佯作关切的问道:「雷大哥,你怎么了?难道你也受伤了吗?」
雷洪勉强出声道:「我身上好痒,嫂夫人,你可有什么止痒之法?」
「痒?」梅兰妙目一转,露出一丝笑意道:「雷大哥,那李万剑曾说在咱们三人身上下了恶痒之毒,一做坏事便会痒不可耐,情形同你现在一般无二,小妹向来循规蹈矩,不知何为坏事,此毒自然不会发作,若李万剑所言不虚,难道雷大哥刚刚想做什么坏事来着?」
钟敏怒道:「这家伙刚刚想对我们下手,小兰,快快一掌杀了他,省得咱们总得提心吊胆,防备身后有人暗算。」他对梅兰拿自己当盾一事亦不无介怀,不过此刻当然不会露出丝毫不满之色。
「不可!」雷洪吓得出了身冷汗,连那股痒意都忘了大半,老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钟兄及嫂夫人一向是小弟最敬重之人,小弟怎会心怀叵测,对你们不利,若是小弟方才真有坏心,教我雷洪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哪管此誓会不会应验,先逃过此劫再说。
钟敏冷哼一声,显是不信,梅兰却道:「雷大哥发此毒誓,小妹当然相信,敏哥你何必多疑?咱们现在势孤力单,为图大计,自当同舟共济。」
雷洪连连赔笑道:「嫂夫人所言极是,小弟以后唯嫂夫人马首是瞻,嫂夫人叫小弟向东,小弟决计不敢往西,不知嫂夫人有何打算?还是要打那蝉翼剑的主意吗?」他借着雪地寒意祛痒,颇有成效,说话之时,已感无甚大碍,不过他经此一吓,连坏念头都不大敢起了。
梅兰笑而不答道:「小妹前些日子听到一个消息:江湖秘闻‘剑神’赵独行的武功就是从蝉翼剑中得来,不知是真是假。」
「此话当真?」雷洪固是脸现贪色,钟敏这些日子跟梅兰形影不离,夜间亦是同榻而眠,何曾听此传闻,心中只信了一小半。
梅兰不悦道:「雷大哥,难道你还信不过小妹吗?」
雷洪忙道:「当然不是,蝉翼剑已在江湖上流传百载,在下尚是首次听说它跟剑神有关,实在有些斐夷所思。」
梅兰笑吟吟道:「小妹本来也有些疑惑,只是听说连一向自命清高的正道七大门派也成立了一个七派联盟,追查蝉翼剑之事,小妹这才信以为真。」
雷洪色变道:「当真连七大门派也掺合进来了?」长白派地处塞外,对于中原消息一向闭塞,加之此次为报仇而来,未曾打探江湖中事,对七派联手之事亦是首次闻得。
正道七大门派指的是少林、武当、华山、昆仑、峨嵋、青城、崆峒,这些门派个个源远流长,根基稳固,势力绝非诸如南海幻剑及梅花、明水两大山庄等江湖新贵可及,此番联袂出击,实在非同小可。
梅兰奇道:「雷大哥连这个也不知吗?」
雷洪勉强笑道:「听是听过,却不知跟蝉翼剑有关。」他若是承认,岂非显得自己孤陋寡闻。
梅兰道:「不止跟蝉翼剑有关,还听说他们一旦夺剑,悟透其中奥妙,便会共研武功,重振七派声威。」
雷洪痒意渐消,站了起来,搓搓冻得发麻的双手,愤愤道:「那李万剑当真可恨之极,若我雷洪学得蝉翼剑剑中武学,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梅兰笑道:「咱们只须趁各方势力斗得不亦乐乎之时,混水摸鱼,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愿望并不遥远,到那时只盼雷大哥莫要忘了小妹和敏哥。」
雷洪忙道:「嫂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小弟以你和钟兄为首,该说到时别忘了关照小弟才对。」
三人相视一望,齐皆哈哈大笑起来,钟敏的笑意却有些勉强。
三人貌合神离,各怀鬼胎,若非梅兰心思缜密,居中掺合,恐怕早已斗个你死我活了。
「要不是李万剑那老家伙搞鬼,有南宫世家相助,只怕此事便容易多了。」雷洪笑了半晌,蓦地变色,一掌劈在旁边一株数人合围的古树之上,打得它拦腰而折。
梅兰拍掌笑道:「雷大哥,好厉害的武功。」
孰知雷洪脸色突变道:「难道打倒一颗大树也算坏事吗?」他痒意再起,好在有了经验,静立不动,运起阴劲祛痒,不到片刻,痒意便即消去。
梅兰关心的问道:「雷大哥的毒又发了?」她冰雪聪明,雷洪两次「毒」发,她稍稍一想,便知他们中的只是一种运功便会发作的奇毒。
雷洪点点头,苦笑道:「嫂夫人,咱们现在身中奇毒,一干坏事全身便奇痒无比,如何去抢那蝉翼剑?嫂夫人可有何解毒妙法?」
梅兰暗暗好笑,也不道破道:「难道雷大哥不会将此事想成好事,那样毒势便不会复发了。」
雷洪恍然道:「嫂夫人此法有些道理。」
梅兰为防他起疑,又道:「天下没有解不了的毒药,小妹和敏哥识得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眼郎中’许子吟,他现在方圆百里之内,不如咱们现在就去寻他,为咱们解毒。」
雷洪早就痒怕了,闻言大喜道:「嫂夫人何不早说?小弟只盼那鬼眼郎中名副其实,可解这恶痒之毒,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起程吧。」
梅兰道:「雷大哥有命,小妹怎敢不从。」回头又对钟敏媚笑道:「敏哥,好不好?」
钟敏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惧色:「小兰决定的事当然好。」
※※※
南宫世家诸人心情沉重,缓缓向石家庄行去,南宫燕忽然停下,俯身呕吐起来。
南宫博抚着她的香背,关心道;「燕儿,你感觉如何?」还好只是妊娠之兆,不是毒发。
南宫燕气呼呼道:「感觉真难受,大哥,人家不想生孩子了,你可有解决之法?」
南宫博失声道:「你想打胎?要是杨飞知道…」
南宫燕打断道:「杨飞知道了又敢拿我怎么样?他没生过孩子,当然不知道其中辛苦。」
南宫博哑然失笑道:「生儿育女是每个女子的天职,燕儿,你不想生孩子怕是大大不对。」
南宫燕娇哼道:「什么不对?为何生孩子的都是女人,不是男人?」
被她这么一闹,众人心情渐感轻松,南宫博虽对小妹中毒之事忧心忡忡,仍被她逗得大笑起来,对着这个打小给家人带来许多欢声笑语的宝贝妹妹,更是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保得她周全。
南宫博忽道:「燕儿,回石家庄后,大哥便命人护送你回白云山庄。」
南宫燕陡的一惊,大声道:「大哥,你为何要押我回去。」要她回家,那是万万不行,只因她此次一走,以后想见那个没良心的杨飞怕是难上加难。
南宫博苦口婆心道:「怎么能说是押,你二哥不是精通医术吗?你中了毒,大哥送你回去,让你二哥瞧瞧可有解救之法。」
南宫燕不耐烦道:「那个恶女人都说二哥解不了毒了,还瞧什么?」
「那总得试试!何况你二哥成亲不久,你还未去见过你二嫂?」南宫博刚刚劝得两句,眼前一花,李梦柔俏立面前,娇笑道:「不用试了,没看人家给小燕子妹妹送解药来了吗?」
南宫博跟她「仇深似海」,神色大变道:「妖女,你来干什么?」
天绝大阵诸人自不用多说,各展身形,如临大敌的将李梦柔围了起来。
李梦柔俏脸不见丝毫怒意,笑容依然道:「人家远道为送解药而来,你们反而将人家当成生死大敌,少宗主,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南宫博上次败于李梦柔之手,仿若一下从天之骄子变成街头乞丐,幸好他很快重新振作,未再颓废下去,以江湖人来看,此仇此恨足以生死相搏。
好在南宫博已不象原来那般心高气傲,压下滔天恨意,冷冷问道:「李姑娘怎知舍妹中毒之事?」
李梦柔笑意盈盈,瞧着抚胸蹲地呕吐不止的南宫燕道:「家师神通广大,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揣测,他老人家大发善心,赐给你们解药,这个给你们。」玉手一扬,那个纸包宛若被一只无形大手托住,缓缓向南宫博飞去。
南宫博面色阴晴不定,钢牙一咬,凝神蕴劲探手向纸包接去,李梦柔并未做什么手脚下,他轻轻巧巧的接过,小心翼翼的打了开来,忽然问道:「这真是解药吗?」俗话说得好,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李梦柔面现不悦道:「我李梦柔吃饱撑的,大老远骗你们,你们不信大可扔掉。」
南宫博犹豫一下,将解药包好,纳入怀中,揖手道:「劳烦李姑娘代在下多谢尊师赐药之德。」
李梦柔又道:「家师还有句话要本姑娘转告:冤冤相报何时了,只要你们不再找本派的麻烦,本派愿和南宫世家一笑泯恩仇,告辞!」
南宫博大感愕然,待要问话之时,李梦柔已飞掠去。
只有南宫燕对空大声道:「喂,杨飞那家伙现在何处?」
远远传来李梦柔微带醋意的声音:「他现在在一个女人极多的地方,莺莺燕燕,大概正左拥右抱,不亦乐乎。」
「你骗人!」南宫燕虽说不信,却气得一顿玉足,珠泪如雨而下。
南宫博连忙安慰道:「燕儿,那李梦柔是故意气你,杨飞朝不保歹,哪有心情玩乐?」
南宫燕玉容大变,抓住南宫博衣襟急急道:「大哥,你说什么?杨飞他怎么朝不保歹?」
南宫博叹了口气道:「厉方邪在杨飞身上下了一种透髓剔脑的独门禁制,他现在跟你一样,只有一月之命。」其实是十日,只是他为安慰南宫燕,故意说谎。
南宫燕俏脸苍白如纸,「哇」的一声,又呕吐出来,此次却非秽物,而是鲜血。
那些鲜血滴落雪上,「嗤」的一声轻响,将厚厚的积雪融出一个大洞,及得实地,已成灰褐之色。
南宫世家诸人神色皆变,谁都看得出南宫燕血中毒性之烈,天下罕有,她中毒才不过半个时辰,毒性已然如此厉害,真的还有一月性命吗?
南宫燕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中了这么深的毒,她竟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天绝大阵中万其瑞精通医术,连南宫逸亦曾师从于他,他略探南宫燕脉息,神色凝重道:「三小姐毒势已遍及全身血脉,只是此毒奇怪得很,仅潜伏脉血,并无再次扩散之兆。」
南宫博沉吟道:「万老师可有缓解之法?」这天绝大阵十七人皆是南宫世家的长辈,于他们后辈多有授艺之德,他以堂堂少宗主的身份尊称万其瑞老师并无不妥之处。
万其瑞苦笑道:「此毒似是蒙人的混毒之法,属下无能,让少宗主失望了。」
南宫博长长叹了口气,缓缓取出那包解药,又道:「还请万老师瞧瞧这可真是燕儿所中之毒的解药。」
万其瑞接过解药,对南宫燕道:「三小姐可否借血一用。」
南宫燕却似未曾听他之言,俏脸忽嗔忽怒,许是在胡思乱想。
南宫博暗叹一声,一指点在她昏穴之上,抱在怀中,对万其瑞道:「万老师,请动手吧。」
万其瑞应了一声,将解药收好,自囊中取出一套工具,一个小小的银盘及几根细长银针,银针内空,尾端尖利,大概是取血之物。
万其瑞出手如电,已在南宫燕颈中扎了一下,将针内鲜血滴入银盘,那褐色血滴作沸腾状,在盘中不断翻涌,天寒地冻,却不凝固,间中情形,怪异之极。
万其瑞又用针尖小心翼翼的挑了些许解药洒在血滴之内,不到片刻功夫,那血滴色转鲜红,终于平静,凝固下来。
万其瑞仍不放心,又用指尖取了些血渍尝了尝,闭上双目,过得小半个时辰,忽的睁开,脸见喜色道:「少宗主,这真是解药。」
南宫博大喜道:「速速让燕儿服下。」解药是真就好,至于南海幻剑派究竟有何图谋,一时片刻哪管得了许多。
万其瑞将解药和水化开,南宫博这才解开南宫燕穴道,喂她服下解药,过得半晌,她原来红得有些诡异的俏脸亦渐渐正常起来。
南宫博虽不通医术,但也知南宫燕情形大好,向她问道:「燕儿,你现在觉得如何?」
第二章七派联盟
雷洪又跟着梅兰走得半个时辰,终于不死心的问出自己老早的疑问:「嫂夫人给李万剑的解药是真的吗?」以梅兰的性格,决计不肯如此老实的交出解药,难保不会另有妙计秘而不宣。
梅兰的回答却教他失望之极:「当然是真的,否则如何骗得过李老鬼。」
雷洪失望之极,又走了半晌,忽闻梅兰柔媚的声音道:「不过解药虽然是真的,却解不了那小丫头的毒。」
雷洪愕然止步道:「解药既然是真的,为何解不了南宫燕的毒?」这下连似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钟敏亦驻足停下,想听听梅兰的奇谋妙计。
梅兰不愠不火道:「小雷,毒物这门学问高深之极,决非你所想像的那般简单。」
雷洪心中大怒,却又不得不老老实实的道:「愿闻嫂夫人高论。」
梅兰道:「天下万物生生相克,以毒攻毒你该听过吧,那包解药也是一种毒药。」
雷洪恍然大悟道:「嫂夫人是说你给李老鬼的解药剂量不对?」
梅兰赞道:「孺子可教也,要解那小丫头身上的奇毒须得将解药剂量服得分毫不差,除非是医术极端高明之人才会知道,偏偏南宫世家那个败家子不在左近,他们必会找个庸医试过无误后,便让小丫头服下,我那解药足有十倍剂量,我就不信他们不会多服那么一分一钱。」说到后来,连她自己暗暗佩服自己,俏脸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雷洪大拍马屁道:「嫂夫人真是聪明绝顶,略施小计便将李老鬼和南宫世家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只觉头皮发麻,打消那一丝欲对梅兰不利的念头,莫要到时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梅兰娇笑道:「小丫头本来还有一月之期,如此一闹,恐怕连十天都活不到了。」
「什么?」雷洪心中大震,更是突兀的为南宫燕担心起来。
※※※
南宫燕正欲说话,蓦地樱唇一张,喷出老大一口血雾,这次情形先前大不相同,那些血尚未滴落,便在半空凝成无数微小的黑色颗粒,远远看去,好似南宫燕吐出的并非血雾,而是一团黑烟。
南宫博见南宫燕脸上笼罩着一股黑气,连手背肌肤,无不如此,显是中毒已深之兆,他大惊失色,急忙向万其瑞问道:「万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万其瑞汗如雨下,把把南宫燕脉息,身体一震,面如死灰,拜伏在地,语中满是悔恨之意:「万其瑞害死三小姐,万死难辞其疚,唯有一死谢罪。」语犹未毕,手中银针倒转过来,便向心口刺去,若是刺中,恐非仅仅放血那么简单了。
「蠢才。」天绝大阵中的老大南宫远华一声厉喝,一指点飞万其瑞手中银针,他年已五旬,算起来还是南宫博的堂叔,天绝大阵其他人也顾不得守护四周,围了过来。
万其瑞老泪纵横道:「大哥。」
南宫博双手托起他,平静之极的道:「万老师,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何必如此自责,何况燕儿眼下还是好好的。」
南宫燕娇躯发虚,体内真气一丝半点也提不起来,眼见如此,勉力站起,换作笑脸道:「万叔叔,燕儿尚是活蹦乱跳的,好得不能再好,你别咒燕儿,要不然燕儿真的死了,就到阎王伯伯面前告你的状。」众人见她脸色发黑,身子摇摇晃晃,哪还好得起来,心情沉重之下,听了南宫燕这句笑语,竟无人笑得出来?
南宫燕自觉说得有趣,见没人凑和,大感没趣,噘起小嘴道:「一个个老古板,一点都不好玩,要是杨飞的话…」
南宫博惟恐她再说下去,打断道:「燕儿,今日到石家庄后,大哥亲自护送你回江南好好养伤,年关将近,老祖宗还盼着你回去陪她过年呢。」
南宫燕不悦道:「年年过年,不腻啊,人家才不要,人家要去找杨飞,人家便是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她一连三个人家,本是又娇又嗲,可在此刻,却显得无比凄艳。
南宫博心如刀割,板起老脸道:「燕儿,你已身为人妻,怎可老把死字挂在嘴边?乖乖的听大哥的话,大哥自会去找杨飞,让他照顾你。」
南宫燕大喜道:「大哥莫要说话不算数?」
南宫博道:「大哥我何时说话不算数了?」
南宫燕伸出右手,弯起小指道:「拉勾发誓。」心想你说话不算数的次数还少吗?
南宫博堂堂一个少宗主,却如孩童般与南宫燕拉勾,心中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现在心情劣极,莫说笑,连哭都哭不出来。
南宫燕精神愈现萎靡,说得几句,渐感不支,若非南宫博搀扶,恐怕已软倒在地。
南宫博定下心神,柔声道:「燕儿,你好好睡上一觉,或许一觉睡来,就回到白云山庄,连杨飞也伴在你身边。」
南宫燕乖乖的道了一声「好」,由得南宫博一指点在自己睡穴之上。
瞧着娇俏可人的南宫燕,思及她或许不久将永别人世,众人心情沉重,尽皆默然无语,不知过了多久,万分惭愧的万其瑞大声道:「少宗主,大哥,你们莫要阻我,万其瑞去意已决,实在无颜苟活人世。」
「蠢材!」南宫远华再次大喝,他这一声大喝蕴含内力,当然绝非那么简单,而与少林的狮子吼有些相仿,有震摄心神的妙用,见万其瑞呆若木鸡,方道:「老七,是区区一个南宫燕重要,还是整个南宫世家重要?」万其瑞在天绝大阵诸人之中排行第七,是以诸人皆呼他老七。
万其瑞对南宫远华素来敬服,连忙答道:「当然是整个南宫世家重要。」
南宫远华道:「天绝大阵名震天下,连李万剑都敬上三分,若非此阵,新仇旧敌攻来,世家还能保持今日荣光吗?」他这话不单是说给万其瑞听的,亦是说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身负少宗主之责的南宫博听的。
南宫博心中凛然,他只将天绝大阵当成一件厉害的工具,还从未想得如此深远。
万其瑞老老实实道:「或许不能。」
南宫远华道:「天绝大阵若少了一人,还能否发挥它原有的威力?」
万其瑞道:「不能。」
南宫远华又道:「你是天绝大阵中人,若少了你,天绝大阵威势尽失,难以抵挡敌人,这般后果你想过没有。」
万其瑞冷汗汩汩而下,沉吟不语,半晌方道:「小弟明白了,小弟这条命不是自己的,而是世家的,即便要死,也是世家来取。」
南宫远华点头道:「你这般说,还不算愚蠢,诚如少宗主所言,三小姐还没有出事,就是出事了,跟你也没多大干系。」
万其瑞抬头问道:「大哥,咱们眼下该当如何是好?」
南宫远华向南宫俊揖手道:「还请少宗主示下。」他虽是南宫博的长辈,可地位所限,不能擅作主张。
南宫博抱着南宫燕软软的身子,心中无比感伤,闻得此言,便道:「眼下最紧要的是解去燕儿身中奇毒,万老师,燕儿还能捱上多久。」
万其瑞道:「这个属下也不敢断定,不过不会超过十日。」
南宫博脸色微变,略一思忖,道:「远水难解近渴,咱们暂且在石家庄住下,一面飞鸽传书,着二弟火速赶来为燕儿解毒,一面伺机去夺蝉翼剑,好交换解药。」顿了一顿,又问:「不知跟踪雷洪三人的暗探可有消息?」
一人恭声答道:「暂时没有,那叫梅兰的女子狡猾得很,我们的人不敢跟得太近,数次跟失。」
南宫博剑眉拧起,握紧拳头,冷哼一声道:「南海幻剑派落井下石,将燕儿害成这般模样,此仇不报,南宫世家有何颜面立足江湖。」
他此言未毕,忽然远远传来一人的声音道:「少宗主,令妹中奇毒,我许子吟倒有解毒妙法,不过有个条件。」
天绝大阵众人阵法突展,将南宫博二人护在阵中。
那人缓缓行近,果是败家子南宫逸的冤家对头「鬼眼郎中」许子吟。
※※※
杨飞醒转之时,只觉满鼻芬芳,怀中那具温暖柔软的胴体,他再也熟悉不过,正是与他同修天香密诀的苏花语。
二人犹在男女间最亲密的状态,杨飞一阵激动,脑中传来苏花语的心语道:「不要动,我正在为你解除禁制。」
杨飞体内真气流转,自觉内伤尽皆痊愈,连厉方邪那股暗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中一宽,回过念头道:「花语,你不怪我了?」
苏花语一阵默然。
杨飞黯然神伤道:「你还在怪我?」
「怪你就不会为你疗伤了,不要胡思乱思!」杨飞气息一滞,苏花语哪还练得下去,只好出声叱责。
杨飞轻吻着她,柔声道:「先前是我不对,我杨飞要再说那种伤你的话,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苏花语嗔道:「你是乌龟王八蛋,那我是什么?」
杨飞嘿嘿笑道:「你是乌龟婆。」
「少耍贫嘴。」苏花语又羞又气,粉拳堪堪打到杨飞胁下,被他大嘴吻下,俯身压住。
苏花语挣扎几下,有些软弱的道:「我们还在练功。」
杨飞奸笑道:「练个屁功,人生得来须尽欢,我们有好几日没有行云布雨了,花语,你何时也为咱们杨家传宗接代?」
「我…」此乃苏花语心中痛事,脑中一阵迷糊,由得杨飞放手施为。
杨飞淫性大发,在苏花语身上大下其手,正不亦乐乎,忽闻苏美盈的声音道:「你们在干什么?」
苏花语这才想起母亲诸人还在门外护法,自己反在此逍遥快活,顿时羞愧难当,急急推开杨飞,愠怒道:「都是你害的。」
杨飞干笑两声,暗道老子要和娇妻翻云覆雨,丈母娘却在门外偷听,还出言阻止,这可真是天下奇闻,难不成想掺上一腿?
苏花语穿上衣裳,回复原本的恬然自若道:「我们已练了三遍天香密诀,你体内的那股暗劲大概也化解七七八八了。」
杨飞小命得保,自是大喜,笑嘻嘻道:「原来厉老邪胡吹大气,解起来如此容易!不过徒儿还觉得还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师父不如再陪徒儿练上两遍?」
苏花语怎知他不是为了占自己便宜,哼道:「要练你找别人去练。」
杨飞打蛇随棍上,嘿嘿笑道:「师父,这可是你说的。」
苏花语这才想起此语无异允准他去找女人,立时气不打一处来,美目圆瞪道:「你敢?」
杨飞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道:「徒儿开开玩笑,当然不敢,师父莫要生气。」
苏花语轻咬玉齿,过得半晌,方才轻声道:「你以后最好不要再叫我师父,至少不要在我母亲面前如此叫我。」
杨飞搂住她笑道:「咱们当着人不叫,等到夜半无人私语时再叫,叫好师父,亲亲美人儿师父。」
苏花语俏脸微红,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许那么叫,羞死人了。」
杨飞道:「那就叫好老婆,亲亲老婆,美人儿老婆。」
苏花语啐了一声,稍凝心神道:「夜半无人私语时,你何时变得这么好学问了?」杨飞不学无术,何时会用这般风雅的成语?
