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透髓剔脑
作品:《蝉翼剑》 第一章赠君明珠
二人带着丁文松,东躲西藏,终于来到那间离园之侧,悄悄潜入,深更半夜,仍有护卫四下巡查,非常严密。
这离园地处城西,占地颇广,里面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园内北侧有座假山,一条人工小河绕山而过,河上建了数座石桥,两岸植了不少垂柳,颇有些江南风光,只是时处寒冬,河水结冰,又值深夜,不能饱览美景。
假山内筑有不少人工石洞,恰有一洞大小合适,可堪三人藏身,最妙的是洞内有石桌石椅,甚是方便。
杨飞毫不客气,将丁文松如同包袱般扔到石桌之上,翘腿坐下,喘了口气,笑道:“师父,你看此地如何?”
苏花语仔细察探四周,见百丈之内绝无他人,警念稍松,问道:“此乃何处?你为何知道此地安全?”
杨飞道:“主人你也认识,便是那个朱宸濠。”
“朱宸濠?”苏花语微微一怔,沉吟道:“此人看来非富则贵,不知是何来历?不过咱们还是少与他扯上干系为妙,免得惹祸上身。”忽思起一事,有些吃味道:“你不会是假公济私,想来看那位玲芷姑娘吧?”
杨飞大叫冤枉道:“我哪有此意,师父你少以美人之心,度英雄之腹。”
苏花语闻他乱改成语,芳心莞尔,不禁笑道:“什么以美人之心,度英雄之腹,应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神色陡变,语气大寒道:“你说我是小人?”
杨飞无心之言,见她如此,自是大急,轻轻搂住她的纤腰,柔声道:“师父你想到哪去了?我哪有此意?”心中却想古语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不假!
苏花语神色微缓,挣开他,反问道:“你怎知那些官差不会搜到这里来?”
杨飞道:“师父你也说了,那朱宸濠非富则贵,我白天见到此地县令,挺巴结他的,看起来颇有权势,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西厂的狗腿子再嚣张,也不敢在别人的地盘上放肆,咱们在此躲上一段时间”
苏花语道:“此话听来倒是不错,不过你想在此长住吗?”
杨飞嘻皮笑脸道:“师父若想和徒儿在此厮守终身,徒儿也不反对。”
苏花语脸上一热,嗔道:“少耍贫嘴。”还好她面蒙白纱,又在黑夜,杨飞瞧之不见,否则又要取笑于她。
杨飞正色道:“咱们先在此呆到明晨,觅机偷混出城,再作计较,不过当务之急,师父你须先去将小燕子接来。”
苏花语道:“若是你被那朱宸濠发现,该当如何是好?”
杨飞拍胸保证道:“我现在同朱宸濠可是结拜兄弟”
苏花语神色一变,打断他道:“结拜兄弟?我不是让你少与此人来往吗?”
杨飞小声道:“先前他邀我赴宴,喝酒喝得兴起,他主动提出结义金兰,不关我的事。”他越说越是纳闷,自己为何如此怕苏花语,哪似夫妻,更象老鼠见猫。
“喝酒,结拜!”苏花语娇哼一声道:“人家说的话你压根没放在心上,罢了,我懒得管你,你且呆在此地,我去客栈寻小燕子。”
杨飞暗暗抹了把冷汗,低声道:“师父小心保重,快去快回!”他此刻总算体会到男人惧内是何滋味?
苏花语又叮嘱几句,临去之时,杨飞忽然又道:“师父,你去客栈别忘了将我的那个包袱带出来,里面有些很要紧的东西。”他的武功秘笈和全部家当,还有白向天的遗物都在里面,尤以那封血书最为重要,若是遗失对白玉霜可不好交待。
苏花语允诺之后,飘然离去,留下香风一阵。
此地别无旁人,杨飞呆了片刻,闲极无聊,对着昏迷不醒,半死不活的丁文松,口中念念有词:“姓丁的,你他妈的真不知好歹,老子大发善心,好心救你,还准备送个如花似玉、色艺双全的大美人给你,你既不领情,青青就留给老子亨用了,她那手好菜老子可是想吃得紧,咦!”
丁文松忽然急骤喘息起来,黑夜之中,杨飞看不清楚,便伸手摸去,只觉丁文松周身滚烫,似在颤抖,怕是受了风寒。
其实丁文松武功全废,又受了重伤,在这寒冬腊月,仅着一件薄薄的囚衣,伤上加病,若不及早医治,恐怕命在旦夕。
杨飞自言自语道:“姓丁的,不是老子不救你,而是你大限已到,阎王爷有令,要你赶着去投胎”
丁文松忽然呻吟一声,回光反照的睁开双目道:“此乃何处?阴曹地府吗?”
“呸”杨飞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大骂道:“阴你个头,姓丁的,老子可没想过陪你去死,好了,看你如此凄惨,老子今日再发一次善心,救你他妈的一次。”扶起丁文松,意欲运功助他驱寒。
丁文松剧烈的咳嗽起来,仰在杨飞臂弯之中,断断续续道:“我不要你的可怜。”
“不要我的可怜?”杨飞被他一激,心中发狠,道:“老子今日偏要可怜你,让你永远欠老子一个人情。”言罢,大手一挥,抵在丁文松背心命门,源源不绝的疗伤真气。
丁文松经脉重损,穴道淤塞,杨飞真气甫入,难以前行,无奈只得将之强行打通,若是不成,便另寻道路,如此走走停停,功行一个小周天,已足足耗去一个时辰。
丁文松武功尽失,毫无抵御之力,被杨飞这般折腾几下,已是七窍出血,周身痛疼欲裂,还道杨飞想趁机报复,他挺了半天,实在忍悛不住,痛得再次昏厥,幸好杨飞此法虽然危险,倒还有效,收功之后,丁文松已气息渐匀,伤势也好了不少。
杨飞收功已毕,察觉洞外不远有股粗重的鼻息,决非习武之人,自然不是苏花语,他唯恐来人泄露自己行踪,存心慑敌,悄声掠出,运起五成内力,一掌劈去。
那人娇呼一声,轻声喊道:“杨大哥,是我!”
“玲芷姑娘!”杨飞收势不及,慌张之下,右掌一偏,险之又险的顺着来人右颊滑了过去。
来人正是朱玲芷,杨飞内务深厚,这一掌何等威力,仅仅掌风带过,已将她脸颊拂得隐隐作痛。
朱玲芷左手抚脸,右手托着一颗夜明珠,珠光之下,弱不经风的身子轻轻颤抖,美眸盈泪欲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杨飞夜闯民宅,被逮个正着之后,还差点将主人误伤,心中既羞且愧,搔头结耳道:“玲芷姑娘,你的脸怎么了?”
朱玲芷轻声道:“不碍事的。”面上却不禁现出痛楚之情。
杨飞搀扶着她,入洞坐下,柔声道:“让我帮你瞧瞧。”
朱玲芷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脸上莫名一热,低下头去,轻轻嗯了一声。
借着明珠微光,见到朱玲芷白玉般的脸颊微起老高,杨飞心痛不已,举起打人的那只右手,赏了自己一记清脆的耳光,自责道:“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你这闭月羞花的脸蛋也不会变成这样。”
朱玲芷脸上虽然火辣辣的,闻得此言,倒也不觉得如何痛了,避过杨飞的目光,不胜娇羞道:“杨大哥别这么说,此乃无意之失,要怪也怪玲芷没有出声招呼。”
杨飞叹道:“似你这般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风华月貌、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若是脸上落点伤疤,那我杨飞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他搜肠刮肚,将所知形容美女的成语都道了出来。
“真的会落下伤疤?”听他如此一说,朱玲芷不禁担心起来,可恨没有铜镜瞧上一瞧。
“怎么会呢?”杨飞哈哈大笑,暗道若挨上一巴掌便破相,我早就成猪八戒了。
朱玲芷忽然幽幽道:“玲芷若成了丑八怪,杨大哥你以后还会理睬玲芷吗?”
杨飞听她语中大含情意,脑中一热,信誓旦旦道:“玲芷姑娘你若真变成丑八怪,我杨飞便娶你为妻,照顾你一辈子。”
朱玲芷闻得此言,那未肿的半边俏脸顿时通红,螓首垂得更低,芳心不禁又羞又喜。
其实杨飞刚说出那句话,便已后悔,暗骂自己为何总是不长记性,怪不得梅云清老责自己拈花惹草。
洞内一时无语,不知过了多久,朱玲芷鼓起通气道:“杨大哥啊!”原来杨飞那只色手竟摸上她肿起的那半边脸蛋,还肆无忌惮的上下抚摸。
朱玲芷避了过去,娇嗔道:“杨大哥。”她虽有以身相许之意,但如此轻薄,实难忍受。
杨飞道:“不知敷上这个金创药疗效如何?”
朱玲芷只觉脸生凉意,痛楚缓消,瞧得杨飞手中所持自己兄长所赠的玉瓶,才知自己误会于他,心中暗责,低声道:“杨大哥,我”
杨飞收好玉瓶,哈哈笑道:“我倒忘了男女授受不亲,实不该如此造次,玲芷姑娘可莫放下心上。”
朱玲芷语带娇羞道:“不,不会的。”
美人当前,杨飞强忍一亲芳泽的念头,顾左右而言他道:“玲芷姑娘,你为何会到这里?”冰天雪地的,朱玲芷跑到假山所为何事,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朱玲芷妙目在一身贼装的杨飞身体上下逛了一遍,俏皮地道:“杨大哥,这是我家,玲芷不在此处应在何处?倒是杨大哥你,光临寒舍,不声不响的,也不告知玲芷一声,好让玲芷尽尽地主之谊。”
“呵”杨飞老脸一红,迎上朱玲芷那双好似夜空星辰的明眸,不觉避开,讪然一笑。
“方才玲芷见杨大哥在帮朋友疗伤,不便打扰,是以没有吭声!”朱玲芷忽然站了起来,瞧了丁文松半天,柳眉轻蹙道:“杨大哥,这位公子是你朋友吗?看起来受伤不轻,让玲芷请位大夫帮他瞧瞧,如何?”
朋友?仇人还差不多!杨飞暗忖若找大夫,岂非弄得人尽皆知,何况丁文松是死是活,干他屁事?眼见朱玲芷自作主张,去找大夫,连忙拉住她道:“不必了,玲芷!”
朱玲芷轻轻一挣,却未挣开,垂下螓首,瞧着自己被杨飞执着的左手,声若蚊呐道:“杨大哥,你”
杨飞方始惊觉,松开朱玲芷,讪讪的道:“此人乃朝廷重犯,不可让人发现,我一时心急,藏匿于此,真是唐突得很。”他道出此言,心中暗自纳闷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文诌诌的?难道是因朱玲芷之故?
朱玲芷嫣然一笑,轻声道:“杨大哥,此地天寒地冻,久呆于此,难保你朋友伤势不会加重,我闺房之中平时也没什么人,不如先到我那里暂避一下,再想法子送出城去。”
“你闺房之中?”杨飞心儿砰砰直跳,自己这等寒门布衣竟能受邀进入这种豪门千金的闺房,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他好奇心起,也不客气,随她而去,连在此等苏花语之事亦忘得一干二净。
来到朱玲芷的闺居,杨飞大失过望,这哪是闺房,闺楼还差不多,此处离假山不远,是座古色古香的三层红楼,造形曲雅,占地宏大,只怕住上百八十人也不成问题。
深更半夜,楼内灯光盏盏,朱玲芷在前引路,杨飞亦步亦趋,随她步入大堂,将如同死猪的丁文松往椅中一扔,一屁股坐了下来,喘着大气,暗骂这家伙看起来干干瘦瘦,背起来却好生沉重。
“杨大哥,请用茶!”朱玲芷为杨飞斟好香茗,娇呼道:“来人哪!”
此时自后间步出两名宫装少女,生得俏丽美艳,让人惊奇的是,她们容貌服饰,竟似一人,难分彼此,她们不约而同偷瞥杨飞一眼,一齐施礼,恭声道:“小姐,有何吩咐。”声音娇婉,竟也一般。
朱玲芷吩咐道:“玲儿你去收拾两间客房,这两位公子今日要在此留宿。”
一名少女应声退下,另外那名少女莲步移近,忽然瞧见朱玲芷的脸,惊呼出声:“小姐,你的脸”
朱玲芷斥责道:“只不过撞了一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那少女低下头去,道:“奴婢知错了。”心想你出去逛了一会,不但带两个大男人回来,还把脸给弄肿了,若让世子得知,我这做婢子的可倒大霉了。
朱玲芷叮嘱道:“此事决计不可告诉我大哥,知道吗?”见她点了点头,又道:“你去取些糕点来。”
那少女恭声应是,退了下去。
杨飞眼见二女身形体态,声音容貌,一般无二,暗叹之下,色心又起:天下竟有如此相似的大美人,若到了榻上,不知是何光景?
朱玲芷见杨飞一副呆头鹅样,微笑解释道:“杨大哥,她们是双胞胎姊妹,一个叫玲儿,一个叫珑儿,是我的贴身婢女,决计不会泄密的。”她怎知杨飞一肚子坏水?
去收拾客房的是玲儿,后来取糕点的自然是珑儿了?
杨飞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我对玲芷姑娘当然放心。”
堂中四周燃着暖炉,热气腾腾,杨飞衣着本单,兀自不觉,朱玲芷坐了片刻,小巧鼻梁上渗出细密汗珠,娇艳无比,看得杨飞心中一荡。
杨飞呆看朱玲芷,当得目不转睛,大胆无礼八字,朱玲芷芳心嗔怪,羞涩之下,俏脸微红,拭了把香汗,娇滴滴的道:“杨大哥,玲芷衣裳穿得多了些,好生燥热。”
不会是要我帮你脱衣服吧?杨飞虽有此心,却无胆道出,微笑道:“你自个请便,不要管我!”
“杨大哥在此稍候,喝口热茶,玲芷去换件衣裳!”朱玲芷裣衽一礼,上楼而去。
杨飞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后,便除去身上夜行衣,闲之无事,细看这楼内布局来。
此楼全木结构,楼高三层,底层是宴宾之用,二层显是居室所在,至于三楼,却不知有何用途,杨飞所在便是底层大堂,堂内南北约二十余丈,东西三十余丈,如此宽广的空间,竟然不见一根木椽,令人叹为观止,大堂四壁悬满古玩字画,即使是杨飞这个一窍不通的粗人也看得出件件价值不斐。
楼中一木一物,充满书卷之气,依这布局,浑然不似女儿家长年闺居所在,杨飞细细思来,暗道此地莫非他们渡假之地?如此奢华,难道真的是什么皇亲国戚?
这时珑儿端来食盒,取出一碟碟粗美的糕点,俏立一旁,娇声道:“公子,请慢用!”
杨飞腹中早饥,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道:“珑儿姑娘,谢谢你。”
那珑儿慌忙道:“公子客气了,请直呼奴婢珑儿。”
杨飞填饱肚子,又饱餐秀色,问道:“珑儿姑娘,你是哪里人氏?”
干你何事?珑儿虽有此念,还是恭恭敬敬道:“杭州!”
“江南啊!”杨飞眯起色眼道:“我妻子也是江南人氏,如此算来,我跟你也是半个同乡啊。”
“是,公子!”珑儿心想江南那么大,你老婆还不知是哪个地方的?怎么就跟你攀上同乡了?真是岂有此理。
杨飞笑道:“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咱们既然是老乡,实在该好好述述。”难得他竟念得出半首诗来?
珑儿神色不变,还是那句话:“是,公子!”心想此人脸皮如此之厚,十足一个流氓无赖,为何郡主对他青睐有加?
“是啊!”杨飞大感无趣,打了个哈哈,不再与珑儿多语。
幸好朱玲芷刚刚下楼,打破尴尬,后面还跟着那个玲儿,此刻她换过一身宫装,微敝衣领露出一小片如雪肌肤,令见惯了苏花语冰肌玉肤的杨飞也不禁偷偷咽了一下口水。
与苏花语恬雅自然不同,朱玲芷举手投足,透出一股娇贵气息,显是自小养尊处优,方致如此。
屋内暖炉热气一熏,朱玲芷娇靥布满红晕,一双水汪汪的俏目顾盼生情,望着杨飞道:“杨大哥,客房已收拾好了,玲芷带你去吧。”
杨飞色与魂授,头如鸡喙,连声道:“多谢玲芷姑娘。”他小人得志,瞧了珑儿一眼,那意思是说你不理老子,你小姐可对老子情有独钟。
珑儿自知他意思,却敢怒不敢言,只是垂首不语。
朱玲芷对二女道:“你和玲儿去睡吧。”
玲珑二姝齐声应是,行动一致,缓步退下。
杨飞瞧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蜂腰柳臀,长发垂髫,难分轩辕,心想将来她们不知是共侍一夫还是分嫁二男,若是共侍一夫还好,若是分嫁二男,万一搞混,上错了床岂不尴尬?
朱玲芷瞧着发呆的杨飞,莫名醋起,忽道:“杨大哥若是喜欢,玲芷就将玲儿和珑儿送给杨大哥。”
杨飞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玲芷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在下只是少见如此一般美貌的同胎姊妹,多看了两眼而已。”就算他真有此意,想起家中的那两头母虎,亦然不敢了。
朱玲芷“哦”了一声,道:“杨大哥,请!”
杨飞又负起丁文松,心中暗叹:姓丁的,老子今日对你比自己的老子还好,他奶奶的你还不领这个情!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好心?真是奇也怪哉?
说是客房,大小倒比寻常人家客堂更甚,乃杨飞生平所居最最奢华之处,房内所有物事,极尽精美华丽之能,最夸张的是连那洗漱水盆,金光灿灿的,好似黄金所铸,杨飞心想临走之时顺手牵羊,拿上两件,下半辈子必然衣食无忧。
杨飞左瞧右望,首先入目便是那张躺上七八人也不觉拥挤的大床,他也未多想,除去丁文松身上那件脏兮兮的囚衣,塞进被中。
朱玲芷右手多出一个玉瓶,笑吟吟道:“这种雪蟾丸乃大内贡品,对医治内伤甚具灵效,杨大哥,你且收下,让你朋友每日服上两粒,对他或许稍有裨益。”
杨飞呐呐道:“玲芷姑娘,深更半夜,如此叨扰,真是不好意思得紧。”他口中客气,手却不老实的收了下来,当着朱玲芷的面,依言和水与丁文松服了两粒,暗道既是大内贡品,那可珍贵得紧,用不完拿去卖银子也不能浪费在丁文松身上,他心中愈发笃定朱玲芷乃皇族贵胄。
朱玲芷道:“与杨大哥救命大恩比起来,此乃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宝儿和贝儿从未伺侯过男子,又不好惊动别的奴仆,这些琐事只好劳烦杨大哥了。”
杨飞忙道:“本来就是我的事,怎能说是劳烦?”心想丁文松这个短命鬼,哪有此艳福,要侍候也侍候本大爷才对。
朱玲芷嫣然一笑,并无离去之意,反而斟杯热茶,递与杨飞,问道:“杨大哥,请恕玲芷多嘴,白日玲芷曾闻那位公子与你商议劫狱之事,劫的便是此人吗?”
杨飞惊道:“这你也知道。”左右一瞧,见无旁人,贼兮兮的道:“你可别说出去,那可是杀头之罪。”
朱玲芷亦有样学样,小声轻语道:“杨大哥的事,玲芷决计不会对第三人道出。”
杨飞心道此刻城中闹得风风雨雨,别说第三人,就是第一万人都知道了,他想起丁文松之事,接下来如何是好?
朱玲芷道:“杨大哥可是想送你朋友出城?这个忙玲芷倒可帮得上。”
“真的吗?”杨飞大喜道:“那太谢谢你了。”接着忍不住问出老早便想问的问题:“玲芷姑娘,你可是皇亲国戚?”
朱玲芷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杨大哥,你说呢?”
“要我说的话,一定是的!”杨飞打了个哈哈道:“咱们这些布衣百姓,生平最大的心愿可是瞧瞧当今圣上金面,玲芷若真是皇室中人,可否帮我完成这个心愿。”
他一脸垂涎之色,朱玲芷忍悛不住,噗嗤笑出声来,道:“皇上的面哪能说见就见,玲芷爱莫能助,不过玲芷倒有一个法子,不必他人帮忙,便可偿了杨大哥心愿。”
杨飞奇道:“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朱玲芷板起俏脸道:“杨大哥若肯寒窗苦读,参加科举,来年高中及第,见当今皇上倒也不难。”
“要我去读书?”杨飞右手往自己颈中一斩,涎着脸道:“不如将我大卸八块,凌迟处死,玲芷妹妹,你未否认,大哥我便当你是皇族了,不知皇宫里面是何光景?”
“皇宫?”朱玲芷被他一声“玲芷妹妹”叫得一怔,道:“玲芷也未去过。”
“这倒也是,并非天下所皇族子弟都居在皇宫之中。”杨飞倒先帮她找了理由,问道:“那你们皇族又是如何活法?”
“活法?你当我们是什么?”朱玲芷掩嘴轻笑道:“还不是吃五谷杂粮,生起病来跟平民一般无二,看起来风光得紧,其实”她言及此处,愁容忽起,停了下来。
杨飞愕然道:“其实什么?”心想你们一生锦衣玉食,有什么可愁的?
朱玲芷幽幽道:“有若笼中金丝雀,间中苦楚,外人哪能明白?”
杨飞道:“看你满脸幽愁,是否有何解决不了的地方?”
朱玲芷紧盯着他,欲言又止。
杨飞拍胸保证道:“你有何烦恼,尽管道来,若我杨飞办得到的,必尽力而为。”
朱玲芷含含糊糊道:“说难也不难,只要杨大哥能带着玲芷远走高飞,找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过下半辈子就成了。”
“铛”杨飞手中茶杯落地,摔个粉碎,他呆呆望着朱玲芷,脸上表情活像吞了个大鸭蛋,心想这不是私奔吗?我跟你半生不熟,不必如此吧,难道我杨飞魅力如此惊人?只要年轻女子,见一个迷一个?他思及此处,不禁暗暗得意起来,寻思自己身为镖局中人,最近老接这种生意,若是收银子,早就赚翻了。
朱玲芷见他心不在焉,显然并未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不禁神色一黯,勉强打起精神道:“杨大哥,玲芷只是说笑罢了,你别放在心上。”
杨飞道:“天下如此之大,带你偷偷藏起来倒也不难,只是如此一来实在不好对你哥哥交待。”
“我哥?”朱玲芷贝齿轻咬红唇,许久方道:“不瞒杨大哥,其实玲芷此次亦是逃出来的。”
杨飞吃惊的“啊”了一声,问道:“你到底有何苦衷,要离家出走?”