杨飞老脸丝毫不红道:「师父学识渊博,徒儿耳染目渲,学问自然就好了。」
苏花语怒道:「你又叫师父了?」
杨飞连连赔笑道:「不叫,不叫,花语,徒儿以后再也不敢叫你师父了。」心想当初可是你硬迫自己拜你为师的,等自己这个师父叫顺口了,又矢口否认。
苏花语见他自称徒儿,心中分明还在叫自己师父,颇为不悦,挺直娇躯,寒声道:「还不穿上衣服,随我前去拜见娘亲。」
杨飞见她发火,哪敢再出言轻佻,只是那套衣衫被厉方邪一番折腾,早已破烂,穿在身上,差堪遮体,杨飞颇觉尴尬道:「这般去见丈母娘,真是失礼得很。」
苏花语见了这件洞洞装,「噗哧」笑出声来,笑道:「这荒郊野外,一时片刻到哪去觅新衣,还是见了娘再说,不过你这般寒酸,不知她认不认你这个女婿?」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杨飞出身贫寒,最恨的是有人看不起他,何况还是自己的女人,闻得此言,自是心中暗怒,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我真心诚意待你,她老人家迟早会认我这个女婿。」
苏花语赞道:「功夫不负有心人,孺子可教也。」丈夫不再粗言粗语,出口成章,她亦自感颇有功劳。
杨飞嘿嘿一笑,摸摸四周,脸色突变,脱口而出道:「师父,徒儿那个包袱呢?」
苏花语见他神色慌张,倒忘了责他又胡闹称呼,问道:「什么包袱?」
杨飞比划了一下道:「就是你从谷中带出,里面装着师伯遗物的包袱。」
苏花语道:「李梦柔师徒离去之时,你正在沉睡,我可没见你身畔有个包袱。」
杨飞情知必是被李梦柔顺手牵羊,他心中暗恨,咬牙切齿道:「你这妖女,老子总有一天要把你卖到软香居去。」
苏花语玉容陡变道:「你在骂谁?」
杨飞回过神来,连忙赔笑道:「当然不会是你。」
苏花语反问道:「是不是你那个师姐?」
杨飞搔搔脑勺,明知故问道:「花语,你在说谁?」
苏花语心中酸楚,冷哼道:「少装蒜了,就是那个李梦柔,人家可一口一个师弟喊得亲热之极。」
杨飞大是尴尬道:「你们见过面吗?」
苏花语道:「若非见过面,怎知你又多了一个红粉知己?」
杨飞忙道:「花语你别误会,我拜李万剑为师是权宜之计,跟那个李梦柔更是仇深似海,怎会关系暖昧,你若是不信,我对天发誓…」
苏花语一时吃醋,这才严词责问,见他说得信誓旦旦,已然信了一半,玉手捂住他的大嘴,柔声道:「不用发誓,我信你就是,那个李梦柔如何跟你仇深似海?」
杨飞道:「小燕子的大哥南宫博废了她未婚夫的武功,她在长安找小燕子大哥寻仇,我无意中救了小燕子的大哥,没想到这妖女找上了为夫,差点将他杀了,还好你老公我福大命大,逃过一劫,此事知者甚众,不信你去问小燕子的大哥。」他说得倒是一字不差,却对李梦柔做过的亏心事绝口不提?
苏花语见他说得有板有眼,人证俱在,如何不信,由得杨飞将自己搂住,轻垂螓首,低声道:「是我错怪你了,不过你以后不要出口就说什么要把人家卖到软香居去,一个姑娘家最重名节,那李梦柔虽与你有隙,你可杀她报仇,却万万不可干这种有亏阴德之事。」
杨飞唯唯应诺,暗道你家里还是开妓院的,我将小骚货卖去,正好帮忙做生意?怎的反而倒打一耙,教训起我来啦?他想起那个包袱,心中更气,握紧拳头,恨恨道:「以后少让我碰到她,要不然…哎哟!」苏花语虽治愈了他的内伤,却对他的外伤无能为力,此刻他便是触动伤处。
苏花语关切的问道:「你身上伤痕累累,是谁害的?」
杨飞气呼呼道:「厉老邪。」暗中补足:还有你老娘的功劳也不小。
苏花语叹道:「为何你尽惹一些狠角?」
杨飞苦笑道:「你以为是我想啊,不是我喜欢找麻烦,是麻烦喜欢找我,大概是我上辈子积了什么阴德,老天爷总跟我过不去,不过若非如此,也不会结识你了。」
「花言巧语!」苏花语笑颜一展,替他整好衣襟,梳弄了一个发结,瞧来总算比街头气丐好上半分。
苏花语覆上面纱,这才娇声道:「随人家去拜见母亲吧。」
杨飞点头应是,心中忐忑:不知见了苏美盈,她可有好脸色给自己看?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少林慧德,武当清虚,峨嵋李红,华山施辉、马勇、周承岭、吴云鹤,昆仑罗鉴宇,青城段肃一,崆峒许彬拜见天香宫苏宫主。」
又闻一女子声音道:「你们七大门派求见我们宫主有何要事?」对方说拜见,她改成求见,虽仅一字之差,其中涵义,却大不相同。
这声音杨飞倒是熟悉得很,正是那个害他口出恶言,以致苏花语负气而走的清风。
先前那宏亮声音道:「我们七大门派受振威镖局总镖头付无忌所托,追查前任总镖头白向天太行失镖一案,研究良久,觉得其中疑点甚多。」
杨飞神色陡变,将苏花语玉手紧紧握住。
清风问道:「这与咱们天香宫有何干系?」
那宏亮声音道:「听闻振威镖局叛徒杨飞在贵派手中,他乃此案首犯,还请天香宫将人交由我们处置。」他说到后来,语气已颇不客气。
清风怒道:「别说那个什么杨飞不在此地,就是他在这里,也不会交给你们。」
那人语气亦强硬起来:「如此说来,天香宫是存心包庇他了?」
清风冷冷道:「包庇又如何?不包庇又如何?」
那人道:「若是天香宫包庇杨飞这十恶不郝之徒,不光是跟咱们七派为敌,亦是与天下武林为敌。」
清风道:「为敌又如何?你以为我们天香宫惹不起吗?」
杨飞总算见识了清风的本事,几句话就将七大门派得罪干净,瞠目之下,对她欺负过自己的往事亦不大在意了。
那人冷哼一声道:「若是天香宫今日不交出杨飞,贵派二十二人休想离开此地。」
「你们打听得倒清楚得很,那还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清风心中暗凛,天香宫四大护法,藏匿四周的十六香女加上苏美盈及重逢的苏花语恰好二十二人。
「清风,休得无礼!」喝叱之人自是天香宫主苏美盈,她在众人不知不觉间,宛若鬼魅般出现在清风身后,向那说话之人问:「你是哪一派的?」
那人知来人是天香宫主,倒也不敢托大,躬身施礼道:「在下华山派‘关中一剑’周承岭,请问阁下是苏宫主吗?」
苏美盈不置可否,淡淡道:「你是刘纯阳的第几个徒弟?」
‘关中一剑’周承岭被她秋波扫过,自觉好似赤裸体,心中秘密被她看得明明白白,不觉答道:「在下是家师收的第三个弟子。」指着身后三人道:「这是我大师兄施辉,我二师兄马勇,我小师弟吴云鹤。」
苏美盈道:「原来华山派四大弟子都到齐了,很好,很好。」
杨飞闻言,不觉暗奇:难道丈母娘真的跟白向天有一腿,连他的口头禅都学得这么像?
华山派掌门刘纯阳年近古稀,近年已少有打理派中俗务,他的四大弟子中老大施江辉为人老实木讷,老二周勇脾气火爆,最小的吴云鹤本性纯厚,不善言谈,只有周承岭长于交际,故而对外事务一向由他出面,此刻在苏美盈凌人气势下,突然闻得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周承岭竟对不上来,怔了半天,方才小心翼翼道:「还请苏宫主高抬贵手,将杨飞交与本派。」他此言一出,其他六派大为不满,虽然此次七派联盟,以华山派出力最多,行事亦多以华山派为首,可大家是连袂而来,怎能说将人交给你一派?
苏美盈道:「你不是说要把天香宫二十二人都留下来吗?」
周承岭老脸微红,揖手道:「还请宫主看在与家师的交情上通融通融。」语气已与方才截然不同。
苏美盈道:「你们说让本宫主交人本宫主就交出来,天香宫颜面何存?」
周承岭忙道:「宫主多虑了,我等决计不会传扬出去。」
苏美盈冷冷哼了一声,显然对他之言不屑一顾。
杨飞脸色一阵苍白,苏花语扶着他轻轻发抖的身子,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放心好了,我娘决计不会置你不顾,再说人家怎会让你孤身犯险。」
「难道我只是一个靠女人而活的孬种?」杨飞暗暗苦笑,心念电转,紧紧盯着她,许久忽道:「你们最好不要牵扯进来,我一个人出去见他们。」
苏花语知他最是胆小,此刻出去落入七派手中,十有八九小命不保,她既担心又惊愕道:「你不怕吗?」
「怕。」杨飞老老实实道:「怕得要命,可我是被冤枉的,公道自在人心,我要出去还自己一个清白。」
苏花语望着突然豪气万丈,仿若换了一个人的丈夫,以前那个胆小怕事的杨飞呢?她一时还真不能习惯。
杨飞又道:「如果我不作任何辩解,误会便会越来越深,以后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苏花语呆呆望着他,眼神复杂之极,许久,忽然抱住他,低低抽泣道:「可是人家怕你出去就回不来了。」
杨飞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笑嘻嘻道:「干嘛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别忘了咱们的花语门还没有发扬光大呢。」他还是首次对苏花语这般轻佻放肆。
苏花语出奇的没有责骂,破啼为笑,望着杨飞,满目柔情,将他抱得更紧。
半晌,杨飞轻声道:「师父,我出去了。」
苏花语甜甜笑道:「我等你回来。」在这个并不家算的茅舍内,她首次有了做妻子感觉:静侯出门的丈夫回来。
杨飞深深吸了口气,推开木门,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朝阳初起,印着皑皑白雪,风光如画,原来二人在茅舍中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一夜。
七大门派年轻一辈精锐尽出,光是围在左近的便有近三百之众,天香宫势孤力单,诸女守在这方圆半里,实是有败无胜。
杨飞见了这等阵仗,刚刚提起的一点点勇气顿时化为乌有,心惊胆寒下,差点扭头而回,可转念一想,若真临阵脱逃,在苏花语心中只怕又将被打回原形。
他出来目的与其说是洗刷清白,不如说是为了在苏花语心中搏个面子,不要再让自己的女人看轻自己。
最后,杨飞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向众人揖手道:「各位师兄好。」他与众人毫无关系,这个称呼简直不伦不类。
清风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轻声责问道:「你怎么出来了?」暗想如此一来,我不是白白跟人争执一场?
周承岭皱眉道:「你是何人?」此人形容破烂,跟个叫花子差不多,实在不象近来「誉」满江湖的杨飞。
杨飞的情敌之一吴云鹤低声答道:「三师兄,他就是杨飞。」
杨飞向清风微微一笑,又向苏美盈遥遥施了一礼,道:「各位师兄不是正在找小弟吗?」
周承岭这才反应过来,喝道:「谁是你的师兄?」
杨飞道:「师兄此言差矣,若说关系,咱们还当真算得上师兄弟。」
周承岭道:「胡说八道,华山派可从未听说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杨飞微笑道:「华山派是不是有一位‘紫天无极’布奇龙前辈?」
周承岭犹豫一下,点头道:「不错,他是我师叔。」华山派虽对布奇龙一向三缄其口,但布奇龙昔年威名远播,周承岭身为刘纯阳的徒弟,却不得不承认确有此人。
只有最幼的吴云鹤大奇,暗道我为何不知有这么一位师叔?那时他尚未出生,自然从未闻得。
杨飞见他入套,心中暗喜,不动声色道:「小弟不才,承蒙他老人家收为入室弟子,算起来咱们不是师兄弟吗?」其实白向天虽授他武功,却未收他为徒,不过白向天既已入土为安,死无对证,难道周承岭等人还能到地府找白向天当面对质?
一直未曾出声的华山派大弟子「剑过无痕」施辉忽道:「你真的见过布师叔?」
「师兄说笑了,若非见过,如何拜他老人家为师?」杨飞一揖到地,笑咪咪道:「还未请教各位师兄尊姓大名,吴师弟,可否介绍一下?」
吴云鹤未想数月不见,这无赖便稀里糊涂的成了自己的师弟,但众所瞩目,只好哭笑不得的为他一一说了。
杨飞又问:「吴师弟,你的那位义兄呢,没有跟你一起吗?」
吴云鹤还未回答,施辉打断道:「布师叔收你为徒,你可有何凭证?」
杨飞笑嘻嘻道:「哪位师兄借宝剑一用?」
吴云鹤刚刚奉上佩剑,周承岭喝道:「听闻此人乃油嘴滑舌,反复无常的小人,大师兄莫信他的鬼话。」
施辉道:「此事我自有计较。」
周承岭正欲说话,杨飞抢过他的话头道:「这里到底是大师兄作主,还是三师兄拿主意?」
周承岭心中大怒,却又不好当众道出,口是心非道:「当然是大师兄作主。」
杨飞斜眼瞄着他,嘿嘿一笑,谁都明白那是何意!他再未挑拔离间,接过吴云鹤的佩剑,摆了一个华山剑法的起手剑式,道:「名位师兄,小弟将华山剑法从头到尾使一遍,你们看看是否有误。」
杨飞跟白向天学了月余武功,这套华山剑法练得半生不熟,总算勉勉强强使完,没有当众出糗。
吴云鹤「咦」了一声,对施辉低声道:「大师兄,真是华山剑法。」
周承岭冷哼道:「似是而非,劲力根本不对,别派中人亦能使出。」
施辉一声不吭,缓缓取上背上长剑,沉声道:「且接我几招。」言毕,利剑一声轻吟,夺鞘而出,幻起漫天剑光,向杨飞攻去。
杨飞未想施辉说动手就动手,眼见剑尖已至胸前,不假思索,便使出归云剑法第三式「云山雾隐」。
两团剑光绞在一起,发出一阵不绝于耳的叮当之声。
眨眼之间,二人已交了十数之招之多,竟是半斤八两,不分上下。
在场众人大为惊异,江湖盛传这个杨飞武功平平,全靠一张嘴皮子厮,想不到竟能与施辉平分伯仲,实在不可小视。
施辉年已四旬,在剑道上的造诣已不下乃师刘纯阳,稍差只是功力火候,学剑尚短的杨飞万万不及,还好他此刻心存试探,用的正是华山剑法,手下颇有留手。
而杨飞所使却是他最为熟稔的归云剑法,这套剑法乃韩炳文专为克制华山剑法所创,加之他为在苏花语面前卖弄,自是连老命都豁出来了,此消彼涨,堪成平手之局。
二人打了第三十二招,施辉剑式陡变,奇峰突起,杀得杨飞左支右拙,原形毕露,他又撑得十招,眼见施辉剑尖直刺自己小腹,心中大骇,避无可避下,急急挥出一剑。
铛的一声轻响,紫气稍纵即逝,杨飞小腹一凉,心中大叫「我命休矣」,垂首看时,却见施辉手中利剑只剩半截,断处紧紧抵在自己小腹之上。
「紫天无极式!」施辉脸色铁青,冷冷道:「这是布师叔的独门绝学,你果是他的弟子。」他那时已有十多岁,曾亲眼目瞥此式剑法,杨飞所使虽然威力远远不及,但已初具雏形,另外杨飞所使的内功,正是华山派不传之秘,连当今华山派掌门刘纯阳也未曾习得的紫气神功。
杨飞轻轻避过断剑,笑嘻嘻的将剑还与吴云鹤,甚是得意道:「大师兄见多识广,总算识此奇招。」
其他六派中人却是心情各异,二十多年前,布成龙行走江湖之时,为登剑道极致,挑战各派高手,手下败将不泛他们的师父,此等大失颜面之事他们自然不会说出,以至后来华山派内斗,刘纯阳一派胜出,布奇龙从此消失江湖亦未过问。
施辉又问:「布师叔现在何处?」
杨飞笑容凝滞,一脸悲凄道:「我师父他老人家数月前旧病复发,不幸仙去了,大师兄,实不相瞒,小弟跟他老人家不过学了一个月武功,否则也不会…」下面之言傻瓜也听得出来:受你们的欺负。
施辉愕然道:「布师叔死了?」此次华山派如此热衷蝉翼剑之事,实是得来一个消息,多年前失踪的布奇龙亦为蝉翼剑重现江湖,施辉奉有师父密令,追查布奇龙行踪,寻回被他带走的紫气秘笈及紫云令符。
「嗯!」杨飞想起白向天的好处,悲从中来,竟然不顾颜面,当众嚎啕大哭起来。
苏美盈一直冷眼旁观,见杨飞如此泼皮,哪还看得下去,当即避回茅舍。
七大门派气势汹汹,挟众而来,见华山派被杨飞这么一闹,颜面尽失,皆想此人武功低微,言语轻浮,分明是个市井小人,堂堂的天下第一美人梅花山庄庄主梅云清如何看得上眼,更遑论与他勾搭成奸。
杨飞哭得半晌,抹了一把纵横老泪,吞吞吐吐道:「师父他老人家临终之前还给小弟几样东西,说是交还刘师伯。」
施辉不动声色道:「东西呢?」
杨飞面现愧色道:「小弟被奸人所害,遭人误会,一路被人追杀,在途中不慎失落。」
施辉神色大变,右手一松,断剑「嗤」的一声轻响插入雪地。
诸人哪还不知那几样东西必与华山派有关,说不得便有那支蝉翼剑,施辉身后的马勇再也按捺不住,大喝道:「你是在何处失落本派之物?」
离他们不远的峨嵋李红是名年近三旬的女侠,体态轻盈,善使双剑,在江湖中大大有名,人称「双飞燕」,闻得此言,顿生反感,问道:「马师兄怎知那是华山派之物?」她此语亦道出其它六派的疑问。
第三章逃之夭夭
「许子吟?」南宫博略一揖手,反问道:「阁下便是人称‘鬼眼郎中’的许子吟许先生吗?」
许子吟微笑道:「原来少宗主也闻得许某的微名,真是荣幸之至。」
南宫博道:「许先生大名,在下如雷贯耳,怎会不知?只是舍妹身中之毒甚是棘手,许先生真有解毒之法?」他知许子吟与二弟南宫逸素有旧怨,难保不会暗下毒手,借机报仇。
许子吟哈哈笑道:「此毒正是许某所制,岂会不知解毒之法?」他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天绝大阵阵势微变,隐隐将他围住。
南宫博哼道:「原来许先生便是幕后黑手。」
许子吟独对名震天下的天绝大阵,仍面不改色道:「少宗主此言差矣,难道制毒的人一定是下毒的人?」
南宫博道:「即使不是阁下下毒,下毒之人必定是阁下指使。」
许子吟苦笑道:「少宗主如此武断,冤枉许某,真是浪费许某的一片苦心。」
南宫博道:「无事不登三保殿,阁下当不会白白替舍妹解毒,开个价吧?」
许子吟哈哈笑道:「少宗主快言快语,许某也不兜圈子了,条件只有一个,简单得很。」
「说!」南宫博挥了挥手,众人阵势回缩,退到他身后。
许子吟道:「许某为令妹解毒,令弟须为许某做一件事。」
南宫博皱眉道:「要我二弟做什么事?」
许子吟道:「暂时无可奉告。」
「这个…」南宫博心中左右为难,自己总不能厚此薄彼,为了妹妹而让弟弟陷入危难。
许子吟又道:「许某先行许诺,此事决计不会危及二公子的性命。」
南宫博望了南宫远华一眼,沉吟良久,点头道:「好,我以南宫世家少宗主的身份答应你。」
许子吟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诡秘笑容,举起右掌,含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咱们击掌为誓。」
南宫博稍显犹豫,与许子吟击掌为誓。
事不宜迟,在众人护卫之下,许子吟解开她的穴道,探向脉门。
未过多久,南宫燕幽幽醒来,见到许子吟,芳心大惊,大喊道:「姓许的,怎么是你?大哥,大哥。」
南宫博强撑笑脸,出现在她面前,柔声道:「燕儿,休要害怕,许先生是大哥请来为你疗伤解毒的。」
南宫燕挣扎而起,喘了口气,道:「大哥,这家伙不是好人,他与跟二哥有仇,为我解毒的,定有歹念。」许子吟的手段,她还心有余悸。
许子吟展开笑容道:「杨夫人,许某当然不会白白为你解毒,只因令兄答应许某一个条件。」
「条件?」南宫燕美目圆瞪,大声道:「你这个坏蛋,我不要你解毒,我死也不要你解毒。」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渗渗不少血丝。
南宫博轻轻抱住她,安慰道:「燕儿,别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安心养伤。」
南宫燕嚷了几句,气力渐无,又昏迷过去。
许子吟把着脉门,探了半晌,忽然长身而起,微笑道:「少宗主,本来令妹只中了一种剧毒,不知谁多手多脚,让令妹多中了一种剧毒,毒上加毒,毒无可毒,堪称天下第一奇毒。」
万其瑞啊的一声,羞愧难当,南宫博问道:「可还有救?」
许子吟道:「幸好许某来得早,再迟几日,只怕神仙难救。」
南宫博虽知他故意夸大其词,也不得不脸露急色,愿者上钩道:「还请许某快施回春妙手,为舍妹解毒。」
许子吟道:「此地甚是不便,许某须回城内,准备一些必需之物,好为令妹解毒。」
南宫博断然道:「我们跟许先生一起回去。」
回到石家庄,南宫博包下一家客栈,依着许子吟吩咐,买下大量药材,命天绝大阵众高手守在客栈四周,开始为南宫燕疗毒。
客栈大堂架起一个大锅,锅内有一个巨大的木桶,下面的火炉将桶内药材煮得咕咕作响,而昏迷不醒的南宫燕仅着单衣,在桶内煎熬,通红的俏脸不时现出痛苦的神色,若是杨飞见了,必然心痛不已。
为免外人闯入,窥得春光,南宫博只好权充伙夫,不断添柴加火,而许子吟神色凝重,手执银针,运指如飞,扎在南宫燕各处要穴。
南宫燕体内毒性泄出,不到两个时辰,将桶内原本褐色的药水染似墨汁,须重新换药再熬。
一夜未眠,南宫博已是疲惫不堪,却不敢稍加懈怠,杂工之余,目不转睛的盯着许子吟,防他暗施手脚。
黎明时分,用去第三桶药汁,许子吟终于收起银针,吁了口气道:「好了,少宗主可以为令妹清洗身体,许某暂时回避。」
南宫博依言而行,抱起南宫燕,放回客房榻上,盖上锦被,出去推开客栈大门,唤道:「万老师。」
万其瑞应道:「属下在!」
南宫博道:「万老师,你去看看燕儿的毒祛了没有?」
万其瑞随他回房,把住南宫燕脉息,沉默半晌,面色大喜道:「三小姐的毒祛得差不多了。」
南宫博心中方安,对着正半躺椅中闭目养神的许子吟,一揖到地,道:「许先生大恩,南宫世家上下没齿难忘。」
许子吟道:「少宗主,可别忘了…」
南宫博截过他的话头道:「在下答应许先生的事,决计不会食言。」
许子吟道:「少宗主一诺千金,许某自是相信,只是令弟会不会真的遵从少宗主的号令?」
南宫博道:「只要许先生不危及他的性命,在下保证,即使小小屈辱,定会让他为许先生办到。」
许子吟哈哈笑道:「有少宗主这句话,许某就放心了,令妹剧毒刚祛,须好好调养,余下的事也用不着许某,就此告辞。」
「有劳!」南宫博揖手道:「许先生,后会有期,万老师,帮我送送许先生。」
「不必了!」许子吟哈哈一笑,略一揖手,出门离去。
天绝大阵余人早已鱼贯而入,半晌,南宫远华忽道:「少宗主,这许子吟在江湖上恶名昭彰,他的话当真可信吗?」
南宫博苦笑道:「燕儿的毒由他所解,这倒不是假的。」
南宫远华道:「却不知许子吟可在三小姐身上作过什么手脚?」
南宫博亦想通此节,淡淡道:「等送回白云山庄,让二弟稍作诊治便可知晓。」
这时南宫燕已幽幽醒来,挣扎着想自榻上爬起,娇躯却是虚弱不堪,不禁向旁边的万其瑞问道:「万叔叔,我大哥呢?」
南宫博闻她醒转,自是大喜,奔入房内,应道:「燕儿,大哥在这。」他稍一示意,万其瑞施礼退下,关上房门。
南宫燕目不转睛的瞧着他,轻轻道:「大哥,我们这是在哪?为何这么浓的药味?」
南宫博道:「我们在石家庄的客栈之内,大哥刚让人为你解毒,有些难闻,自是难免,你好好休养几天,大哥再送你回白云山庄。」
南宫燕轻声应是,倒未问是谁为她解毒,忽然思起一事,又问:「大哥,你说去把杨飞找来,他人呢?」
「这个…」南宫博干咳两声,道:「大哥这就派人去找。」他早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南宫燕闭上美目,轻轻道:「算了,他才没闲功夫陪我。」
南宫博剑眉一轩,正待说话,南宫燕又道:「他有要紧事儿,大哥,送我回家吧。」
南宫博精神一振,微笑道:「大哥正等着你这句话。」
※※※
马勇道:「本派布师叔的遗物自然是本派之物。」
「那可未毕!」李红哼了一声,还是施辉老成,道:「师弟,是否本派之物暂且按下不论,咱们先追回失物再说。」又向杨飞问道:「你在何处遗失那些东西的?」
杨飞见他们差点狗咬狗,心中偷笑,佯作思索半晌,信口胡诌道:「这个说不准,前两天在石家庄的时候,有几个鬼鬼崇崇的小人跟着小弟,说不准就是那些家伙偷走的。」
他指桑骂槐,说七大门派都是阴险小人,施辉也未听出,又道:「你可认识那些人?」
「要是认识就不叫偷了。」杨飞佯作咬牙切齿道:「他奶奶的,总有一天,老子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李红皱眉道:「干嘛说得这么难听?」
杨飞语态憨直,咧嘴一笑,连连点头哈腰道:「这位师姐,小弟痛失重宝,心中激愤,方才口出秽言,污了师姐贵耳,真是抱歉。」
李红脸上一红,叱道:「胡说八道,谁是你师姐?」
杨飞笑嘻嘻道:「师姐称小弟的马师兄作师兄,不是小弟的师姐是什么?」
李红一时语塞,倒还真想不出如何反驳这小子。
周承岭忽道:「素闻此人油嘴滑舌,好胡编乱造,大家莫要被他欺骗,说不定那些东西是被他藏起来了。」
杨飞心中暗骂,神色不变道:「周师兄此言差矣,小弟虽然多嘴,但对各位师兄师姐,决计不敢有半句妄言,否则,师父他老人家在天之灵怎会饶过小弟?」
周承岭道:「少一口一个师兄叫得亲热,谁知道你是不是真是布师叔的弟子?」
杨飞面色一变,大声叱问:「小弟使的是华山派的功夫,大师兄,你说是不是?而那招紫天无极更是我师父的独门绝学,大师兄,你说是也不是?既是我师父的独门绝学,天下除了他老人家,自然只有他的徒弟了,大师兄,你说是也不是?依此推论,小弟自然就是我师父他老人家的弟子了!大师兄,小弟说得是也不是?」他一口气说了四个是也不是,直跟绕口令一般,等别人意会过来,施辉已满脸阴云,缓缓点头,嗯了一声。
杨飞一脸无奈道:「各位师兄师姐,连大师兄都承认我是我师父的弟子,难道还有人认为大师兄胡说八道,说我不是我师父的弟子?或许你们根本不把我师父当作华山派的人?」
马勇脑筋比较简单,前面的还未明白过来,听到这一句,吼道:「布奇龙他本来…」
「二师弟!」施辉怒目一瞪,将马勇余下之言吓了回去。
杨飞叹了口气,又道:「其实小弟也知道各位师兄师姐来找小弟所为何事?小弟也很想答应大家的要求,可是小弟被坏人栽赃陷害,是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若说出来,恐怕再无洗刷清白之日,所以我师父严令小弟在查清真相之前,万万不能说出来。」
李红奇道:「若你真是被冤枉的,你说出来,大家一起帮你查清实情,岂非更好?」
杨飞作了个环揖道:「小弟先谢过大家的美意了,不是小弟信不过各位师兄师姐,只是此地人多嘴杂,万一传了出去,让奸人有了防备,那小弟的这一丝丝希望恐怕也就此破灭。」
一直未曾出声的崆峒派「摧心掌」许彬道:「你绕了个大圈子,意思就是说让咱们等你个十年八年,你自然就说出来了。」
「非也,非也!」杨飞摇头晃脑道:「这位师兄此言差矣,十年八年倒用不着,一年半载足够了。」
许彬双手一错道:「好,先让许某人试试你的斤两,看看你到底值不值得我等上一年半载?」
施辉背过身,微笑道:「许师弟,此人跟本派有莫大干系,还望许师弟手下留情。」
许彬冷笑道:「这七派联盟不是华山派一派说了算吧?」崆峒派与华山派素有旧隙,此刻刁难也不足为奇。
少林慧德宣了声佛号道:「二位师兄,此刻不是争执之时,还是先办正事要紧。」少林源远流长,向来为七派之首,慧德在诸人中只较吴云鹤稍大,辈份却较施辉等人高了好几辈,他这么一说,别人也不好不卖他几分薄面。
许彬瞪了施辉一眼,悻悻然退了下去。
杨飞本准备看场七派内讧的好戏,可被和尚一搅,不但戏看不成,麻烦又被踢了回来。他心中大骂贼秃驴,面不改色道:「既然各位师兄师姐如此急切,小弟拼得小命不要,也告诉那东西的去处,其实蝉翼剑不在…」
「蝉翼剑根本不在他身上,而在本宫主手中。」苏美盈凌空掠至,手中持着一物,在日光下一印,果是那柄蝉翼剑,她冷冷瞧着众人道:「你们有本事,就上来拿吧。」
众人脸色各异,一齐将兵刃亮了出来,个个皆想:江湖传言果然不假,蝉翼剑果真是梅花山庄和天香宫勾结杨飞抢去的。
施辉阻住打算动手的马勇,揖手道:「宫主武功盖世,咱们万万不及,还请宫主法外开恩,将此剑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苏美盈一阵冷笑,语带嘲讽道:「此物原主是谁,恐怕天下谁也不知?」
马勇道:「大师兄,干嘛这么怕她,咱们并肩子上,不怕拿不下这臭婆…」眼前一花,已然挨了苏美盈一记耳光。
苏美盈寒声道:「这是你污辱本宫主的教训。」
马勇号称「风雷剑」,脾气暴燥,平时行走江湖,受黑白两道敬重,何曾受过这种鸟气,顿时大怒,哪还管对手武功是高是低,挥剑纵身向苏美盈攻去,剑光闪动,隐闻轰隆之声,那是内功在剑上凝聚极至之兆,华山派这一辈之中,实以他的内功最高。
「不知死活!」苏美盈右腕一抖,蝉翼剑带过长长一道华光,破入马勇剑光之中。
杨飞心中暗道:敢骂我丈母娘臭婆娘,果然不知死活,老子也想骂她,可就没你这狗胆。
「铛」的一声,马勇如遭雷殛,脸色苍白,手中一轻,低头看时,那剑已少了半截,他手中之剑虽非上古名兵,但也是万里挑一的百炼精钢,竟被苏美盈一斩而折,此刻余人再无怀疑,笃定苏美盈所持确是蝉翼剑。
诸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慧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以前辈的武功,小僧和众位师兄与您单打独斗,万万不是对手,前辈既然不愿交出蝉翼剑,那咱们只好以多欺少,多多得罪了。」
苏美盈冷笑道:「二十多年前除了华山派的布奇龙,其他人都是些不堪一敌的庸才,那就让本宫主看看这么多年来,七派有何长进?」
七派中人平时行走江湖,个个眼高于顶,闻得此言,心中哪不悖然大怒,只待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
大战一触即发,气氛紧张之极。
杨飞暗忖丈母娘脾气好大,苏花语要是象她,自己苦头恐怕吃得更多,只是双方动起手来,天香宫势孤力单,自己半点忙都帮不上,这可如何是好?
耳边忽然传来苏花语的声音道:「我娘做事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杨飞回头望去,却见苏花语盈盈行出,二人目光交缠,再也难舍,苏花语递出玉手,让他紧紧握住,杨飞呐呐道:「其实眼下情形,为夫就搞得定,不用…」
苏花语啐道:「只会耍嘴皮子,要是天下事都能靠嘴巴解决,那江湖中就不会有这么多纷争了。」声音转柔,又道:「你刚才挺身而出,我这做妻子的已经很高兴了。」
杨飞得她赞赏,心中却殊无高兴之意,苦笑道:「照你的口气,还是不大瞧得起我。」
苏花语满目柔情,正想说两句好话,这时只闻一个坚毅的声音道:「杨飞,可敢与吴云鹤单独一战?」
「你要跟我打?」杨飞呆了一呆,连南宫逸都是他的手下败将,至于吴云鹤,还不是小菜一碟。
吴云鹤缓缓抽出佩剑,沉声道:「不敢吗?」
杨飞回过神来,嘿嘿笑道:「不是我不肯跟你打,一来我手上没有兵刃,二来咱们好歹也是师兄弟,私下打斗,实在有辱华山派门风。」
「看剑!」吴云鹤懒得听他罗里罗嗦,未等他把话说完,便一剑刺了过来。
杨飞骇了一跳,心道老子手无寸铁,姓吴的你这不是趁人之危吗?眼见吴云鹤那一剑临近自己胸口,杨飞忽觉握着苏花语的右手一沉,有物入手,分明是剑痕,他大喜之下,不假思索,挥手格去。
吴云鹤那柄佩剑亦是极为锋利,否则方才也不会将施辉的剑只削断,与杨飞手中削铁如泥的剑痕相接,竟然未折。
火星迸射,吴云鹤旧式未尽,新招已生,长剑顺着剑痕剑身滑下,挽起朵朵剑花,刺向杨飞右腕。
此招乃吴云鹤随意所创,杨飞闻所未闻,不知如何应对,心念电转,随机应变,运足内力,剑痕顺势下沉,生生将吴云鹤剑势格了下来。
这时苏花语远远退到母亲身畔,大半注意力倒入到杨飞这边,见他如此化解,不禁暗暗点头。
若仅论内力,吴云鹤差了杨飞老大一截,此番硬接,直震得虎口发麻,暗奇这小子内力何时变得如此浑厚?
吴云鹤并未迟疑,剑式再变,化作「白虹贯日」,如一条白练,直击杨飞。
杨飞识得此招,自是暗喜,一式「苍松迎客」,意欲化解。
招数虽然没错,可惜他对华山剑法半生不熟,此招又使得过于仓促,剑式未展,吴云鹤明晃晃的剑尖已至他的胸口,大惊之下,愤起余勇,生生掠起,险之又险的避了过去。
吴云鹤与他错身而过,不再乘机抢攻,反凝定身形,遥遥而对。
杨飞看着手中剑痕,羞愧之余,又是不解:自己武功明明较他高,为何交手三招,落尽下风?他呆呆而立,耳中忽闻苏花语传音入密道:「呆子,比武之时,在于随机应变,似你这般生搬硬套,不败才怪?你刚才用的第二招,颇是精妙,你细细酌斟,是也不是?」
杨飞想了一想,幡然醒悟,剑痕遥指吴云鹤,朗声道:「再来打过。」
吴云鹤微微一笑,还剑入鞘,道:「你不是说过,同门不宜私斗,我现在信你是本门弟子。」
杨飞为之语塞,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二人交手不过半晌功夫,天香宫诸女已与七大门派剑拔弩张,情势堪虞。
双方仍争执不下,清风忽道:「别以为天香宫都是女子就好欺负,你们七派有本事放马过来。」
七派中人虽惧于苏美盈绝世武功,但天香宫二十二人若非都是女子,而是二十二个彪形大汉,他们早就一拥而上了。
脾气最为火爆的马勇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声「大伙并肩子上」,一马当先,朝清风冲了过来。
「二师弟!」施辉一阵苦笑,虽说双方冲突势所难免,但由华山派挑起,非他所愿。
清风娇哼一声「找死」,翩翩长袖飞出两条白绫,身形随风起舞,飘飞半空,便与马勇打了起来。
其他各派高手亦不再迟疑,各展绝学,向前抢攻,多数避实就虚,找上苏美盈身畔,看起来比较好欺负的苏花语和飞花诸女。只有施辉最为老实,独挡一面,单挑鼎鼎大名的天香宫宫主苏美盈,谁让他在众人之中年龄最大,资历最长。
七大门派三百余人当然不会都下场迎战,真正加入战团的不过区区四十人,皆是各派顶尖高手,除对天香宫十六香女单打独斗外,哪还顾江湖规矩,以多打少,以求速决,而苏美盈更是独战八大高手,丝毫不落下风。
只有杨飞交给吴云鹤应付,吴云鹤许是顾着同门之「谊」,并不急着再次动手。
杨飞见此情形,暗暗着急,诸女武功虽高,可七大门派人多势众,轮番叫战,累也得累死,自己更逊,连个吴云鹤都收拾不了,实在无颜以对江东父老。
如此斗了半个时辰,战况虽然激烈,双方倒也没有死伤,苏美盈忽然一声轻吟,诸女袖中不约而同飞出无数异物,平空爆开,白色烟雾顿时弥漫开来,眨眼笼罩方圆数里。
杨飞猝不及防,嗅入白烟,四肢一阵发软,全身懒洋洋的,内力无法提起,惊慌之下,忽闻苏花语的声音道:「还不快走。」腰身一紧,不由自主飞掠起来。
「有毒!」「快退!」「臭娘们耍诈!」
众人七嘴八舌,虽已摒住气息,脑中仍觉昏沉,惊慌之下,舍下对手,一哄而散,直退了数里方重新集合。
查探状况,已有人昏迷在地,只好交由各派救治,幸而天香宫并未趁发乱,否则必被攻个措手不及。
此烟似可从毛孔侵入,令人功力难以凝聚,较浅者陷入昏迷,只是一时之兆,对人体并无大害。
待白烟散尽,有人望向茅舍,天香宫中人和杨飞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再要去追,恐怕已是天遥地远。
杨飞脑中昏昏沉沉,耳边风声呼呼,好不容易停了下来,睁眼一瞧,自己正身处一个山谷之内,谷内积雪近腰,人迹罕至。
天香宫众女提气飞遁,功力较浅者已近不支,见此地比较安全,便停下稍作调息。
「服下!」苏花语递过一颗黑乎乎的药丸。
杨飞不假思索,接过纳入口中,片刻之间,脑中便觉清醒不少,抬首望去,问道:「师父,刚才是什么毒烟,好生厉害?」
清风狠狠瞪了他一眼,哼道:「最好毒死你,免得连累大家。」
苏花语低声道:「清风姐,对不起!」
清风声音转柔,微笑道:「少宫主,又不关你的事,你道歉干什么?」
杨飞知清风口没遮拦,懒得与她计较,笑嘻嘻道:「都是小弟的错,要杀要剐,不劳各位姐姐动手,只要吩咐一声,小弟自己动手。」
清风啐骂一声,飞花诸女更是忍不住掩嘴轻笑。
苏花语不禁在他背上狠狠拧了一把,杨飞夸张的惨叫一声,委屈地道:「娘子,我都说了自己动手,你干嘛这样?」
对着杨飞这个活宝,这次连清风都忍不住娇笑起来。
一直闭目不语的苏美盈忽道:「杨飞,本宫主也是你的姐姐吗?」
众人想不到她也来凑趣,不由面面相睽,杨飞瞧不见她脸色,但见她眼神并无怒意,心中一安,道:「宫主前辈当然不是小弟的姐姐,不过小弟若不晓得宫主前辈的身份,还当真把您当成了姐姐。」他又前辈,又小弟,称呼真是不伦不类,乱七八糟。
「你好大的胆子,连丈母娘的豆腐也敢吃!」苏美盈缓缓站起,眼中却多了一丝笑意,毕竟杨飞在拍她马屁。
苏花语松了口气,她熟知母亲的脾性,若真发起火来,就算杨飞是她女婿,恐怕也不会客气。
杨飞闻得苏美盈之言,又惊又喜道:「娘子,你听到没有?」
苏花语奇道:「什么?」
杨飞激动的抱住她道:「你娘承认我这个女婿了。」
苏花语呆了一呆,会过意来,立时热泪盈眶,拉着杨飞,一齐拜了下去,哽咽道:「多谢娘。」
杨飞高声道:「小婿拜见岳母大人。」心想你身为我的丈母娘,不会再对我动手动脚了吧?最好把那柄蝉翼剑也还给我,毕竟丈母娘抢女婿的东西,传出去也不大好听。
苏美盈将二人虚虚托起,对苏花语道:「语儿,娘有几句私话想对你说。」
苏花语乖乖应了一声,随她远远行开。
杨飞心想丈母娘你莫不是在教你女儿为妻之道?不过你这做娘的如此凶悍,又跟李万剑闹翻,三从四德自是不会传授,呜呼哀哉,可别说什么训夫之道?他竖起耳朵,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见苏花语神色激动的和母亲争辩,过了半晌,方才平静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苏花语回来,杨飞将她拉过,走出老远,迫不及待地问道:「师父,你娘跟你说些什么?」
苏花语强作笑颜道:「我娘虽然同意你娶我,可她要你证明你有足够的资格。」
杨飞心情紧张道:「如何证明?」
苏花语道:「破了天香阵。」
「天香阵?」杨飞心想南宫世家有个天绝阵,怎么你们天香宫也来凑热闹,搞出个什么天香阵?
苏花语点头道:「就是由十六香女结成的阵势,威力极大,连我娘也未必有把握破解。」
杨飞心中一松,取下她的面纱,拥着纤腰,哈哈笑道:「这个容易,这个容易。」暗道区区十六个小姑娘,本天才略施小计,还不轻松搞定。
苏花语不解道:「容易?凭你的武功,练个十年八载也未必能够胜过天香阵,那时人家都成老太婆了?」
杨飞嘿嘿笑道:「师父宽心,你绝对不会成了老太婆的,徒儿还等着师父为徒儿生十个八个宝贝儿子呢?」
苏花语见他笑得十分奸诈,疑惑道:「你是不是想耍诈?」
杨飞嘘了一声,低声道:「这不叫耍诈,这叫会用脑子,难道师父你不想早点为徒儿为儿子?」
苏花语啐了一声,娇羞无比道:「谁要为你生儿子啦?」
杨飞贼笑道:「不生儿子,生女儿也行。」
「不跟你说了,没个正经!」苏花语白了他一眼,取下负在背上的一柄连鞘长剑,递给他,道:「这个给你。」
「这是给我防身的吗?多谢师父!」杨飞接过一掂,稍显轻飘,试试剑刃,尚算锋利。
苏花语道:「这可是人家跟娘求了半天,她好不容易才给我的。」
杨飞愕然道:「这样一把破剑花几十两银子就能买到,还要求你娘?」
苏花语嗔道:「好哇,你竟敢说人家的东西是破的?」扬起剑痕,作势欲斩。
杨飞抱头鼠窜,状极可怜道:「徒儿再也不敢了,徒儿决定了,将此剑叫做飞花剑,以作记念。」
苏花语皱眉道:「好俗的名字!」
杨飞道:「那叫飞语剑。」
「差不多,还是飞花剑吧,跟飞花姐姐的名字差不多!」苏花语似笑非笑道:「比不上你的飞云剑?」
杨飞正自鸣得意,取此佳名,闻得此言,十分尴尬的苦笑起来,讪讪道:「不至于连这也要吃醋吧?」
「谁吃醋了?」苏花语不悦的将刚刚取名的飞花剑抢了过来,反问道:「你当真看不出这柄剑的来历?」
「来历?」杨飞老调重弹道:「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
苏花语哼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偏偏胡说八道,好了,我给你看看。」她抽出飞花剑,轻轻将剑柄上的宝石旋动半圈,再按一下,咔哧一声轻响,剑柄弹开,又露出一支剑柄来。
杨飞瞧着眼熟,顿时目瞪口呆,失声道:「蝉翼剑?」
苏花语将剑柄又合了上去,点头道:「不错,这剑和蝉翼剑本属一体,算作蝉翼剑的剑鞘,若是不知底细的人,必然被骗。」
杨飞问道:「你怎么有这样东西?」
苏花语道:「我娘给我的,她说蝉翼剑藏在你身上太不安全,不如当剑使反而不引人注目。」
杨飞喃喃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苏花语将飞花剑递还给他,娇哼道:「不用当腰带使的,当然好。」
杨飞搔着头皮,颇是尴尬道:「你怎么知道?」
苏花语道:「早在出谷的那日,我便知道了,咱们夫妻一体,你还瞒着我,是不是不把人家…」
杨飞不待她说完,涎着脸道:「我也不想瞒,那是师伯的遗命。」
苏花语道:「拿死去的师伯敷衍我,哼。」见杨飞脸色尴尬,方道:「算了,这事不跟你计较,我这次跟娘回天香宫,你何时来找我?」
杨飞想了一想,道:「给我半年时间,如何?」
苏花语板起俏脸道:「半年,你好狠的心呐。」
「我,我…」杨飞心想师伯的遗命,半年也未必能将事情办得妥妥贴贴。
苏花语将他挣开,覆上面纱,正色道:「好了,去见我母亲吧,别再耍贫嘴了。」
杨飞自是满口应允,至于做不做得到,那就只有天知地晓了。
苏美盈等人早已等得不大耐烦,如此磨蹭下去,七大门派迟早追踪至此,再想逃走,就并非那般容易了。
飘雪领着数女前去探路,刚刚回来,禀道:「宫主,往北三里有一条小道,据山里人讲,可顺道越过太行山,抵达太原。」
「太原?」杨飞眼中一亮,那岂非可以远远逃出这是否之地?