朱玲芷道:“我家中要我嫁给一个根本不认识之人。”
逃婚!杨飞一副原来如此的神色,心想为了逃婚便不顾廉耻,甘心跟稍稍相熟的自己私奔?不怕老子是个采花淫贼,奸了你后再卖去妓院吗?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不知是玲儿还是珑儿的声音道:“小姐。”
朱玲芷开了门,她与双姝处得久了,自是分得出来,皱眉道:“珑儿,你还就寝吗?是有事吗?”
珑儿道:“刚刚大公子派人来说官府走了钦犯,要搜查此处,奴婢”一双美目瞟到杨飞身上,心想这家伙贼眉鼠眼,必非善类,另外那个伤者容貌模样不就是那个钦犯吗?小姐为何跟这些人混在一块了?
“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搜到这里来了!”朱玲芷吃了一惊,脸现怒容,沉吟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回首望了杨飞一眼,又道:“呆会你来将这里收拾一下。”
宝儿应了一声,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杨飞不待她走远,急急道:“玲芷姑娘,我还是离开这里,免得让你受到牵连。”
朱玲芷微笑道:“有什么牵不牵连的?何况官府的人已至府内,要走也走不了了。”
杨飞心中一慌道:“那怎么办?不如硬闯吧。”心想凭西厂那几块料,自己只身脱险倒也不难,不过说不得要弃卒保帅,扔下丁文松这个累赘。
朱玲芷道:“杨大哥,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带着这位公子,且随我来。”
杨飞大叹命苦,负起丁文松,随朱玲芷行去,走出不远,进入一间房内,室内迷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杨飞不由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朱玲芷俏脸微红道:“我的卧室!”言罢,便去掀榻上的锦被。
杨飞暗道她莫非想将两个大男人藏到她的被窝里面,官府碍于朱氏兄妹的权势,定然不会搜到床上来,不过自己一人倒也罢了,多上一个丁文松,却有些大煞风景,难道朱玲芷表面冰清玉洁,内里淫贱放荡,想改革创新,来场三人床弟大战?这也太他怀着龌龊念头,不禁呐呐道:“玲芷姑娘,这个不大好罢?”
“有什么好不好的?”朱玲芷掀尽锦被,拉动机关,榻下竟露出一个秘道,急急对杨飞道:“杨大哥,你们快下去。”
杨飞大奇之下,不由暗暗惭愧。
朱玲芷又道:“秘道直通地下密室,你们在内暂避,若非玲芷出声让你们出来,你们千万别轻举妄动。”
“好!”杨飞点头应是,心想为何有钱人家都喜欢搞这种玩意,不过确实方便实用,乃居家防贼的最佳良品。他心知朱玲芷不会害自己,也未犹豫,负着丁文松跳了进去。
朱玲芷等他入内,便砰的一声合上暗格,秘道内顿时漆黑一片。
杨飞运起夜视之术,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开始是一截楼梯,看来此处在楼层的复壁之中,直通地下。
他下了楼梯,推开两扇沉重铁门,长长的秘道两旁十余盏油灯自动燃起,看得杨飞啧啧称奇,研究半天,才发现灯芯之下藏有火石,设计得精巧无比,铁门一推,火石相击,将油灯点燃。
通道两旁有无数铁门,显是密室,大半紧闭,杨飞缓缓前行,发现这间地下密室工程浩大之极,范围几达整座别园,姚府那间仅可藏身的密室较之实属小巫见大巫。
通道七弯八折,好不容易到了尽头,却是一堵石壁,哪有朱玲芷所言的藏身密室?
杨飞负着一个男子,早就累得满头大汗,咒骂两句,将丁文松扔到地上,一屁股坐倒,与方才待遇相比,可谓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杨飞不禁思起苏花语来,不知她可否寻到南宫燕?若是寻到,来到别园假山,不见自己,可别瞎想,误会自己与情人幽会。
“杨飞!”丁文松不知何时已然醒来,勉力爬起,来回走了两步,漠然望着杨飞。他的伤势被杨飞那般一搞,又服下两粒雪蟾丸,片刻之间,已然好了一半,下地行走亦不成问题。
杨飞看他无事,怒气顿起,跳将起来,毫不避让的对视道:“姓丁的,老子为了你赔了夫人又折兵,落得东躲西藏,你别不知好歹,否则”挥挥手中飞云剑,在丁文松面前晃来晃去,颇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
丁文松轻声道:“谢谢你!”
“什么?你说什么?”杨飞竖起耳朵,大声道:“你说什么?我没听见,请大声点,再说一遍。”
“装腔作势!”丁文松冷冷哼了一声,问道:“此乃何处?”
杨飞嘿嘿笑道:“你的葬身之地。”
丁文松气得七窍生烟,他为人恩怨分明,此番欠下杨飞救命之恩,恐怕此生极难偿清,是以杨飞虽恶言恶语,冷嘲热讽,也只能打落门牙往肚咽,忍气吞声。
杨飞得意了半天,见他如此,意兴索然,瞧着情敌,忽尔思起梅兰,莫名其妙的奸笑起来。
丁文松哼道:“姓杨的,你笑什么?”他衣着单薄,在这地下呆了半天,早已冻得瑟瑟发抖,但要他去向杨飞求助,却是万万不会。
“没,没笑什么?”杨飞笑得几乎合不拢嘴,比高中状元还胜数分。
丁文松虽然不知杨飞所笑何事?倒也知他在取笑自己,他生平快意恩仇,诸事率意而行,敢作敢当,何曾受过这种鸟气,心中怒不可扼,狠狠一掌击在石壁之上,他此刻武功全失,此举无异自取其辱,这一掌下去,顿时手掌血肉模糊,在石壁之上留下一个血印。
杨飞瞧在眼中,乐在心里,哈哈大笑道:“丁兄,今时不同往日,你如此不自量力,实非智者所为。”言罢,心中却纳起闷来:丁文松是智者吗,傻瓜还差不多。
“不用你管!”丁文松抚着受伤右掌,只觉疼痛入骨,却是面不改色,杨飞暗自心惊,若是自己,早呼爹叫娘了。
杨飞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嘲讽道:“不用我管?别忘了,是谁躺在那里嘿嘿,嘿嘿!”仰天大笑三声。
“你”丁文松怒气填膺,瞪他半天,叹了口气,却不再语。
二人无话可说,你望我,我望你,大眼瞪小眼,瞪了小半个时辰,密道远远传起脚步声,半晌忽闻朱玲芷的声音道:“杨大哥,杨大哥!”
丁文松低声冷笑道:“又是你的红颜知己吗?”
“关你屁事?”杨飞回敬一句,提高声音道:“玲芷姑娘,我在这里!”
朱玲芷快步奔来,见到二人,已是娇喘吁吁,向丁文松裣衽一礼,神色慌张道:“外面官府正在四周搜查你们,恐怕这里也不安全,此地不宜久留,杨大哥,玲芷先送你们出城。”
“出城,现在?”杨飞吃了一惊,心道既是官府正在大肆搜寻,现在出去岂非自投罗网?
“请随我来。”朱玲芷也未解释,并不回转,在前引路,行至不远,在一扇铁门前停下,取了钥匙开门,后面又是一条长长的通道,灯火全无,漆黑黑的不知通往何方。
朱玲芷轻声道:“杨大哥,你沿着这条路走,不要回头,定可出城,途中有不少机关,切莫触动。”
杨飞点点头,反问道:“玲芷姑娘,那你呢?”
朱玲芷苦涩的笑道:“玲芷命该如此,只好听天由命了。”
若蒙不弃,便随我一起离去吧!杨飞一阵激动,若非有虎视眈眈的丁文松在侧,早道出此语。
朱玲芷又将那颗夜明珠取了出来,递与杨飞道:“前程茫茫,此物赠与杨大哥,或许派得上用场。”
杨飞怎好意思收此贵重之物,连连摆手道:“此物价值连城,无功不受禄,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收。”
“杨大哥是玲芷的救命恩人,何出此言?”朱玲芷不由分说,将夜明珠塞入他手中,眼眶一红,哽咽道:“杨大哥,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逢,你多多保重了。”言罢,转身掩面奔出门去,铛啷一声,关上铁门,再无声息。
杨飞感慨万千,呆望半晌,没好气的对丁文松道:“走吧!”
第二章柔情似水
有明珠照路,二人方便不少,沿道前行,途中机关果然重重,杨飞胆子最小,哪敢妄动,免得发动起来,小命不保。
如此走了半炷香的功夫,仍不见尽头,丁文松终忍不住问:“那姑娘是什么人?为何家中建有如此庞大的秘室?”
杨飞冷笑道:“你不是说她是我的红颜知己吗?”
丁文松早知白问,闻得此言,冷冷一哼,未再自讨没趣。
转过一个弯道,忽见岔道,杨飞不禁问道:“向左,还是向右。”
丁文松暗道我如何知道,他心知若如此回答,必遭杨飞取笑,索性不语。
杨飞咬了咬牙,信步向左行去,丁文松怔了一下,跟了上来。
走得半里,又到岔口,这次杨飞也懒得问了,直接拐左,如此反反复复,拐了七遍,足足走了七八里,终见出口,杨飞又惊又喜,自吹自擂道:“看我多有眼光,这么多岔路,一下便寻到出口。”
丁文松心中雪亮:当初造此密道之人为迷惑追兵,每条岔路通往一个出口,如此追兵便难以寻到。他也懒得道破,轻哼一声,登上台阶,推开出口铁门,大步踏出。
杨飞乐得他先去探路,免得外面跟韩先生所造密道一般,通向大河,抑或绝壁,遂不及防,吃尽苦头。
不过外面并非大河绝壁,只是一大片冰雪所封的树林,出口位于一株参天古树的中空树身内,里面枯藤交错,幽深隐晦,更绝的是,此处是个熊窝,一头大狗熊在洞内一角冬眠,二人方不致命丧熊掌。
“终于出来了!”杨飞跳出树洞,高呼三声,自顾自的走出老远,却觉丁文松似未跟来,回首望去,星光之下,只见他已分道扬镳,反向反行。
杨飞不觉高声道:“姓丁的,你到哪去?”
寒风中远远传来丁文松的声音:“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杨飞心道如此正好,免得老子跟你这个朝廷重犯一起,让人逮住遭受池鱼之秧。
他走了两步,思起一事,忽然运功高呼道:“姓丁的,青青为你所累,现在孤苦无依,你怎么也得去太原瞧瞧她”
声音远远传出,未闻丁文松回音,也不知他听到没有,杨飞暗道这家伙对姚柳青薄情寡幸,又武功尽失,多半靠不住,还得亲往太原一趟,救出青青。
杨飞环顾四周,此地离石家庄已远,前不搭村,后不着店,不知所处,回去不对,逃远也不对,苏花语二女现在如何?他想了半天,遂决定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待明日再偷偷潜入城中打探消息。
杨飞走出不远,听到流水之声,疾奔出林,原来面前是一条宽仅十丈的小河,河水流得甚疾,寒冬腊月,亦未结冰。
杨飞饿了大半日,先前食了些糕点,此刻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他暗道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在绝谷捱了四个月,好不容易逃出来,却成了钦犯,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落得深更半夜的,还要流落荒郊野外,连两个老婆都搞丢了,外带未出世的宝贝儿子一个。
杨飞自叹自艾,沿着河水向西走了半个多时辰,河道忽然拐了个大弯,不远一个小山前建有一座宏伟的寺庙,正是可堪一宿之地,杨飞心中大喜,暗想总算我杨家祖宗积德,方能绝处逢生,他不想寻桥渡河,索性提气掠过河去,来到庙前,借着微光,只见庙门上书着隆光寺三个金光大字,他心想官府的通缉书文此刻定然不会传至此处,放下心后,铛铛铛敲响门环。
未过多久,一个胖和尚前来开门,见了杨飞,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深夜光临敝寺,有何贵干?”
杨飞暗道贵干没有,贱干倒有一些,他有样学样,双手一合道:“在下往石家庄探亲,途中迷路,流落至此,想到贵寺借宿一宿,不知可否方便?”
“这个”那和尚面现难色,还好杨飞早除去那身黑衣,此刻衣着光鲜,一副暴发户模样,是以他并未立刻赶人。
杨飞哪还犹豫,从门缝钻了进去,笑嘻嘻道:“有劳大师了。”
“施主请随我来!”杨飞左一句大师,右一句大师,那和尚颇为受用,关上寺门,持着油灯,领路前行。
这隆光寺乃方圆数百里内第一大寺,规模宏大,香火鼎盛,占地甚广,杨飞随他七弯西拐,走了老半天,在一间房前停下,他看了半天,怎么看都象柴房一间,暗道老子在这不如在荒郊野外露宿呢?他打了个哈哈,满脸笑容道:“大师,这好象不是人睡的地方吧?”
那和尚道:“两边厢房皆已客满,只有柴房空着,施主在此暂息,委屈之处,还望施主多多见谅。”
“不敢,不敢,还未请教不知大师法号?”杨飞心道你左一声施主,右一声施主,不就是想老子施点银子花吗?自己银子不多,银票倒有不少,看来只好做个冤大头,施上一施了。
那和尚宣了声佛号道:“贫僧不过寺内小小一名知客僧人,难当大师之名,贫僧法号圆满。”
杨飞暗道圆满圆满,你他妈长得如此之胖,果然又圆又满,还贫僧呢,富僧差不多。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他取出一张百两银票,恭敬奉上道:“圆满大师,这是在下捐给贵寺的香油钱。”
圆满借着星光,偷偷瞟了银票一眼,又阿弥陀佛道:“施主,这是不合规矩的,贫僧乃知客僧,并非收取香油钱的僧人。”
杨飞往圆满怀中一揣,笑道:“有什么不合规矩的,这香油钱本来就是捐给大师功德圆满的,决计不会传入第三耳。”
“这个”圆满小眼一转,见左右无人,极快的接过银票,塞入僧袍,立时换上笑容道:“施主请随我来。”
片刻之后,圆满带他来到一间僧房门前,低声道:“施主,此房本是寺中一位长老的居处,不过他常年不在寺内,一直空着,施主就在此歇息一宿吧。”
“多谢大师!”杨飞心中大操他十八代祖宗,待他离去,砰的一声关上房门,终骂出声来。
燃起油灯,房内陈设简陋之极,吃的当然没有,床也是木板一块,硬梆之极,杨飞心想那老和尚真不会享受,睡此硬床,真是他妈的活受罪!不过自己花了一百两才住一晚,比在软香居嫖宿贵上十倍不止,当自己是冤大头吗?要是有空,必在此住上个三年五载,赚个够本,哎哟,不对,自己住在庙里干什么?天天吃素,还要听那些和尚念经,想当和尚吗?他躺在床上胡想了半天,终禁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未睡多久,已是黎明初晓,杨飞被寺内钟声惊醒,刚想再睡,耳中又传来一干和尚念经的声音,想来是这禅房离大殿不远,听起来也特别清晰宏亮。
好不容易捱到念经声止,寺内又喧哗起来,那些上香拜佛的信徒已然赶来,杨飞哪还睡得下去,骂遍神佛,又问候了如来佛祖的徒子徒孙,强撑爬起,推开窗格,眺望片刻,忽闻一个年轻女子悦耳动听的声音道:“师父,你真的打算在此长住下去吗?”
杨飞只觉这个声音甚是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此女是自己认识的哪一位女子。
接着又闻一名男子轻轻嗯了一声,那声音似极苍老,又似极年轻,忽左忽右,忽东忽西,方位飘忽,令人难以捉摸。
杨飞自窗缝偷偷望去,他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那女子正是与他有深仇大恨,还在玉池湖畔被他饱览春光的南海幻剑派妖女李梦柔,自己若被她撞见,还不立马要了自己的狗命?
李梦柔正搀着一名男子款款行来,那男子形容俊朗,面白无须,双肩极宽,一头未束黑发披洒肩后,写意自然,乍眼瞧去,难知年纪,不过仅从外表看去,绝对不会超过三旬,若真是李梦柔的师父,那可真是驻颜有术了!最奇特的是他那双眼睛,好似一汪潭水,深遂无比,给人一种历尽苍桑的感觉,而且身上自然而然的透出一股王者之气,不怒自威,令人心折。
杨飞呆了一下,急急缩进房内,关上窗格,心中恳求刚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神佛,保佑自己莫让李梦柔发现。
他自知武功虽然大进,对上李梦柔,亦无半成胜算,何况旁边还有她那个高深莫测的师父。
不过他又是心中暗奇:寒冬腊月,这妖女不呆在南海享福,和师父跑到这里干什么?难道千里迢迢来这隆兴寺烧香拜佛,也太夸张了吧!她师父是谁?似曾听过。
可李梦柔的下一句话吓得他心神俱丧:“师父,慧能禅师房中似乎有人,难道禅师昨晚回来了?”杨飞不禁大骂那个圆满,什么地方不好带,偏偏带自己住在一个什么什么禅师房中?
那男子微微一笑,双目射出两道寒光,穿透窗纸,望向房内。
李梦柔又道:“师父,听说这位老禅师德高望重,精通佛理,反正现在有暇,不如前去拜访一下吧。”
杨飞心中大骂:小妖女,你有暇老子没暇,等老子真的有暇了,再好好侍候你。他环目四顾,禅房内三面是墙,连窗口也在南面,别无出路,心念急转,望着几上叠好的两套僧衣,灵机一动,连忙换了起来。
“笃笃笃”随着敲门声,只闻李梦柔的声音道:“慧能禅师,弟子李梦柔,随家师前来拜访。”
杨飞以故作苍老的声音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老衲刚刚回寺,甚是疲惫,暂不见客,还望见谅。”言语之间,已然换上僧袍,又取出一张早已藏好,以备不时之需的人皮面具,依白向天教的法子易容之后,再将头发盘入僧帽。
他暗道自己真是越混越惨,一语言中,真成和尚了。
李梦柔施了一礼,道:“慧能禅师,家师亦好佛学,一向仰慕您德高望重,精通佛理,想向您请教。”
共研个屁?杨飞心知今日惹不露面她恐怕不肯离去,只好搏上一搏,他将换下的衣物打了个包藏好,看看没有大的破绽,稍稍镇定,故作老沉,缓步行到门边,开了房门,见到李梦柔的如花娇靥,心儿一阵狂跳,宣了声佛号,凝定心神,慢吞吞道:“二位施主,请进。”
“禅师请!师父请!”李梦柔似未看出破绽,同那男子行入房内,待二人在房内两张圃团上相对而坐,自己反而站在那男子身后。
那男子坐了片刻,双目似睁似闭,未曾出声,杨飞当然不敢说话,免得说多错多,在那默念连他自己也不懂的经文。
最后还是李梦柔打破僵局问:“听方丈大师说,禅师出寺云游,昨晚刚刚回来吗?”
杨飞故作镇定道:“阿弥陀佛,老衲昨晚匆匆回到寺中,已是三更时分。”
李梦柔道:“怪不得禅师一脸倦容,打扰之处,实在不该,师父,咱们还是走吧。”
那男子轻轻点了点头。
杨飞巴不得她这丧门星速速离去,连催带赶道:“多谢二位施主关心,既是如此,老衲不远送了。”
那男子面色不变,向杨飞微施一礼,与李梦柔转身离去。
杨飞心惊肉跳的将二人送出房门,刚刚松了口气,李梦柔忽然转过身来,嫣然笑道:“禅师,您也习武练剑吗?”
杨飞稍稍顺着她的目光回望,心中大叫惨了,原来他匆忙之下,百密一疏,竟忘了藏起飞云剑,一个佛门高僧房中随意放着一把宝剑,当然令人起疑,更何况梅云清曾持此剑大败李梦柔,万一她认出的话杨飞目不斜视,强自镇定,故作无事道:“老衲出身少林,平日无事,习习拳脚,练练剑法,强身健体而已,女施主却是如何知道?”那人皮面具精致之极,连他的些微表情也原封不动的显露出来。
李梦柔含笑道:“小女子胡乱猜测,倒让禅师见笑了!”深施一礼,再未多问,追上那男子,缓步离去。
杨飞轻轻关上房门,抹了把冷汗,无暇多想,将换下的衣物打了个包袱,连同飞云剑藏在僧袍之内,见门外四下无人,哪敢犹豫,夺门而出。
他自知扮相破绽极多,李梦柔若不怀疑那才是怪事?为今之计还是速离此寺,再耽搁下去,被李梦柔认出,自己这条小命恐怕就有点悬了。
杨飞鬼鬼崇崇,未走多远,便碰到那肥头大耳的圆满来送斋饭,他不敢吱声,低头错身而过。倒是那圆满寻不到杨飞,陡的瞧见一个陌生和尚,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杨飞一路蹑手蹑脚,哪有半点佛门高僧的庄严宝像,所幸时值清晨,香客稀少,值勤的和尚也没几个,未被人发现。
他摸出庙门,还没来得及庆幸,抬头一看,又倒吸了口凉气,原来寺前对面河畔旌旗如云,全是朝廷大军,不下数千,正欲搭起浮桥,渡河而来,那中军帅旗下,隐见主师,正是老熟人方中翔,看他鲜鞍骏骑,高踞其上,身轻气爽,役气指使,耀武扬威的得意情形,哪似身受重伤,武功尽失?难道苏花语推测有误,下手太轻?若真是如此,她岂非有些玄了?杨飞思及此处,不禁担心起来。
又寻思此地既无敌情,方中翔倾军而出,必是为了捉拿自己,他假公济私,大动干戈,实因只要自己留在世上,对他便是个大大的危胁,自己若将个中实情公告天下,他这个官也别想干下去了,可笑的是自己从未想过前去揭发这个小人。
最令杨飞疑惑不解的是,石家庄四通八达,他逃出数十里之遥,方中翔为何别的地方不追,偏追此处,难道他能掐会算,神通至此?当然,最大可能是自己被人出卖,莫非是朱玲芷?不会,朱玲芷无此心机,也无此必要,若非是她,那就只有另一个人,就是朱寰濠,恐怕只有他,才知离园地下密道通往何处?自己虽说与他结拜一场,到底相交不深,他未必肯为了自己得罪如势中天的西厂。
其实杨飞推测并非不对,而是他不知汪直被贬,西厂也被当今皇帝撤了,何来如势中天之说。
隆光寺依山而建,寺前地势开阔,仅仅片刻功夫,四周已被官军团团围困,这般阵仗,杨飞这个假和尚恐难蒙混过关,他不敢犹豫,立刻退回寺中。
杨飞行得不远,便见到他的另一个煞星李梦柔,这次当真是前门有虎,后门有狼,他夹在中间,必死无疑了。
李梦柔似笑非笑道:“禅师看起来气色不错,怎么有空出来走走?”