苏美盈稍作沉吟道:「清风,你将杨飞护送到太原,再回来与我们会合。」
清风和杨飞异口同声的反问道:「为什么?」顿了一顿,又同时道:「我才不要跟他(她)一起。」
苏花语欲言又止道:「娘,不如让女儿送他…」
苏美盈冷哼道:「你若跟去,还会回来吗?」
苏花语默然,不错,若她跟去了,还会回来吗?
苏美盈又道:「我们负责引开七大门派,好让他安然离去,此意已决,概无反复。」
她此言一出,清风哪还敢反驳。
第四章迷途之熊
杨飞虽想找李梦柔要回飞云剑和自己的东西,可此时情形,哪容得他在此地多留片刻,另外放不下心的南宫燕有她兄长照看,该也无恙,眼下最要紧之事便是去救姚柳青。而七大门派找上门来,凭自己的武功,遇上敌人太不安全,是以,苏美盈命清风护送他去太原,他也未再反对。
在和苏花语依依不舍的道别之后,杨飞垂头丧气的跟在清风后面,慢慢向前走去,心想丈母娘这个安排真够绝的,找个跟自己最不合群的女人护送,多半为了防止自己又与护“花”使者勾搭上了。
唉!杨飞长长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竟要女子护送,真够窝囊。
清风一路听杨飞不停长吁短叹,心中早恼,她也憋了一肚子气,千算万算,算不到自己要跟这个讨厌的家伙单独相处,只有尽早将他送到地头,好交差走人。
是以途中二人互不理睬,目光偶触,立时齐哼一声,同时别过头,视作不见,远远看去,倒似两个正在斗气的小夫妻。
二人用了小半个时辰,翻过一座小山,赶到飘雪说的那条小山道,清风正自盘算是找地方买马,还是靠双腿翻山越岭,忽闻杨飞道:“清风姑娘,咱们先去买马吧?”
清风立生反意,哼道:“买马,你找死啊?你的腿生着干什么的?”
杨飞一想也对,并未在意清风的冷言冷语,又道:“那去弄些干粮,咱们总不能饿着肚皮上路吧。”
清风被他这么一说,亦觉有些饥饿,虽然不想同意他的建议,也只好应允。
好不容易寻到一户山里人家,杨飞花了几两银子,美美吃上一顿饱饭,带上不少腌肉和一些火种,道谢之后,顺着山道向前进发。
可他们怎会想到,此去正是噩梦的开始。
依飘雪所言,顺着这个小道,可抵达通往太原的官道,孰知他们七弯八绕,走了几十里山路,已是荆棘丛生,别说官道,就是山间小道,也没瞧见一条。
杨飞本来提议回去再问问路,最好找个向导,清风却存心与他作对,言道回去找向导乃自投罗网,还是四处寻寻,或许便可找到去路。
他们找了几个时辰,到夕阳落尽,又下起了雪,天空灰朦朦的难辩东西,这下倒好,连回去的路也找之不到,结果,自以为是,互相拆台的二人迷失在连绵千里的太行山内。
大雪纷飞,连下三天,这三日,二人早将腌肉吃个干净,还好到处都是积雪,不用去寻清水,否则渴也渴死了。
第四日,天色放晴,杨飞再次提议回石家庄买马找向导,清风仍强烈反对,他无奈之下,只好跟着这个疯婆娘照着日头循西而行。
水尽粮绝,又值严冬,猎物稀少,二人饥寒交迫,就差没有互啖其肉,吃尽苦头的杨飞不知暗暗将清风骂过千遍万遍,若非是她,自己哪会落得这般田地,至不济让七派抓住,也不会如此凄惨。
二人途中唯一的乐趣便是吵嘴,从杨飞忍不住问候对手的老娘开始,不甘示弱的清风也如泼妇骂街,展开对骂,让杨飞长了不少见识。
途中,清风的蒙面白纱不知遗失何处,她也懒得去寻,露出那张宜嗔宜怒,堪称国色天香,如花似玉的脸蛋。
杨飞一路饱餐秀色,一边心中暗暗纳闷:这恶婆娘空有一副好容貌,竟生了一张这么恶毒的厉嘴?将来如何嫁得出去?
清风见杨飞目不转睛的瞧着自己,顿时又骂了起来,又是一场嘴仗。
杨飞知道自己武功不敌清风,秉乘好男不跟女斗的古训,没有与她大打出手。
山中无甲子,云深不知处,等他们找到一个小山村,已是半月之后,村内的几个小孩正在堆雪人,杨飞笑咪咪的上去问路,孰知那些小孩立时大喊:野人来啦!一哄而散,不见踪影。
杨飞初时还不知野人是谁?却见清风指着自己咯咯娇笑起来,对着水面一照,倒影蓬头垢面,满脸胡须,不是野人是什么?
杨飞大怒,心想老子变野人还不是你这恶婆娘害的,你还兴灾乐祸?
清风难得的说了中听之言:“好了,不跟你吵,快去问路吧。”
这山村极小,只有十几户人家,他们为避官府的苛捐杂税,世居深山,少见外人,出奇好客,由老村长出面接待,各家各户拿出腌制的各式野味,让十来日饥寒交迫的二人总算饱餐一顿。
“酒”足饭饱,那村长便问起二人来历。
杨飞身为男子,自是由他回答:“晚辈杨飞,这位是我妻子,我二人在山中不慎迷路,流落至此,想打听去太原的路途。”他故意说清风是他妻子,便是要清风尴尬。
清风呼到妻子二字,涨红了脸,强忍怒气,却又不敢发作。
杨飞暗暗好笑,又道:“若老伯能够指点迷津,晚辈定当重重酬谢。”言罢,将怀内没有遗失的银两及银票尽数取出,足足好几千两,摆在桌上。
这村里人倒还有些见识,识得银票,有人辩清票面,互相嘀咕了几句,一个个顿时看直了眼。
杨飞当了回败家子,反得意非常,笑吟吟的望着老村长,不怕他不应承。
那老村长却道:“出门在外,谁没有个为难的地方,公子和夫人休要如此客气,这些银两还是收回去吧,关于你们的要求,老朽自会差人领你们出山。”
清风“嗤”的一声轻笑,显是在嘲讽杨飞只会拿银子砸人,却碰了个钉子?哪有一丝做“妻子”的风范。
杨飞狠狠瞪了她一眼,连连称谢道:“这些银两是晚辈真心诚意送给老伯和贵村,权充谢礼,老伯莫要客气。”
老村长再三推谢之后,只收了十几两碎银,银票仍是退还杨飞,言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他们这小小村子,若有这么多银票,反而让人疑忌。
杨飞闻了,心中不禁一阵惭愧,他怎会想到这个山中老人如此高风亮节,跟曾经贪污灾款的自己这种狗官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老村长又道:“村内壮年男子都进山打猎了,近几日便会回来,到时老朽再让犬子送你们出山。”
杨飞大喜,得意的望了清风一眼,道:“那这几日打扰老伯了。”
是夜,杨飞二人便住在村长独子那间房内,上床之前,一直隐忍的清风终于发作:“姓杨的,本姑娘何时成你妻子?你今日若不说个明白,休想活命?”
杨飞半月未曾安枕,倦意早浓,对清风之言充耳不闻。
清风说了半天,见这家伙没有回应,扳过一看,才知他已睡熟。
清风大骂之下,狠狠将杨飞踢到床尾,毫不避忌,和衣躺在他身畔,这些日子,二人朝歹相处,早就没有什么男女之防的忌讳了。
睡到半夜,屋外突然喧哗起来,迷迷糊糊的清风推了推杨飞,道:“姓杨的,出去看看,发生何事?”
杨飞正作美梦,被她惊醒之后,反驳道:“为何你不出去看看?”
清风哼道:“现在本姑娘是你夫人,深更半夜,哪有妻子出去而丈夫留在屋内的道理?”
杨飞大叹倒霉,拿起佩剑,整了整衣衫,开门离去,留清风独守空“闺”。
大堂之内已聚有不少人,老村长端坐堂上,听着三个壮年汉子一五一十的据实禀告。
三名男子身皆负伤,其中一个脸上更是不知何故,弄得血肉模糊,另一个被人搀扶,喘着粗气,渐似不支,只有一名马脸汉子,看上去还算无恙。
屋外人越聚越多,老村长脸色愈加难看,面容更显苍老,听罢之后,挥挥手道:“你们几个下去治伤,至于石儿和被困的其他人,我会想法去救。”
那三名男子应诺一声,相携退下,杨飞想了想,追上前去,取出朱宸濠赠的那瓶金创药,递给那名马脸汉子道:“小弟这有上好的金创药,或许对这位大哥伤势有效。”
那马脸汉子也未拒绝,接过金创药,愕然道:“我叫王禾,以前没有见过小兄弟,还未请教。”
杨飞忙道:“小弟杨飞,在山中迷了路,流落此地,小弟听老村长说村内壮丁都出去打猎了,三位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禾一脸悲色道:“这寒冬腊月,猎物多数藏在山洞冬眠,最易狩猎,我们村内十几个青年人一起出去,若能猎得狗熊老虎之类,剥下毛皮,到市镇上可卖个大价钱,昨日我们觅着足印,在一个山洞找到一个熊窝,好不容易猎了一头熊,谁曾想到那里还有四头,出去觅食归来,撞个正着,其中两头巨大无比,一起发威,大伙抵挡不住,被熊堵在洞内,进退不得,王石大哥等人拼了性命,护着我们三个逃了出来,回村报讯。”
另外那名男子接言道:“可村内都是老少妇孺,那山洞离这又有好几十里路,凭我们的力量,又有什么法子将他们救出?”
杨飞心想原来如此,揖手道:“王禾大哥,你们先下去疗伤,救人的事,小弟会帮着想法子。”
王禾抱拳道:“那多谢小兄弟了。”
杨飞回到屋内,里面哭声一片,想来是那些陷身熊窝男子的妻儿老小。
杨飞望着老村长,心中已然有了计议,高声道:“老伯,若蒙不弃,晚辈愿意帮忙去救各位兄弟。”暗道本英雄连老虎都杀了,还在乎区区几头笨熊?此去正好还老村长一个人情。
“你?”老村长神情一振,随即又黯了下来,婉言相拒道:“此事危险之极,老朽已有了救人的法子,不必劳烦公子。”
“老村长?”杨飞心想十几个壮年男子都没法子,你这老人家又有何办法?他欲待再言,老村长又道:“公子,夜色已深,莫要让夫人等得急了。”
杨飞不再自讨没趣道:“那晚辈先去告退,若有用得着的地方,老伯尽管吩咐。”
老村长脸色沉重道:“多谢公子盛情,公子请。”
回过房中,清风迫不及待拉他相询,杨飞一五一十,据实以告。
谁知清风闻之,却冷嘲热讽道:“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想去救人?老村长慧眼识人,当然不会要你帮忙。”
杨飞哼道:“我是三脚猫功夫,那你又算什么?”
清风冷笑道:“我算什么?这一路上若非本姑娘,你早就被野兽吃进肚子去了,由此可见你不过是个靠女人活着的窝囊废。”
就算泥人也有土性,杨飞最忌讳别人说他窝囊无用,闻得此言,顿时怒从心生,满目凶光,瞪着清风,双拳紧握,喉间低吼两声,似若野兽。
清风呆看着他,心中着实有些后怕,然恶言已出,无法收回,娇躯不禁往床侧缩了一缩,目光却是一步不让,与杨飞对视。
杨飞恨不得扑将上去,将这恶婆娘先奸后杀,再暴尸三日,以快人心,可瞪了片刻,有心无胆,最后只好摞下狠话:“恶婆娘,老子救给你瞧瞧。”
清风被他骂作恶婆娘,倒也不觉如何生气,呆呆看他拂袖而去,许久,摸摸额头,已是满头冷汗。
村内村民齐集,老村长当众宣布王禾等人带回的噩耗,并将村内十来个老而未朽的老者征集起来,由石禾领路,前去救人。
杨飞出来之时,他们已整装待发,杨飞再三请求,老村长坚辞不过,只好让他随行。
一行人手持油脂做的火把,冒着纷飞大雪,连夜赶路,终在次日已时,赶到四十余里外,诸人遇险之处。
大雪飘扬,山林积满厚雪,众人伏在一株小树积起的雪堆之后,虽冻得瑟瑟发抖,却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
王禾搓了搓手,指着百丈开外,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面带忧色道:“阿石他们就在那里面,不知他们是否无恙?”虽仅过了不到十个时辰,那山洞已被风雪所封,仅露出数尺见方的洞口,洞前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杨飞自告奋勇道:“我去瞧瞧。”
老村长低声喝阻道:“杨公子且慢,你不熟地形,等咱们设好陷阱,再让阿禾去。”
“陷阱?”杨飞眼中一亮,既然可以智取,当然不用力敌。
众人合力,在山洞四周挖了五个深达丈许的大坑,以树枝支顶,用积雪封好,又利用周围环境布置十来道机关,只待那些笨熊出洞,便即发动,格杀当场。
杨飞为多学一门手艺,故而不耻下问,干起来也格外卖力。
等一切收拾停妥,众人四散藏好,王禾便踹开洞口的积雪,蹑手蹑脚的钻了进去。
杨飞望着他的背影,握紧飞花剑,心儿狂跳,好似进去的不是王禾,而是他一般。
王禾进洞许久,仍无音讯,杨飞心中不耐,对老村长道:“老伯,王大哥进去这么长时间都没消息,可能会有意外,不如让晚辈再进去瞧瞧。”
老村长犹豫再三,未再阻扰:“公子小心,一有动静,便大声呼喊。”
杨飞连忙应了,壮起胆子,进入洞内。
洞内漆黑一片,杨飞不敢燃起火把,便运起夜视之术,勉强向前缓行。他心中愈发紧张:这山洞曲折绵长,若真有一头巨熊迎面扑来,自己保不准会成了它的腹中之物。
虽是严冬,可杨飞心情紧张,走了半晌,竟全身冒汗,他忽然后起悔来:自己为何要干这种送命的买卖,难道就因为清风的一句气话?
“谁?”杨飞刚刚转过一个弯道,突的听到这么含含糊糊的一声轻喝,不禁吓了一跳,手中飞花剑差点坠地,心想难不成熊也会口吐人言?
“是杨兄弟吗?”杨飞闻得此言,心中大石落地,应道:“是我,杨飞。”
前面之人乃是王禾,黑暗之中,隐见他躲在一块巨石之后,右手向杨飞招了招,又指指前方,示意那几头熊便在那里。
杨飞悄悄走到他身畔,小声问道:“王石大哥他们人呢?”
王禾道:“被堵在熊窝后面,不知有没有…”后面之语虽未道出,杨飞也知其意。他缩头缩脑,凝目望去,黑暗之中,隐见数十丈外有几个巨大黑影,较他杀的老虎大上数倍,似乎正瞧着自己,心中大骇,连忙缩回,几欲撒腿就跑,他哪曾想到那些熊乃如此庞然大物。
杨飞抚着胸口,心儿几欲跳出胸膛,他尴尬一笑,小声问:“王禾大哥,咱们不会被它们发现了吧?”
王禾见他如此胆小,不禁暗暗好笑,低声道:“它们视力颇差,这么远,是不会瞧见你的。”
杨飞干笑两声,又问:“咱们如何引开它们?”
王禾正色道:“我先用箭射,等它们反应过来,你再朝洞外狂奔,出洞之后,再引往陷阱。”
杨飞结结巴巴道:“那,那你呢?”
王禾取下背上的猎弓,捏着两支利箭比了比,笑了笑道:“我藏在这里,好接应王石大哥他们。”他留在此地,若被熊发现,实是九死一生。
既然王禾自找苦吃,杨飞当仁不让,连忙应承道:“那就这么办了,王大哥,你多多保重。”他心想自己轻功马马虎虎,若连头笨熊都跑不过,不用笨熊动手,撒泡尿把自己淹死得了。
王禾道:“等我数完一二三,杨兄弟,你就开始往外跑。”
“一”
“二”
王禾“三”字没出口,杨飞已然向外掠去。
箭刚离弦,王禾便闻一声熊吼,显是正中目标,那熊踏着沉重的脚步,扑将过来,他正想喊三,一瞄身畔,杨飞已无影无踪。
那巨熊站起足有两人高,双肩阔达半丈,四足落地,将不算狭窄的通道堵得密不透风,不过它身形虽然庞大,行动却是敏捷之极,王禾刚刚抛下弓箭,抽出单刀,一头巨熊已然扑至。
王禾仆在地上,一刀刺去,正中巨熊心口,孰知那巨熊毛皮极厚,刀尖甫进数分,再难寸进。
那巨熊肩头尚插着一支长箭,此番吃痛,怒吼连连,一掌拍飞王禾手中的单刀,又是一掌向他头顶拍落。
王禾右手虎口被震得隐隐发麻,眼见熊掌临身,身体有如游鱼,从下面钻了出去,掉头就跑。
那巨熊手臂极长,王禾已跑出四丈之遥,仍被它一掌拍中屁股。
王禾惨叫一声,不由自主飞了开去,他无暇多想,慌忙爬起,舍命狂奔。
杨飞掠出洞外,喘了口气,回头一望,哪有熊影,心中大叫糟糕。
老村长见他站在洞口,半天不闻动静,终忍不住现身问:“杨公子,里面情形如何?”
杨飞呐呐道:“王禾大哥让我引熊出来,他在里面伺机救人,谁知我出洞之后,身后却不见熊的影子。”
老村长顿时色变道:“那阿禾他岂非…”
杨飞咬了咬牙,大声道:“你们藏好,我再进去瞧瞧。”言罢,豪气万丈的冲了进去。
奔得不远,只见王禾一身血渍,跌跌撞撞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快,快,快逃。”
杨飞不敢迟疑,将他扶起,返身奔出。
二人刚刚逃出洞外,身后巨熊已然追至,杨飞大骇之下,使出吃奶的劲,带着王禾,奋力一跳,王禾若腾云驾雾般,远远飞出,撞上一颗大树,落在积雪之上,顿时昏了过去。
杨飞反倒了大霉,天寒地冻,雪地滑溜,那一跳虽将王禾掷了出去,他自己却“嗤”的一声,摔了个五体投地,周身剧痛。
杨飞听着背后沉重的呼吸声,顾不上喊痛,左鞘右剑,在雪地上的插,向后借力,身体如雪橇般向前疾滑。
那巨熊一下扑空,不禁怒吼连连,心有不甘心,向地上的人形雪橇追去。
“杨公子,往陷阱那边跑。”杨飞听到众位人老志不老的老者的逆耳忠言,心中暗暗苦笑:自己这个样子能叫是跑吗?
杨飞滑势稍减,横着打了几个滚,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招变“白虹贯日”,向巨熊双目疾刺。
巨熊灵活的向左一闪,杨飞顿时刺空,心中大骂它祖宗十八代,发足向一个深坑狂奔而去。
数息之后,杨飞已至坑前,看着周围做好的记号,估摸一下,提气掠过,返过身来,还捉狭的向巨熊招了招手。
那巨熊浑然不觉,一式熊扑,正好扑到深坑之上,足下立时踏空,掉落下去。
劲风扑面,巨熊的巨灵掌在杨飞面前一扑而过,虎虎生痛,骇了他一跳。
众人仓促之间,那坑掘得不深,只较巨熊稍高,坑底也仅布几根尖桩,那巨熊肉多皮厚,在坑内打了个滚,将尖桩尽数撞断之后,只受了些许轻伤,最后连声怒吼,向上一跃,趴着坑沿,扑了出来。
这下杨飞真是乐极生悲,惊慌之下,连声招呼道:“快发动机关,将它赶下坑去。”
其实不等他发号施令,尖木罗网,早一起发动,可那巨熊灵活之极,大网网空,几排尖木,也仅有两根刺在巨熊身上,全是它肉多皮厚之处,并非要害。
巨熊吃痛,人立而起,发出声声怒吼。
老村长趁机率着众老各展所长,五条绳索套来,数十支利箭,再加数根长矛,各向巨熊要害招呼。
那巨熊力气极大,站在坑沿,在五人拉扯之下,竟然不倒,而那些箭矛,更是连毛皮都难以射入。
巨熊陡的发力,五名拉着绳索的老者立时东倒西歪,跌飞开去,巨熊熊目红光一闪,朝杨飞猛扑而至。
“让我来!”杨飞大吼一声,豪气顿生,内息疾转,以气驭剑,人剑合一,飞花剑拖着长长的紫色剑气,齐柄没入巨熊胸口。
那巨熊要害被创,一时竟还未死,伸掌抓住杨飞,张开大嘴,寸寸凑近。
杨飞哪知它还有余力要自己狗命,眼见巨熊的血盆大口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胆俱丧之下,竟骇得忘了自己还有一身武功,闭上双目,束手待毙。
半晌,“篷”的一声巨响,巨熊庞大的身体倒下,溅起无数积雪,杨飞被它抓在掌心,自然而然被它压在下面。
良久,杨飞喘着大气,奋力推开死熊,缓缓爬起,抽出飞花剑,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仔细察看他身畔的巨熊,见已死得透彻,都松了口气,老村长面露欣慰之色,赞道:“公子身手好生了得,此熊如此厉害,竟然也不是你的对手。”
杨飞闻得此言,更是得意,笑得益发大声,心中暗想:吹皮不是砍的,这头熊可比那头老虎厉害得多,还不轻而易举被本英雄干掉?
老村长忽然语气一变:“不过还有三头,该如何是好?”
“是啊!”众人齐声感叹:一头已如此难以应付,更虞论三头。
杨飞笑声嘎然而止,颤声道:“来,来了。”
洞口又探出一个熊头,只看身影,较已死这头更加巨大,它似乎瞧到地上的熊尸,用巨大的熊掌拍打着胸脯,发出连声怒吼。
等它出洞,后来竟然还跟着两头,身形虽较前面那头小了许多,但对众人而言,仍属庞然大物。
杨飞等人见情况不妙,早逃出老远,幸好那三头熊并不追赶,只是围在死熊之旁,不停厉吼。
众人远远躲在雪堆之后,老村长愁眉不展,杨飞看得心惊胆寒,提议道:“不如咱们先回去想想法子,再…”见众老者一齐怒视自己,余下之言自未再语。
他们多是洞内之人的父亲,自然不会弃子而去,老村长叹道:“石儿他们被困在山洞已有一日一夜,天寒地冻,若再耽搁,他们即使未陷身熊掌,也会饥寒交迫而亡。”
杨飞思索一下,道:“现在咱们既已经引熊出洞,不如做得更绝一点,派人将它们引远,再进洞将王石大哥他们救出来。”
众老合计了一下,老村长道:“目前也只有这个法子,可谁去将熊引开,要不是阿禾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杨飞见众老又望着自己,呐呐道:“各位老伯不会是要晚辈去吧?”
老村长苦笑道:“若非阿禾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他是最好的人选。”突然拜伏下来,又道:“杨公子,此恩此德,王家村上下永不敢忘。”
杨飞装模作样,将老村长托起道:“老伯此举折煞晚辈了。”心中却是大叫命苦:自己为何要淌这趟混水?
杨飞作好准备,挥着飞花剑跳将出来,小心翼翼的一步步朝三头巨熊行近,口中大声嚷道:“各位熊兄,打个商量,借个道行吗?”心想里面不知有没有母熊,否则该叫熊嫂了。
众老见他如此,不觉莞尔。
那些巨熊哪听得懂他的屁话,仍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杨飞大讶,心想你们死了同伴,就痛不欲生,想自寻死路?也好,就让本英雄再屠三熊,让那打虎的武松也寒碜寒碜。
“既然你们不借道,就休怪小弟不客气了。”杨飞卖弄的舞起一团剑光,冲将上去。
最大的那头熊突然人立而起,仰天狂吼,杨飞剑光尚未临身,它已发足冲来。
“哇,你口好臭。”杨飞转身一拧,若云中之鹤,拔起老高,那熊顿时冲空。
杨飞落下之时,乘机在它屁股上刺了一剑,然后不待落地,猛一吸气,“嗖”的一声,踏着死熊的尸体,从那两头小熊中间窜了过去。
众老先前虽然有些鄙夷他,但见他如此大胆,亦不禁暗暗喝起彩来。
那三头巨熊早被他激怒,连同伴的尸体也不再管,一齐衔尾追去。
老村长双手合什道:“希望菩萨保佑,杨公子他平安无恙。”
其他人一起附和:“对极,对极!”
杨飞慌不措路,哪管什么崇山峻岭,只要翻得过去,照跑不误,可逃了大半个时辰,足足二十余里山路,累得若死狗般吐着舌头狂喘大气,回头一瞧,那三头笨熊在数里之外,仍是紧追不舍,似不将他吃下肚去,就誓不罢休。
“救命啊。”杨飞哀嚎一声,看着前面的一座高山,舍易取难,向上攀去。
那山甚是陡峭,杨飞爬到山腰一块空地,见上方石壁结成厚冰,非常滑溜,难以再攀,心想山高路远,那三个家伙又笨又胖,多半爬不上来,心下稍安,便坐下略加休息。
哪知他坐了一会,俯身探首一看,天不遂人愿,那三头巨熊虽然胖乎乎的,爬山的本事倒是一流,动作敏捷无比,左窜右跳,离他只有数十丈了。
杨飞环目四顾,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口中嚷嚷囔囔,早将王家村上下百来人骂了一十八遍,心惊胆寒之下,执着飞花剑,色厉内茬,危言恐吓道:“你们三个别上来,再上来老子剁下你们的熊掌炖汤喝。”
三熊自是不懂他的恐吓之言,依旧向上登来,还晓得兵分三路,让他逃无所逃。
杨飞见敌熊愈来愈近,面色惨白,口不择言道:“各位熊大哥,熊叔叔,熊奶奶,小弟初来贵宝地,不懂规矩,可否放小弟一马,小弟回去准备一百头猪,两百头羊,四百匹马供你们享用。”
饶他说得唾沫纷飞,可遇上三头不懂人言的畜生,徒耐何哉,总算应了苏花语的那句忠告:不是什么事都能靠嘴皮子解决的。
他在此罗里八嗦,打躬作揖,三熊已然攀近,眼见一颗巨大的熊头探上涯面,长剑一撩,作势欲斩。
那熊乃三熊最大的那头,四肢用力,猛的一窜,朝他扑至。
杨飞大叫一声,飞花剑虽斩个正着,却如中败革,只在熊臂划出一道血痕,不过总算让那熊扑势一止,他剑势回荡,反身向左边刚刚攀上,那头较小的熊双目刺去。
这山腰平地积雪不少,那头小熊避之不及,惨嘶一声,立足不稳,顺着山势,滚将下去,看来多半凶多吉少。
杨飞还未来得及庆贺,另两头愤怒已极的巨熊一起扑至,这平地甚是狭小,难以闪躲,他勉强避过一头巨嘴,被另一头一掌拍个正着。
杨飞惨叫一声,狠狠撞在冰冷坚硬的山壁之上,吐了几口淤血。
眼见两头巨熊扬起前掌,一起扑来,杨飞正自大叹吾命休矣,忽然斜斜飞来两条白绫,一左一右,缠住他的粗腰,险之又险的将他从熊吻之下救出。
杨飞被拖上半空,抬目一望,只见清风不知何时来到此地,衣袂飘飘,俏立上方一块突出的岩石。
此时此刻,在杨飞眼中,往日的恶婆娘不谛观音重生,佛祖再世,就差没有当场顶礼膜拜了。
“清风姑娘,快,快拉我上去。”杨飞连脱手的飞花剑也顾不上了,在清风的拉扯下,手足并用,沿着平滑的冰壁,又攀上十来丈,眼看就要再登高峰,哪料那白绫在冰壁棱角滑来滑去,间中一段已割破大半,此时“嗤”一声轻响,居中而断,杨飞应声下落,不知是万幸还是不幸,他不偏不夷,恰好落到下方那头大熊背上。
万幸的是他刚在落到软绵绵的熊背之上,缓去大半坠力,否则摔上石壁,不死也去半条命。
不幸的是那头熊跟他有深仇大恨,正准备拿他当晚餐呢。
那两头巨熊眼看仇人越爬越高,却无计可施,正怒吼连连,哪想仇人突然从天而降,自投罗网,那头大熊陡的人立,欲将杨飞从背上震落,而那头小熊更是双掌并用,猛抓杨飞。
杨飞双手紧紧抓住熊毛,任凭大熊如何跳越,小熊如何刁难,就是赖之不下,还好这空地不大,那大熊不能奔跑,否则早将他掀下熊来。
饶是如此,过了半晌,杨飞被震得五脏翻腾,头昏眼花,新伤旧患一起发作,不禁又骂起清风来:恶婆娘怎的还不来救老子?
上方的清风也是暗暗着急,那空地太小,施展不开,她下去对上两头巨熊亦无异自寻死路,偏偏赖以成名的白绫已断,这寒冬腊月的,山间连条山藤也寻之不到。
杨飞“啊”的一声怪叫,背部再次被那头小熊抓中中,他难以支撑,翻身落熊。
两熊这次学了乖,一起扑上,巨大的身体将杨飞的退路堵个严严实实。
杨飞暗叹一声,心想这下必被压成肉酱,奋起余勇,鼓起全身功力,一连两掌,分别击在两熊腹上。
那头小熊跌跌撞撞的退了两步,那头大熊只是稍稍一滞,扑势不减,杨飞无计可施,正欲束手待毙,右手忽然摸到一物,正是先前遗落的飞花剑。他宛若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运足劲力,挥剑砍去。
飞花剑自大熊肩部斜斩而入,至锁骨之时,再难寸进。
那大熊惨嘶一声,熊血狂喷,洒了杨飞一身。
杨飞也不好受,胸口被大熊一只熊掌抓个正着,体内“喀喇”一阵轻响,不知断了几根骨头,而那小熊又扑了上来。
清风再无迟疑,一声轻叱,拔下头上金钗,衣袂飘飘,飞掠而下,钗尖轻颤,连点小熊全身一十八处大穴,至于熊身是否有穴道,一时之间,哪管这些?
清风武功精妙,对付这头小熊,哪还不刺个正着,金钗深深刺入,十数道血箭激射而出,那小熊受此重伤,却是不倒,反转身扑向清风。
清风到底是名女子,眼见这畜生如此凶狠,一击不中,顿时花容失色,连连后退,持着金钗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杨飞见她如此差劲,心中大骂这恶婆娘平时耀武扬威,怎的到了关键时刻,就变成柔弱女子了?他想抽剑去救清风,可飞花剑被大熊锁骨夹得极紧,哪抽得出来?
那大熊目露凶光,几次伸掌想将杨飞持剑的右手拍开,都被杨飞避开。
杨飞抽了几下,终于不再图此奢望,右手摸着剑柄上的宝石,心中一动,掀动机关,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里面的蝉翼剑抽将出来。
风云突变,杨飞忍住全身剧痛,厉声大喝,蝉翼剑拖着长长剑气,从小熊背后划过,居中将它劈作两半。
小熊轰然倒下,可涯边的清风不喜反惊,原来杨飞只顾救她,那大熊却不是吃素的,将杨飞扑个正着,在杨飞的惨叫和巨熊哀嚎声中,一人一熊,从数百丈的山腰,狂滚直下。
第五章逼良为娼
山势陡峭,一人一熊,拖着长长的血迹,落到山脚,仍滚出上百丈,才停了下来。
清风呆立半晌,忽然尖叫一声,提气飞掠下山,奔了近处,只见到一团模糊血肉,混着熊毛,哪还分辩得出何处是熊,何处是人?
清风跪倒在地,痴痴望着,美目凝注,忽然泪如雨下,哽咽道:“杨飞!”她虽对杨飞殊无好感,可此番杨飞为救他而死,怎会叫她不感动之极?
不知过了多久,她耳中忽然听到杨飞低低的呻吟声:“恶…婆…娘…”
那声音阴森沉闷,好似从地府传出,清风拭了一把泪痕,四下张望,却不见杨飞,她还道杨飞死不瞑目,阴魂不散,惊骇之下,连连作揖道:“杨公子,是小女子以前不好,不该老与你作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小女子吧。”
“咳咳咳”地府的杨飞首次听到清风的歉语,竟激动得咳嗽起来。
清风又道:“杨公子,这里天寒地冻,你老在阳间呆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快回阴间投胎转世吧。”
“咳咳咳咳咳”杨飞咳嗽的声音听起来倒更似强忍的笑声。
“你笑什么?”清风竖起耳朵,想辩清声音来源。
杨飞咳声渐止,忽然呻吟起来。
清风总算听清那声音是自那滩血肉中传出,在着胆子,仔细一瞧,只见里面缓缓探出一支血手,又闻杨飞拉长语调的声音:“恶婆娘,我死得好惨呐,我,我死不瞑目。”
清风骇了一跳,退开老远,颤声道:“你想干什么?”
那滩血肉之中忽探出一只血手,在空中缓缓舞动,又听杨飞道:“我肚子好饿,想吃臭豆腐。”
清风目瞪口呆,失声道:“这荒山野岭的,我哪去给你找那东西?”
杨飞阴森森地道:“我为你而死,难道你连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办到吗?”
清风解释道:“不是我不肯尽力,此地荒凉一片,方圆数百里都没有集镇,我哪给你去弄那个臭豆腐?”
杨飞突然骂了起来:“你这个臭婆娘,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到,老子死也不会放过你,还我命来!”
清风本就疑心杨飞装神弄鬼,听他仍旧那副地痞无赖的语气,越说越起劲,顿时恍然大悟,一掌击在那滩血肉之上。
只闻杨飞惨叫一声,血肉之内飞出一个血人,在雪地滚出老远。
“杨飞,看你还死不死!”清风本在恼杨飞,恨不得再补上一掌,可等了半天,见他仍俯面而卧,毫无动静,不由心中一慌,奔了过去,将他身子扳过,探探鼻息,却是气若游丝。
清风大惊,连忙在冰凉的雪地盘膝坐好,抵在杨飞背心命门,缓缓输过真气。
良久,杨飞悠悠醒转,清风将他抱在怀中,美目闪动着泪珠,抽咽道:“你,你还好吧?”杨飞若非为了救她,哪会落入熊掌,与熊同归,她还恩将仇服,赏了杨飞一掌。
杨飞靠在她柔软的胸脯上,舒服得几欲呻吟起来,却佯作有气无力道:“本来还有一口气,刚才被你打了一掌,只剩小半口了。”
“对不起!”清风一脸悔色道:“你的伤势如何?”
杨飞故意蹭了几下,呻吟道:“除断了几根骨头,全身擦伤,五脏俱碎外,倒也无甚大碍。”
清风丝毫不觉,惊道:“这也叫无碍?”
杨飞又往她怀里钻了钻,道:“比起那头笨熊来,自算无碍。”
清风胸口一阵异样,这才想到自己正抱着个大男人,顿时俏脸通红,一时又不好将杨飞推开,羞声道:“既然无碍,那你起来,我扶你回去帮你治伤。”
别说杨飞现在全身痛楚,毫无气道,就算有万斤神力,也不肯照办的。他大骂清风不知“怜香惜玉”,佯应一声,挣扎爬起,又重重跌入清风怀中,呻吟道:“我,我爬不起来。”
清风只好道:“那我去取了蝉翼剑,再负你回去。”
杨飞连忙应好。
人算不如天算,等清风将蝉翼剑插回飞花剑,欲负起杨飞回村,却有几个猎手打扮的壮汉一路高呼,循迹寻来,领头之人三旬上下,身材魁梧,容貌英伟,正是老村长的独子王石。
他们见到杨飞,高呼“恩公”,向清风询问了情况,拍了几句马屁之后,寻到树枝合力做了副担架,抬着杨飞赶回王家村。
杨飞想让清风吃足苦头的奸计落空,身上似乎痛得更加厉害,大声呻吟起来,害得众人一顿紧张,纷纷自责。
回到村子,老村长正救死扶伤,看样子他精通医术,望闻问切,颇有名医风范。
诊治之后,老村长宣布杨飞只是受了些内伤,断了根肋骨,不出一月,便可痊愈。
清风等人松了口气,从百丈山腰摔下,受伤如此之轻,简直是奇迹,这还多亏那头大笨熊竭力守护。
虽然杨飞心急火燎,赶着去救姚柳青,但重伤之下,无奈只好无奈在王家村住下,求神拜佛,保佑她莫要出事。
在此期间,清风守候榻前,寸步不移,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克尽“妻”责,让王石等人羡慕不已,都称赞清风温柔贤淑,堪称妇人典范,人妻榜样,杨飞得此娇妻,实乃上辈子积的福德。
他们哪里知道清风当面是人,背后是鬼,表面温柔体贴,在无人之时,她往往要加些调料,比如服侍杨飞喝药的时候故意一口喂下,让杨飞烫着舌头起泡,吃饭的时候多放些辣料,辣得他七窍冒烟。
杨飞吃尽苦头,肚里自是大骂清风,却不好吐露真情,由此心中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不将清风卖到青楼妓院千嫖万娼,此生誓不为人。
如此过了十日,受尽折磨的杨飞已能行动自如,他哪还在这个穷山村窝得下去,嚷嚷着要去太原,清风无奈,也只好允了。
临别前夜,老村长来到房中,取出一本老得发黄的古籍,道:“杨公子的大恩大德,本村上下无以为报,只有这本书大概还入公子法眼。”
杨飞心中大奇:自己用得上,莫非又是武功秘笈?那可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了。他客套两句,也不推辞,收下一看,只见封面上写着医经二字,翻开一看,书如其名,并非什么武功秘笈,而是一本医书。
杨飞暗道本公子又不学败家子去卖狗皮膏药,要什么医书?再说本公子拼死拼活,救了你们全村上下,原本也没图什么报答,否则凭你这本破书就想打发本公子,忒地瞧不起人吧?他大感无趣,见老村长拿这当宝,又递还道:“此物乃老伯传家之宝,晚辈是万万不能收的。”
老村长道:“此乃一本破书,哪是什么传家之宝?公子万勿推辞,你若无心医道,便将此书传于有德之人,也算造福苍生,公子和夫人明日就要起程,老朽就不打扰二位休息,告辞!”
“如此多谢老伯了。”杨飞打了个哈欠,起身相送。
等老村长离去之后,清风便将古书一把抢了过去,翻了一翻,随即大叫道:“里面有王弘义的批语。”
“什么王弘义?”杨飞哼道:“你在这住了十几天,就成山野村妇,如此大惊小怪?”
“山野村妇?”清风怒目圆睑,反唇相讥道:“我看你才是山野村夫,孤陋寡闻,连王弘义都不知道?”顿了一顿道:“他人称医圣,你没见过也该听过吧?”
杨飞失声道:“就是跟败家子和姓许的齐名的那个医圣吗?”
清风点点头,反问道:“姓许的该是说‘鬼眼郎中’许子吟,那败家子又是何人,难不成是‘不死神龙’南宫逸?”
杨飞似褒实贬道:“跟本公子混了这么多天,总算变聪明了。”
“去死吧,大笨蛋!”清风将医经掷了过来。
“睡觉,睡觉!”杨飞笑嘻嘻的将医经接过收好,心想这可是好东西,自己用不上,有人抢着要。
清风睡到半夜,却是难眠,推推睡得恶形恶相的杨飞,低声问:“你说,老村长会不会就是王弘义王老前辈?”
二人同处一榻,分被而眠,当中仅隔了尺许,杨飞咕哝一声,翻了个身,展臂将她抱个正着。
“喂!”清风在他耳中大喊一声。
杨飞顿时惊醒,揉着双目,打着哈欠道:“干什么?深更半夜,吵醒人家,是不是觉得寂寞,要我,哎哟!”
清风突然大声道:“拿开你的狗爪。”原来杨飞的淫手不知何时已探入她的被中。
黑暗之中,清风那宛若星辰的美目格明亮,杨飞对这个能看不能碰的老虎美人咽了下口水,笑嘻嘻道:“你如今算是我的老婆,不如咱们现在就做对真夫妻。”
清风哼道:“你敢?”
杨飞嘿嘿笑道:“俗话说色胆包天,有什么敢不敢的?”
“那你试试看!”清风装出一副任君采摘的娇羞模样。
杨飞早就被她撩拔着心痒难耐,闻得此言,当真一式饿虎扑食,扑将上去。
“哎哟”房中传出一声杀猪似的叫声,声传数里,杨飞滚落床榻,捧着要害,痛得死去活来,不住哀嚎,断断续续道:“恶婆娘,你好狠。”
清风对着粉拳吹了口气,笑靥如花道:“下次可就没这么便宜了,小心本姑娘一刀阉了你。”
房中动静闹得如此之大,立时将老村长一家人惊醒,未过片刻,门外响起急骤的敲门声,只闻一名妇人道:“杨公子,杨夫人,你们怎么啦?”此女是王石的妻子,杨飞二人一向称她王大嫂。
杨飞挣扎而起,打开房门,见到王石夫妇和老村长,如见救星,忍住下身痛楚,哭诉道:“这恶婆娘不守妇道,要把我给阉了,让我杨家断子绝孙。”
众人望向房内,只见清风衣襟半敞,侧伏床头,含泪欲滴,这等情形,任谁看了,也知发生何事,到底是谁不对。他们暗暗好笑,王大嫂劝解道:“杨公子,你夫人端庄贤淑,怎么会做这种事,定是你与她发生口角,她一时不慎,才会…”
王石亦叮嘱道:“夫妻难免会有口角,杨兄弟你也用不着对夫人这般如此。”
“我…”杨飞正欲道出清风的累累罪行,忽闻这恶婆娘恶人先告状道:“相公,你身体尚未痊愈,实在不宜行房。”
众人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情,老村长语重心长道:“杨公子,夫人所言甚是,你气虚脉弱,此刻行房,损耗精血,对你痊愈实有大害。”
“晚辈知道了,各位还是请回吧。”这下杨飞是打落门牙往肚咽,狠瞪清风一眼,关上房门,倒头便睡。
清风笑破肚皮,暗道你这无赖流氓想跟本姑娘斗,保你死得凄惨难看。
她哪知道杨飞正咬紧牙关,在盘算一个周详的计划:到太原之后,如何将她先奸后嫖,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卖入青楼。
次日清晨,杨飞二人辞别众人,由王石引路,踏上去太原的归途。
在山中转了三日,总算出了太行山,杨飞见到官道,恍如隔世,紧握王石,激动无语。
王石带着他们到了一处小县城,歇了一宿,便向二人拜别。
杨飞连连称谢,在城中买了不少杂货,让王石带回王家村,权充谢礼。
之后他又大撒金银,将几千两银票花得七七八八,全身上下,焕然一新,活像个暴发户,连清风也沾了光,换了一身淡黄绸衣,玲珑娇躯套着华贵的貂皮大衣,娇艳无比,面蒙轻纱,隐约可见那张如花娇靥,那份朦胧美感,让人纷纷回头,为之侧目。
众人皆叹美人是美,可惜旁边这只癞蛤蟆有些大煞风景,恨不能以己相代。
杨飞见到众人羡慕中带些可惜的眼神,得意中又些羞恼,他不想成为众矢之地,雇了一辆豪华马车,直奔太原。
日落时分,二人到了太原,一路娇羞无语的清风忽然向杨飞告辞,说是已完成任务,要去与天香宫会合。
杨飞怎肯放过她,连忙挽留道:“清风姑娘,在下要在此办些要事,独力难承,想求你帮忙,反正你也不迟这一两日。”
这一路来,清风尚是首次得闻杨飞如此客套的言语,便点头允了。
许是方中翔的死讯并未传来,城门口没有见到通缉杨飞的官文,令他少了许多麻烦。
杨飞依旧投宿在太白居,那店小二见到他这个大豪客,喜不自禁,格外殷勤,令清风怀疑这店小二是不是认了杨飞作亲戚。
清风的身份依旧是杨夫人,那店小二羡慕不已,心想杨飞这小子上次那几个不算,这次又带来一个美人,怎地自己没有这等艳福?
二人合计之后,等到入夜,换上早已备好的黑衣,头蒙长巾,各执利刃,一副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模样。
杨飞领着清风,来到姚府,只见大门紧闭,上贴封条,想起以前此处人来人往,门庭若市,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清风推了他一把,轻声道:“你发什么呆,要进去吗?”
杨飞点了点头,与她越墙而入。
“这里是什么地方?”清风见杨飞在里面七弯八绕,熟悉非常,忍不住出声询问。
杨飞道:“此地是我从军时的顶头上司姚昭武的宅邸,他被人诬陷,落入大牢,逮往京城,我与他在石家庄见过一面,他托我救出他女儿。”
清风哼道:“恐怕你与那姚小姐关系非同一般吧?”
杨飞连忙否认道:“绝无此事。”
二人来到姚柳青闺居,房中被人大肆搜过,凌乱不堪,大半物事一扫而空,只有几只大衣柜和杨飞坐过的那张绣榻“风韵犹存”。
清风问道:“这就是那姚小姐的闺房吗?此处早被官府查封,那姚小姐怎会还在此地?”
杨飞微微一笑,细思当日情形,找到机括,掀动之后,露出暗道的入口,不禁得意的道:“她肯定在里面。”
下面光线昏暗,杨飞生恐有何机关,举着火烛,小心翼翼,缓步而下,清风惊疑不定,亦跟杨飞首次来此的心情一般:为何堂堂一个官家小姐的闺阁内有这等秘密所在?
铁门紧闭,杨飞奋力一推,却纹丝不动,只好拍门大声道:“青青,你在里面吗?”
清风似笑非笑道:“你喊得倒挺亲热的嘛?”
杨飞干笑两声,等了片刻,见里面仍无动静,心想莫非姚柳青真的没有藏在里面?
清风自告奋勇道:“让我来试试。”运足柔劲拂在铁门之上,仍是一般无二。
杨飞笑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
清风哼了一声,抢过他手中的火烛,在周围仔细察找,总算寻到控制铁门的机括,将门打开之后,方道:“厉害吧?”
杨飞道:“功劳暂且记下,回去再赏你。”至于怎么赏?只有天知地知,连他自己都不知了。
清风白了他一眼道:“少臭美了你,谁要你赏?”芳心却是有些得意。
密室之内空无一人,并无被人搜过的痕迹,桌椅积起一层尘土,另一间秘室内藏的食物也未短少多少,此处显然已有许久未曾住得有人。
杨飞满怀希望而来,却失望而归,不禁一路寻思姚柳青到底藏往何方?难道姚府内还有密道?
走得半晌,一直抱剑默默跟在他身后的清风忽道:“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杨飞愕然抬头,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带着清风来到那条花街柳巷,眼前便是软香阁,寒冬腊月,灯虽红,柳却不绿,太原城早已物是人非,杨飞心中感伤,不禁长叹一声。
清风怒道:“你来嫖妓,叹什么气?”