杨飞不知她是否认出自己,心念电转,信口胡诌道:“老衲听到寺外似有异动,便来瞧瞧。”
李梦柔道:“佛门中人讲究修身养性,泰山崩顶,亦面不改色,禅师贵为佛门高僧,为何这点悟性也没有,难道”余下之言自是说难道你这高僧是假的?
杨飞心中大骂:别说泰山,就是眼下的这座小山崩了,你这妖女恐怕跑得比兔子都快,等老子哪天有暇,把你卖到软香居去天天被人嫖,看你还是不是面不改色?他胡思乱想,心中反而镇定下来,高宣佛号道:“女施主此言差矣,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佛祖亦能舍身伺鹰,眼下大军围寺,老衲此举,乃挺身而出,欲为本寺受此劫难。”他面色详和,侃侃而谈,倒还真似一个佛门高僧。
李梦柔察言观色,早知他是个假和尚,见他胡扯,心中莞尔,娇笑道:“禅师精通禅理,字字珠矶,令小女子佩服之至,眼下寺外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看样子是为捉拿钦犯而来,不知禅师可有应对之策。”
杨飞暗道这可真是奇了,你这小妖女如何知道他们在捉拿钦犯?他又道了声阿弥陀佛,转身缓行,心中急得要命,口中却不疾不徐道:“既是捉拿钦犯,于本寺便无多大干系,此等与官府交涉的俗事,老衲身为出家之人,不便干预,由本寺住持处理便可。”
李梦柔俏脸一寒,冷冷道:“别装了,他们拿的便是你这个假和尚。”她本与杨飞并肩而行,言犹未毕,一式“锁喉手”,右肘撞向杨飞胸口,右手向他咽喉锁去,招招皆是要害,若是打实,杨飞不死,怕也只剩半条命了。
杨飞道:“女施主说笑了,老衲自幼出家,迄今已近五十载,怎会是假和尚?”他在振威镖局习武八年,对这些擒拿功夫再熟悉不过,一路边说边打,二人皆未用内力,眨眼间已交了数招,竟然不分上下。
“你年纪轻轻,竟敢冒充慧能大师,好生大胆!”李梦柔轻声娇叱,手捏剑诀,玉指抡起一道小小圆弧,一道无形剑气破空而至,发出嗤嗤轻响。
杨飞吓了一跳,此非儿戏,若被刺中,包保留下一个透明窟窿,他心有怯意,不敢近身游斗,欺身避过,呼呼两拳,轰向李梦柔,使的正是三绝门三绝之一的通天拳,这招“拳打南山”使得有板有眼,当得上拳势如山,拳风未至,劲力已起,积雪飞扬,不可小瞰。
李梦柔玉掌轻挥,却仅用三成内力,欲将杨飞震退,孰知杨飞身负白向天毕生修为,功力本较她高出一截,此消彼涨,对手势如破竹,震退掌势,直逼她的胸口。
李梦柔欲避不能,只能强运功力,准备生生受之。
杨飞见她花容失色,苍白一片,心知自己这蕴足十成内力的两拳打将下去,她武功再高,不死也残,他心中不忍,顿生怜香惜玉之意,双拳堪堪触到李梦柔胸口之时,强行收回内力。
拳风宛若轻风拂过,李梦柔只觉胸口一阵酥麻,却无疼感,诧然瞧去,脸色由白转红,冷叱道:“下流!”玉手轻扬,啪的赏了杨飞一记耳光。
原来杨飞凝势未收,双拳恰好停在她胸口,虽说间中隔了冬衣,可一个老和尚,一个妙龄少女,当众摆出这种不堪入目的姿势,让人瞧了,她还如何见人?
那人皮面具忒地精致,连那掌印亦一丝不落的显现出来,杨飞方才强抑真气,无异自受两拳,正自气血翻涌,被李梦柔这一巴掌打得昏头转向,刚想怒骂,大嘴一张,鲜血喷口而出,溅得李梦柔那件雍容华贵的狐皮外袍点点斑红。
死妖女,竟恩将仇报,老子不把你卖到软香居,誓不为人!杨飞心中大骂之后,又暗暗自责:自己这是何苦来哉,一拳将这妖女打死不是更好,还替梅云清除一大害。
“你,你怎么了?”李梦柔见杨飞身体晃了一晃,似欲跌倒,“铛啷”一声,杨飞怀中的包袱和飞云剑滑落在地,她曾败于此剑,当然眼熟,抽出一看,顿时认出?再看杨飞那双贼眼,芳心已是雪亮,惊呼道:“怎会是你?”
杨飞苦笑道:“怎么不会是我?”心中暗道自己这下必被李梦柔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你易了容?”李梦柔往他面上一抹,揭下那张人皮面具,陡见这张熟悉的贼脸,旧恨新仇,齐涌心头,她顿时杀机大起,银牙一咬,扬起玉掌,印向杨飞额头,却见他一脸无奈,闭上眼睛,破天荒的没有哀声求饶。
原来杨飞并非不想求饶,而是他眼见李梦柔那一掌击来,早骇得屁滚尿流,哪说得出话来。
李梦柔玉掌凝在半空,过了许久,恨恨道:“呆会再找你算帐。”言罢,拾起地上之物,扶着杨飞步向那间禅房。
一路杨飞提心吊胆,暗道这妖女不杀自己,莫非在想更狠毒的杀己招数?
回到禅房,李梦柔扶着杨飞躺到榻上,抽出飞云剑,轻抚剑锋,默然不语。
李梦柔忽道:“杨飞,你可知我为何不杀你?”
老子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如何知道?杨飞听她不杀自己,松了口气,心思又活络起来,嘻皮笑脸道:“李姑娘莫非对在下有”
杨飞此言未毕,颈口一寒,原来是明晃晃的飞云剑,只闻李梦柔寒声道:“你若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割下你的狗头。”
杨飞心知飞云剑锋利无匹,李梦柔这一剑若割下去,自己颈子就算石雕铁铸,亦一掰两散,心惊胆寒之下,哪敢瞎说,唯唯应诺道:“是,是,在下一定老老实实,决计不会瞎说,李姑娘,你天仙似的人儿,何必跟在下这种混蛋计较。”
“混蛋?”李梦柔冷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真是狗屁不如。”
杨飞连忙附和道:“李姑娘冰雪聪明,所言字字珠矶,在下当然是狗屁不如。”心中暗暗补足:老子是狗屁不如,你这妖女是有如狗屁。
“你”李梦柔见他数月不见,仍是油嘴油舌,死性不改,不禁为之气结,还剑入鞘,反问道:“江湖传闻你不是死了吗?为何还活蹦乱跳的?”
杨飞摸了摸颈口,见无血渍,这才松了口气,赔笑道:“江湖传言以讹传讹,最不可信,何况似区区在下这等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死了,怎会有人关心?”
李梦柔道:“你现在名声大噪,在江湖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的死讯怎会没人关心?”
杨飞奇道:“在下武功低微,一向名不经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出名?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李梦柔道:“世上出名的法子有两种,一种是流芳千古,另一种是遗臭万年,你是哪种法子,不妨想想自己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
杨飞运功半天,气息渐和,已然好受许多,一屁股坐了起来,佯作不知道:“区区在下向来安份守己,连只鸡都没杀过,怎会去做那遗臭万年的坏事?”
李梦柔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江湖中已传得沸沸扬扬:你背叛师门,勾结梅花山庄劫镖夺剑,更将待你如子的白向天击落悬崖,这等不忠不孝,不节不义之事都做得出来,哼!”
杨飞不动声色道:“是谁说的?”
李梦柔娇笑道:“那可是当时唯一生还者,也是你的亲叔叔付无忌说的。”
“我叔叔?”杨飞虽已料到如此情形,亦觉气苦,贼喊捉贼,自己又如何辩驳,何况自己就算有真凭实据,也狠不下心去指责付无忌?他心中激愤,内伤复炽,哇的吐出一口淤血。
李梦柔见他吐血,芳心自是暗暗叫好,似笑非笑道:“江湖中人共推你为天下第一坏人,够出名了吧。”
杨飞抹去嘴角血渍,苦笑道:“如此说来,只要我现身,天下间的好人都会与我为敌。”暗道自己这下不但被官府缉拿,更被江湖中人追杀,就是九命猫也不够死啊?
李梦柔点头道:“不错!只要你一露面,不出三日,必被天下人的追杀,除了自刎,难逃身首异处的下场。”
杨飞望着她,反问道:“如此说来,你没有一剑杀了我,便自承不是好人了?”
李梦柔娇哼道:“本姑娘是好是坏用得着你来评说吗?”顿了一顿,又道:“你若想活命,最好找个人迹杳无之处,象乌龟般藏起来,否则,哼!”
杨飞反倒大笑了起来,道:“看不出你还挺关心我的,难道别有企图?”
李梦柔道:“你若肯交出那样东西,我李梦柔对天发誓,对以前的事既往不究,还会保证你的安全。”
“又是蝉翼剑!”杨飞一摊双手道:“你知我胆子最小,生死关头,我若有那东西,定会给你,可惜江湖传言多半都是假的,我要是有的话,早去寻到宝藏,学得一身天下无敌的绝世武功,花着数之不尽的财富,弄个武林盟主来干干也不足为奇,怎会落得如此凄凉,假冒和尚的下场。”
李梦柔半信半疑道:“那你这身高明武功是哪学得?”
“此事本需保密,看在咱们交情深厚,不是外人的份上,便告诉你吧!”杨飞招招手,待她行近,故作老友状的附耳轻声道:“本来在下摔落悬崖,以为命不久矣,未想老天保佑,命不该绝,非但没摔得七零八落,反在崖底发现一名垂死的武林高手,我拜他为师,练到略有小成,才敢重出江湖。”
李梦柔右耳被他撩得阵阵发痒,不禁挪了挪,奇道:“有这种事?”
杨飞道:“在下一向对姑娘仰慕有加,骗谁也不敢骗你啊,在二十多年前,江湖中名动一时华山派‘紫天无极’布奇龙姑娘应该听过吧,我的武功便是他教的。”
李梦柔美目凝视,见他神色无异,不似说慌,思索之后,沉吟道:“此人昔年武功几可直追‘剑神’赵独行,二十多年前突然消声匿迹,若果是他,你方才之言,倒是不假,可凭他的武功,又怎会摔落悬涯?”
杨飞不尽不实道:“据说是仇家追杀。”
李梦柔道:“那布奇龙武功深不可测,天生能胜过他的人曲指可数,怎会被仇家逼得落涯?”
杨飞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那仇家曾是他最亲近的人。”
李梦柔又问:“那你师父为何甘心久居涯底,不涉江湖?而你却只呆了数月,便出来了?”
杨飞想起白向天的好处,挤了两滴老泪,不尽不实道:“不瞒姑娘,他遭仇家暗算,坠落涯底,旧疾难愈,拖了二十多年,遇着我这个乖巧听话的好徒儿,将毕生绝学传授于我,了了心愿,在月前含笑而逝。”言罢,佯作悲伤,嚎啕大哭起来。
李梦柔自知他是装腔作势,不耐烦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一个大男人,也不觉害臊,那地方在哪?可不可以带我去瞧瞧?”
杨飞心中大惊:若带她去瞧了,这西洋镜还不立马拆穿?更何况他可不想再受冰煎火熬的苦楚。他偷瞥李梦柔一眼,满脸泪痕道:“姑娘还是不相信在下?”
李梦柔道:“并非我不信你,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杨飞松了口气,道:“那以后有暇,我便带姑娘去。”
李梦柔紧盯杨飞,忽道:“看来你真没骗我?”
“当然没有!”杨飞发誓赌咒道:“方才的话若有虚言,教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他这一招倒是跟李梦柔学的,动不动就发个誓,好取信于人。
李梦柔沉声问道:“你当真不知那蝉翼剑的下落?”
杨飞连忙道:“当真不知,常言道宝物唯有德者居之,在下无才无德,狗屁不如,若是宝物,岂会落于我手?对了,李姑娘,你貌若天仙,武功盖世,贵派偏踞海外,富甲一方,要那东西干嘛?”
李梦柔听着他的马屁,芳心大悦,不觉道:“不是我要,是我师父”言及此处,蓦地打住,暗道我跟这混混说这些干什么?
杨飞笑问道:“还未请教尊师高姓大名?”
李梦柔脸色一沉道:“连我师父都没听过,你也算江湖中人吗?”
“在下孤陋寡闻,真的不知!”杨飞暗道你师父很出名吗?不见得吧?或许他认得我,我不认得他。
“我师父你刚才见过!”李梦柔缓缓道:“你记好了,家师姓李,名万剑。”
“李万剑!”杨飞心中默念,蓦地思起何时听过这个名字,失声道:“就是那个跟剑神赵独行大战三天三夜,斗了一千招方才落败的李万剑?”
李梦柔点点头道:“总算你还有点见识,其实当年”
她话未说完,杨飞忽然拉着她的玉手紧张兮兮的问道:“李姑娘,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李梦柔用力一挣,将他甩开,皱眉道:“你再这样,小心我不客气了!”语气转缓道:“什么忙?说来听听!”
杨飞道:“可不可以帮我求求你师父收我为入室弟子?”
“收你?”李梦柔嗤的一笑,满脸嘲意,哼道:“我便是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你这种凡夫俗子,别作美梦了。”
杨飞暗道老子是凡夫俗子,你就不是了?到底是谁作梦?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老子一时高兴才要拜他为师,现在就是李万剑跪下来求我,老子还不肯呢!他故意叹了口气,道:“可惜啊可惜。”
李梦柔不觉反问道:“可惜什么?”
杨飞道:“可惜在下不能天天看到李姑娘了。”
“谁要天天看到你。”李梦柔此言脱口而出,倒似与情郎打情骂俏一般。
杨飞见她如此,打蛇随棍上,涎着脸笑道:“在下当日见了李姑娘你的玉体,从此日思夜想,吃饭想着你,睡觉想着你,连拉屎也想着你,我想啊想,花儿谢,人憔悴,你没看这数月不见,我人都瘦了一截,我”
“啪”他脸上又多了一道掌印,还好这次李梦柔未用内力,否则杨飞必破相无疑。
李梦柔又羞又怒,俏脸泛起淡淡红晕,强凝心神,怒道:“你若再胡说八道,毁我清誉,休怪本姑娘剑下无情。”不知怎的,她就是不能狠下心肠,痛下杀手。
“是,是!”杨飞连声应是,暗道自己如此讨她便宜,她也只是一记耳光,看来一时半会不会为难自己。
李梦柔懒得跟他计较,背转身体,哼道:“看你胸有成竹,不急着逃命,想必早有应付官府之策,可否说来听听?”
“糟了!”杨飞只顾与她周旋,却将此事抛到九霄云外,此刻官兵恐已将隆光寺里里外外搜了底朝天,就快轮到他这个佛门高僧的禅房了。
第三章千军立威
杨飞立时如热锅里的蚂蚁,焦燥不安起来,还没等他想好对策,便闻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只听圆满那略显慌张的声音道:“各位官爷,这间禅房乃本寺一位高僧清修之地,他近来出寺云游,房内并无旁人。”
“滚开!”一名百户不耐烦地推开这个喋喋不休的胖和尚,就差没一刀砍了他。
“咚”的一声大响,那些官兵哪管什么高僧不高僧,一脚踹去,木栓立断,洞门大开,内里情形,一览无余。
房内虽然略显凌乱,却是无人,那圆满松了口气,他先前见此房自内反栓,还道杨飞留在房内,万一他真是钦犯,被逮个正着,自己这罪名可就大了。
“大人,有血迹!”一名官兵忽然发现杨飞遗在地上的血渍,伸指一摸,嗅上一嗅,又道:“血痕未干,不超过半个时辰。”
那百户对身畔一名官兵道:“前去禀告方大人,犯人曾来此处,尚未走远。”
那官兵恭声应是,匆匆离去。
那百户又对其他官兵下令道:“你们四处细细搜查,勿要放过一人。”望向圆满,哼道:“这名僧人窝藏朝廷钦犯,带下去严加拷问。”
圆满面色如土,胖乎乎的身体直打哆嗦,已然吓得说不话来。
众人离去之后,相对闹哄哄的外界,房内寂静之极,临近室顶的地方忽然出现一阵奇异波动,缓缓现出二人身形,接着杨飞抱着虚弱无力的李梦柔掠了下来。
杨飞将李梦柔放到榻上,透过门缝一瞧,四处都是官兵,情形混乱,反以这间禅房最为清静,心中寻思那些官兵刚刚搜过此地,一时不至再来,看来只好在此暂避。
杨飞回身瞧着李梦柔,见她娇靥苍白,不禁握紧她的玉手,心存感激道:“刚刚真是谢谢你了。”自怀中取出一只玉瓶,正是朱玲芷赠他的那瓶雪蟾丸,倒出两粒,不由分说,捏开李梦柔的迷人小嘴,喂了下去。
那药入口即化,化作津液流入腹中,李梦柔吐之不及,顿时大惊,心想这淫贼难保不会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下毒害死自己,话说回来,就算不是毒药,春药也够自己受的!还好那津液入喉,她腹中升起一股淡淡暖意,慢慢扩散开来,全身说不出的舒服,看来并非毒药,李梦柔稍稍放心,盘膝坐好,调运内息。
她方才那种藏踪匿迹的武功由李万剑所创,极耗内力,她学会未久,从未施出,勉强一试,体内真气已是耗得所剩无几。
杨飞见她俏脸腾起两团红晕,放下心来,心想自己也受了伤,亦服了两粒。
他有样学样,调息打坐,却难以入定,便坐到李梦柔身畔,轻声道:“你方才所使是何神奇武功?竟可使人视若无物?”
“干你何事?”李梦柔正自暗责:自己为何要助这个毁她清白的无赖,落得这般田地?她恼怒这下,轻声一哼,双掌击向杨飞,却无多大力道。
杨飞笑嘻嘻的捉住她一双玉手,用力一拉,李梦柔轻声娇呼,扑入他的怀中。他满怀软玉温香,顿时色心大起,一阵淫笑道:“看来象你这么漂亮的大美人还是少学点武功,别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谋杀亲夫。”
“谁谋杀亲夫了?”李梦柔无力挣开,又羞又怒道:“放开我!”
“嘘!”杨飞指指房外,贼兮兮道:“小点声,莫要让人听见,我不好过,你也不好受。”
李梦柔闻得此言,反而冷静下来,哼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好心助你脱困,你却恩将仇报,趁我功力不济,在这佛门清修之地,轻薄于我。”
杨飞奸笑道:“姑娘此言差矣,我只是见你功力不济,想舍己为你,让你补补。”
李梦柔大惊失色道:“姓杨的,你想干什么?啊”原来杨飞的禄山之爪已从她颈口探入,抚向她嫩滑的胸肌。
“放开我!”李梦柔死命挣扎,可胸口传来那股酥痒之意,令她身体不听使唤,只想懒洋洋的靠在杨飞怀中。
杨飞见李梦柔面泛桃红,小嘴不住开合,吐气如兰,情欲显起,他心中暗骂:小骚货,都这样子了,还装什么贞妇节女?再也按捺不住,对着她迷人的樱桃小嘴,垂首吻去。
李梦柔见杨飞那张贼脸愈来愈近,欲避不能,只好闭上美目,逆来顺受。四唇接实,自己的三寸丁香被杨飞轻轻吸吮,她尚待字闺中,何曾与男子如此亲热,转瞬之间,已是意乱情迷,由着杨飞肆意轻薄,正迷失间,忽自杨飞舌尖渡来一股柔和的内息,她心中大奇:这家伙何时变得这般好心了?她见杨飞没有搞鬼,便暗暗运功,悉数笑纳。
杨飞默运天香密诀,此功阴阳互济,与李梦柔所习姹女神功有异曲同功之妙,同练之下,竟然事半功倍,互为裨益,杨飞真气透过窍穴,自她体内奇经八脉缓缓而行,在丹田打了个转,最后从膻中穴透出,汇入杨飞那只淫手劳宫穴。每行过一个窍穴,李梦柔内力便增一分,不到一个时辰,她功行一个大周天,体内真气不但回复如昔,而且略有胜之。
其实李梦柔自幼习练姹女神功,纯阴体质独一无二,倒比苏花语更适与杨飞同修天香密诀,杨飞在她相助下,内伤尽愈,亦将白向天的内力练化三成,功力大增。
杨飞功行圆满,占了些手脚便宜,依依不舍的松开李梦柔,微笑道:“李姑娘,感觉如何。”
李梦柔肌肤红潮未退,芳心涌起一丝莫名的失落,略整衣襟,冷哼一声,心道本姑娘被你如此轻薄,这笔帐容后再算。她沉吟半晌,忽然问道:“你刚才用的是何内功?”
杨飞神秘一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不过姑娘若想深入研究,在下奉陪到底。”他语气暖昧,殊无正经,傻瓜也听得出其中深意。
李梦柔俏脸绯红,骂道:“等你保住小命再说。”
杨飞嘿嘿一笑,功聚双耳,细察房外动静,半晌忽揖手道:“那些官兵已退出寺外,在下要逃命了,李姑娘,后会有期。”他此刻神色凝重,浮滑尽敛,颇有正人君子,江湖侠少的风采,看得李梦柔芳心大动。
李梦柔柔声问:“你想去哪?”
杨飞后退了两步,一脸诧色道:“这个好象跟姑娘无关吧?”暗道这妖女别是食髓知味,要留他当炉鼎练功吧?
李梦柔嫣然笑道:“你不是想拜家师为师吗?我改变主意了,我马上便去求我师父,让他老人家收你为徒。”她倒真有意同杨飞一起练功,当然不象杨飞想的那般龌龊。
杨飞随兴所至,哪真有此意,支吾以对道:“你不是说尊师不再收徒了吗?”
李梦柔道:“你身份特殊,家师破个例也不足为奇。”见杨飞仍是摇头摆手,脸色一变,娇声嗔道:“怎么,刚才还说要与我朝夕相对,现在占了便宜,就准备溜之大吉了?”
身份特殊?杨飞暗道莫非你这小骚货还没嫁人,就想先找个奸夫备用?他借机搂住李梦柔,轻吻着她圆润耳珠,低声道:“当然不是,可是现在黑白两道都在寻我,要看也要留着小命看啊,何况你怎么也是尊师未过门的媳妇,要是真的让他知道我占你便宜,还不把我万剑穿心?”