杨飞反问道:“这地方不是你们的老巢吗?”
清风更怒道:“老巢?你瞎说什么,人家又不是里面的…”
杨飞缓过神来,想起要将清风卖入妓院的宏图大志,连忙笑道:“此处是我跟你们少宫主的定情之地,你想不想进去瞧瞧?”言罢,不由分说,便拽着清风行入。
深冬寒夜,又近年关,阁内生意颇为冷清,连老鸨也不知躲在何处偷懒,无人出来招呼。
二人来到楼内,等了半天,才有一个妓女出来,碰巧的是,此女恰是上次赚了杨飞二百两的那位老熟人。
虽已过去四月有余,那妓女对杨飞这个大豪客,仍是恋恋不忘,此刻见他,顿时双目放光,快步奔来,直扑杨飞怀中,娇滴滴的道:“公子,你总算又来找奴家啦?”
杨飞见清风似欲喷火的目光,心中一骇,身子稍侧,意欲避开,却仍被那妓女扑个正着,杨飞大感头痛,故作不识道:“在下以前见过姑娘吗?”他对这个吸血鬼可是记忆犹新。
红莲仰首瞧他,已是泪痕满脸,神色凄迷道:“奴家是红莲啊,莫非公子早将奴家忘得一干二净了?”
杨飞佯作沉思,忽然一拍脑袋,作恍然大悟状道:“原来是大姐你啊,小弟想起来了。”
“公子,都过了四个月零八天,奴家一直对公子念念不忘,相思成疾,手绢都哭湿了两箩筐,你这负心的冤家却将奴家忘得一干二净!”红莲潸然泪下,状极情伤,让人不得不信她确实患了相思病,谁能想象得到她眼光余角却偷偷瞟着清风。
清风见得此情此景,更加肯定她是杨飞的老相好,芳心更是大怒。
“大姐真是好记性!”杨飞暗道老子又没嫖你,何来负心之说?你这老婊子念念不忘了怕是老子口袋里白花花的银子吧?他推开红莲,摸出一张百两银票,塞入她手中,佯作安慰道:“小弟这不是来看大姐了吗,还特意备了孝敬大姐的压岁钱,敬请笑纳。”
红莲破啼为笑,瞧了银票一眼,揣入怀中,又凑了上来,面带怨色道:“奴家想了公子一百多天,怎么这么点就想将奴家打发了?”
杨飞无可奈何,又取了一百两道:“这次总够了吧。”
“够了,够了!”红莲笑意转浓,带着二人上楼,漫不经意间问:“二位公子,你们怎么这副打扮?”
深冬严寒,滴水成冰,他们两人却着一身颇为单薄的黑衣,还公然到妓院嫖妓,当然令人觉得奇怪之极?
杨飞丝毫不以之为异,诧声反问道:“这是今冬流行装束,大姐你不知道吗?”
红莲吃吃笑道:“公子真风趣!”暗想任谁看了你这副贼头贼脑的样子,也知你们刚做过坏事,怪不得如此慷慨大方?原来是做强盗赚来的。
三人来到杨飞上次落榻,没嫖成香香,倒采了苏花语的房中,红莲点燃暖炉,搓了搓手,问道:“公子,你这次还是找香香姑娘吗?”她倒有自知之明,知道杨飞看不上她这等寻常货色。
杨飞已有月余未近女色,闻得此言,想起表面清丽脱俗,在床上却淫媚放荡的香香,心神荡漾,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红莲又问清风:“那这位公子呢?想找个啥样的?”
清风寒着脸,脱口而出道:“我才不要,我跟他一起。”
红莲暧昧的道:“原来这位公子喜好与众不同。”她流落风尘已久,见多识广,清风虽然一身黑色劲装,难辩雌雄,她却早已看出清风是名绰约处子。
清风一握剑柄,怒道:“你说什么?”
杨飞生恐她口不择言,发起火来,闹得不可收拾,催促道:“还不快去。”
红莲娇笑道:“那奴家走了!”
等她离去,清风冷笑道:“她跟你如此熟悉,被你嫖过多少次?”
杨飞大呼冤枉道:“一次也没有,我来这里可是办正事。”
“办正事?”清风嗤之以鼻:“来这种地方办正事?”
杨飞愕然道:“你真不知道这地方?”软香阁是天香宫的产业,清风这个堂堂护法竟会不知道,真是奇也怪哉?
清风哼道:“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妓院,你们男人花天酒地,专门欺负女人的地方,难道有何不对?”
“没,没不对!”杨飞心中暗喜,清风不知正好,刚好可以实行他的计划。
清风见杨飞色眯眯的目光,自觉好似落入圈套,不禁问道:“你肚子里面在转什么坏水?”
“哪有此事?”杨飞正色道:“等香香来了,你真的要呆在这里?”香香是天香宫的人,万一认得清风,岂非糟糕!
清风道:“想赶我走,哼,没门,我要这里替少宫主监视你。”
杨飞摊开双手道:“你总不能让我干看着吧?食色性也,你又不肯真做我老婆,让我…”
清风长剑出鞘,架到他颈中,怒道:“再说本姑娘便把你阉了。”
杨飞夷然不惧,夹着剑锋,轻轻推开,笑嘻嘻道:“别这么凶,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再说你真把我给阉了,你们少宫主会放过你吗?”
“你…”清风拿这无赖无计可施,俏立半晌,只好还剑入鞘,冷冷道:“等见了少宫主,我会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向她如实禀告。”
杨飞若无其事道:“悉随尊便!”心中却是暗惊:要是苏花语知道自己又来嫖妓,说不得当真把自己给阉了!不过嫖香香应该没事吧?
清风美目怒瞪,幸好这时红莲及时赶到,送来酒菜,为杨飞解了一围。
杨飞瞄瞄她身后,忍不住问:“大姐,香香姑娘呢?”
此刻红莲脱去厚厚的棉袄,加了件披风,精心打扮了一番,显得颇为娇艳,她偎到杨飞身畔,抛着媚眼,妮声道:“公子,真是抱歉哟,香香姑娘正在陪别的客人。”香香是软香阁的招牌姑娘,向无上门陪客的道理,可不知为何,上次竟主动上门,破例陪了杨飞几个时辰,不知是何道理?
“陪客?”杨飞微微一怔道:“陪什么客人?”
“这可不能说,否则便坏了规矩,不如就让奴家留下来伺候公子吧?”红莲腻在杨飞身上,大展媚功,可惜没有效果。
杨飞对她毫无胃口,连占便宜的兴趣也欠奉,心想香香不来,老子趁好先将带来的母老虎先嫖了,他心有此意,忙打着哈哈道:“不用了,不用了。”
红莲脸色一变,扑入杨飞中,声音哽咽道:“公子不会嫌弃奴家这种庸脂俗粉吧?”
杨飞搜肠刮肚,大拍马屁道:“怎么会呢?大姐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美绝人寰,怎会是庸脂俗粉?”他虽知红莲逢场作戏,却不好推开。
红莲听得眉开眼笑,张开血盆大嘴,往杨飞脸上亲了一口。
清风忍无可忍,大喝道:“你们有完没完?”
杨飞连忙趁机将她推开,苦笑道:“有完,有完。”
红莲放过杨飞,反来缠清风:“这位公子在吃奴家的醋?莫非在怪奴家没有伺候公子?”
清风压根没有意会到她语中带病,一脸厌恶道:“谁在吃醋?放开!”
清风一推之下,根本没用多大力道,红莲却哎哟一声,退跌在地,一屁股坐在那里,揉着脚踝,呼天叫地道:“公子好狠的心,奴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哎哟,好痛!”
杨飞将她扶起,又塞了她一百两银票道:“大姐,你就别在这添乱了,快走吧,小弟还有要事要与这位公子商议。”
红莲吃吃笑道:“公子真是大方。”又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公子是不是尚未得到那位姑娘的处子之身,为了帮公子,奴家特在一碟空心菜里下了春药,待会公子喝酒时可千万别吃那碟,记住了吗?”
杨飞正愁不知用何手段解决清风,闻得此言,心中窃喜,却口是心非,皱起眉头道:“谁要你帮这种忙?”
红莲娇笑道:“公子,别假正经哦?”又亲了杨飞一口,方才离去。
清风寒着脸,冷冷道:“你们在嘀咕什么?”
杨飞当然不敢道出实情,嘿嘿笑道:“就怕说出来,你听不入耳。”
“你…”清风握紧剑柄,狠狠瞪着杨飞。
杨飞不寒而栗,打了个哈哈道:“你不是肚子饿了吗,来来来,吃些酒菜。”
清风气鼓鼓道:“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话虽如此,人却不由自主坐到桌旁。
杨飞为她斟了杯酒,赔笑道:“喝杯酒,消消气。”
清风倒是颇为警觉,哼道:“你是不是想灌醉我,意欲图谋不诡?”
杨飞忙道:“哪有此事?咱们相处月余,也算有缘,这还是第一次一起喝酒,你随意即可,在下先干为敬。”言罢,坐了下来,满饮一杯。
清风不觉有疑,便喝了小半杯。
杨飞将红莲说的那碟空心菜推到清风面前,热情的道:“吃菜吃菜,你看这么冷的天,还有空心菜。”
清风在山中吃了一个月的野味,早觉油腻,依言挟起,尝了一口。
这碟空心菜倒也正好她的口味,在杨飞的半劝半诱之下,被清风吃下大半。
杨飞生恐药力不够,双管齐下,连连举杯,想将美人灌醉。
清风酒量颇浅,仅喝了两杯,已是红润满脸,右肘托腮,吐气如兰,美目微睁,秋波迷惘,瞧来诱人之极。
杨飞见火候已到,挪过木椅,凑到她身畔,轻声问道:“清风姑娘,你是不是累了,想小憩一会?”
清风轻轻嗯了一声。
杨飞柔声道:“那在下扶你到床上睡一会,好吗?”
清风又轻轻嗯了一声。
杨飞一挽她的纤腰,奸笑道:“在下一定将你伺候着舒舒服服。”
清风软倒在他怀中,未曾应语,原来已睡了过去。
杨飞一阵淫笑,暗道老子上回在这里嫖了你们少宫主,这回嫖你,真是艳福无边。他抱着清风,放到榻上,张开大嘴,在清风滚烫的脸蛋上大肆亲吻。
他一个多月未近女色,此刻欲火大炽,猴急之下,也懒得去脱清风的衣服,从清风颈口探入,肆意轻薄。
“嗤”的一声裂帛之声,杨飞手中已多了一片粉红的胸围,拿到鼻前嗅了嗅。
那菜里放了极强的春药,清风被杨飞挑逗半晌,情欲已起,等杨飞吻到她玉颈之时,忽然轻轻呻吟起来。
原来你也是个小骚货!杨飞心中暗骂,手脚并用,好不容易将清风那件黑衣脱去。
以前的母老虎,此刻变成待宰的小绵羊,杨飞心中之得意,可想而之。
美色当前,色胆包天,杨飞哪还有什么顾忌,正欲扑将上去,将清风先奸后嫖,再图大计之时,敲门声忽起,只闻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道:“杨公子,杨公子!”
杨飞心中大恼:是哪个小娘们如此不知趣,敢在这种时候打扰老子?就不怕老子将你一并处决吗?他本欲置若惘闻,忽想这里是天香宫的地头,难保没有人认出清风,知她有难,前来救她,若被苏花语得知,还不将自己大卸八块。
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床,用锦被将清风覆上,理好衣襟,开门一瞧,却是一名清秀明丽,一身婢女装扮的年轻少女,他细思以前从未见过此女,有些愕然道:“姑娘怎么认得在下?”
那少女行色匆匆道:“是我家小姐让奴婢来找公子的。”
杨飞疑惑道:“还未请你家小姐的芳名。”他在这软香阁除了红莲,只认得香香。
那少女道:“我家小姐艺名香香…”
“香香姑娘?”杨飞做贼心虚,骇了一跳,吞吞吐吐道:“香香姑娘找在下有事吗?”暗想刚才去请香香不来,此刻遣人上门,难道东窗事发,知道清风有难,前来搭救?
“是极要紧的事,与公子有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公子请随我来。”那少女旁顾左右无人,不由分说,拽起杨飞,转身就走。
杨飞问道:“与我有关,不能先说吗?”清风中了春药,尚在房中,他就此离去,万一哪个冒失鬼进去把她给先嫖了,自己不但亏大了,这个罪名还要落到自己头上。
可那少女似会武功,拽得杨飞极紧,他脱身不得,只好随她而去。
出了前阁,杨飞便忍不住问道:“姑娘,到底是何要事?”
那少女松开他,道:“公子此来太原,是不是要找前任山西总兵姚昭武的千金姚柳青姚小姐?”
杨飞奇道:“你如何知道?”
那少女微笑道:“我家小姐接少宫主传讯,知道公子为寻姚小姐,前来太原,便多番寻访,总算从杨云飞话中知道姚小姐在他手中。”
“杨云飞,他现在何处?”杨飞骤然色变,姚柳青落到那淫贼手上,情形岂非大大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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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嘘了一声,指指前面,道:“我们到了。”
言语之间,二人来到一座双层小楼,楼内灯火通明,不时传出此微笑声,楼上匾额题了“闻香居”三个大字,杨飞疑惑道:“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家小姐居处!”那少女带着他鬼鬼崇崇的翻窗而入,来到一个偏厅,指了指隔壁的客厅,以些微可闻的声音道:“公子,我家小姐还有杨云飞在里面。”
杨飞失声道:“杨…”幸好那少女眼明手快,一把将他大嘴捂住。
第六章舍身忘死
等那少女有些脸红的松开小手,杨飞迫不及待的小声问:“杨云飞为何会在这里?”
那少女低声道:“杨云飞一向仰慕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却一直对他不假辞色,明日便是杨云飞的大婚之日,今晚来此向我家小姐辞别,欲一尝夙愿。”
杨飞愤愤道:“这个淫贼?”却不想想自己也是五十步笑百步。
那少女问道:“这杨云飞酒后吐真言,无意透露姚小姐被他关在一个秘密之所…”
杨飞惊道:“那地方在哪?”
那少女道:“小姐多次套问,都不得而知,小姐的意思是让公子今晚跟踪那淫贼,探出姚小姐被藏之处,再伺机营救。”
“此计甚好!”杨飞心下默然,颇觉尴尬:香香闻讯之后,当晓清风同自己一起,一猜便知清风身份,可他还自鸣得意,以为无人知晓,如此行径,怎对得起体贴入微,处处为自己着想的苏花语。
杨飞真心诚意道:“请代在下向你家小姐道谢,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公子客气了,小姐一向唤奴婢虹儿,公子若是不嫌弃,也如此称呼奴婢吧。”
杨飞既有愧意,收起色心,静心等候,过了半晌,总算见到只见香香搀着醉熏熏的杨云飞出了闻香居,直步外阁大门。
杨飞松了口气,有些心虚道:“在方才那间客房有位姑娘,我此番离去,还请虹儿姑娘多多照看。”
虹儿忙道:“公子直管吩咐便是,奴婢一定照办。”
杨飞揖手道:“多谢虹儿姑娘相助之情,在下铭记在心,定然不忘。”
虹儿笑道:“公子客气了,快去吧。”
“那我走了!”杨飞跳出窗外,抄小道偷出阁外,藏在暗处,那里早停了一辆马车,杨云飞轻拥香香,醉言醉语,说个不停,杨飞咒骂良久,杨云飞方肯松开香香,登上马车。
眼见香香的目光有意无意瞟来,杨飞冲她一笑,趁马车驶动之际,悄无声息的掠上车顶,向惊愕不已的香香打了个手势。
寒风呼啸,飞雪飘零,长路漫漫,驾车疾行,杨飞趴在车顶,寒风自颈口不断灌入,冰凉雨雪花打在身上,偏偏又不能动弹,冻得他瑟瑟发抖,若非他内功深厚,早就冻毙当场了。
这乌龟王八蛋将青青藏在何处?杨飞肚里大操杨云飞十八代,操了半天,忽想自己也姓杨,搞好他十八祖宗也是自己十八代祖宗,别连自己祖宗也操了,最后只好忍住。
马车转了个弯,驶上一条主道,他识得方向,这辆马车似乎正往杨府,心中颇感失望:杨云飞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大婚之期背着他老子将姚柳青藏在家里淫乐。
车内的杨云飞一阵咳嗽,清醒了一些,忽然喃喃骂道:“这个臭婊子,又不是没被人嫖过,还装成什么贞妇烈女,要不是…”声音渐小,难以听清。
杨飞当然知道他嘴中的臭婊子指的是香香,不过这个臭婊子似乎不但不臭,还是香喷喷的。
杨云飞骂了半天,提高声音道:“阿福,去老地方。”
那车夫阿福怔道:“少爷,明日是你大婚之期,今晚要是不回去,老爷责怪下来,小的吃罪不起。”
杨云飞顿时发起火来:“罗嗦什么,还不快去。”
阿福只好应承,杨飞暗喜不已,心中盘算杨云飞定是去找姚柳青,高兴之余,又隐隐担忧姚柳青恐怕已被这淫贼给采了。
马车转入一条小巷,驶往城东,过了盏茶功夫,在一间普普通通的民宅前停下,杨云飞步履跟跄的下了车,挥手道:“你明早再来接我。”
阿福欲言又止,最后依言离去。
宅内行出两名护卫,杨云飞哼着小曲,随二人晃晃悠悠的进了院子,车顶的杨飞脱身不得,眼见离得越来越远,心焦不已,可恨一路灯火明亮,行人不少,他总不能堂而遑之的跳下这趟顺风车,惊动阿福吧。
好不容易到了处弯角,杨飞窥准空隙,掠下车来,顾不得活血畅淤,提气飞掠而去。
重返那间民宅,院门已然紧闭,杨飞无奈只得做起了飞贼,掠上屋顶,运足耳力,细察慢听。
整个宅子不算宽大,听呼吸声,却住了十几人,多数呼吸匀和绵长,显是武功好手,只有主宅一间屋内传来女子的轻轻喘息声,在她旁边另有一名男子,正是杨云飞。
杨飞心想那女子莫非便是姚柳青?他揭去瓦片,凝目望去,屋内灯火未灭,只见杨云飞正抱着一名女子,大肆亲吻,而那女子热切回应,扭动之际,半身露出被外,却是一丝不挂,杨飞看呆了眼,蓦地那面容一晃而过,他瞧得真切,那不是姚柳青是谁?他大惊之下,热血一涌,早忘了虹儿谋定而后动的叮嘱,蒙上头巾,脚下用力,哗啦一声,破顶而入,呼呼两掌,轰向杨云飞背心,只盼将这家伙打得越死越好。
那杨云飞武功甚是了得,虽然猝不及防,反应却是极快,匆忙之下,竟抓起怀中的姚柳青和着锦被向杨飞掷来。
嗤的一声,锦被寸寸而碎,棉絮飞舞,敌我难辩,杨飞生恐错伤姚柳青,掌风一偏,将那张豪华大床拍得四分五裂。
他收势不及,与姚柳青撞了个满怀,抱她在地上打了个滚,扯了一袭长袍,裹在姚柳青身上,一掌拍熄烛火,从屋顶的破洞掠了出去。
杨云飞身无寸缕,滚着几滚,身上沾满尘土,显得狼狈不堪,他爬了起来,已是悖然大怒,一声大吼道:“来人啦,有刺客。”其实不等他发号施令,那些护卫已被惊醒。
杨飞将姚柳青紧抱怀中,听到身后哗声四起,顿时慌不择路,匆忙逃窜。
他轻功本就不甚高明,身上多了个累赘,逃出不远,追兵已至,杨云飞气势汹汹的手持利剑,率着众多高手护卫,将他团团围住。
此处空旷之地,杨飞被截住去路,大敌当前,紧张不已,偏偏怀中的姚柳青有了动静,四肢伸展,如八爪鱼般将他紧紧缠住。
杨飞低头一瞧,只见姚柳青玉颊滚热,小嘴吐着热气,在他颈口轻轻厮磨,此情此景,令人难以相信她是那个品貌端庄的太原第一才女,不过杨飞转念一想,定是杨云飞那淫贼色急之下,故伎重施,对姚柳青用了春药,方至如此。
严冬深夜,又下着大雪,光线昏暗,敌我双方难以辩清,否则仅披长袍的姚柳青春光外泄,被在场之人看个精光,以后还如何见人。
杨云飞瞪着杨飞,见这家伙强敌环伺,仍镇定自若,夷然不惧,怕有些来头,便强忍怒气,喝道:“你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杨飞压低声线,嘶声道:“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誉满江湖,人称‘美女杀手’的天下第一淫贼云飞扬是也。”
“云飞扬?”杨云飞向身畔之人低声询问:“江湖之中,可有此人?”心想此人自命淫贼,玩到自己女人头上,也算有些本事,说不得要向他讨教讨教。
那护卫摇了摇头,另有一名护卫小声道:“公子,此人在骂您是淫贼呢。”
杨云飞微微一怔,又问:“何以见得?”
那护卫支支吾吾道:“将公子您的姓名倒过来念不就是云…”
“你敢骂我?”杨云飞未待这护卫把话说完,一脚将他踹出老远。
杨飞哈哈一阵大笑,冷嘲热讽道:“杨云飞,看来你不但是个淫贼,还是个蠢蛋!”
杨云飞方才被香香拒绝,早憋了一肚子火,回来便找姚柳青发泄,谁知又被杨飞破坏,闻得此言,已然气得五窍生烟,肝火奇盛,他怒目圆瞪,面色狰狞,利剑前挥,大喝道:“拿下此人,死活不论,至于这个女人,就赏给你们了。”
杨飞先是一惊,立时大怒,姚柳青好歹也是他的心上人,他糟蹋了不说,还要将其让手下蹂躏,简直禽兽不如。杨飞心有此念,更是下定决心:今晚拼得一死,也不让姚柳青再度落入杨云飞手里。
能与誉满太原的姚柳青春宵一度,也不枉白活一场!众护卫士气大震,齐声用命,大喝道:“是,公子。”
眼见当先三人各展绝技,齐身攻来,杨飞对怀中的姚柳青低嘱道:“青青,抓紧了。”也不管怀中玉人有未听清,以指代剑,招变“云山雾隐”,身子滴溜溜一转,几乎不分先后,与那三人掌刀剑,各对了一招。
那三人只觉一股大力传来,心口气血翻腾,蹬蹬蹬同时退了数步。
杨飞一招立威,得意的哈哈一阵大笑,不过等他使过三扳斧,在另外十多人轮番抢攻之下,再也笑不出来。
还好这些护卫唯恐伤了他怀中的姚柳青,有些缩手缩脚,人数虽多,却难以施展。
激战半晌,杨云飞见己方人多势众,竟然收拾不下赤身空拳的杨飞,心中早已不耐。他观战至此,估摸此人与自己武功相仿,手无寸铁,还抱着个女子,如何是自己对手?便哼道:“一群饭桶,本公子白养你们了,还不与我退下,让本公子来收拾这个淫徒。”言罢,剑势一展,蹂身攻上。
那些护卫不敢违逆,四下散开,守住退路。
正左支右拙的杨飞闻言心中大安,暗忖老子几个月前还跟你打个平手,现在老子已非吴下阿蒙,对付淫贼还不是小菜一碟。
孰料天不遂人愿,杨云飞为人阴狠,所习剑法也专走偏锋,专攻敌要害,连姚柳青也不例外,毫不顾忌她的死活,杨飞两难顾及,搞得手忙脚乱,恨不能抛开怀中这个累赘。
杨飞除了内功得白向天所赐,差强人意外,武功招数皆属下乘,远远不如号称太原第一高手的杨云飞,此番腹背受敌,仅撑了十余招,便一声惨叫,血花飞溅,原来他怜香惜玉,为护姚柳青,用左臂替她挡了一剑。他受伤之后,身形稍缓,腿上再中一剑,连姚柳青裸露在外的雪白大腿也多了一道浅浅伤口。
幸而天寒,伤口凝得极快,再加上杨飞内力深厚,并无大碍。
杨云飞一击得手,持剑凝定,遥指杨飞,二人相对瞪视,杨飞喘着大气,恨恨道:“杨云飞,是君子的话,就跟老子公平决斗?”