李梦柔轻哼道:“你以为你现在轻薄于我,他老人家便不知道吗?”
杨飞吓了一跳,连忙松开她,惨兮兮道:“那怎么办?”他宁可被天下人追杀,也不肯被李万剑追杀,实是在天下人面前,尚能混水摸鱼,可在李万剑那双看透世间万物的神眼之下,连反抗的勇气也提不起一丝半点。
李梦柔缓缓道:“我师父暮年得子,喜不自禁,打小对我师兄没什么管制,对我师兄的恶行也不是不知,只是仗着家师溺爱,往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未想半年前被南宫博所废,家师已是心灰意冷,颇有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之意,你若投其好”
杨飞连退三步,忙不迭摆手道:“别找我,这个我干不来的。”心想果不其然,你拉我回去,正是让我当你练功炉鼎皆姘失,一次两次倒也罢了,时间一久,必被你那废人师兄捉奸在床。他废人一个,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定会去找他老子李万剑告状,李万剑再疼你,碍着面子,还不把我一刀两断,呜呼哀哉,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老子娇妻美妾好几个,干嘛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去做这个奸夫?这份差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干的。
李梦柔见他神色迟疑,冷笑道:“你若不肯,小心我杀了你,不算这回,上次你偷窥我的旧帐还没跟你算呢。”
杨飞心中发狠,抢过飞云剑,摆了个守势,嘿嘿笑道:“要杀我,你也要有这个本事才行。”他打定主意,宁可现在拼死一战,也不去南海幻剑派窝窝囊囊的等死。
李梦柔想起先前差点被他失手所伤,俏脸一红,娇叱道:“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敢拿来现世。”
二人对峙半晌,正欲大打出手,却闻寺外方中翔阴魂不散的声音道:“梅云飞,你的两个老婆都落在本官手中,你若想见她们,乖乖出来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本官不念旧情。”他运功大喝,声传数里,杨飞虽在房中,不想听到也难。
杨飞神色大变,暗道南宫燕被方中翔擒住倒也情有可原,苏花语武功忒高,怎会也失手被擒?难道姓方的为引自己现身,信口开河?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婆当然要救,可凭自己的半吊子武功,单枪匹马,面对数千朝廷大军,无异以卵击石,这可如何是好?
他还未想出对策,忽觉右耳一痛,只闻李梦柔嗔道:“梅云飞?该是你的假名吧!你何时有两位姘夫人了?”她本想说姘头,话到嘴边,感觉不雅,便改成了夫人。
“姘头?”杨飞暗道你跟老子才是姘头,他瞥得李梦柔含嗔俏靥,心中灵机一动,笑道:“小柔柔,帮我救了你的两位姊妹再吃醋好不好?”
“小柔柔?”李梦柔听得目瞪口呆,啐道:“少胡说八道,谁跟她们是姊妹?”
杨飞赔笑道:“你若助我,我便答应同你回南海,双宿双栖,这是我送小柔柔你的定情信物。”言罢,将朱玲芷送他的那颗夜明珠摸了出来,笑嘻嘻地塞到李梦柔手中。
“好大一颗夜明珠啊!”天下女子大多爱慕虚荣,陡然见过这么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连见多识广的李梦柔亦是一呆,她心中犹豫:若收下此珠,无异承认是他的女人,若是不收,这家伙必不肯同自己回南海,共练武功又从何谈起?
杨飞见她心动,顿时暗喜,不动声色道:“小柔柔,你这珠子漂不漂亮?”
“漂亮是漂亮,可”李梦柔红晕满脸,暗道自己怎的就被一颗珠子给打动了?
杨飞顺水推舟道:“漂亮就收下,别磨磨蹭蹭的,随我一起去救人吧。”
李梦柔嗔道:“原来你送珠子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帮手,根本不是喜欢人家。”她此言出口,芳心大悔,脸上烫热,暗道自己怎么连如此燥人的话都说出来了?
杨飞亦是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涎着脸笑道:“好柔柔,你这么柔情似水,貌美如花的好人儿,我怎会不喜欢你?”
李梦柔避开他的目光,道:“我随你救人就是了。”最后总算收下了夜明珠。
俗话说拿人手短,杨飞总算松了口气,有李梦柔相助,救起人来自然事半功半,他转过念头,忽想何不把李万剑也拉上,那就万无一失了,便道:“不如咱们现在去师父,我马上拜他老人家为师,请他帮忙”
李梦柔白了他一眼道:“你一颗珠子买了我不算,还想搭上我师父,如意算盘倒是打得不错。”
杨飞嘿嘿笑了两声,尚未说话,这时又闻方中翔道:“本官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还不出来,本官先杀一个,再不出来,便杀另一个,还不出来,本官让人奸尸”
杨飞哪受得了这等鸟气,一声怒喝,身形暴起,破开屋顶,掠到那块寺前空地,却见方中翔银盔银甲,手持银枪,高踞马上,威风凛凛,好似天兵天将,下得凡来。
杨飞环目四顾,方中翔阵中哪有二女身影,心中大叫上当,欲待退回寺中,已被官兵团团围住。
方中翔哈哈笑道:“梅大人,你自负聪明绝顶,怎么本官区区两句话就把你给诳出来了,丁文松呢,他弃罪潜逃了吗?”
杨飞沉声道:“她们人呢?”
方中翔道:“若真的被本官拿住,早就分给众将官做夫人了。”那些官兵闻言,一阵哄笑。
杨飞暗暗松了口气,看了看那些官兵,心想他们武功低微,不值一提,杀得越多,罪名越大,擒贼先擒王,最好擒下方中翔,再谋脱身,他心有此意,便怒声道:“方中翔,是英雄的话便与我单独一战。”
方中翔大笑道:“你是朝廷重犯,我是朝廷命官,又非江湖仇杀,有何英雄不英雄的?众将官,与我拿下。”那些官兵轰然应诺,各持刀枪矛戟,齐齐攻来。
方中翔远避百丈之外,对身后几名千户道:“怪不得遍寻不到,原来是扮成了和尚,此事一了,便将这寺内和尚以包庇钦犯之罪都抓起来。”
他身后一名千户道:“方大人,此事万万不可,这隆光寺在这一带大大有名,成祖皇帝出巡之时路经此地,曾亲题额匾”
方中翔打断他道:“本官说抓便抓,凡事有本官担着。”那千户欲言又止,终未再言。
与江湖群斗不同,这些官兵虽说武功不高,可结成军阵,围住杨飞,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他功力虽高,剑法并不纯熟,仗着飞云剑锋利无比,每每将那些笨重的矛戟削断,后排官兵又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便是掠到半空,那些如雨箭矢亦可将他射成刺猬。
如此战了盏茶功夫,杨飞一套飞云剑法使完,已是左支右拙,狼狈不堪,剑势愈缓,气喘如牛。
杨飞心知再有杂念,今日绝无幸理,当下舍去顾忌,大喝一声,内息源源不绝注入飞云剑之中,招变“横扫千军”,只见飞云剑拖着长长的紫色剑气,划破十丈空间,如同切菜削瓜般将面前十数名官兵拦腰斩成两截。
那些围攻官兵大骇,齐齐退开,谁也不肯冲锋在前,否则下一个遭秧的可是自己了,他们互相推搪之下,阵形已溃,远远围成一个大圈,无人上前抢攻,若是行军打仗战死倒也罢了,死在一个贼人手上,实在划不来。
杨飞一剑立威,得意的大笑起来,双目杀机大盛,飞云剑遥指方中翔,厉声道:“方中翔,今日旧仇新恨一并了了。”
方中翔心中凛然,冷冷道:“就凭你,散开!”他一声令下,那些官兵巴不得避得愈远愈好,足足退了百丈之遥,整齐划一的让开一个狭长通道。
方中翔马鞭一挥,胯下骏骑高嘶一声,脚下发力,自通道冲来,高速中银枪化作一条银线,直袭不动不山的杨飞。
“铛”数百丈的距离眨眼即至,方中翔银枪与杨飞凌空交击,庞大的劲力爆开,震起漫天的积雪,露出下面的坚石地面,出现如蜘蛛网般的龟裂。
“蹬蹬蹬”杨飞足足退了数丈之遥方才拿桩立定,只觉虎口疼痛欲裂,飞云剑差点拿捏不住,他强抑冲过喉间淤血,调运内息,心中惊异:这柄银枪昨日不是被苏花语震得寸寸而断吗?姓方的何时又找来一柄,而且质地更胜以前,武功似也大进。
方中翔亦好不到哪去,那坐骑惨嘶一声,连退几步,前膝一软,差点跪伏在地。他勒马立定,胸口气血翻涌,心中惊疑不定:自己昨晚得高人相助,强愈伤势,因祸得福,武功更上层楼,方才居高临下,挟坐骑前冲之力,竟不能一鼓作气,拿下杨飞,数月不见,杨飞竟变得如此厉害。
杨飞略调气息,朗声大喝,招变“紫天无极”,此式是白向天第一次上忘情峰挑战“剑神”赵独行所用,当真精妙无比,剑光漫天,紫气纵横间,方中翔一声厉喝,银枪化作一点银星,破入杨飞剑网之中。
“铛铛铛”场中响起不绝于耳的金铁交鸣声,待得剑光敛去,杨飞已远远飘退,飞云剑斜驻在地,向方中翔冷然而视。
方中翔脸上一阵苍白,昨晚旧伤再度迸发,“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雾,手中一轻,垂首看时,那柄银枪亦如昨晚那柄,寸寸而碎。
他胯下神驹亦口吐白沫,一声悲嘶,四蹄一软,倒在地上,当场猝毙。
风雪漫天,方中翔飞掠而出,神情狼狈,他大可避入后阵,可方中翔身为主帅,如此一来,颜面尽失,在军中恐难立足,连那几位千户欲出手相助亦被他挥手摒退。
“方中翔,受死吧!”杨飞得了便宜,哪不卖乖,他打铁趁热,一声大吼,手中飞云剑剑芒暴涨,宛若天际闪过一道紫霞,在电光火石间,破空而至,人剑合一,直袭方中翔。
杨飞剑势如虹,来势汹汹,方中翔手无寸铁,退得三步,聚起毕生功力,一拳轰出。
拳剑相交,杨飞剑势一滞,强大力道以二人为中心,飞旋而去,遁往半空,远远看去,便似一道龙卷风。
杨飞眼见方中翔老脸阵红阵白,知道这家伙已是强驽之末,心想此刻若不趁他病,要他命,恐怕以后再无此良机了。
“方中翔!”杨飞新仇旧恨,齐涌心头,再无迟疑,深吸口气,再声暴喝,平空借力,剑招再变,人剑合一,似离弦之箭,标射而出。
他剑气所及,范围几达数十丈,方中翔避无可避,欲行硬挡,溃散真气却怎也提不起来,魂飞魄散下,陡的踏到地上一支被弃长矛,宛若抓住救命稻草,足尖一勾,长矛弹起,双手接过,以矛作枪,舞得密不透风。
剑光没入矛影之中,平空响起一阵低沉的“嗡”声,宛若狂蜂倾巢而出,个中情形,诡异之极。
剑光敛去,方中翔手中长矛只余尺许木柄,场中烟尘弥漫,尽是木屑,原来在这数息之间,二人剑矛相接不知凡几,那长矛除矛尖外,矛身皆是木制,如何不断,这一相触,立成齑粉。
杨飞去势未减,方中翔无计可施,矛柄脱手掷去,其势又疾又快,杨飞心无旁鹭,剑尖一颤,将之荡开,竟未稍缓,方中翔绝望之下,双掌一合,欲将飞云剑用肉掌夹住,却如螳臂挡车,飞云剑已穿过他掌缝,掼胸而入。
方中翔一声惨叫,血雾狂喷,七窍鲜血汩汩,形容恐怖之极。
那些靠得较近的官兵见之大惊,哪敢犹豫,飞矛利箭,一齐掷向杨飞。
杨飞一击得手,得意非常,哈哈大笑,飞云剑带起一篷血雨,舞起一团剑网,将那些飞矛利箭挡开大半,即便射近身来,也被护体真气震开,唯余廖廖数支,在他身上划出数道血痕。
杨飞笑声嘎然而止,惨叫一声,连人带剑,摔在地上,再无声息,在一堆残矛断箭之中,旁人看来,只当他已陪葬了。
那些矛林箭雨停下,众人望向场中兀自屹立不倒的方中翔,一时偌大的隆光寺前寂静之极。
方中翔却还未死,他环视众人,缓缓举起双手,似想发号施令,却是不支,倒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当真是死不瞑目。
躺在地上装死的杨飞见得此景,心中有些后怕,暗骂一声,趁此良机,飞掠而起,待众官兵还未反应过来,退避寺内。
良久,一名百户步上前来,探探方中翔鼻息,身形一颤,骇然道:“方大人死了。”
杨飞松了口气,心道老子如此痛快淋漓的一剑破胸而入,若还不死,老子跟他姓方。他内外伤虽也受得不少,可一举击杀方中翔,所受鸟气一扫而空,得意之情,不问可知。
众将皆惊,大军方出,主帅却亡,虽非行军打仗,可是如此情形,士气低落,该当如何是好?对朝廷如何交待?
三名千户遥望杨飞,聚在一起,略一商量,好生为难,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只因若退,回去不好交待,若是不退,这不比行军打仗,点子扎手之极,单打独斗,方中翔前车之鉴,谁肯再蹈覆辙,若数千人一拥而上,倒也不难将隆光寺夷为平地,将杨飞干掉,可如此一来,不怕上头责怪,也惧神佛报应!
双方僵持不下,远方忽然响起一阵奇特的啸声,连绵数里,不绝于耳,啸声未毕,方中翔尸首旁边忽多出一人,杨飞一见之下,心中大惊,此人一身黑衣,手中持着一柄独门兵刃,正是曾在太原见过一面的“九旋斩”厉方邪,那晚厉方邪一人力拒明孤鸿梅云清两大绝顶高手,武功之高,只怕李万剑不遑多让。这厉方邪迟不来,早不来,偏偏等他杀了方中翔才来,怕是存心来找他麻烦。
厉方邪场中立定,不动如山,手中九旋斩仍在轻吟,原来那奇特啸音便是此刃疾速破空所发。
厉方邪斜瞥死不瞑目的方中翔一眼,宛若水潭深遂的眼中爆出两道精芒,对杨飞喝道:“小子,是你这假和尚杀了翔儿吗?”
杨飞闻得此言,暗叫糟了,厉方邪“翔儿翔儿”的喊得如此亲昵,这死鬼方中翔莫不是他的什么亲戚吧?这可如何是好?承认吧,还不被厉方邪大卸八块,否认吧,众目睽睽,任他巧舌如簧,恐难骗得厉方邪一分一毫!他轻咳一声,一脸诌媚,不答反问道:“厉老前辈,方兄弟跟您是何关系?”他片刻之前还当那死鬼是生死仇人,现在倒称兄道弟起来了,脸皮之厚,当真绝无仅有。
厉方邪面无表情道:“他是我外甥。”
杨飞大骇,暗道方中翔除了长得比老子帅外,武功差劲,怎么有个这么厉害的舅舅,这可如何是好?早知如此,就不杀姓方的小子了,悔不当初啊,他心惊肉跳的道:“厉老前辈,晚辈”
“废话少说,小子,纳命来!”厉方邪右手一抖,九旋斩脱手飞出,庞大的劲力拉扯之下,整个空间好似被划作两半。
“厉老前辈,请听晚辈解释。”杨飞卑言乞语,手下未闲,飞云剑剑芒暴射而出,化作一点寒星点在高速旋转中的九旋斩七寸之处。
“铛”斩剑相交,九旋斩回旋飞荡,杨飞堪堪接下这个据说武功在江湖中排不到前三,也排前五的黑道第一高手一招,还没来得及得意,一股不刚不柔,不阴不阳,却无可抵御的力道,自剑尖直贯手臂,再往全身经脉扩散,那种感觉便似一个在海里溺水之人,被一个滔天巨浪迎面打来。
杨飞魂飞魄散,拼力守住心脉,疾运内息,连变一十八次,方将那股劲力尽数化去,已是七窍流血,较之方中翔那死鬼模样更惨三分。
他总算见识何谓绝顶高手,其间差距几可以万里计,自己还道凭白向天遗下的那点功力,数月苦练之功,对上厉方邪就算不济总可抵挡数招,孰知仅一招已让他吃尽苦头。
九旋斩回到主人手中,厉方邪身上长袍无风自动,一步步向杨飞走了过来。
厉方邪双足顿在地上,山摇地动,发出一阵咚咚之声,可令人奇怪的是他双足如此沉重的踏在松软积雪之上,竟未留下半点脚印,教人惊奇莫名。
厉方邪气机锁定,杨飞只觉身体好似不属己有,勉强抓着飞云剑,眼睁睁的看着凶神恶煞,满身杀气的厉方邪步步行近,却连出手抵挡的念头也提不起来,他总算明白白向天所说何谓不战而曲人之兵,厉方邪如此气势,虽未臻此境界,恐也差之不远了。
他心胆俱丧,本欲高喊救命,可话到喉边,只发出一阵野兽般的低吼,体内真气似已凝滞,完全不听使唤,厉方邪一斩缓缓挥下,他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偏偏避无可避,只能引颈就戮,那种眼睁睁等死的感觉,难受之极。
蓦地,气海跳动了一下,一缕若有若无的真气缓缓往经脉逆流而去,宛若针刺,杨飞不惊反喜,引领这股真气打通奇经八脉,心中求神拜佛,在厉方邪杀他之前恢复行动,死也不能死得如此窝囊。
一切言之虽长,却不过转瞬之间,飞云剑剑身紫气稍纵即逝,杨飞已然恢复自如,顿声大喝道:“厉老邪,别以为老子怕你。”他心想反正已与厉方邪结下深仇大恨,多说无益,不如拼死一战,死也要得象英雄般轰轰烈烈的死,说不得寺内的李万剑见了,会出手相救。
杨飞灵台清明,思起白向天临死前那式“紫天无极”,飞云剑信手挥出,毫无目的的刺向空处。
杨飞此剑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却正中厉方邪劲中破绽,使得他外放气机不由滞了,这步伐再也走不下去。
“好”厉方邪面现赞赏之色,在此强大气势下,已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不战而亡,杨飞不但能恢复过来,还能挥出如此精妙剑法,若再练上几年,当可抵挡他十招。
杨飞此招未尽,飞云剑回荡开来,斜撩而出。
厉方邪九旋斩微微一旋,划了一个完美的圆圈,形成一道气劲将飞云剑圈在正中,杨飞使尽全力,竟刺之不进,欲待抽回,却又不能。
仅看此招,杨飞心知再练上十年八载,恐怕也办之不到。
杨飞性命攸关,无暇多想,未加迟疑,舍剑用拳,一拳直捣厉方邪胸口,一只手曲指成爪,直插厉方邪双目,双脚也未闲着,连环踢向厉方邪下阴。他这几着甚是阴狠歹毒,实非高手所为,可杨飞为求保命,哪管得了许多,更歹毒的招式尚未用出。
厉方邪微觉诧异:常言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江湖中剑客爱剑如命,又有几人似杨飞这般泼皮无赖,不拘一格!他九旋斩再转,不避不让,杨飞四肢不分先后,几乎同时击中,不过吃亏的却非是他,而是以攻代守的杨飞。
杨飞只觉蕴满内劲的双手双脚好似碰到一块铁板,触处火辣疼痛,难受之极,厉方邪俊朗邪异的面容在眼前一晃而过,他不假思索,幻起漫天拳影,再度攻去。
厉方邪黑袍无风自动,气劲反卷而至,以二人为中心,形成一个足有十丈之高的气旋,使得余人无法瞧清场中情形,只有那柄飞云剑高飞半空,久久不落。
待得一切恢复平静,拳影已然敛去,杨飞双拳被厉方邪宽大的手掌虚虚托住,他全身上下被一股莫名大力紧紧压制,再也动弹不得。
“厉兄,为何跟个后辈过不去?”二人身畔空气如水纹般波动开来,已然多出一人,正是先前杨飞见过一面的李万剑,他那悠闲恬淡的模样,浑不似江湖中人。
李万剑成名之时,厉方邪尚是孩童,待他在江湖中扬名立万,李万剑已淡出江湖,少离南海,故而二人虽名噪一时,却从未谋面,但李万剑能无声无息,不知不觉欺近身来,武功之高,恐不在他之下,厉方邪见识广博,微一思索,立时认出来人身份。
“原来是李兄?”厉方邪心中一凛,武功练至他们这般几近天人境界,之间神念感应甚是玄妙,故而他早知寺内藏有高手,未料却是缘悭一面的李万剑。
“厉兄,久仰大名,未曾谋面,今日相见,真是幸会幸会!”李万剑大袖一挥,杨飞压力一轻,不由自主挣脱厉方邪大手,哪敢犹豫,飞云剑也懒得管了,掠到李万剑身后,避开数丈,深施一礼,还未道出谢语,只闻厉方邪道:“此子弑我外甥,厉某焉能不为他报仇血恨?李兄绝世英雄,与这无赖小子又没有干系,请不要插手!”
李万剑古井不波的脸庞泛起一丝笑容道:“不巧得很,他正是我的徒儿。”
“啊”杨飞张大嘴巴,心道老子何时拜你作师父了?不过大敌当前,有这么一个大靠山再好不过,他自不会出言反对。
杨飞小命得保,心中正自庆幸,忽觉身畔传来淡淡幽香,一双柔荑轻轻握住自己右手,回首望去,却是李梦柔。
李梦柔娇靥含笑,俯在他耳边以细不可闻的声音道:“人家可是求了师父老半天,他老人家才答应求你的,还不快谢谢人家。”
杨飞闻得她娇言软语,心中一荡,暗道小骚货,你在你师父皆未来公公面前,竟敢与奸夫如此亲热,岂非存心害我?杨飞轻轻挣开李梦柔玉手,目不斜视,揖手施礼道:“多谢李”他脑筋转得倒快,本想说李姑娘,一想自己既算是李万剑的徒儿,当然得称李梦柔为师姐,免得被厉方邪看出破绽,遭至杀身之祸,连忙改口道:“师姐!”
李梦柔娇媚的横了他一眼,似在说:“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师姐了?”