杨云飞冷笑道:“阁下脸蒙黑巾,不敢以面目示人,自称淫贼,难道也算君子吗?本公子与你比起来,至少强得多了。”
杨飞嗤之以鼻道:“姓杨的,到底是谁做过这等藏头缩尾,偷香窃玉之事?至少老子不会用迷情这等下三滥手段。”
杨云飞愕然道:“你是如何知道?”那晚他与姚立志去梅园偷香,知者极少,想来想去也只有杨飞廖廖数人而已,不过他先入为主,以为杨飞已死,一时尚未未怀疑眼前之人竟是杨飞。
春情荡漾的姚柳青中了一剑,吃痛之下,神智清醒过来,她四下张望,先是一惊,借着微光,已然认出蒙面的杨飞,大惊道:“梅大哥,我,我,我…”众目睽睽,她如此不堪的缠着杨飞,顿时羞愧难当,便欲将他推开。
杨飞无暇多想,连忙伸手紧紧抱住姚柳青,低声道:“我是来救你的,眼下强敌环伺,你不要乱动,我待会再向你解释。”
“梅大哥!”姚柳青心中的无数委屈似要向杨飞倾诉,一时悲喜交加,又无从说起,便伏在杨飞肩头低声抽泣。
“哈哈哈”杨云飞忽然仰天一阵狂笑,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若还认不出杨飞,岂非有眼无珠?他笑得半晌,咬牙切齿道:“梅云飞,想不到你如此命大,更想不到你肯舍命来救这个被我玩腻的贱女人。”
“你说什么?”杨飞眉头一扬,他本来量小,戴上这么大一顶绿帽,心中早已怒气冲天,本欲反唇相讥,可见怀中姚柳青孤苦无依,低泣不已的凄楚之情,不忍再口出恶言,令伊人伤心,他忍住怒气,扯去黑巾,义愤填膺道:“她是我未来妻子,任她落得如何,我自会救她,不过如此奇耻大辱,我梅云飞有朝一日,定会加倍讨回。”
姚柳青化悲为喜,感动得热泪盈眶,声音似也恢复平静:“梅大哥,这份大恩,青青唯有结草衔环,来生再报,大哥不可为了青青这残花败柳之身舍下性命,你还是先行逃走,来日再为青青报仇血恨。”若非有她拖累,恐怕杨飞早就逃之夭夭。
杨飞断然道:“不行。”好不容易找到她,怎可就此放弃?将来对姚照武如何交待?
“好一对痴男怨女!”杨云飞鼓起掌来,目中闪过一丝忌意,大笑道:“梅云飞,你为她拼上老命,可你知不知道,这个贱人是自己送上门,让本公子享用的。”
“青青,这是真的吗?”杨飞一脸诧色,望向姚柳青。
姚柳青不觉避过他的目光,银牙轻咬,低声道:“青青天生淫贱,向这淫贼投怀送抱,实在不值梅大哥珍惜,梅大哥,你,你,你不要管青青了。”
杨飞扳过她的俏脸,怒目一瞪,大吼道:“你是我的女人,我救你是天经地义,至于以后我如何处置你,回家再说。”
姚柳青尚是首次见他发火,骇得一颤,有若绵羊般倦缩着身子道:“青青知错了。”
杨飞见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一软,柔声道:“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暗道本公子聪明绝顶,岂会不知你送货上门,乃是别有隐情,眼下以言语相激,不过是不想我落入险境,此情此义,本公子义薄云天,怎能不救?
杨云飞冷眼旁观,忌意大盛:他虽得姚柳青的清白之躯,却难获她的芳心,否则也不会如此下作,对姚柳青先施春药,再逞淫欲。此刻眼见二人柔情密意,再难忍耐,冷笑道:“既然你们想作对苦命鸳鸯,本公子就成全你们。”飘身一退,挥剑一指,大声道:“不要留活口。”
那些护卫面面相觑,皆想你方才还要将姚柳青赏给我们玩玩,怎么转眼变卦,要我们辣手摧花了?他们围着杨飞二人,犹豫半晌,终于挥刃向前。
若是单打独斗,这些护卫哪是杨飞对手,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敌人不但有几十只手,还个个凶神恶煞,手持利刃,杨飞抱着姚柳青,腾挪闪躲,又挂了不少彩,情势堪虞。
杨云飞杀气腾腾道:“谁先砍倒梅云飞,赏银一百两。”
“一百两?”杨飞气得哇哇大叫,对远处作壁上观的杨云飞喝道:“杨云飞,你太瞧不起人了,老子这条命难道只值一百两?”
杨云飞哑然失笑:这小子此刻还有心情计较此事?
怎料杨飞语气一变,忽然向一干护卫赔笑道:“各位大哥,看你们的样子,跟着这个吝啬主子也没多少钱途,只要今晚你们放小弟一马,小弟每人孝敬你们一千,不,一万两银子。”
杨飞所料无差,这些护卫平时为杨云飞卖命,实在没多少油水,闻得这种临阵买敌之语,倒有不少人手下犹豫起来,毕竟一万两不是一个小数目,足够他们风风光光的过大半辈子。
杨云飞见这小子死到临头,还能玩出花样,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对那几个墙头草怒叱道:“你们干什么?别说这小子拿不出这么多银两,就算他真给你们,那也要有命去花才成,这小子通敌叛国,你们与他勾结,亦是死罪一条。”
杨飞还不死心道:“一万不够,两万够不够,要不三万,小弟可以打上欠条,明日便可兑现。”反正大舅子送了他一面令牌,南宫世家富可敌国,为赎未来女婿的命,肯定会破费破费。
一名护卫道:“梅云飞,你钱再多也没用,自个留到阴间去花吧。”
杨飞大叹命苦,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怎地连自己一条小命都赎不回?他不禁责怪起香香诸女来:自己许久不归,她们为何还不前来相助?难道看自己不顺眼,存心要让自己送了小命?
杨飞又撑了半晌,情形已是岌岌可危,低头一瞧姚柳青,只见她凝眸望着自己,娇靥泪痕未干,嘴角兀自挂着一丝甜笑,任凭刀剑临身,浑然不觉身处险境。杨飞自知在劫难逃,忽然一声大喝,奋起余勇,将众人齐齐震开,豪气万丈道:“不用你们动手,我们自行了断。”
众护卫犹豫不决,杨云飞道:“好,我倒要看看,让他自己动手。”
“多谢成全!”杨飞一脸无奈,右掌抚在姚柳青背心,低声道:“青青,大哥要对不起你了。”
姚柳青轻声应道:“能死在大哥手上,青青死而无憾。”
杨飞心知姚柳青性情刚烈,此番受尽杨云飞凌辱,若是脱困,十有八九仍会羞愤自尽,既是如此,何不弃卒保帅,一掌震毙姚柳青,再溜之大吉,反正自己已拼尽全力,也算对得起姚昭武!可他骤闻此言,心中愧意顿生,道了一声“青青,你先走一步!”一声狂笑,内劲微吐,姚柳青娇声闷哼,裹着长袍的胴体玲珑尽现,迎着漫天大雪,以无比曼妙的姿势向场外飞舞而去。
几乎同时,杨飞身形暴闪,聚起全身功力,以他为中心,紫光大放,生生拦住杨云飞及一干护卫的阻截之势。
姚柳青如腾云驾雾,远遁百丈,力竭之后,落到屋顶之上,她本中了烈性春药,春潮未尽,此刻赤足触到雪地,不禁打了个寒颤,欲火也消退大半,风雪声中,远远闻得杨飞的厉喝,情知他为了让自己逃远,已舍上老命,激动之下,便欲返身相助,可杨飞临别之语又告诉她此举无异徒增杨飞负累,只要自己逃出困境,杨飞没了顾忌,说不定反而可以脱险。
“梅大哥,你多多保重!”姚柳青银牙一咬,刚刚掠下屋来,便见到一名与杨飞一般装束的黑衣人。
“轰”杨飞大展神威,将众黑衣人震得东倒西歪,可惜棋差一着,被杨云飞当胸刺了一剑。
杨飞闷哼一声,剑芒一闪,血箭标射,杨云飞回剑峙立,望着杨飞,见他满身血污,仍强撑残躯,不肯退却,心中暗暗佩服,口中冷笑道:“梅云飞,你已是强弩之末,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杨飞咯了几口淤血,只觉全身上下,有如刀割,五脏六腑,似若翻转,他旧伤未愈,又受此重伤,恐怕离死不远,弥留之际,神智迷糊,说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豪言壮语:“要杀要剐,悉随尊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拼命。
杨云飞道:“看来你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利剑前刺,杨飞重伤之余,竟未闪避,惨叫一声,应剑而倒。
忽然,凌空飞来两条白绫,将气若游丝,昏迷倒地的杨飞缚了个结结实实,从杨云飞的眼皮底下拖走。
“是什么人?”熟得不能再熟的死鸭子从嘴边飞了,杨云飞哪不大怒,剑势再变,激雪飞扬间,人剑合一,向负着杨飞的那道娇小身影追去。
刚刚追出百丈之遥,忽然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香味,脑中突感一阵昏眩,身后跟着的几名护卫扑通倒地,杨云飞摒息疾退,大叫道:“小心,有毒。”等众人反应过来,死鸭子杨飞已在漫天风雪中已和姚柳青、黑衣人飞得无影无踪。
※※※
清晨,和曦的阳光自窗缝透入,照在正神游地府,与判官讨价还价的杨飞脸上,刺得他不由自主地睁开双眼,他惊魂未定,入目便是清风那熟睡的俏脸,心想恶婆娘怎会跟自己在一起,难不成她已知昨晚自己想嫖她之事,为了报仇,连死人也不肯入过?可地府哪有如此明媚的阳光,定是自己没死,被人救了。
他心中大安,稍稍一动,清风立时惊醒,面色欣慰道:“你醒了?”
“你,你想干什么?”杨飞暗忖这恶婆娘如此和颜悦色,难保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作贼心虚,加上重伤之下,中气不足,翻着白眼,说得气如游丝。
清风伸出玉手,摸着他的额头,愕然道:“王老前辈说你内功深厚,伤势看起来挺重,其实并无大碍,怎么变成这个样子?难道伤口恶化?”另一只手便欲掀开锦被。
“没有,没有!”杨飞捂住被角,见她如此温柔,愈发疑惑她装腔作势,借机报复?他心惊胆寒,将头缩离恶婆娘的魔掌,扯开话题道:“哪个王老前辈?”
昨晚那个赶来的黑衣人正是清风,她在软香阁被虹儿弄醒之后,告之软香阁内情,便急匆匆的用天香宫的追香秘术赶来,刚好见到杨飞舍生忘死的保护姚柳青,对这家伙的印象不禁大为改观,连那张不甚英俊的老脸也瞧来可爱许多,是以见杨飞惊慌之色,连忙微笑道:“就是‘医圣’王弘义王老前辈,他这几日恰在太原,昨晚若非他老人家妙手回春,你这条小命恐怕悬得紧。”
杨飞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问:“昨晚是你救我的?”难不成这恶婆娘为报昨晚之仇,要让他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清风面露得色道:“你是不是该报答本姑娘的救命之恩?”
“你说如何报答就如何报答!”杨飞有口无心的应了,见清风不似作戏,暗忖莫非这恶婆娘压根不知昨晚自己下药嫖她之事?否则以她的性子,哪会前来救人?他稍感安心,环顾四周,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清风道:“你来过此地,难道认不出来吗?”见杨飞摇摇头,方道:“虹儿说,上次少宫主就在此处落脚,你不是来过这里吗?”
那次杨飞只顾着和苏花语亲热,哪曾注意这些,他大感头痛,只好呻吟一声,敷衍过去,又问:“那位姚小姐呢?有没有一并救回来?”
清风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她在隔壁房中休息,等你养好伤…”
杨飞大喜道:“不必了,我现在就去瞧瞧。”他忍着疼楚,强撑而起,刚刚挣出被外,却啊的一声,又缩了回去,原来他身上清洁溜溜,一丝不挂,他脸皮虽厚,也不好意思当着女子大摇大摆的起床穿衣。
清风蹼哧笑道:“人家又不是没见过,害什么臊啊?”
杨飞首次见她如此娇俏神情,不觉瞧得呆了。
最后,在杨飞再三央求下,清风搀着他起床探望姚柳青。
大雪已停,外面晨光耀目,白雪皑皑,印着漫天白云,格外怡人,杨飞远眺雪景,静立良久,忽然深深吸了口气,一呼一吸,内息急转,刹那之间,身上伤势似已痊愈大半。
他舒展双臂,十分卖弄的耍了半套掌法,虎虎生风,令清风惊愕不已:这家伙刚刚还气息奄奄,要死不活,怎地转眼就变得活蹦乱跳的。
杨飞知她心中所思,收功之后,冲她微微一笑,大步上前,敲响了姚柳青所居房间之门。
等了许久,未闻房内有何动静,杨飞向身后的清风问:“姚小姐真住在这里面吗?”
清风点头道:“不知是何缘故,她昨晚除看了你一眼外,便一直躲在房里,不肯出来,连早膳也没用。”
杨飞暗道你若给你最讨厌的人给嫖了,恐怕也是如此熊样。他轻咳一声,敲了敲门,唤道:“青青,快开门,是我,梅大哥!”又等了片刻,仍无动静,不禁皱起眉头,心想姚柳青别是自寻短见了吧?情急之下,内劲一吐,震断门栓,直闯入内。
这间是客房,较杨飞住的主室小上许多,室内门窗紧闭,还用被单蒙得严严实实,若非杨飞推开房门,房风恐难视物。
里间榻上,只见一个娇小的身体全身倦缩被中,不停颤抖。
杨飞慢慢行近,柔声道:“青青,不要害怕,是我,梅大哥!”
又等了半天,那人仍藏在被中,不肯露面,杨飞无奈,轻轻掀去锦被,被内果是姚柳青,她抱腿而蹲,螓首深藏膝上,低泣不已。
昔日姚柳青的飒飒英姿似历历在此,不过数月,竟成如此落魄模样,令杨飞一阵心酸,面带微笑道:“青青,咱们都安然无恙,你该高兴才对,你爹知道你没事,大概也死而无憾了!”
被他这么一说,姚柳青似乎愈发悲恸,泣出声来。
杨飞啪的轻轻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自责道:“我呸呸呸,姚大人好好的,怎会有事?我这张乌鸦嘴真是该打。”
姚柳青哭泣渐止,娇躯亦未再颤动。
杨飞见此招见效,再接再励道:“姚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定然无恙,等我养好伤,便陪你上京去找他,哎哟。”
“梅大哥,你怎么了?”姚柳青仰起俏脸,只见她双目红肿,泪痕斑斑,显是哭了一宿。
“我骗你的!”杨飞嘻嘻一笑,坐到榻上,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轻声道:“等见了姚大人,我要请他为我们主婚…”
姚柳青娇躯剧颤,猛的将他推开,退缩床角,哭得似梨花带雨,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青青配不上梅大哥。”
杨飞索性上榻将姚柳青强行抱住,吻去她脸上不断落下的泪珠,满怀柔情道:“配不上应该是我才对,你是堂堂太原第一才女,肯委身下嫁,实乃我一无是处之人的莫大荣幸,不过这次我要青青做我名副其实的妻子,为我生儿育女。”他为免姚柳青一时想不开而自尽,说出这等话来,实在也够卖力。
姚柳青轻咬朱唇,过了许久,方仰起俏脸,有些羞涩道:“梅大哥,你真的不嫌弃,不嫌弃…”
杨飞明知故问道:“嫌弃什么?”
姚柳青神色一黯,低声道:“青青已非…”
杨飞伸手捂住她的小嘴,正色道:“我杨飞向天发誓,若对姚柳青另有异心,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此言说得信誓旦旦,连他自己也有些纳闷:自己品德何时如此高尚了?
姚柳青感动之极,反手将他紧紧抱住,哽咽道:“梅大哥…”
二人搂了半晌,姚柳青忽然嗔道:“梅大哥!”她身上只穿了两件薄薄的单衣,杨飞拥她许久,色心早起,那双淫手不知何时已探入她衣襟之内,不停游走。
杨飞本性复炽,嘿嘿笑道:“不如咱们今日就拜堂成亲,做夫妻吧!”他昨晚嫖清风没嫖成,吊到今日,早就心痒难耐,姚柳青虽非完璧,稍有缺憾,也比青楼的那些妓女强得多了。
出乎他意料之外,姚柳青紧咬朱唇,无限娇羞道:“梅大哥肯要这残花败柳之躯,青青感激之至,梅大哥,不若你现在就要了青青吧。”
杨飞瞧着风情万种的姚柳青,她虽说是自己的未婚妻,可若是以前,她怎肯被自己如此轻薄调戏,大喜之下,连忙道:“那大哥我就却之不恭了。”
转眼之间,杨飞便将怀中玉人剥得仅剩贴身小衣,他看着貌比花娇,羞涩妩媚的姚柳青,口水直流,淫笑一声,正欲扑上,门口忽然传来“吱”的一声轻响,姚柳青蓦地一惊,匆匆用锦被掩住身子,惊呼道:“门外有人。”
“我去瞧瞧!”杨飞蹑手蹑脚的行到门边,门栓已断,房门自难关紧,他从门缝瞧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远去,除了清风还会是谁?想来这恶婆娘在门外观战许久,见识长了不少,说不得以后还能调教调教。
杨飞得陇望蜀,想了半天,拭去口水,找来木条,闸紧门户,回到榻上,笑道:“哪里有人,门栓断了,是风吹的。”
姚柳青半信半疑道:“可我明明瞧瞧外面有人。”
杨飞笑道:“别疑神疑鬼了,我…”忽然脑中一沉,在姚柳青的惊呼声中,侧倒下去,不醒人事。
第七章快意恩仇
其实杨飞进房之时,连门都未关上,清风站在门外,看得光明正大,她昨晚见杨飞英勇无比,还道这家伙改邪归正,故而杨飞初时安慰姚柳青,她还在犹豫是否该进去帮忙劝解两句,谁知这家伙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没说两句正经话,又去占姚柳青便宜,更料不到的是,堂堂一个官家小姐毫无廉耻,竟欣然应允。
清风眼见这对狗男狗女打铁趁热,当着的面上床,她哪还看得下去,强忍怒意,掩好房门,掉头就走。
她昨晚得知此地乃天香宫的产业,还道杨飞带她来此是一番好心,可依现在看来,这家伙必是另有所图,细思之下,想起自己那时不过小酌两杯,却周身燥热,定是那家伙在酒菜中下了春药之类,自己一直紧盯着他,也未见他暗下手脚,思来想去,肯定是他与那个红莲串通合谋,幸好昨晚没被那家伙占便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清风回房换了套男装,来到软香阁,找到睡眼朦胧的红莲,拽到昨晚那间客房,美目怒瞪。突感杀机,正打哈欠,兀自未醒的红莲陡地一惊,睡意全消,缩到门旁,吞吞吐吐道:“杨夫人,有事吗?”昨日虹儿便说清风乃香香的亲戚,且是杨飞之妻。
清风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仍是杨飞的老婆,她怒气稍缓,冷哼一声,问道:“昨晚你是否在酒菜中做过手脚?”
红莲打着哈哈道:“杨夫人,此话怎讲?”
清风忍着怒意道:“昨晚我中了招,难道不是你干的?”
红莲心中一惊:难道杨飞那小子一五一十全招了?完了,完了!她试探道:“昨晚奴家根本不知杨夫人你是女子之身,这下药一说从何而来?是不是你丈夫下的手脚?”
“你敢骗我?”清风目光大寒,剑光一闪,便将那方木桌劈成两半。
红莲何曾见过这等阵势,心中一慌,扑通跪下,大洒热泪道:“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啊。”
清风道:“如果你再敢骗我,休怪我手下无情,起来。”
红莲颤颤兢兢的爬了起来,小心翼翼道:“小女子全招了。”
清风问:“那你说,昨晚你是不是在酒菜中下了春药,谋害本姑娘。”
红莲暗暗松了口气:原本杨飞并未招供。她瞧着明晃晃的利剑,为了保命,连忙将所有罪责全推到杨飞头上::“这都是杨公子指使的,不关小女子的事,要不是他赏小女子那么多银两,小女子也不肯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
清风道:“你也知道伤天害理。”
红莲道:“小女子虽然流落风尘,却一向安份守己,天天烧香拜佛,从来不做违法乱纪的事。”
“象你这种人若是安份守己,那可真是天下奇闻了!”清风想起差点中了杨飞的道,直恨得咬牙切齿。
红莲一脸委屈道:“这可真是冤死我了,比窦娥还冤呐,不信女侠你调查调查,我红莲行得正,坐得直,从来都是良民。”
清风哑然失笑道:“谁有那等闲功夫,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红莲大喜,道谢之后,向外行去,走到门口,忽然掉过头来问:“女侠,香香姑娘不是说您是杨公子的夫人吗,为何不肯与他行房?”
清风怒气本息,复又再炽,亮出长剑,哼道:“罗嗦什么,还不快滚。”
“是,是!”红莲出门之后,逃出老远,忍不住小声嘀咕:“好凶悍的女人,动不动就舞枪弄剑,还不许老公上床,怪不得你老公要带你来这里长长见识。”
她声音虽小,清风却听得一清二楚,本欲追出将这刁妇一刀两断,到了门口,怔了片刻,强忍下来。她坐到榻上,忽在角落瞧见一块白绸,好生眼熟,拾起一瞧,正是自己女扮男装用来束胸之物,昨晚情形顿时纷至沓来,俏脸泛起两团红云,贝齿咬得咯咯直响:“本姑娘不将你千刀万剐,誓不为人。”
门外忽闻一个声音道:“清风姐姐,你要将谁千刀万剐?”房门推开,进来的正是昨晚将她从色魔手中救下的虹儿。
清风冲到她面前,气呼呼道:“虹儿,你为何不将那家伙的恶行告诉我?怎么说我们都是同门,你竟然去帮外人。”
虹儿笑嘻嘻道:“清风姐姐,你又没问我,再说那家伙是少宫主的夫婿,也算半天同门,不是外人。”
他是少宫主的夫婿,我再怎么恨他,也不能杀他泄愤!清风思及此点,宛若泄了气的皮球坐了下去,蔫蔫地道:“你找我有事吗?”