杨飞心中一热,几乎想抱住她亲上一口,但自知不是时候,佯作不见,向场中二人瞧去,他一见之下,不由“啊”的一声,失声道:“李师傅,剑,剑。”
原来他的那柄飞云剑此时方才下落,不偏不夷,正好插向李万剑头顶,而李万剑凝立场中,神色泰然,似乎丝毫不知凶机已临,待锋利绝伦的飞云剑插落,李万剑护体神功再厉害,恐怕也立即死翘翘。
杨飞见得此景,心想这李万剑莫不是浪得虚名!他倒不是担心李万剑的死活,而是李万剑一死,厉方邪再无敌手,自己这小命可就悬了。
飞云剑明晃晃的剑尖距李万剑仅寸许之遥,他依然未动分毫,连厉方邪亦感愕然:殊知头顶乃人体最薄弱的罩门所在,这一剑插将下去,连他都自忖无法善保,难道李万剑真的不要命了吗?他心念电转,朗声大笑道:“看来今日李兄是存心跟厉某作对来了。”
李万剑淡然一笑,那飞云剑终临其身,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李万剑并未血溅当场,飞云剑反直立半空,滴溜溜的转了起来,远远看去,只见一柄利剑插在他的头顶,却是不倒,情形诡异之极。
第四章剑邪之战
「李兄,厉某愿领高招!」厉方邪九旋斩斜指地面,气势凌空而发,二人相距数丈空间内的空气被抽得一点不剩,连远在十丈之外的杨飞亦觉一呼一吸困难之极。
须知武功到厉方邪这等境界,随时可以探知十丈范围内一举一动,可他竟然察觉不到李万剑牵引气机,若单论这一招,已是他输了,故而只能先发制人。
「厉兄,请!」李万剑右手一引,头顶飞云剑已然不见,狂风陡起,天地骤然变色,漫天乌云铺天盖地的将高悬艳阳罩得严严实实,方才烈日炎炎,现在却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四下漆黑一片,寒气大起,惊马狂嘶。
飞云剑电闪而至,与厉方邪九旋斩凌空相击,在「夜」空中发出「铮」的一声轻响,李万剑右手前伸,飞云剑荡回他手,剑尖吐出伸缩不定的数尺淡黄色光华,那是传言中剑术练到极致,足以让任何凡铁无坚不摧的剑罡。
厉方邪目射奇光,双手紧握九旋斩,厉声大喝,竟使一式刀法「力劈华山」,其势之猛,生似要将面前的隆光寺连同敌人劈成两半。
李万剑面色不变,淡淡微笑,飞云剑不快不慢,不轻不重,横起撩出,不偏不夷,恰到好处,格住厉方邪这惊天动地的一斩。
厉方邪十成力道的一斩劈实,斩剑相接,却是无声无息,尘土不惊,他内息急转,正欲变招,却闻轰隆一声巨响,一道厉雷当头劈来,强光照得他几乎睁目如盲。
李万剑竟能以自身之力引发天雷降世,其间神妙,令人惊叹。
这一雷却只能让厉方邪身形稍稍一滞,时间虽短,已足以让李万剑取得先机。
就在此刻,李万剑一剑刺了过来。
这一剑势作前刺,平淡无奇,毫无变化,速度不快,角度亦并不刁钻,厉方邪看着这一剑,心中竟生出无从招架之感,在他的眼中,这一剑妙到毫巅,没有半分多余,不管自己如何变招,总会受制此剑之下,不管自己如何躲避,亦总会伤在此剑之下,正是因为这一剑变化太多,速度太快,角度太刁,方使人生出一种截然相反的错觉。
盛名之下无虚士!厉方邪心生寒意,在剑势临身前,总算仗着多年经验,灵光一闪,九旋斩突然出现在左侧空处,和飞云剑接个正着。
气劲爆开,厉方邪身躯一晃,退了半步,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敌人的踪影。
他与敌人激斗正酣,气机锁定之下,即使敌人逃到天涯海角亦能追到,怎么可能突然间失去了对手,除非是他自创的成名绝技「潜踪匿影」便有此效用,难道李万剑也创了一门同样的功夫。
剑气破空而发,飞云剑挽着一朵朵剑花,仿若不是在与人对敌,而是在舞剑自娱,可诡异的是,只见其剑,不见其人。
厉方邪自忖亦可如李万剑般藏得无影无踪,却不能如李万剑这般同时攻敌,如此看来,他又逊了李万剑一筹。
厉方邪冷哼一声,双手将九旋斩一抹,忽然多出一把来,其中一把脱手飞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向不见其影的李万剑方位迥旋斩至。
飞云剑再生变化,爆起一点寒星点在那柄飞翔九旋斩上,强大的力道传至,那九旋斩竟不落地,划过一道弧线,又斩了回来。
厉方邪哈哈一笑,手中竟然又多出一把九旋斩,故技重施,向李万剑斩至。
亦不知那九旋斩共有几柄,眨眼功夫空中已多出九柄九旋斩,来回飞旋,绝不互击,如若活物,一击不中,便迥旋开去,借力打力,其中玄妙,莫可言状。
「厉兄的九斩连环果然名不虚传!」李万剑的身影缓缓现出,未等九旋斩袭至,飞云剑一抖,爆出九点寒星不分先后点在那九柄九旋斩上。
九柄九旋斩如遭电击,竟不再受厉方邪控制,跌落雪地,若非厉方邪眼明手快,抢在手中,恐怕将面临失刃之危。
厉方邪这扬名天下,令无数江湖人丧命的九斩连环竟被李万剑如此轻巧的破去!
李万剑花招层出不穷,而他却有些黔驴技穷,没什么绝技拿出来献丑了。
李万剑忽然向前跨出一步,将手中飞云剑倒转过来,捏着剑尖用剑柄向厉方邪「刺」来,一副赠剑的架势。
他在玩什么花样?二人正在拼死拼活,李万剑怎会如此好心赠君宝剑?厉方邪心有此念,不动声色的伸手去接,欲看李万剑玩何花样?
直到厉方邪将剑柄握个结实,飞云剑也无剩异状,眼下只需厉方邪右手往前一送,李万剑武功再高,前后两个透明窟窿,必死无异了。
厉方邪不假思索,右手运足劲力向前送去。
李万剑依旧面带笑容,捏住剑尖的双指反倒松了开来,浑不似自己命悬他手的样子。
飞云剑毫无花巧的从他胸口穿了过去。
没有血,没有伤,没有预想的一切,等厉方邪反应过来,心知不妙的时候,滔天力道自飞云剑的剑柄传来,如附骨之蛆,往他的奇经八脉狂涌而去。
「厉兄上当了!」厉方邪耳边传来李万剑不温不火的声音,心中大骂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李万剑既有幻剑之名,什么花样玩不出来?
他连退数丈,才堪堪将侵入体内的劲道化解,已然受了极重内伤,数月之内,休想再战。
方才一切言之虽长,却不过数息之间,杨飞只见二人闪过几下,心中好奇,运起夜视之术,欲一窥究竟,孰知一道厉雷劈落场中,吓了一大跳,他惊魂未定,两股强大的劲力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
忽闻李梦柔的声音响起:「小心!」杨飞还未缓过神来,那股劲力已将他硬生生迫退数丈之遥,立时旧伤迸发,若非有李梦柔相助,伤上加伤,在床上躺个三年五载也不足为奇。
电闪雷鸣间,杨飞隐约可见两人身影,仿若天神,不由心惊胆寒,暗道高手过招难道便是如此惊天动地,看起来哪似武功,倒象妖法。待得他缓过神后,乌云散尽,场中二人相对而立,唯一不同的是中间多出一个数丈方圆的大坑。
李万剑巍然峙立,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淡然道:「厉兄,请!」空中迥旋飞云剑倒飞回来,直直插在杨飞面前,吓得他心惊胆跳。
厉方邪好似刹那间老了十载,苍白老脸上抹过一丝艳红,狠瞪杨飞一眼,冷哼道:「小子,今日看在李兄面上,暂且放过你,李兄,后会有期!」身形甫动,已至十丈之外,几下起落,消失不见,临末之际,竟然看都未看他的好外甥方中翔的尸首。
杨飞兀自魂不附体,呆呆道:「谁输谁赢?」
李梦柔轻笑道:「当然是我们师父!」她言及我们之时,故意拖长语气,以作提示。
那三名千户商议数句,一人翻身下马,行上前来,躬身施了一礼,恭声道:「李老前辈,令徒失手伤了我们方大人,还请李老前辈高抬贵手,让令徒跟我们回去向上司交待交待。」他们虽是官府中人,李万剑大名,却是如雷贯耳,是以语气恭敬之极,对杨飞的罪责说得亦是轻无可轻。
「滚!」李万剑一声低吼,大袖一拂,那名千户只觉一股大力传来,他抗之不得,退了十步,劲力不减,又退十步,心口一甜,鲜血狂喷而出。
那些官兵大惊,自是有人将他扶起,一时间箭拨弩张,挥戈相向,只等另两名千户一声令下,便将寺前三人射杀当场。
李万剑自是不惧,冷哼道:「再不快滚,休怪我李万剑手下无情!」他声音虽轻,那些官兵听来却如洪钟齐鸣,炸得他们震耳欲聋。
那两名千户对视一眼,犹豫半晌,下令道:「撤!」
李万剑回过身来,叹道:「阿弥陀佛,佛门清净之地,我在此大开杀戒」他低声轻语,竟然念起经来。
那些官兵早将李万剑惊为神人,巴不得离他愈远愈好,闻得军令,不到片刻功夫,已然撤得一干二净,连尸首也未留下一具,若非场中那些血迹和大坑,哪看得出这里刚才曾有过一场大战。
杨飞眼见小命得保,当下一揖在地,毕恭毕敬的给李万剑磕了三个响头,恭声道:「多谢李老前辈救命之哎哟!」话犹未毕,屁股吃了李梦柔一脚,顿时跌了个狗吃屎。
李万剑面带微笑道:「柔儿,你为何欺负你师弟?」
李梦柔莲步轻移,依偎到他身边,好似撒娇的浅笑道:「这不识趣的家伙不知礼数,不吃点苦头怎行?」
杨飞听他们一唱一和,不由暗暗叫苦,大叹倒霉,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又磕了三个响头道:「徒儿拜见师父。」心中自是将二人祖宗十八代都问侯了一遍。
李万剑笑而不语,李梦柔含笑道:「恭喜师父收了个好徒儿。」说着将杨飞扶了起来。
在李万剑面前,杨飞自然守礼得紧,连李梦柔的漂亮脸蛋也没多看一眼。
李梦柔忽道:「师父,咱们进去吧!」
李万剑沉吟道:「此地不宜久留,柔儿,你进去收拾一下,我们立刻离开。」
李梦柔诧声道:「难道咱们还怕」
杨飞连忙大拍马屁道:「师父武功盖世,天下无敌,当然不怕区区数万大军,只是师父为了徒儿,惹上了官府,他们人多势众,师父虽然不怕,可是他们人多,师父和师姐杀不胜杀,还是避避得好。」
李梦柔哼道:「就你会说话。」蓦地想起杨飞曾几何时,亦对她道过同样的一句话,忍不住狠狠白了他一眼。
杨飞嘻嘻一笑,对李万剑道:「师父,离开此处,咱们要去哪?」心想咱们最好分道扬镳,你回你的南海,我去我的长安。
李万剑却是不答,反对李梦柔道;「柔儿,你不是要去找梅云清,报昔日战败之仇么?」
李梦柔大有深意的望了杨飞一眼道:「柔儿又不想去了。」
杨飞情知她不欲自己去见梅云清,心中大骂,但转念一想,李梦柔去找梅云清打架,自己夹在中间,真是猪八戒照镜子,两头不是人,再说李梦柔有李万剑撑腰,梅云清再厉害也是有输无赢,还是不去为妙,他心下这般寻思,方才释然。
李万剑道:「那就回南海吧。」
李梦柔讶然道:「师父不找南宫世家为师兄报仇了?」
李万剑面现无奈之色,叹道:「恒儿命数使然,怨不得别人,再说南宫世家号称天下第一世家,家大业大,难道仅凭为师一人,就能将他们杀个光精?」顿了一顿,又道:「我们滋扰佛门清修之地,为师要向方丈大师告罪一声,求他谅解!」言罢,衣袂飘飘,缓步入内,眨眼不见。
李梦柔毫不避嫌,一把拉起杨飞,硬将他扯入寺内。
二人来到一间厢房,这里显是李梦柔暂宿之处,杨飞倚在窗畔,瞧着她收拾一些杂物,闲极无聊,信口胡扯道:「师姐,南海热不热,蚊子多不多?」
「本来很多,可是你一去,就没剩几个了,谁敢咬你,再说你肉多皮厚的,咬也咬不动啊。」李梦柔原来说得一本正经,说到后来,自个忍不住,娇笑起来。
杨飞见得美人娇言笑语,心思立时活络起来,笑嘻嘻道:「人杰地灵,生得出师姐这么漂亮的人儿,那南海定不会差,就怕」故意停下,吊吊李梦柔胃口。
果然,李梦柔愕然道:「就怕什么?」
杨飞支吾道:「就怕你那师兄何时看我不顺眼,喀喇一声,砍了我的脑袋,那可就呜呼哀哉,师弟我小命不何了,不如」
李梦柔哼道:「你的意思是不想和我一起回去,还是想去见你的梅云清?」
杨飞道;「当然不是,只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命都没了,哪能跟我的好师姐,好柔柔花前月下,恋奸情热!」
「呸,谁跟你恋奸情热了?」不知为何,李梦柔被他如此调戏,竟然没有责怪,反似默允道:「有我在,我师兄不敢为难你的。」
杨飞苦着脸道:「可小弟总不能成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转悠吧?难道你上茅厕的时候我也要跟着?万一你师兄趁你不在,找我的麻烦怎么办?」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梦柔红晕满脸,娇羞无比道:「连上茅厕都要跟着我,好没骨气!」
杨飞心中大叫糟糕,看李梦柔语中带羞,眉目含春的样子分明内定自己这个奸夫了,被个发春的妖女看中,这下真是插翅难飞,虽说美色当前,自己做不了柳下惠,也不能来者不拒吧,要是让苏花语二女知道,那还不打翻醋坛子,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他胡思乱想,故作惨兮兮地道:「师姐美若天仙,武功盖世,跟你在一起,天下有骨气的男人恐怕找不出半个。」
李梦柔听他明损暗褒,扑嗤笑出声来,道:「你放心好了,师兄他受罚被师父面壁三年,你到了南海,想见他都难。」
杨飞佯作喜色道:「真的?」心道在叫惨了,看来这次不跟她回南海都不成了!这该如何是好?
「当然是真的!」李梦柔打了个包袱,看着杨飞,皱眉道:「你穿着僧袍,不伦不类的,还不快快换了,师父最敬神佛,你这副模样在他老人家面前晃来晃去,想不被责罚也难。」
「好吧!」杨飞取了自己的衣物,忽然回首道:「好师姐,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下,小弟要换衣服!」
李梦柔含笑道:「人家不可以留下吗?」
「当然可以!」杨飞趁机捏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邪邪笑道:「难道好师姐想留下用这双巧手伺侯小弟更衣?」
李梦柔俏脸微红,将甩开他,把包袱狠狠掷到他怀中,啐骂道:「你这无赖,想得倒美,人家先去隔壁厢房,好了叫我。」娇媚的横了他一眼,盈步离去。
杨飞哪敢让她留在房中,否则在美人面前更衣,难保不被她发现身上藏的那柄蝉翼剑?他褪下僧袍,解开腰带,小心翼翼的将剑抽出,轻抚数下,欲摒空心神,进入剑内,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他心中苦笑:江湖中人抢来抢去,也没人想想传闻是真是假,自己带着这柄累赘,当真是寝食难安。
杨飞正欲将剑收好,忽觉香风扑面,他不假思索,蝉翼剑斜斜刺去。
这一剑宛若刺到一张极大的蛛网之中,被紧紧粘住,杨飞待要回抽,却觉右手一麻,蝉翼剑已脱手飞出。
杨飞还道是李梦柔,心中大惊,语中带央道:「好师姐,性命忧关,快把东西还给小弟!」说话之时,左手一抖,蕴满内劲的腰带向前拂去,双掌一错,眨眼间拍出十余掌之多,纵是李万剑亲临,挨上两掌,少不得也要受伤。
「你唤谁师姐?」来人声音低沉,悦耳动听,使人难以忘怀,却非杨飞以前认识的任何一位女子。
杨飞所有攻势如泥牛入海,一去无回,自知不是此女对手,硬的不行来软的,对着空旷的厢房喝道:「你是何人?请将东西还给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那女子若幽灵自空气中缓缓现出,手中那柄蝉翼剑已回腰带,卷作一团:「你敢说这东西是你的吗?」
杨飞见此女跟苏花语般全身裹在一层厚厚的白纱之中,只露出一双如秋水般的美目,看不出多大年岁,亦不知是何来路?他心念急转,反问道;「难道这东西是姑娘的吗?」
那女子冷冷哼了一声,如玉右掌穿袖向杨飞赤裸的精壮上身当胸拍来。
「原来姑娘看上的不是东西,而是在下,否则怎会趁在下更衣的时候偷人!」杨飞怪叫一声,凝起内力,右掌奋力迎去。
那女子叱道:「出言不逊,找死!」两掌接实,却是无声无息,如水乳交融,紧紧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开来。
杨飞只觉股大力传来,右手被紧紧粘住,更惨的是,全身亦动弹不得,体内内息如脱缰野马,一发不可收拾,不受控制的狂泄而出。
杨飞哪知此女厉害至此,对上厉方邪也不至这般毫无顽抗之力!他暗暗叫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左手摒指缓缓点向自己心口,却无法躲避。
杨飞全身一震,软倒在地。
那女子冷冷望着杨飞道;「你是杨飞?」
杨飞一口气缓不过来,连连咳嗽,闻言反问道:「姑娘如何认得在下?」
那女子不答反问道:「花语这些日子一直同你在一起,她人现在何处?」
杨飞缓缓爬起,只觉通体舒泰,那一指不但未损他分毫,反将他内息如数奉还,将他方才所受内伤悉数治愈,于他大有裨益,用的正是天香密诀的至高功法。他暗忖此女既精天香秘诀,语中又以苏花语长辈自居,看来是友非敌!他一念至此,浮滑顿收,恭恭敬敬道:「晚辈本来一直与她在一起,只是昨晚在石家庄骤遇强敌,我们分开行事,便与她失散了。」想起先前图一时之快,讨了她口舌便宜,真是糟糕之极,尤其自己现在上身赤裸,甚为不雅,却不敢穿衣,尴尬得很!还好他内功精湛,否则在此寒冬腊月,冻也冻死了。
「哦!」那女子道:「天下男子何其之多,为何花语偏偏看上你?」
杨飞作贼心虚,呐呐道:「这个」
那女子美目杀气大盛,寒声道:「莫非你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
杨飞鼓起勇气,大声道:「晚辈与花语两情相悦,实非前辈说的那般不堪。」
那女子右手一场,手中蝉翼剑再度抖开,指向杨飞胸口:「本宫主倒要剜出你的心看看,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
「你是天香宫主?花语的母亲?」杨飞呆了一呆,神色肃然,心头却是狂喜:说起来她还是自己的丈母娘,俗话说得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虽说她对自己这个女婿第一印象差劲,只要努力,凭自己的手段,讨她喜欢还不是轻而易举,眼下说不得便可借她脱离李梦柔的魔掌。
天香宫主苏美盈哼道:「你倒还不笨。」蝉翼剑轻轻划过杨飞胸口,带起一串血珠。
杨飞胸口吃痛,怪叫出声,心中暗骂:你这是什么丈母娘,看光着身子的女婿不说,还拿剑划来划去,花语那般温柔娴慧的美人儿怎会有你这种母亲,怪不得赵独行把你给甩了!他心思虽然不堪,口中仍是恭敬之极道:「小婿这点小聪明跟娘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还好苏水盈只是想他吃吃苦头,仅伤表层,加上天寒,未及片刻,血流便止。
苏美盈未料杨飞如此惫懒,心中哑然失笑,口中却冷冷道:「谁是你的娘?」右手蝉翼剑却不觉垂了下来。
杨飞忙不迭道:「您是花语的母亲,自然也是小婿的娘亲,小婿自幼丧母,没想到现在能有您这位母亲,实在喜不自禁,不过小婿现在衣冠不整,若行叩拜大礼,对您太过不敬,可否容小婿先穿上衣服!」他话中马屁连天,绕了老大一个圈,终于道出自己的目的。
杨飞一口一个小婿,苏美盈自知苏花语与这无赖小子珠胎暗结,想不认他这个女婿也不行,见他獐头鼠目,形象猥锁,行事刁滑,不由愈看心中愈怒,冷哼道:「你再呼爹喊娘,休怪本宫主剑下无情,好了,穿衣服吧。」蝉翼剑还剑入鞘,背过身去。
杨飞唯唯应诺道:「是,是,小婿口中不叫,放在心里喊就是了,小婿一直跟花语说要前往天香宫拜会您,可惜被困绝谷,苦无机会,好不容易逃出来,未想与花语失散了。」他边说边穿衣服,此言未毕,已然穿好,真真是飞快无比。
苏美盈听得哭笑不得,暗想天香宫百年基业若传到此人手中,不知会变成何等光景,她冷冷道:「你再自称小婿,胡说八道,小心本宫主割下你的舌头,本宫主言出必践,就算花语为你求情也不例外。」
杨飞忙道:「晚辈再也不敢了。」他心中大骂:若非你是花语的母亲,老子总有一日把你卖到软香居,哎哟!不对,说不得软香居便是天香宫的产业,天下哪有这般道理?难道天香宫是个婊子窝,那花语她苏美盈忽道:「你眼珠乱转,莫非心中不服,在骂本宫主!」
这你又是如何知道?莫非丈母娘你老人家是小婿肚子里的蛔虫?杨飞吓了一跳,目不斜视,正儿八经道:「晚辈对宫主敬重有加,岂敢如此造次。」
「没有就好!」苏美盈道:「现在你和本宫主去寻花语,若是寻不到她,唯你是问!」
杨飞心中大喜,却苦起脸道:「晚辈恐怕帮不上忙了。」
苏美盈道:「为何?」
杨飞指指蝉翼剑道:「晚辈因此物之故被李万剑强拘于此,宫主还是不要为了晚辈与李万剑冲突的好。」
苏美盈美目寒光大盛道:「难道本宫主会怕那个李万剑吗?」
杨飞激将计成,佯作苦口婆心的劝道:「那李万剑武功虽然厉害无比,宫主武功盖世,当然不会怕他,江湖盛传李万剑比剑神赵独行,差上那么一点,不过跟宫主比起来,却是差老大一截,此事江湖中人不知,晚辈却是清楚得很,宫主与李万剑打将起来,包保有胜无输,只是两雄相争,哦,不,是雌雄相争,必有一伤,李万剑固然难免一死,宫主尊贵无比,若是落下小伤小痛那可就大大不妙了。」他话中表里在劝苏美盈不要同同李万剑冲突,可内里每一句话都在激丈母娘去拼命。
「师弟,你在同谁说话?」房外传来李梦柔的声音。
苏美盈右手一挥,与李梦柔隔着房门凌空交了一招,气劲散开,那房门已然化作一堆木屑。
李梦柔持着飞云剑,俏脸苍白,勉强抑住心头鲜血,尖声问道:「你是谁?」
苏美盈冷冷道:「叫李万剑来问我差不多。」
杨飞压下上前搀扶李梦柔的冲动,侧步偷偷藏起,免得夹在中间,惹出更大的麻烦。
「哇」苏美盈如山气劲所压之下,李梦柔终于忍悛不住,喷出一口淤血,撒在院内的皑皑白雪之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其实她早已察觉隔壁房中动静,想要偷听,却是不能,知道房内之人较她武功高出甚多,又不知杨飞状况如何?无奈之下只能发问。
「苏宫主,多年不见,为何一见面便伤了李某人的徒儿?」声音由远及近,语犹未毕,李万剑已然出现在李梦柔身后,巨大的手掌抵在她背心,助她运功疗伤。
「师父!」李梦柔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倒在李万剑怀中。
李梦柔受了重伤,李万剑竟无丝毫怒意,仍是那般要死不活的模样,看着苏美盈手中的蝉翼剑,眼中显出一丝讶色:「原来赵兄的蝉翼剑落到宫主手中。」
苏美盈语气依旧冰冷:「李万剑,今日本宫主事多,没功夫跟你穷磨蹭,改日再行计教。」
李万剑道:「宫主伤了李某人最心爱的徒儿,总该对李某人有所交待吧?」
苏美盈道:「你想要什么交待?」
李万剑道:「还请宫主放李某人的另一个徒儿过来。」
「另一个徒儿?李万剑,你是说那个无赖小子杨飞吗?咦,他人去哪了?」苏美盈陡的回身,一掌拍向虚空,整个厢房如被打散的积木,爆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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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堪堪退了几步,忽觉腰间一麻,被人提着穿窗而出,那人轻功极高,眨眼之间,便出了隆光寺,耳边寒风呼啸,勉强仰首看向擒他之人,立时骇得魂飞魄散,那不正是先前与李万剑剧斗一场的厉方邪,他不是身受重伤,该逃得远远的找个地方藏起疗伤吗?为何还有余力搞东搞西,潜回隆光寺,在苏水盈和李万剑眼皮底下捉了自己这条小鱼。
厉方邪提着杨飞一口气掠出十里之遥,他重伤之余,真气不济,眼见不远山畔密林,便掠了进去。
「哎哟!」杨飞被厉方邪狠狠掷到地上,直摔到七荤八素,哼哼哈哈的爬将起来,掸去身上的积雪,低声下气道:「厉老前辈,您把晚辈带到这荒郊野外干什么?」
厉方邪晃晃手中的九旋斩,冷冷道:「此处正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你说我带你来干什么?」
杨飞骇了一跳,急急道:「晚辈无名小卒,微不足道,大概也没有厉老前辈看得上眼的地方,老前辈还是大发慈悲,放过晚辈吧!方兄之死,实在是晚辈一时错手,晚辈想来一直追悔莫及,惴惴不安。」
厉方邪道:「杀人偿命,小子,难道你就想我这么放过你吗?除非」
杨飞心中一动,自怀中摸出那张南宫博给他的一万的银票,一脸诌媚道:「晚辈这里还有一万两,是孝敬老前辈的,还望笑纳!」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厉方邪一代枭雄,难保不见钱眼开?
厉方邪倒是看也没看,伸手接过道:「这个就当买你十日之命,十日之后,除非你能再拿样东西来?否则我照取不误!」
这家伙怎么跟那许子吟一般,如此之黑?杨飞暗暗叫苦,怎么自己的命何时变得如此值钱了,一万两都买不下来,厉方邪语中所指之物,他自是知道,却故作不解,拍着胸脯道:「厉老前辈武功盖世,什么东西弄不到,不过是不想麻烦罢了!到底是什么东西,晚辈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必会为前辈讨来。」
「蝉翼剑!」厉方邪字字千钧。
「这个」杨飞支支吾吾道:「厉老前辈方才难道没瞧见吗?那东西在鼎鼎大名的天香宫主手中,以晚辈之能,再练十辈子也抢不来,老前辈武功较苏美盈高上千倍,若是亲自出马还不手到擒来。」
「你方才还信誓旦旦,现在就推三阻四,果然是反复小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苏美盈的关系?」厉方邪声音陡寒,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不想要你的小命了?」
杨飞道:「晚辈最是怕死,小命自然是要的,只是」
厉方邪轻哼一声,一掌拍在杨飞额头,杨飞只觉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寒内劲自灵台透入,转瞬即逝,他还未来得及想厉方邪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脑门忽起冰凉之意,便似有条小虫在里面钻来钻去,他剧痛之下,宛若杀猪般叫了起来。
未及片刻,杨飞已然痛得五官变形,泪涕齐流,倒在在地上滚来滚去,那恶行恶像,说有多难看便有多难看!
厉方邪心知再捱,杨飞恐怕连命都没了,指尖一弹,数道气劲指在杨飞身上。
杨飞痛意立止,狼狈不堪的爬将起来,心中问侯着厉方邪的老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丧着脸道:「厉老前辈,为何如此折磨晚辈?」
厉方邪若无其事道:「这是我独家的透髓剔脑之法,天下无人可解,每日子午二时发作,开始只在脑中,渐渐遍及全身,那时痛楚让你痛不欲生,你若想活命,乖乖拿蝉翼剑来换。」
杨飞闻得小命不保,心中一横,破口大骂道:「厉老怪,枉你一代江湖宗师,武林前辈,竟拿老子这个无名小卒开刀,老子若留得此命,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你若识相,乖乖替我解了,我或可帮你取来蝉翼剑。」他说得色厉内茬,及得后来,颇有讨饶之意。
厉方邪不怒反笑道:「厉某行事,哪管他人议论,更难听的话我都听过,不过小子,你知不知道那人最后是何下场?」
杨飞心中发寒,不觉问道:「是何下场?」
厉方邪邪笑道:「被我废去武功,割去舌头,削去四肢,找了个大粪坑,齐胸埋在里面,痛足三日三夜方才死去。」
杨飞心神俱丧,颤声道:「你想怎么样?」
厉方邪却不答他,自顾自道:「不过这等死法远不及我这透髓剔脑大法,此法一旦发作,可令你自啖臂肉,自割脑袋,最妙的是,那时你尚是头脑清醒,一举一动,都明明白白」
杨飞抱头低嚎道:「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厉方邪语气一转道:「只要你给我蝉翼剑,厉某一定既往不咎,还将这种手法传给你,让你以后对付起敌人来,更有快感。」
杨飞抬起头道:「我怎知你拿到剑后不杀我灭口?」
「我厉方邪名声虽恶,却一向信誉昭彰,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厉方邪九旋斩向前一划,面前数株合抱大小的参天古木齐口倒下,大声道:「若厉某食言,有如此树。」
第五章透髓剔脑
“宫主,得罪了!”李万剑右手一引,李梦柔手中的飞云剑脱鞘而出,落入他手,手腕一抖,平平挥出一剑。
在他气劲牵引之下,苏美盈周遭三丈空间似被飞云剑破成两半,上半边空空荡荡,无一丝半点空气,而下半边却有如万斤力道同时挤压,让人感觉矛盾之极。
苏美盈亦非泛泛之辈,身形宛若波纹般荡漾开来,蝉翼剑蓦地华光大放,幻出朵朵剑花,生生将李万剑造成的奇怪空间震碎,一个个足以致命的无形剑刃向李万剑反赠回去。
李万剑再出一剑,两人剑气相交,天地似乎晃了一晃,他剑式不变,向苏美盈刺去。
苏美盈织起剑网,两剑相击,响起一阵连绵不绝的声音,那声音奇怪之极,好似被捂在棉被之中,沉闷之极。
两人乍合即分,相对而立,强大的气劲迫散开去,连李梦柔也不得不退了几步,暂避其锋。
两人剧斗之下,却未激起地面半点积雪,一阵狂风吹来,露出下面的竖石,上面竟有如棋盘般纵横交错的深达数寸的裂痕,其中情形,诡异非常。
苏美盈缓缓举起蝉翼剑,左手食指夹着剑刃缓缓拭过,每划过一寸,剑身便亮上一分,及得后来,连剑身上的纹络亦清晰可见,显是内力积聚之兆,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李万剑,冷笑道:“李万剑,多年不见,看来你的武功还是老样子。”
李万剑却不动怒,淡笑道:“宫主武功大进,可喜可贺!”
苏美盈毫不客气道:“李万剑,不要拍马屁,本宫主今日有事,你到底让不让我走。”
李万剑剑身回转,飞云剑宛若被一支无形大手托住,奇准无比的缓缓回到李梦柔手中鞘内,他双手负在身后,来回踱了几步,微笑道:“宫主要走,李某怎敢强留?宫主请便!”
苏美盈闻得此言,手中蝉翼剑黯了下来,揖手道:“告辞!”内劲拂出,身形未动,人已消逝不见。
“宫主,后会有期,恕不远送!”李万剑朗声大喝,声传数里。
他徐徐向外踱去,李梦柔见其不语,乖乖跟在身后,过得半晌,终于忍耐不住,问道:“师父,您真的就由她这么走了?”
李万剑大笑道:“天香宫四大护法,十六香女便守在左近,本派即便倾力而出,也未必能留下她们!”
李梦柔道:“那蝉翼剑怎么办?”
李万剑回首看着她,微笑道:“你以为为师此来中原,真的是为了那柄蝉翼剑吗?”
李梦柔愕然道:“难道师父”
李万剑大有深意道:“为师老了,若不趁着机会出来走走,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李梦柔忙道:“师父正当盛年,何出此言?”
李万剑伸出大手,轻抚李梦柔的发丝,罕有的叹了口气道:“一个人武功再高,亦难免生老病死,为师或可多活数十载,却难以逃过这个命数。”
李梦柔听他语中暗含诀别之意,不禁哽咽道:“师父”
李万剑话锋一转道:“那个杨飞油嘴滑舌,殊不可靠,实非可托付终身之人,柔儿你真的决定要带他回南海吗?”
李梦柔俏脸一红,垂下螓首,轻声道:“望师父成全。”
“缘乎,孽乎!”李万剑再叹口气,问道:“你可知杨飞被何人捉住了?”
李梦柔反问道:“师父是如何知道杨飞是被人捉去的?”
李万剑道:“为师踏足这院子的时候,那小子的气机尚在,而为师和天香宫主动手之时,那气机突然消失,凭那小子的武功,还无此本事瞒天过海,当是被人突然掳走。”
李梦柔有些担心道:“到底是谁掳走他?”
李万剑道:“能在我和天香宫主眼皮底下掳走杨飞的人天下曲指可数,而且现在还在百里之内的便只有一人。”
李梦柔骇然道:“厉方邪!”
李万剑忽然哈哈大笑道:“情形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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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放下一小半心,道:“晚辈一定尽力而为。”
厉方邪道:“不是尽力,而是一定要办到,否则你这条小命,嘿嘿!”冷笑两声,又道:“你只有十日时间,十日之后,阴劲深入心窍,那时神仙难救。”
杨飞急急道:“十日怎够,总要多给些时间让晚辈讨得天香宫主欢心,再趁机下手。”
厉方邪道:“夜长梦多,过了十日,你能保证那东西还在天香宫主手中吗?”
杨飞为之语塞道:“在这十日之内,这阴劲还会发作吗?”
厉方邪道:“当然会。”
“会?”杨飞呆了一呆,气急败坏道:“厉老怪,你食言而肥,休想我去弄蝉翼剑。”
厉方邪眼中寒光一闪,道:“我传你一套点穴之法,发作之时,你依法施为,痛楚立止,不过你记住,此乃暂解之法,十日之后,若厉某不运功帮你驱出阴劲,你这条小命便没了。”
杨飞神色顿时软了下来,呐呐道:“可是晚辈不会点穴之术,还望前辈指点一二。”在绝谷之时,他曾起心要苏花语传授点穴之术,可一来偷懒,二来拉不下面子,最后作罢。
厉方邪盯了他半晌,哑然失笑道:“看你内功不错,原来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看来今日厉某要破例做师傅教徒弟了。”
杨飞讶然道:“难道前辈以前从未收过徒儿吗?”
厉方邪转过身去,轻哼一声道:“废话少说,厉某现在就教你点穴之法,别忘了你只有十日之期。”
杨飞问道:“厉老前辈,点穴之法难学吗?”
厉方邪道:“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你听好了,我只教一遍,你学得会便学,学不会死了活该。”
杨飞哪敢再言,竖起耳朵,专心聆听。
“人体奇经八脉,三百六十处穴位,气血流走其间,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而穴位便是控制气血中转流淌的节点,以内力透击一个穴位,经此穴位气血凝滞,由此产生种种症状,好者可以救人,坏者重则丧命,郎中用针灸救人,亦是此理。”厉方邪言及此处,向杨飞问道:“你知道取穴之法吗?”
杨飞支吾道:“略知一二。”白玉霜赠他的那张穴位图他也没记多少便遗失了。
厉方邪察言观色,知他强撑,哼道:“知道便是知道,不知便是不知,不懂装懂,取穴一个不准,点错穴位,送了小命可别怪我,你若是不会,我现在教你。”
杨飞连连点头道:“多谢厉老前辈指点。”
厉方邪叹道:“你能在江湖厮混至今而未丧命,连我也不得不佩服你的运气。”
杨飞汗颜道:“能得前辈赞许,不胜荣幸!”
厉方邪闻他将贬言当成褒词来听,亦不禁佩服他脸皮之厚,又道:“我只教你需要用到的十二处穴位。”
杨飞本在发愁一时半刻如何记得住那三百六十处穴位,闻得只需记十二个,精神一振,道:“哪十二处?”
厉方邪一一说了,杨飞花了小半个时辰记得滚瓜烂熟,性命忧关,由不得他不尽心去记。
厉方邪又道:“现在说的是点穴诀要,说得简单点,你摒起手指,运起内力透过指尖,点向那处穴位便成了。”
杨飞疑惑道:“这么简单。”他伸出食指,功聚其上,双目贼兮兮的瞧着厉方邪,恨不能在这大对头死穴上点了几指。
厉方邪冷笑道:“当然不是如此简单,点穴之时最要紧是控制内劲大小,封点每个穴位的力道各有不同,大了成了谋杀,小了无关痛痒,你若想练得炉火纯青,收发自若,非得有数年苦练不可。”
“数年?”杨飞倒吸一口凉气道:“那晚辈早就噶屁着凉了。”
厉方邪道:“我教你速成之法,用不了半个时辰。”
杨飞大喜道:“这还有速成的?厉老前辈,快快授与晚辈。”
厉方邪嘿嘿一笑道:“我这速成法子便是你只学点这十二处穴位的法子。”
杨飞还道可以偷懒学得点穴大法精粹,他空欢喜一场,心中大骂,口里却大拍马屁道:“厉老前辈天纵英才,创此妙法,什么赵独行李万剑之辈拍马不及。”
厉方邪道:“李万剑不是你师父吗?你这小子这么快就数典忘宗了?”
杨飞故作神秘道:“厉老前辈以为李万剑真心收晚辈为徒吗?那可大错特错了!”
方邪皱眉道:“难道李万剑收你另有目的,也是为了蝉翼剑吗?”
杨飞笑嘻嘻道:“厉老前辈聪明绝顶,晚辈一点就通,孺”后面那四个字幸好收得快,否则厉方邪发起火来,就大糟特糟了,他改口道:“如此一来,晚辈当然不会真的当李万剑是师父?再说他也没过晚辈任何武功,不过厉老前辈就您就不同了,于晚辈有授艺之德,再造之恩,前辈虽然未必当晚辈是徒弟,晚辈心中早将前辈当成真正的师父,如果厉老前辈不嫌弃,晚辈现在就想拜您为师。”他口中说得好听,心中却暗道:总有一天,老子总要你这个王八羔子拜老子作师父,磕足一百个响头才行。
厉方邪闻他屁话连天,毫不受用,冷冷道:“厉某从不收收徒!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的如意算盘!”
杨飞奇道:“前辈为何不肯收徒弟?”
厉方邪道:“厉某不想收便是不收,关你屁事!”
“难道前辈就不怕一身绝学从此失传吗?”杨飞言及此处,忽然醒悟,一拍大腿,大声道:“厉老前辈一定是想传给亲生儿子。”心中补足:你坏事干尽,只怕生的儿子也没屁眼,学武功嘛,恐怕也是马马虎虎,半吊子!
厉方邪不耐烦道:“我也从未打算娶妻生子。”
“难道前辈就不怕绝后吗?”杨飞此话脱口而出,然已后悔,见厉方邪杀气大盛,心想惹恼了这凶人可是不好玩的,要是他凶性大发,将自己身上凸出来的零件都削去,弄成人棍找个地方种下去,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大大不妙了,他避开厉方邪吃人凶光,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双腿发软,差点跪倒雪地。
厉方邪瞪了他半晌,神色稍缓道:“我耐心有限,你若再胡乱发问,别怪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杨飞哪敢再说,连忙捂住这张喜欢闯祸的臭嘴,点了点头,以示再也不绕舌了。
花了大半个时辰,杨飞总算学会厉方邪的那套点穴秘法,那十二处穴道有两处死穴,若是不依轻重缓急,按序施为,必死无疑。
杨飞大功告成,长吁口气,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多谢老前辈。”
厉方邪若无其事道:“谢什么?咱们一手还一手,若你拿不来蝉翼剑,十日之后,这法子也救不了你。”
杨飞问道:“老前辈向来仙踪难觅,晚辈若是拿到东西,如何交给老前辈?”
厉方邪沉吟一下,自怀中取出一根三寸长的铜管,中间有一个小孔,递给杨飞道:“你只需吹响此哨,厉某自然知道了。”
杨飞接过铜哨,试吹一下,哨声尖锐刺耳,数里可闻,心想难道这十日厉方邪准备如吊靴鬼般跟在他屁股后面,不由心存疑惑道:“此声虽响,可是老前辈若在百里之外,听不到怎么办?”
厉方邪虎目一瞪,哼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是,是!”杨飞连连应道:“晚辈再也不废话连天了。”他心中兀自不服,此事人命关天,也算废话吗?
厉方邪心想这小子若是管得住自己的臭嘴,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既然厉方邪未再说话,杨飞哪敢乱讲,他站在那里,本想等厉方邪离开再溜之大吉,可不知为何,厉方邪遥望天际开始西沉的红日,一直默然不语,不肯离去,使得他也好似一个哑吧般连屁都不敢放半个。
杨飞心中不耐,他亦想自行离去,奈何厉方邪没开口叫他走,他若离去,惹恼了这家伙,给些苦头自己尝尝可就大大划不来了,他一念至此,暗里自是早将厉方邪祖宗十八代统统操了一百遍。
良久,厉方邪回转身来,沉声道:“你怎还未前去办事?”
杨飞见他神色令人发省,不答反问道:“前辈是否有何伤心往事?方才处事孤僻,独来独往?”
“唰”厉方邪九旋斩向前一挥,在杨飞脸颊划过,若偏上三分,可真应了那句老话:没脸见人了。
几缕发丝缓缓飘落,厉方邪吐出一口气箭,那残发竟如利箭般向杨飞颈中电射而去。
二人相距仅数尺之遥,杨飞避之不及,吓得心胆俱丧,暗道老子今天恐怕要归天。
那些发丝射到杨飞面前,竟生生拐了个弯,滋的一声轻响,将他旁边一株古树刺个对穿。
厉方邪目中凶光大放:“你竟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真的不想要你的小命的吗?”
杨飞本来心惊肉跳,闻得此言,反而镇定起来,厉方邪若要杀他早就杀了,哪用得着这么多废话?他哈哈一笑,高声道:“以老前辈的武功才智,若广揽人才,为己所用,鸿图大业指日可期,说不定现在已是武林盟主了。”
“武林盟主?”厉方邪收回九旋斩,嘲讽道:“我是武林盟主,照你话中之意,你还是个人才了?”
杨飞嘻嘻一笑道:“晚辈颇有几分自知之明,晚辈当然不是人才,在前辈眼中,肯定是个蠢才庸才了。”
厉方邪闻他自嘲,老脸罕有的微露笑意道:“看你这副油嘴滑舌的样子,倒让厉某想起一个故人。”
杨飞哪还不快攀交情,涎着脸笑道:“是不是前辈的挚交好友?”
厉方邪神色一变道:“我从来没有朋友。”
那不会是对头吧?杨飞心中打鼓,声音都小了许多:“晚辈又胡说八道了,真是该罚!”言罢,伸手轻轻摸了自己右颊一下,算是打了个耳光。
厉方邪并未回答,瞧着杨飞,虎目射出深刻缅怀之色。
杨飞暗道:既非朋友,又不象敌人,难道是姘头,哎哟,不好,这老家伙不会有断袖之癖,要拿自己开荤!他忍不住大着胆子问道:“那人是谁?前辈到底经历何事?行为方才变得如此乖张?晚辈很想听听,好为前辈排忧解难!”
“小子,你越来越大胆了!”厉方邪目露凶光,状若疯狂,双手紧紧掐住杨飞的脖子,将他生生提离半空。
杨飞奋力挣扎,无奈厉方邪双手有如一道铁闸,使他如同一条被倒提吊的死鱼,丝毫动弹不得,他气机闭塞,呼吸不畅,涨得脸红耳赤,喉间啊啊作响,却是说不出话来。
在杨飞断气之前,厉方邪终于平静下来,使足内劲将他掷出。
杨飞未及运功护体,身子已然撞上树干。
他惨叫连连,撞断一连串树干之后,重重跌落,还好地上满是积雪,松软之极,否则重伤之下,再摔上这么一记,不死也残。
厉方邪缓缓走到他身畔,阴森森的笑道:“小子,这就是你多嘴的下场,若非你还有利用价值,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杨飞全身上下无处不痛,身上的所有骨头好似都已折断,连动弹一下亦是不能,较之那次被梅兰折腾更惨三分,他心中大骂,奄奄一息,气若游丝道:“姓厉的,有种一刀杀了我,反正老子也不想活了。”
厉方邪左手一探,生生拗下一根树枝,用九旋斩那弯弯的锋刃在杨飞面前一刀刀削下,他的声音更加阴沉恐怖:“死也有很多死法,你想怎么死?”