虹儿收起笑容,正色道:“杨公子他又昏过去了。”
※※※
杨飞再次醒来,睁开双眼,见到清风,可不同先前,她此刻秀眉紧蹙,抿着小嘴,目光阴沉,显得有些杀气腾腾。
他吓了一跳,还道清风见自己与姚柳清亲热后在吃醋,他呻吟一声,自作多情的摸上清风的小手,佯作深情款款道:“好老婆,又是你救了我。”
清风十分厌恶的将他甩开,哼道:“谁是你老婆?别瞎叫,救你的是她,不是我!”
顺她指尖瞧去,杨飞见到姚柳青,到了喉咙的马屁又咽了下去,干笑道:“青青,原来是你的功劳,真是感激之至!”
姚柳青道:“梅大哥,你别这样说,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这样。”
杨飞拿开木枕,靠着床沿坐了起来,有些不解道:“我为何会昏迷?”
清风冷笑一声,满脸鄙夷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贪图淫乐,和不三不四的女人行那苟且之事,死了都是活该。”
她当面骂二人是对狗男女,脸皮奇厚的杨飞固是笑容凝滞,神色万分尴尬,而被骂作不三不四的姚柳青更是美目一红,偷偷拭了下泪水,强作笑颜:“梅大哥,对不起,我感觉有些不适,先回房了。”转身掩面奔出。
杨飞喊道:“青青,青青。”起身欲追,却无力起床。
迎着杨飞怒气冲冲的瞪视,清风夷然不惧,毫无愧色道:“看我干什么?”
杨飞怒道:“你怎么骂我都可以,可你为何要将青青扯进来?”
“难道我说错了?”清风亦是怒火中烧,学着姚柳青的声音道:“梅大哥肯要这残花败柳之躯,青青感激之至,梅大哥,不若你现在就要了青青吧。”顿了一顿,又嘲讽道:“说得出这种话的,除了青楼女子,恐怕再无别人。”
“你…”杨飞为之气结,骂道:“你这个心胸狭窄,尖酸刻薄的恶毒女人,看谁敢娶你为妻。”
清风亦反唇相讥道:“你这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人见人恶,人人喊打的流氓无赖,淫魔色狼,下流胚子。”
“人家妓女还有人嫖,你就是倒贴银两也没人要!”杨飞当然不肯示弱,大展绝技,专挑难听之言与清风大声对骂,这月余来,他们虽有口角,但无一次似这般激烈,相互言语极尽恶毒之能事,将对方九族十八代骂得体无完肤,其间精彩纷呈之处,令人叹为观止。
杨飞出身低微,见多识广,如此会骂不足为奇,奇的是清风身为女子,自幼在天香宫长大,能与杨飞骂个半斤八两,不相上下,除了天资聪颖,于此道天赋异禀,恐怕亦与一月来向杨飞偷师不无干系。
二人大眼瞪小眼,骂得唾沫纷飞,直到口干舌燥,再也无力再战,方才鸣金收兵。
清风喘了半天气,哼道:“要是你再用昨晚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女人,休怪本姑娘剑下无情。”
原本东窗事发,杨飞理亏在先,只好忍气吞声,顾左右而言它道:“恶婆娘,我的剑呢?”
清风唰的将飞花剑抽了出来,指着杨飞道:“你若再骂我恶婆娘,小心本姑娘…”
杨飞连忙道:“是,姑奶奶。”
“这把破剑给你!”清风将剑连鞘掷给杨飞,骂了一句“死淫贼”便冲了出去。
杨飞连忙低头,险险闪过,暗骂道:谋杀亲夫啊!捡起飞花剑,抚着剑锋,喃喃自语道:“这是破剑?要是老子昨晚有它,也不至于那般狼狈。”脑中幻想左抱姚柳青,右执蝉翼剑,大展神威,杀得杨云飞等人屁滚尿滚,再与美人亲热的情形,不觉出神偷笑,恍然不觉时间过了多久。
“杨公子,杨公子!”虹儿喊了半天,杨飞这才梦回神转,一摸嘴角,尽是口水,尴尬的道:“虹儿姑娘,有事吗?”
虹儿强忍笑意道:“杨公子,该用午膳了。”
杨飞未吃早饭,腹中早饥,一瞄几上,见到热气腾腾的饭菜,大喜之下,笑道:“多谢虹儿姑娘。”
虹儿抿嘴笑道:“公子客气了,此乃奴婢份内之事。”
古语有云饱暖思淫欲!杨飞菜足饭饱,瞧着虹儿,色心又起,漫不经意的问:“虹儿姑娘,你家小姐呢?”心想要是能与香香再续前缘,被清风臭骂一顿,倒是也值。
虹儿道:“今日杨云飞大婚,她是宾客,赴宴去了。”
杨飞疑惑道:“杨云飞也请了香香姑娘?他就不怕新娘吃醋?”
虹儿道:“是布政使大人发的请柬,杨大人广发请柬,不光小姐,连三教九流的人都请了,据说要开一千桌酒席。”
杨飞虽与杨云飞是冤家对头,对杨同德倒是毫无成见,印象颇佳,点头道:“原来如此,杨大人看来是想与民同乐!”瞧着虹儿,暗道你这小丫头肯不肯与我同乐?
“兴许是吧,公子,你先歇着,奴婢告退!”虹儿实在无法忍受杨飞近乎色眯眯的目光,收拾好碗碟,落荒而逃。
杨飞倒有自知之明,摸摸脸颊,心道老子看起来很像色魔吗?想起阮忆梅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竟要嫁给杨云飞那淫贼,真是…
想起阮忆梅,他眼前不禁浮现出梅云清的如花娇靥,这一个月来,他已很少想起心上人,这数月不见,不知她变得如何?可还记得自己?
杨飞瞧着飞花剑:虽然此剑非彼剑,可那五年之约,仍如一块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自白向天去逝之后,他武功并无多大长进,照此下去,要成为天下第一人,无异痴人说梦,若自己拿着蝉翼剑去见她,她会否收回前言,嫁与自己?他一念至此,心中顿时一阵惭愧,连忙压下这个诱人的念头,如此非但对不住九泉之下的白向天,也对不起为他违抗母命的苏花语!
白向天临终渡入他体内的毕生内力虽仅被他练化不足三成,但他内力之强,足可挤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可惜他武功太差,便若三岁小儿,空守万贯家财,而不知如何使用,连杨云飞之流也打之不过。
从今以后,定当发奋图强,日日勤学苦练,早日登下天下第一人的宝座!杨飞许下宏图大。还剑入鞘,摒去要念,盘膝坐好,破天荒的正儿八经练起紫气神功来。
时间飞逝,等杨飞功行一个大周天,睁开双目,下榻出门,外面已是日薄西山,晚霞将原本银白的天地映成一片彤红。
院内中心积雪扫尽,拢在靠墙的一个角落,堆了两个半人高的雪人,杨飞瞧了,不觉莞尔,脑中现出虹儿顽皮的面容,除了那小妮子还会有谁去堆这些孩童玩物?
杨飞拔剑出鞘,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形掠起,引剑前冲,嗤的一声,刺到前方院内一株大树之上,又荡了回来,正是归云剑法第一式“白云出岫”。
他这一式无意而发,当得“有形无迹,浑若天成”八字要诀,顿时心中一阵得意,第二式“云山雾隐”刻意之下,使得惨不忍睹,一式未毕,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
远远传来蹼哧一声轻笑,杨飞一听便知是他的死对头清风。
他环目四顾,只见清风倚着院门,掩嘴强忍,杨飞哼了一声道:“笑什么?”
清风道:“凭你这般武功,能在江湖中混到现在还没死,真是异数。”
“明知我重伤初愈,否则怎会如此!”杨飞兀自强辩,反嘲道:“你的武功也不见得比我高明到哪去。”
“是吗?”清风抢过飞花剑,摆了个起式,先是一式“白云出岫”,再接“云山雾隐”,她仅看了一遍,便能一气呵成,果然不知比杨飞高明多少。
杨飞这才想起她是天香宫四大护法之首,武功之高,在天香宫内只怕仅在苏花语母女之下,心中虽惊,却佯作不屑道:“这么爱现,为何不去当街卖艺?”
“你…”清风此行受虹儿劝解,前来示好,闻得此言,怒气再起,握着剑柄,忍了半天,终于没有挥剑相向,淡淡道:“时候不早,该用晚膳了。”
杨飞原本准备与她再来场嘴仗,见她如此,意兴索然道:“我去叫青青。”
清风冷笑道:“如此有劳杨少侠了。”她言及杨少侠三字,刻意加重语气,以示嘲讽。
杨飞哼道:“不用客气!”接过飞花剑,来到姚柳青房前,轻轻一推,却是不开,想来门栓已然修好。
“青青,青青!”杨飞喊了半天,无奈只好故伎重施,震开房门,闯了进去。
室内黑暗如昔,杨飞轻唤两声,来到榻旁,亦是无人,不禁喃喃自语道:“咦,人呢?难道藏起来啦?”姚柳青在此人生地不熟,又羞于见人,定不会出去。
他目光偶投,无意瞧见内室角落有个黑影在半吊空中荡来荡去,顿时如捱当头一棒,大叫一声,疾冲过去。
他双指一摒,指劲剪断梁上的白绫,揽住姚柳青已然僵硬的娇躯,轻轻放到榻上,又是活血,又是运功,可伊人芳魂早杳,就算医圣亲临,亦回天乏力。
杨飞忙活半天,累得满头大汗,最后一屁股跌坐榻旁,瞧着姚柳青平静恬淡的面容,握紧她显已冰凉的双手,泪水如洪水般狂泄而下,他心中刀剐,既是悲痛,又是悔恨:若自己多加注意,早点过来瞧瞧,或许不会如此了。
清风静静站在他身后,面色惨白,原因无他:若非她口出恶言,姚柳青也不会自寻短见,杨飞恐怕要把这个帐算到她头上了!
天色渐暗,寒气四起,门外忽然刮过一阵大风,灌入房内,杨飞身体冻得一颤,醒过神来,跌跌撞撞的爬起,一语不发的走了出去。
清风呆了一呆,追问道:“你上哪去?”
杨飞回头瞧了她一眼,冷厉的眼神让她心中不由一寒:“不用你管!”身形一晃,眨眼不见踪影。
年关将近,外面出奇的热闹,大街小巷,明灯高悬,鞭炮声声,成三结五的孩童凑在一起互相玩耍。
杨飞缓缓而行,任由冰冷的夜风吹袭,他此刻一身黑衣,背负长剑,当街独行,实在不伦不类,一群孩童围着他,嚷着:“飞贼来了!”
“你们说谁是飞贼?”当杨飞怒气冲冲的大声一喝,那些孩童一哄而散,几个大人见到凶神恶煞的杨飞,原本的叱语咽回肚去,将自家的孩子各拉回家。
有几个孩童临别之际,不忘回头朝杨飞扮个鬼脸。
杨飞哑然失笑,悲痛之情稍减,忽然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清风不得不自藏身之处行出,反问道:“你准备去哪?”
杨飞道:“随便走走。”
清风道:“难保那个杨云飞没有派人寻你,你还是不要到处走动为好。”
杨飞依旧大步前行,无动于衷道:“杨云飞今日大婚,决计没空出来找我。”
清风追上他,苦口婆心道:“话虽如此,你身负重罪,说不得官府也在寻你,惹上官非更是不妙。”心中一动,问道:“你不会准备去找杨云飞麻烦吧?”
杨飞终于不耐烦起来,冷冷道:“关你何事?”
“你…”清风气恼之下,掉头便走,走了几步,仍觉放心不下,回头追了上去。
布政使府前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府内固是宾客盈门,府外亦是人涌如云,外面除了前来凑热闹,多是来打秋风的无事之徒,太原城的乞丐也齐集于此,原因无它:今日杨云飞大婚,布政使大人大宴宾客,见者有份,连叫化也施粥舍饭,显得布政使大人爱民如子。
值此磨肩接踵,人头攒动之际,杨飞奇装异服,身负凶器,大摇大摆出现在府前,竟没有人前来逮他,倒也是奇事一桩。
他好不容易挤到门口,向内眺望,只见府内积雪扫得干干净净,不知从何移植而来的各色花卉争芳斗艳,点缀得府中毫无冬日寒意,自主厅到大门铺着一条长长的红毯,两侧空地大摆酒席,坐满太原的达官显贵,名门望族。
花轿未至,众人翘首以盼,一方是山西首要大员,另一方是太原世家首富,男才女貌,实乃天造之合。
杨飞瞧了半天,不见杨云飞,握着剑柄的右手不由稍稍松了一些。
杨飞忽觉衣襟一紧,只闻有人喊道:“公子,公子!”
杨飞循声瞧去,见是身畔一名少年,衣衫有些陈旧,神情紧张。
杨飞只觉这少年有些眼熟,一时难以记起,便问道:“小兄弟,是你叫我吗?”
那少年拉着杨飞到了人少之处,示意他弯腰,在他耳边低声道:“公子,你忘了,上次在姚大人府前,你曾找我问路。”
“你是…”杨飞苦思片刻,终于记起道:“你是幸小龙。”
那少年正是杨飞数月前在太原有数面之缘的小乞丐幸小龙,他闻得杨飞喊出自己的名字,十分高兴道:“这么长时间了,公子你竟还记得我的名字?”
杨飞摸着他的头,笑道:“你会不会为了赏金出卖我?”
幸小龙拍胸保证道:“咱们丐帮中人最重情义,怎会出卖朋友?要是被我师父知道了,还不立马逐出师门。”
杨飞心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这小子成朋友了?他上上下下将幸小龙打量了一遍,道:“你师父是不是那个元什么化?你不是他的记名弟子吗?”
“元天化。”幸小龙纠正后,颇为得意道:“我师父江湖人称酒丐,是丐帮四大长老之一,我师父见我表现好,便收我为正式弟子了。”
杨飞奇道:“可你衣着光鲜,样子一点也不象丐帮,要不要我帮你弄得名副其实。”
幸小龙见杨飞不由分说,伸手想扯自己的衣裳,他连忙避开,哭丧着脸道:“老大,我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件象样点的衣服,过年才敢穿出来,你扯坏了可要赔我。”
杨飞笑而作罢,摸了一锭银子,塞给他道:“够你买上两套新衣吧。”
幸小龙一反常态,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小弟现在不算乞丐,怎可随便接受你的银子,再说我们现在是朋友…”
杨飞微微一笑,索性将银子塞入他怀中,道:“少客气了,你刚刚不是喊我老大吗,快过年了,这是老大我给小弟你的红包。”
幸小龙笑而纳之,笑嘻嘻道:“那小弟就却之不共了。”
“什么却之不共?”杨飞一拍他的脑袋,笑骂道:“是却之不恭。”他成语本来差劲之极,平时错漏百出,想不到还有纠正别人的一天,心中自是得意非常。
“是,是,是却之不恭!”幸小龙念了半晌,忽道:“大哥,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杨飞笑道:“当然可以。”
幸小龙紧紧攒着那锭银子,低声道:“大哥,自从与姐姐失散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过年给我红包。”
“你还有个姐姐?”杨飞随口反问道:“她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可以帮忙你们姐弟重逢。”
“她叫…”幸小龙欲言又止,耷拉着脑袋,黯然道:“算了,这种小事不劳大哥费神,丐帮那么多人,也没有消息,说不这早就…”
杨飞心中一动,忽思起一事:自己在长安软香居赎出的秋月不也是姐弟失散,她弟弟好象也叫幸小龙,不会这么巧吧?他反问道:“你叫幸小龙,那你姐姐是不是叫幸小月?”
“大哥你怎么知道?”幸小龙大吃一惊,随即激动的抓住杨飞右臂问:“你是不是认识我姐姐?”
杨飞比划着反问:“你原本是不是有这么一方古玉?”幸小月给他的那一块早被他遗落。否则可以拿出来辩认。
幸小龙热泪盈眶,激动万分,连连点头,在怀中摸索半天,掏出一块白布,郑而重之的打开,果然是与幸小月那方一般无二的古玉。
杨飞接过瞧了一眼,还给幸小龙,心中暗叹,若是幸小龙得知他姐姐曾流落风尘,还认不认她这个姐姐?
幸小龙收好古玉,拭了一把泪痕,焦急的问:“大哥,我姐姐现在哪里?”
杨飞道:“她在长安,我答应过你姐姐,如果我还有命离开太原,便带你去见她。”
幸小龙道:“大哥你为何这样说?趁现在没人认出你,咱们赶快离开这里。”
杨飞叹了口气道:“我一件事尚未办成,暂时不能离开,你可自行前往长安,到城北振威镖局找白玉霜,她会带你去见你姐姐。”
幸小龙忽道:“大哥你来是不是找杨云飞报仇?”
杨飞奇道:“你为何知道?”
幸小龙挠头道:“大哥你和杨云飞的仇怨太原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来这里除了找他报仇,还会是什么?”
“你也知道,姚大人之女被杨云飞害死,此仇不共戴天,如何能不报?”杨飞遥望远方,目光射出深刻仇恨。
幸小龙失声道:“姚小姐死了?”他声音稍大,引起旁人注目,连忙堆起笑容,小声道:“姚小姐以前挺照顾我的,没想到这么好的人也…”
这时在一阵鞭炮声中,远远传来吹奏之乐,杨云飞精神抖擞,自门内迎了出来。
杨飞眉头一扬,握上剑柄,便欲冲上前去。
幸小龙拉着他,急急道:“大哥,我帮你报仇。”
杨飞叱道:“你小小年纪,能帮什么?徒然送了小命,别忘了你姐姐还盼着见你。”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大哥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幸小龙拽着杨飞,死不松手。
“放开!”杨飞拂袖将他震开,拔剑出鞘,他兵器在手,豪气大增,厉喝一声“杨云飞,纳命来!”提气掠起,宛若天外惊虹,带着一股肃杀之气,飞袭杨云飞。
杨云飞刚刚踢开轿门,搀着新娘准备回厅拜堂,遭此变故,似乎早在防备,十分镇定的喝道:“抓刺客。”手中多出一柄短剑,迎了上去。
杨飞这一剑运足全身功力,何等威力,飞花剑拖着长长的紫色剑气平空掠过数十丈虚空,将杨云飞周围三丈方圆尽皆罩在其中。
“铛”的一声,两剑相接,杨飞剑势受挫,只觉手中一轻,低头看去,飞花剑已被削去三寸剑尖,而杨云飞手中那柄尺许短剑闪着寒光,夷然无损,显是一柄斩金截玉的利刃。
那花轿却遭了秧,四分五裂,屑沫纷飞。
杨云飞哈哈笑道:“梅云飞,我本以为你没此贼胆前来寻仇,不过为防万一,已布好人手,守株待兔,想不到你还是前来自投罗网。”
“抓刺客”四下传来一声高呼,府外人群惊慌失措,四散逃窜,眨眼间只剩杨飞、杨云飞和新娘三人孤孤单单地留在场中。
杨飞环目四顾,只见四面屋顶涌出众多官兵,各持弓箭,只等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将他射成马蜂窝。
杨飞怯意稍生,咬了咬牙,冷冷瞧着三丈之外的杨云飞,哼道:“杨云飞,青青死了,我来为她报仇,有种跟我单打独斗。”
杨云飞吃惊地道:“青青死了?”
杨飞冷哼道:“你不是盼着她死吗?”
“我想她死?”杨云飞怔了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那贱人早就该死,你想为她报仇断,实属不自量力,逞匹夫之勇,好,就让你尝尝本公子的厉害。”其实他凭兵刃之利,一招得势,却震得心头气血翻涌,心中亦是暗惊不已:自己昨晚将这家伙重创如斯,今晚为何就生龙活虎起来?
“飞儿,且慢!”杨同德闻得变故,奔出府来,见到杨飞,面露笑容,劝解道:“梅云飞,看在你岳父的面上,你若束手就擒,本官或能保你一命。”
杨飞持着无尖利剑,大声道:“多谢杨大人盛情,今晚我来寻仇,若不与他只想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杨同德欲言又止,叹道:“既是如此,本官也只好不念旧情。”
他大手一挥,杨云飞手挽新娘抽身疾退,同时弓弦声起,就在刹那间,杨飞身形陡变,几乎所有箭矢皆中他留在原地的幻影,而本人却无声无息,现身杨云飞面前,一式“七剑追魂”,直指杨云飞心口要害。
“长剑无锋,如何伤我?”杨云飞哈哈一笑,到底不敢托大,短剑化作一条银线,撩向杨飞手中之剑。
两剑相接,却无声响,原来杨飞见对手短剑太过锋利,不敢硬接,而中途变招,用巧劲以剑身相贴。
柔劲传来,杨云飞右手一麻,短剑几乎拿捏不住。
杨飞身形倏忽,回剑再攻,二人乍分即合,眨眼间已斗了数招,剑光闪动,急骤相接,竟未发出半点声音。
二人在此缠斗,那些官兵顾忌杨云飞,反倒不敢放箭,杨同德见他们帮不上忙,只得召来护院好手,上前相助这只会闯祸惹事,生仇结怨的宝贝儿子。
而今晚的新娘一直静立数丈之外,任由剑光在眼前晃来晃去,却不避开。
“铛”二人倏地分开,杨飞剑尖再少一截,冷冷望着杨云飞,臂上鲜血汩汩,顺着剑身不住滴落。
天时不在,地利不存,亦无人相助,杨飞处尽劣势,与对手相搏不过十招,实已竭尽全力,使出浑身解数,才未报仇不成,反死在仇人剑下。
杨云飞印着火光,伸指拭了一把剑上的血渍,在嘴角轻轻一舔,突然一阵大笑,腰身一曲,右足前移,有若弹丸般连人带剑,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击杨飞。
杨飞目光凝视,眼见杨云飞愈来愈近,左手一抹,便多了一支剑鞘,在剑光临身的杀那间,左手一抖,剑鞘不偏不夷,将杨云飞手中短剑连同剑芒悉数封入。
任杨云飞短剑如何锋利,宝剑入鞘,再难寸进,而对手的那柄断剑已然抵在自己胸口。
杨飞使出此招,惊出一身冷汗,若自己稍一失手,便落个开膛破腹的下场。
“剑虽无锋,亦可伤你。”杨飞剑气一吐,杨云飞一声闷哼,倒跌三步,若非他及时闪过要害,早已气绝身亡。
杨飞眼前闪过八道黑影,正是杨府府内武功最高的八名护院高手,向来保护杨同德,如影随形。
而其他人则护着杨云飞缓缓退下。
杨飞暗叫可惜,将飞花剑舞得密不透风,与众人兵刃急骤相接,发出一阵叮叮铛铛之声,显得热闹之极。
杨云飞稍加调息,强抑内伤,喝道:“都给我退下,我要与这小子单打独斗。”
杨同德阻止道:“这里交给下人收拾,飞儿你和新娘子进去拜堂,宾客早已久候。”
杨云飞斩金截铁道:“今日我若胜不了他,便不会进去。”他又取了柄长剑,将短剑持在左手,倒与持鞘的杨飞相仿。
那八名高手犹豫不决,万一杨云飞被敌人宰了,这份罪责还落到他们头上。
杨飞以一拒八,已是左支右拙,危在旦夕,见杨云飞死要面子,自是大喜,一脸轻蔑,胡吹大气道:“凭你的武功,我只要十招便可将你打败。”
杨云飞果然受激,怒喝道:“尔等还不退下。”
杨同德知道杨云飞最要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便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反正局面尽在掌控之中,不虞有变。
八人一退,杨飞迎上杨云飞,压力大轻,原本稀疏的招式亦变得连贯自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