看着木屑纷飞,杨飞听得毛骨悚然,他此刻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何况他生来胆小,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勇气。
杨飞勉强动弹一下,忽然似回光返照般大声道:“厉方邪,枉你一代武林宗师,江湖盛名之人,竟是一个逃避现实之人,整天活在往日阴影之中”
“你说什么?”厉方邪九旋斩一挥,杨飞头顶一阵凉竦竦的,显是上面头发被削落不少,若非厉方邪手下留情,否则他可真是头开天窗,既亮且光了。
厉方邪几次三番不痛下杀手,杨飞胆子反而大了起来,高声答道:“我说你貌似强大,其实不过是个懦夫,不敢面对自己的过去。”
厉方邪冷冷道:“小子,厉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他声音虽然冷淡,较之方才,已是缓和许多。
杨飞打铁趁热,乘机大套近乎道:“前辈一定是父母早亡,无亲无故,跟晚辈相仿。”
厉方邪呆了一呆,收起九旋斩,问道:“你是如何知道?”
杨飞想笑一下,却牵动脸部痛处,一时哭笑不得,难看之极,他不答续道:“而且前辈的双亲一定死于非命,前辈武功高强,这血海深仇自是早已报了。”
厉方邪冷哼一声,暗道自己的陈年旧事知者甚少,这小子却是如何得知?
其实大凡性格孤癖之人,大多双亲早亡,幼年生活甚是凄凉,杨飞只是据理推测。
杨飞见厉方邪不语,知道自己一语中地,心中暗喜,又道:“杀死前辈父母的人一定是他们最信任的人,故而前辈才会变得这么不相信人。”
厉方邪沉思半晌,忽然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很聪明,怪不得能活到现在。”他也非蠢人,稍稍一想,便知杨飞只是推测而已。
杨飞受的多是外伤,调息片刻,已好三分,语中中气亦足了不少:“前辈过奖了。”
厉方邪反问他道:“你真的很想知道厉某的往事吗?”
杨飞连连点头道:“晚辈好奇得很,不过前辈不想说的话,晚辈也不想听。”
“小子,你说话很会讨人喜欢!”厉方邪陷入沉思之中:“那个人也是一样。”
“那个人!”杨飞脱口而出道:“就是前辈的大仇人吗?”他此言一出,便感后悔,这不是自讨苦吃?为何老管不住自己这张嘴,自己小时候可是沉默寡言得很,难道就因那时话说少了,现在就要多说点,好补回来?真是奇也怪哉!
厉方邪瞪了他一眼,却并未训斥,续道:“那个人叫田宝生,是我父亲的得意弟子,家父喜欢他胜过喜欢我这个亲子,还将我姐姐,我最敬重的姐姐许配于他,我自幼丧母,儿时沉默寡言,性格孤癖,难以相处,不为父亲所喜,幸好还有个疼我爱我的姐姐”他言及此处,虎目已然隐见泪光。
杨飞心想老子独子一个,连父亲的面都没见过,不是比你更惨?
厉方邪又道:“本来一切还好,就在家姐嫁给那个人三年后的一天,我出外游荡,数日方归,回家之时,竟然发现那个人将我全家上下三十六口杀得干净,只留下剩了半口气的姐姐,因为我姐姐那时已经怀上那个人的孽种。”他双拳紧握,脸色发青,显是愤怒已极。
杨飞虽然早知结果,仍不觉“啊”了一声,问道:“那畜生为何杀你全家?”他不觉有些同情厉方邪来,自己若是他这般遭遇,恐怕也会变成他此刻这般性格。
厉方邪沉声道:“原来那个人竟是我父亲一个仇家之子,他为报杀父之仇,隐姓埋名,反来拜我父亲为师,取得我父亲的信任之后,并未立刻报仇,而是一步步控制了我家中产业之后,才将我的家人及仆从杀得一干二净。”
杨飞心想:有冤报冤,有仇有仇,要是真杀得一干二净才好,免得现在害得老子这般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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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方邪激动起来,一拳击在一株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树树干之上,右臂生生的陷入树身,而那古树竟未摇晃一下,他缓了口气道:“那个人虽未伤害家姐,可是家姐身怀有孕,气极攻心,亦离死不远,之后早产诞下一子,就是方中翔。”
杨飞讪讪一笑,避开他的目光,暗道怪不得厉方邪对他这个外甥冷淡得很,只是不知厉方邪到底把方中翔当成仇人之子,还是他的外甥?
厉方邪又道:“家姐临终之时,嘱我要将方中翔抚养成人,切不可找田宝生报仇”
杨飞忽道:“那方中翔为何不姓田,或是姓厉,反而姓方?”
厉方邪并未回答,道:“未想当时那个人突然折回,与我打了起来,那个人深得家父真传,武功那时远胜于我,还好他顾忌我手中的婴儿,并未痛下杀手,让我逃了出来。”
杨飞心道你拿你外甥做挡箭牌,也够狠的,他心中一动,醒悟道:“那田宝生原来一定姓方对不对?”
厉方邪点了点头道:“我原名厉其正,家变之后,便改名厉方邪,那个方字立意永远不忘仇家姓氏,邪是取正字反意,我立誓要做天下第一邪人。”顿了一顿,又道:“我自知不是田宝生对手,自那之后,遍访名山大川,世外高人,终于学得一身武功,又花了两年时间寻到改名换姓,讨了三房妻妾,儿女成群的田宝生,用了三日三夜,将他一家大小,慢慢的一个个杀得干干净,唯一留下活命的便是方中翔。”
“你老子杀了他老子,留下个儿子,长大后杀了你老子,又留下你这个儿子,你后来又把他杀了,留下他儿子,不对,该说你外甥,要不是我将方中翔给杀了,不知道你这个外甥会不会报这个杀父之仇,干掉你这个舅舅!俗话说得好,斩草要除根,看来不假,幸好老子没什么杀父之仇,用不着如此头痛。”杨飞思及此处,暗下决心若真碰上这种事,一定要斩草除根,免除后患。
厉方邪说完,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对杨飞道:“你听完了,为何不说话?”
杨飞话不惊人语不休:“前辈快快杀了晚辈,晚辈决无怨言。”
厉方邪讶然道:“为何你要我杀你?”
杨飞反问道:“前辈是否从未将此事说给别人听?”见厉方邪点点头,又问道:“知道此事的人是不是都见阎王了?”
厉方邪又点点头。
杨飞心中暗笑,面无表情道:“前辈若想此事不传三耳,速速将晚辈杀了吧。”
厉方邪哈哈一阵大笑之后,冷冷的望着他道:“你自作聪明,用言语激我,不怕聪明反被聪明误?”
杨飞还未回答,忽闻林外有人大喝道:“杨兄福大命大,厉前辈还是手下留情的好。”
杨飞眼前一花,却是数月不见的南宫博,他含笑望着厉方邪,天魔箫斜插怀中,面对邪道第一高手,神情淡然,毫无怯意。他上次被厉方邪击伤,便回家苦练,此番不但伤势痊愈,武功亦大有精进。
随他而来的还有一十七人,隐成阵势将厉方邪围在正中,正是南宫世家名震天下的天绝大阵。
杨飞见人多势众,厉方邪重伤之下,恐怕也讨不得好去,心中大喜下,勉强自地上爬起,揖手道:“南宫兄,许久不见,小弟这条命算是保住了!”退到南宫博身后,斜眼瞄着厉方邪,又道:“厉老邪,你身受重伤,这回怕是在劫难逃了吧!”
杨飞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厉方邪不禁大怒,冷哼道:“你命保住了吗?”
杨飞本欲反唇相讥,忽思起自己中了他什么透髓剔脑大法,只有十日之命,出口之言又生生咽了回去,脸色难看之极,较之死父丧母也不遑多让。
厉方邪不再理会杨飞,对南宫博道:“南宫小子,你今日又想以众凌寡吗?”
南宫博自到此林,一直如临大敌,不敢稍懈,杨飞虽说厉方邪身受重伤,可见厉方邪谈吐如常,哪似受伤,对杨飞之言亦半信半疑起来,揖手道:“厉前辈,冤家宜解不宜结,那日前辈将晚辈打成重伤,晚辈回去之后,静心养伤,反因祸得福,武功略有小成,可说全拜前辈所赐,晚辈也不想报此旧仇,亦请前辈高抬贵手,不要为难杨兄。”且不论厉方邪是否身受重伤,若是受折李梦柔之前的南宫博,以其心高气傲,断不会如此善罢干休。
厉方邪喃喃自语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说得好,说得好!”言罢,哈哈一阵大笑,身形一晃,掠至数十丈外,几个起落,已然不见。
天绝大阵一十七人齐齐松了口气,个个大汗淋漓,他们合一十七人之力,与厉方邪气势相搏,竟占不到丝毫便宜。
杨飞耳中兀自传来厉方邪的声音:“杨飞,你别忘答应厉某之事,你的小命还在厉某手中攒着呢。”
许久,南宫博回过身来,见得如丧考妣的杨飞,奇道:“杨兄,你为何愁眉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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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美盈出了隆光寺,掠上一座峰头,遥望远方的小城石家庄,向来到身后不久的蒙面女子道:“飘雪,有花语的下落吗?”
那蒙面女子飘雪揖手恭声道:“启禀宫主,属下等寻遍方圆百里,暂时还没有少宫主的下落。”虽然看不见她容貌,只听她柔美动听的声音,便可让人联想到她是一个何等的美人。
苏美盈沉吟道:“那个杨飞说花语昨晚在石家庄与他失散,你们到石家庄,再细搜一遍。”
飘雪应道:“是,宫主!”
待飘雪离去,苏美盈又道:“清风,你带人搜查隆光寺方圆数十里,匆必要找到杨飞的下落。”
又一名蒙面女子出现在她身后:“清风遵命!”
苏美盈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提高声音道:“飞花,明月!”
两名身材体形一模一样的蒙面女子飞掠而来,齐声道:“宫主有何吩咐?”
苏美盈道:“你们两个密切监视李万剑的动静,切不可轻举妄动,有事速来向我禀报。”
那两名女子异口同声道:“是,宫主。”
许久,苏美盈手中多出那柄蝉翼剑,印着日光,细瞧上面的脉纹,她长长叹了口气道:“宝剑依旧,故人已杳,赵独行啊赵独行,这二十多年,你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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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苦笑道:“南宫兄,如果你的小命被别人捏着,你也会跟小弟一样。”
南宫博会过意来,道:“难道杨兄受了厉方邪什么禁制?”
杨飞点头道:“那个厉方邪在小弟身上施了什么透髓剔脑之法,说得厉害无比,若是不假,小弟现在只有十日之命了。”言罢,长长叹了口气。
南宫博脸色大变道:“你只有十日之命,那燕儿怎么办?”
“燕儿?”杨飞问道:“南宫兄,你找到小燕子了?”毕竟他与南宫燕并未大宴宾客,正儿八经的明媒正娶,却是珠胎暗结,对着这个便宜大舅子,饶他脸皮再厚,神情亦是尴尬之极。
南宫博点点头道:“燕儿现在石家庄,杨兄,你伤势如何?现在能上路吗?”看杨飞衣衫破烂,皮开肉绽的样子,恐怕伤得不轻。
闻得此言,杨飞这才感到周身剧痛,全身骨头似要散架,他呻吟一声,跌坐雪地,哼哼哈哈道:“马马虎虎!”
南宫博剑眉紧拧,自怀中摸出一个小瓶,递与他道:“杨兄,这是我家二弟配制的治伤灵药雪乌丸,你先服下两粒,或有好转。”
“败家子的雪乌丸,好东西!”杨飞想也未想,倒了两粒服下,余下的笑嘻嘻收好,也不还给南宫博,只是称谢道:“多谢南宫兄。”有便宜不占非他作风。
南宫博微露笑意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杨兄,你在此打坐疗伤,咱们还须尽快赶回石家庄,免得燕儿等得着急。”
杨飞老脸微红,暗道老子什么时候跟败家子成一家人了,以后跟小舅子争风吃醋,那可尴尬得紧。他胡思乱想,盘膝坐下,运功疗伤。
南宫博诸人自是结成阵势,在四周为他护法。
用了小半个时辰,杨飞功行一个小周天,伤势虽未立时痊愈,但行走已无大碍。
为免节外生枝,一干人匆匆赶往石家庄,行不多久,在途中远远驰来一骑,马上之人竟是南宫燕,见了杨飞等人,大喊道:“杨飞,大哥!”她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裘大衣,显得娇小之极。
杨飞迎了上去,南宫燕飞身下马,投入他的怀中,俏脸满是泪珠,哽咽道:“死杨飞,臭杨飞,去了一个晚上也不回来,担心死人家了。”
众目睽睽之下,杨飞抱着她不是,推开她更不是,只好顺其自然,抹了一把她的泪痕,笑道:“小燕子,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南宫燕瞧着杨飞,见他衣零衫落,伤痕累累,头顶更是少了一大片头发,情凄形惨,哪还好得起来?不由眼眶一红,怒道:“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要大哥为你报仇。”
杨飞偷瞥南宫博一眼,支吾以对道:“此人恐怕你大哥也惹不起。”
南宫燕傲然道:“我大哥厉害无比,有什么人他都惹不起?”
南宫博苦笑道:“厉方邪,燕儿可否听过此人?”
“厉方邪是谁?”南宫燕杏目圆瞪,似乎想起此乃何人,知道南宫博真的惹之不起,下面的话又咽了回去,柔声对杨飞道:“杨飞,你一定要练好武功,亲自报仇,那才有志气。”
“一定一定!”杨飞点头称是,心想等我练好武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南宫博忽板起老脸道:“燕儿,都快是做娘的人了?还不知轻重,你单人匹马跑出来,要是途中有所闪失怎么办?何况天寒地冻,风大雪大,受了风寒,我如何向杨兄交待?”
南宫燕偎在杨飞怀中,甜甜笑道:“大哥,燕儿这不是好好的吗?”她说话的口气倒与杨飞一模一样。
在场之人都是南宫世家中人,打小看着南宫燕长大,对她疼爱已极,不由相视一望,忍不住齐皆哈哈大笑起来。
南宫燕这才想起四周都是熟人,立时俏脸通红,恶狠狠的推开杨飞,啐道:“都是你害的。”
杨飞脸皮忒厚,笑嘻嘻捉住她的小手道:“害都害了,还害什么羞?”
“你身上脏兮兮的,不许碰人家。”南宫燕啐了一声,却舍不得甩开杨飞的大手。
杨飞扶着南宫燕上了马,牵马与南宫俊并肩而行,问道:“南宫兄,你是如何寻到小燕子的?”
未等南宫博回答,南宫燕便抢着道:“大哥早在月前就在太行一带寻访我们的下落,石家庄有我们南宫世家的人,一听到我们的行踪,飞鸽传书给大哥,大哥便带人连夜赶了过来,燕儿说得对不对,大哥?”
南宫博连连点头道:“对极,对极!”
南宫燕却娇哼了一声,一脸不悦。
杨飞奇道:“小燕子,谁又惹您老人家不高兴了?”
南宫燕轻哼道:“大哥!”
杨飞瞧着苦笑中的南宫博,不解道:“你大哥又何时惹您老人家不高兴了?”
南宫燕气呼呼道:“大哥说谎骗人,这次出来明明是为了什么什么蝉翼剑?还说是为了我,别以为人家不知道。”
南宫博低咳几声,脸色尴尬之极。
“你们都不是好人!”南宫燕大小姐脾气发作,一扬马鞭,佯作生气,快马驰出。
天绝大阵一十七人不敢怠慢,展开轻功,迅速追去。
第六章截脉之法
杨飞追得两步,真气不济,又缓了下来,南宫博亦不疾不徐的跟在他身畔。
南宫博忽压低声音道:“杨兄,江湖传言你杀害令师伯白向天,不知是真是假?”
杨飞勃然大怒,陡的停下,冷冷道:“小弟一向敬重南宫兄,当你是推心置腹的朋友,难产连你也不相信小弟吗?”
南宫博首次见他如此生气,别有一番感受,连忙道歉道:“我也是道听途说,原也是不信的,杨兄既然这么说,那定是有人栽赃栽祸了,杨兄可知道那人是谁?我也好尽力为杨兄澄清。”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身正不怕影子斜,多谢南宫兄美意。”杨飞说得文诌诌的,心中不禁自鸣得意:自己学问果然大有长进,将来在江湖中混不下去了,或以去考个状元试试。
南宫博微笑道:“杨兄正人君子,行事光明磊落,自然不怕小人背后中伤。”
杨飞生平首次被人称为正人君子,“老”怀大慰,甚是受用道:“南宫兄过誉了。”语气一变,压低声音道:“南宫兄,小弟还想请你帮个忙。”
南宫博见他神秘兮兮的,愕然道:“杨兄请讲,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杨飞低声道:“小弟受制厉方邪之事还请南宫兄不要告诉小燕子,她现在怀有身孕,万一受了刺激,有个三长两短,可就大大不妙了。”
南宫博肃容道:“贤弟你放心好了。”他见杨飞坦言与南宫燕的关系,索性以兄长自居,连称呼都改了,语重心长道:“江湖流言,防不胜防,贤弟你还是小心为上。”
杨飞出道以来,南宫博尚是他少数几个论得上交情的朋友,不觉感激的拍拍南宫博肩头道:“多谢大哥关心!”
“你们两个小贼,偷偷摸摸的躲在这里嘀咕什么坏事?”不知何时,南宫燕回转马头,一阵风的疾驰而至,拿马鞭指着二人,模样娇俏之极。
杨飞哈哈一阵大笑,打趣道:“我们偷偷摸摸的躲在这里嘀咕如何把小燕子肚子里面的宝贝偷出来瞧瞧。”
南宫燕俏脸通红,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死杨飞,臭杨飞,人家以后再也不理你了。”言罢,一声娇叱,又驭马向前驰去。
南宫博望着她离去背影,慰然道:“从来没见过燕儿这么开心!杨飞,为兄看得出燕儿很喜欢你,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燕儿,无论如何,莫要辜负了她。”
杨飞心中一阵惭愧,信誓旦旦道:“小弟以后一定会让小燕子更加开心。”
南宫博学他般大力拍了下他的肩头,笑道:“有你这句话为兄就放心了。”
杨飞牵动伤处,直痛得咬牙咧齿,强作笑颜道:“怕就只怕小弟人穷志短,小燕子跟着小弟要吃不少苦头。”
南宫博见他正经两句,又开始滑头,欲占便宜,找自己讨银子使,不禁哑然失笑道:“南宫世家富甲天下,若让你这个女婿挨穷,岂非贻笑大方。”自怀中摸出一面纯金打造的令牌,递与杨飞道:“你拿着这面令牌,到有南宫世家产业的地方,只要是不超过一万两的支出,他们定会为你办到。”
杨飞上次已领教过南宫博的大方,这次更是大手笔,他一向穷怕了,大喜之下,连多谢之言亦未多说,一把接过,忽然思起一事,问道:“天下如此之大,小弟却是如何知道哪间是咱们家的店铺?”他原来后悔做南宫世家的女婿,现在便是拿鞭子抽都抽不走了。
南宫博笑道:“大凡我们家中产业,店面上都有一个标志,就是令牌反面的那个。”
“多谢大哥!”杨飞细细看了一会,郑而重之的收好。
“大哥,大哥,大事不好了!”南宫燕慌慌张张的奔了回来,却未骑马。
南宫博皱眉道:“何事如此惊慌,燕儿,你这般样子,小心动了胎气。”
南宫燕狠狠瞪了一眼在旁偷笑的杨飞,道:“叔叔伯伯们同几个蒙面女子打起来了。”
“蒙面女子?”杨飞精神一振,问道:“她们有未提到自己姓甚名谁?”
“没有!她们只说她们是奉什么宫主之命来寻你的!”南宫燕凑过来,冷不防紧紧拎住杨飞的耳朵,恶狠狠道:“老实交待,那个什么宫主会不会又是你的老相好?”
杨飞痛得哇哇大叫,连连求饶道:“小燕子,你别误会,快放开,耳朵要掉了。”
南宫博喝道:“燕儿,别胡闹了,快放开杨兄弟。”
“耳朵掉了才好,谁让你不听我的话!”南宫燕这才松开,娇哼道:“暂时饶了你!”
杨飞蓦地思起一事,神色大变道:“小燕子,你有没见到你的苏姐姐?”
南宫燕反问道:“苏姐姐昨晚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杨飞苦笑道:“昨晚我们败露身份,我怕你有危险,让她回去救你,之后一直不曾见她,那个什么什么宫主就是她母亲天香宫主苏美盈。”
南宫燕放下心来,有些吃味道:“原来是丈母娘找女婿,大哥,别管他,咱们走。”
南宫博在一旁听得满头雾水,莫名其妙道:“什么苏姐姐,燕儿,天香宫主怎么又与你们扯上关系了?”
南宫燕笑嘻嘻道:“此事说来话长,大哥你要是有空,燕儿慢慢说给你听,哎哟,不好,他们还在前面打得你死我活,不亦乐乎,要是有何死伤,我们如何向苏姐姐交待?”语犹未毕,气急败坏,匆匆向前掠去。
南宫博见她身为人妻,仍这般举止,不禁苦笑不已。
等杨飞二人赶到前方,打斗已止,南宫博见对手不过五名女子,天绝大阵诸人竟然拾抬不下,心中不禁暗惊。
杨飞打着哈哈,揖手道:“各位大姐,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大家都是自己人,没有什么损伤吧?”
当前那名女子轻哼道:“谁跟你是自己人?姓杨的,你把我们少宫主藏到哪去了?”此女正是奉苏美盈之命前来寻找杨飞的天香宫四大护法之一的清风,她性情最是直率,是以说话毫不客气。
杨飞还道可以打着苏花语的旗号套套近乎,被清风一番质问,有些尴尬道:“这位大姐,在下若知花语下落,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怎会将花语束之高阁?”他这些日子同二女朝夕相对,耳染目渲,说话亦变得文诌诌的,不过他不少成语一知半解,这最后一句更是不伦不类,让人误会。
“束之高阁?”清风楞了一下,娇哼道:“你敢把我们少宫主关起来?”她身畔其他四女围将上来,一副准备动手的架势。
南宫燕扑嗤一笑道:“笨杨飞,什么束之高阁,少咬文嚼字,不懂将懂,有辱斯文!”
杨飞倒也知道自己言不达意,说错话了,干笑道:“大姐,您别误会,我和花语情深意重,怎会那个什么束之高阁?”
清风冷哼道:“既是如此,你回去对我们宫主解释吧?”
杨飞支吾道:“这个在下还有些要事,不便前去拜会宫主。”
清风叱道:“早就听说你反复无常,殊不可信,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与我拿下。”五条白绫自诸女袖间滑出,向杨飞腰间突袭而至。
杨飞心知她们不敢伤害自己。自是夷然不惧,呼呼拍出两掌,口中不忘卖乖道:“大姐冤枉啊,小弟一向老实可靠,诚信十足。”
南宫燕拍手笑骂道:“死杨飞,你要是信得住,母猪也会上树。”
杨飞暗道你老公我被人围攻,你不但不上来帮忙,还在旁边说风凉话,不怕做寡妇吗?他掌风一迫,四条白绫均缩了回去,只余清风那条原势不变,改变方向向杨飞脸上拂来。
天绝大阵诸人本欲出手相援,却被南宫博暗中喝阻,他亦看出天香宫中人对杨飞并无恶意,心存考教杨飞武功之意。
杨飞双掌一合,在那条白绫拂上自己老脸之前,将后段生生夹住,他不觉一呆,为何如此容易?难道是因自己武功太厉害的缘故?
一阵香风拂来,那白绫后段被制,前段竟仍可变化,绫梢在杨飞右颊上轻轻拂过,如灵蛇般自杨飞指间滑退。
杨飞老脸一麻,伸手一摸,竟高高肿起,再次破相,他心中大怒:臭婆娘,看老子哪天不把你卖到软香居去,不,卖到什么怡红院,倚翠阁,老子就不信天下的妓院都是天香宫开的?
后面的南宫燕哼道:“活该!”右手却取出一方香帕递与杨飞,让他把脸蒙起来,免得丢人现眼。
清风娇笑道:“这是对你有辱少宫主声名的小小惩介。”
杨飞用香帕抚着老脸痛处,说话也含糊起来:“在下何曾有辱你们少宫主声名?”
清风道:“姓杨的,你敢说没有?”
杨飞心中怒极,冷冷道:“在下跟你们那个少宫主素未谋面,毫不相识,姑娘何出此言?”
清风美目杀机大盛道:“你敢再说一遍!”
杨飞气道:“我跟你们少宫主就是认得,也从此恩断义绝,毫不相干。”他心中暗道:要是老子娶了花语,天天受你们这般鸟气,杀了老子也不干。
“姓杨的,你说什么?”一个女子声音传来,杨飞如遭殛击,呆立当场。
“苏姐姐!”南宫燕欢呼一声,来人正是失踪一日的苏花语,她身后还跟着朱宸濠兄妹及一干属下,另有一人,藏头缩尾,却是姚立志。
苏花语昨晚前去救南宫燕,未料途中遇上厉方邪,她自知不是对手,打了数十招,负伤遁去,途中碰上被人押往大牢的姚立志,无意中听得他是姚昭武之子,便将他救下。
返回离园,闻得朱玲芷已将杨飞送走,她身上负伤,索性在离园过了一宿,养好伤势,今午忽闻方中翔在隆光寺与杨飞厮杀,是以未再迟疑,匆匆赶来,未想远远听到杨飞大放噘词,芳心已然伤心欲绝。
苏花语步步行近,目中珠泪不住打转,终于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右手紧握剑痕剑柄,娇躯似在轻轻颤抖。
南宫燕笑迎上去,见得苏花语神色,知道不对,生生停下,解释道:“苏姐姐,杨飞他只是一时气话,你莫要当真了。”
杨飞自知理亏,他平时舌底生莲,能说会道,此刻理屈词穷,张大嘴巴,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反倒是挑起争端的清风笑着调解道:“少宫主,属下逞一时口舌之快,累杨公子胡说八道,少宫主不要责怪杨公子,要罚就罚属下吧。”
苏花语轻轻道:“清风姐姐,此事与你无关,花语只想一剑杀了这个寡情薄幸之人。”
“苏姐姐!”南宫燕本欲挽住苏花语右臂,却被一道巨大的气劲相阻,近不得身,只好回身望着杨飞,语带哭腔道:“杨飞,你快说话呀,苏姐姐真的生气了。”
杨飞心中既疚且愧,声嘶音哑道:“花语,对不起!我”
“啪”苏花语在杨飞身前三尺处站定,终未拔出剑痕,重重的打了他一记耳光,却是他的左颊,杨飞左右老脸均高高肿起,看上去相映成趣。
南宫博打了个哈哈,揖手道:“这位定是大名鼎鼎的天香宫少宫主吧,在下南宫博,燕儿的大哥。”其实苏花语在江湖中知者甚少,何来大名鼎鼎之说,他这不过想圆圆场,缓和一下气氛。
苏花语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杨飞,勉强还了一礼,场中气氛凝重已极。
半晌,苏花语抽出剑痕,一剑深插入地,在二人面前划了一道长达数丈的深深裂痕。
苏花语冷冷道:“姓杨的,如你所愿,你我从此有如此沟,恩断义绝,再无瓜葛。”再未多语,抽出剑痕,转身掠去。
杨飞呆若木鸡,抚着双颊,倒也不觉得如何痛:苏花语性格外柔内刚,此番误会,不知何时才会解开?
待天香宫一干人去远,一直远远站着的朱宸濠行到近处,含笑道:“二弟,为何愁眉苦脸的?”
杨飞闻得这声“二弟”,不由一愕,旋即思起自己曾与他结拜,暗道你明知胡问。他心疑朱宸濠透露自己行踪与方中翔,出卖自己这个“兄弟”,对朱宸濠亦非那般热乎了。
朱宸濠道:“俗语有云: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等过几日,嫂夫人气消了,二弟再向她解释不迟!”
杨飞精神一振道:“多谢大哥忠告。”
一脸讶然的南宫博揖手施礼道:“世子,许久未见,想不到能在千里之外的异乡相逢,真是幸会幸会。”
朱宸濠还礼道:“少宗主客气了。”
“柿子?”杨飞心想莫非朱宸濠家里是卖柿子的,才会有这么个奇怪的称呼?早知道卖柿子那么赚钱自己也去卖了。
南宫博又道:“世子似乎与杨兄弟相交非浅?那可真巧!”
朱宸濠道:“若非杨贤弟及二位嫂夫人相助,在下和舍妹已遭狼吻,承蒙杨贤弟不弃,在下虽与他相识不过两日,却一见如故,已和他义结金兰。”
二人在此客套寒喧,杨飞大感无趣,避到一旁,朱玲芷见他脸颊肿得老高,无精打采的样子,芳心不忍,莲步轻移,到他身畔柔声道:“杨大哥,你的伤还好吗?”
杨飞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还好,还好!”心中反问:你看老子现在这副糗样好得起来吗?都是厉方邪那老王八蛋害的!他愈想愈愤,不由心中大骂,若是骂能骂死人的话,厉方邪祖宗十八代只怕死几百遍都不够。
“杨大哥,你等等!”朱玲芷自囊中取出一只古玉小瓶,递与杨飞道:“这天仙玉露有消肿止痛奇效,你且敷一些吧。”
杨飞正自发愁,闻言大喜,问明用法,擦在痛处,顿生清凉,过不多久,肿痛已消,奇效无比,他连连称谢道:“多谢玲芷姑娘。”
朱玲芷嫣然笑道:“杨大哥见外了。”其实天仙玉露乃大内贡品,珍贵之极,拿来消肿止痛真是大材小用了。
杨飞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如花笑靥,心中一荡,暗道你备此奇药,莫非早知道老子会被别人打得鼻青脸肿?他胡思乱想,却忘了将灵药还给朱玲芷。
朱玲芷被他瞧得俏脸微红,不觉避开他的灼人目光。
“哎哟”杨飞一声惨叫,却是妒火中烧的南宫燕在他背上狠狠拧了一把。
南宫燕俏目通红,盈泪欲滴道:“死杨飞,你气走了苏姐姐,毫无悔过之意,还勾三搭四的,人家再也不想睬你了。”又狠狠踢了杨飞一脚,掠上马背,快马驰去。
杨飞忍着疼痛将天仙玉露还给朱玲芷,赔笑道:“这小丫头一向任性,不懂礼数,玲芷姑娘莫要见怪。”向朱宸濠告了个罪,找他的手下借了匹马,急急追去,刚刚气走一个苏花语,若是再跑一个南宫燕,南宫世家的万贯家财享用不了,那他不是鸡飞蛋打,人财两空。
朱玲芷望着他的背影,捏着小瓶,幽幽叹了口气。
许久,南宫博对她长施一礼道:“舍妹无礼,倒让郡主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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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天雪地,马行不便,杨飞骑术不精,追了半个时辰,愈追愈远,眼见南宫燕只留下一个黑影,心生一计,运功疾呼道:“小燕子,别跑那么快啊,等等我,哎哟,为夫旧伤复发了,不行了”摔下马来,再无声息。
未过多久,南宫燕折返回来,远远瞧见杨飞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心中一急,掠下马来,凑到近处,轻声道:“杨飞,你怎么了?”
杨飞脸青唇白,呻吟道:“为夫旧伤迸发,命不久矣,小燕子,你且过来,为夫有几句临终遗言要交待与你和你肚子的孩子听。”
南宫燕大是不信道:“杨飞,你不要吓我,人家好怕。”
杨飞心中偷笑,气若游丝道:“小燕子,为夫先前被厉方邪打伤,伤得不轻,刚刚又被你一脚不小心踢中要害,伤上加伤,只怕时日无多,哎哟”他抚着腰际,倒不是装的,而是方才摔下马时,不小心闪到了腰。
南宫燕半信半疑道:“人家只不过在你屁股上面踹了一脚,屁股也是要害吗?”
杨飞道:“屁股当然不是要害?可是你伤了为夫的心?心口要害”
“谁伤了你的心?”南宫燕破啼为笑,心中幡然省悟,大叫道:“你这坏蛋,又在骗人家。”欲待逃远,却被突然跃起的杨飞扑倒在地。
二人在雪地上抱作一团,滚出老远,杨飞忍着痛疼,在南宫燕脸上亲上一口,笑道:“小燕子还在生气吗?”
南宫燕哼了一声,噘起小嘴道:“当然生气,谁叫你当着人家的面勾三搭四。”
杨飞将懒洋洋的南宫燕抱在怀中,笑嘻嘻的站了起来,道:“那岂不是说,只要不当着你的面,你就不会管了?”
南宫燕大怒,揪住他的耳朵道:“你敢!”
杨飞连声求饶道:“不敢,不敢,姑奶奶,放开好不好?”
南宫燕又重重在他胸口掐了一把解恨,这才松开,别过头去,佯作生气。
杨飞忍住剧痛,赔笑道:“小燕子,我向你保证,以后除了你和花语,我再也不看别的年轻女子一眼。”
南宫燕哼道:“要是那个梅云清呢?”
杨飞支吾道:“这个,这个”
南宫燕气呼呼道:“你这个大骗子,根本毫无诚意,还要人家不生气,哼。”
“不错,此人本来就是个大骗子,这位妹妹现在才知道吗?”杨飞蓦地转身,说话之人他再熟悉不过,正是那个令他头皮发麻的李梦柔。
李梦柔披着一件雪白披风,衣袂飘飘,宛若九天仙女,下凡而来,可在杨飞眼中,较之罗刹鬼婆更厉害三分。
南宫燕见此女娇媚艳丽,摆明车马,跟杨飞有上一腿,哪还不大吃飞醋,娇哼道:“杨飞,这女的是什么人?跟你有何关系?快快从实招来。”
杨飞拉着南宫燕,笑脸相迎道:“师姐,这是小燕子,小燕子,这是李师姐,快叫声师姐,哎哟!”却是被南宫燕又踢了一脚。
李梦柔盈盈笑道:“师弟,原来她就是你口中常提起的小燕子!”
南宫燕闻她之言,反而半信半疑起来,瞪着杨飞问道:“我为何从未听你提过你有个师父?”
杨飞赔笑道:“我拜师未久,你当然不知,我师父天下大大有名,小燕子,南海幻剑派‘幻剑至尊’李万剑你总该听过吧?”
“李万剑?”南宫燕失声道:“那她不就是李梦柔,我大哥”
杨飞生恐她道破身份,连忙捂住她的小嘴,笑着对李梦柔道:“师姐,师父呢?”偷偷向南宫燕使了几个眼色,方才松开,南宫燕果然乖乖地安静下来,未再多语。
李梦柔笑道:“你突然失踪,师父不放心,命我出来寻你。”妙目一转,又道:“半日不见,你为何变成这般模样?”
杨飞惨兮兮道:“那厉方邪败于师父之手,心怀不忿,贼心不死,偷偷返回隆光寺,趁乱将小弟掳去,小弟略施小计,好不容易才脱困,倒让师父担心了。”若是南宫燕不在,他肯定会说些“难道好师姐不担心小弟”之言。
李梦柔娇笑道:“师父料事如神,果真是厉方邪搞得鬼,师弟,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求师父帮你讨回这个公道。”
“多谢师姐!”杨飞忽想李万剑武功较厉方邪高上一筹,不知可有妙法解他身上这随时可要他小命的透髓剔脑大法?
李梦柔道:“师弟,时候不早了,快同我回去覆命,否则会惹师父发火的。”
“好!小弟还有事与小燕子交待,稍待片刻!”杨飞想着找李万剑帮忙,满口应允,他拉着南宫燕走远,低声道:“小燕子,你回去找你大哥,我还有些正事跟师姐去办。”
南宫燕见他神情严肃,小声问道:“什么正事?”
杨飞以些微可闻的声音道:“我有些很重要的物事被李万剑拿去了。”
南宫燕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见你的飞云剑在那个李梦柔手中?杨飞,区区一柄剑而已,你不必以身犯险了。”
杨飞听她误解,也不道破,又道:“其实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东西。”
南宫燕奇道:“你一直把飞云剑当宝贝,还有什么东西它更重要?”
“小声点,莫让她听见了!”杨飞蓦地思起一事,问道:“我遗在客栈内的包袱,你没弄丢吧?”
南宫燕忙道:“当然没有,你的东西我怎敢弄丢?我还带在身边,就在马背上,我现在就拿给你吧!”
杨飞本欲拒绝,转念一想,此番去见李万剑,不知与南宫燕要分开多久,包袱内白向天的遗物还是带在身边的好,他心有此念,便点了点头。
杨飞取过包袱,缚在背上,又叮嘱道:“小燕子,你回去找你大哥,莫要一个人到处瞎跑,过些日子,我办完了事,便回来找你。”
南宫燕知道要与杨飞分别一段时间,眼眶一红道:“杨飞,你也要保重,我一定乖乖的跟着大哥等你回来。”
杨飞摸摸她吹弹可破的脸蛋,微微一笑,扶着她上了马,挥手告别。
待依依不舍的南宫燕驰远,李梦柔颇为吃味道:“师弟,她同你是何关系?”
杨飞本性复发,探入她的袍中,搂着纤腰嘻嘻笑道:“师姐说呢?”
李梦柔冷哼一声,伸手在他背上一推,杨飞宛若腾云驾雾,飞上马背,紧跟着一个柔软的身体贴在自己背后,只闻李梦柔一声娇叱,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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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燕神色恍忽,骑马往回奔出数里,来到与兄长分手之地,未见人踪,暗忖他们难道都不管她,回石家庄了?她芳心不悦,娇哼一声,正欲回过马头,去追杨飞,忽然眼前一花,只见一个银衣人挡住自己的去路。
那银衣人腰间佩着一把漆黑长剑,静立如山,右手握着剑柄,面无表情,给人一种凛烈迫人的气势。
南宫燕喝道:“你是何人?如此大胆,敢挡本姑娘的路?”马鞭一挥,化作一个圆圈,向那银衣人颈中套去。
银衣人宛若幽灵般的闪了一闪,南宫燕马鞭便即落空,他微微躬身,揖手道:“南宫小姐,敝人师妹请你去作客。”他彬彬有礼,却总给人一种冷淡之极的感觉。
南宫燕知道此人武功较自己高出甚多,心中不敢大意,暗察四周形势,不动声色道:“你师妹是谁?我又不认识,再说我要回去了,也不想莫名其妙的去作什么客?”
银衣人道:“南宫小姐刚刚才跟敝人师妹分别,怎会说不认识?”
“李梦柔?”南宫燕不假思索,马鞭再扬,目标却非银衣人,而是地上的积雪。
劲气激扬,飞雪漫天,趁着银衣人闪避之时,南宫燕扯过马头,硬生生从银衣人头顶越过,狂驰而去。
银衣人陡的一声大喝,长剑破鞘而出,却是一把宽刃重剑,他连人带剑,向南宫燕背心劈去。
剑气袭来,南宫燕提气飞纵半空,那匹马儿却遭了秧,被银衣人自中间生生劈作两半,马血溅了一地。
南宫燕娇声道:“你这人,怎么杀了人家的马儿?快赔给人家。”她娇靥含笑,宛若情人呓语,手下却未闲着,招招都是夺命杀着。
银衣人冷哼道:“南宫小姐要马,找敝人师妹去赔吧?”他使着那把重剑,好似一根绣花针般轻盈飘逸。
二人斗得数招,南宫燕已是不济,忽然停下手来,气喘吁吁道:“不打了,人家不打了,打也打不赢你。”
银衣人道:“南宫小姐决定跟敝人去见师妹了吗?”
南宫燕不置可否,忽然看向银衣人身后,脸现喜色,高声道:“大哥,你来了。”
银衣人瞧也不瞧,冷冷首:“你大哥早被敝人引走,一时半会怕是寻不到这里,南宫小姐就是叫破喉咙也是无用。”
“只怕未必。”一个更冷的声音传来,南宫燕向那人望去,却是面色大变,来人初时尚在里许之外,几个起落,已至十丈之内,正是被她削去右手五指的雷洪。今日可是冤家路窄,她屋漏偏遭连夜雨,倒霉到家了。
银衣人冷声道:“你是何人?这一路上为何一直鬼鬼崇崇跟着敝人?”
雷洪望着南宫燕,眼中涌起滔天恨意:“冷兄誉满江湖,当然不会识得在下这个无名小辈,不过在下不是跟着冷兄,而是南宫小姐。”
南宫燕大声道:“雷洪,你要找本姑娘报仇,尽管放马过来,本姑娘决不怕你。”
银衣人略作思索道:“原来兄台是长白派的新任掌门雷洪,敝人想请南宫小姐去见一个人,见过之后,雷兄想请南宫小姐干什么事?敝人决不干涉。”
雷洪一字一句道:“雷某再说一遍,她今日是我的,谁也不能将她带走,包括你在内。”
银衣人仰天哈哈一阵大笑,冷冷道:“看来雷兄今日非要跟我冷恨作对了。”
“不错。”雷洪厉声大喝,右手一拳向冷恨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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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同乘一骑,驰出老远,杨飞狐疑道:“师姐,这好象不是回隆光寺的路。”
李梦柔轻笑道:“咱们师父又不是和尚,干吗要老住在寺庙里。”
杨飞“哦”了一声,暗道李万剑成天把佛经挂在嘴边,只怕比和尚更象和尚。
二人骑马奔出十余里,在一座小山前的一间茅舍停下,李梦柔飘身下马,见杨飞仍呆在上面,嗔道:“还赖在马上干什么?难道要人家拉你下来吗?”
茅舍房门无风自开,杨飞跟在李梦柔屁股后面,心中忐忑:他在隆光寺时对苏美盈大说李万剑的坏话,李万剑神通广大,若是听到一句半句,可就大大不妙了,再说现在蝉翼剑已到苏美盈手中,自己利用价值大减,他一个不爽,一剑砍了自己的脑袋也不足为奇。
茅舍没有开窗,关上房门,顿时漆黑一片,杨飞目不能视物,只好默不作声。
“小飞,厉方邪把你捉去,有没有折磨你?”杨飞陡的听到这个只有白向天和付无忌对他的称呼,心中一酸,疑是白向天重生,硬咽道:“还好。”
李梦柔道:“师父,那个厉方邪将师弟弄得遍体鳞伤,师弟只是不想师父您担心,才这么说的。”
火光倏现,李万剑点亮桌上的油灯,茅舍内简陋之极,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床和那张木桌,加之李万剑换了一套粗布麻衣,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此人便是名震天下的李万剑。
“小飞,你吃了很多苦头,为师自是知道的。”李万剑伸出他的那只大手,抚上杨飞的额头。
杨飞乖乖的低下头去,让他抚个正着。
李万剑闭上双目,沉思半晌,忽然睁了开来,精芒爆现,问道:“小飞,厉方邪是否在你身上做过什么手脚?”
杨飞奇道:“师父如何知道?”
李万剑微笑道:“你体内潜伏着一道暗劲,极为隐密,随你气血不断流动,一个不好,攻入心窍要害,立即丧命。”
杨飞已然心悦诚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师父救命。”
李梦柔亦花容失色道:“师父,你一定要救救师弟。”
李万剑扶起他道:“你是我的徒儿,为师自会救你,你且将事情细细道来。”
“是,师父!”杨飞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其间自然省却了应允厉方邪夺取蝉翼剑一节,改成了厉方邪败在李万剑手下,心生不忿,找他报复。
“好个厉方邪!”李万剑一掌拍在桌上,显是动了真怒。
那木桌凭空作为乌有,只余那盏油灯悬在虚空,个中情形,煞是诡异。
杨飞将油灯接到手中,泪流满面道:“徒儿想想十日之后见不到师父,真真是死不瞑目。”
李梦柔狠狠白了他一眼,这么肉麻的马屁也真亏他拍得出来。
李万剑哈哈一阵大笑道:“区区截脉之法还难不倒为师。”
李梦柔奇道:“不是点穴之法吗?”
李万剑道:“什么点穴之法?分明古人所创截脉之法,厉方邪只不过拿来改良创新,更上一层楼而已。”
杨飞放下一小半心,小心翼翼的问道:“二者有何区别?”
李万剑道:“点穴是死的,截脉是活的,学点穴不难,学截脉却是难上又难,而且用起来远不及点穴方便,谁愿舍易取难,故此知者甚少,厉方邪能再加变通,创出这透髓剔脑大法,不愧一代武学宗师。”
杨飞闻他对厉方邪又贬又褒,有些担心道:“师父可有法子解这恶毒大法?”
李梦柔喝叱道:“师弟,师父都说了难不倒他,你还不放心吗?”
李万剑笑而不答,杨飞屁功再扬道:“师父武功盖世,这雕虫小技当然不足挂齿,徒儿要是能学到师父一半,不,十分之一的能耐就满足了。”
李梦柔啐道:“没志气。”
李万剑忽道:“好了,不要为难你师弟了,柔儿,你大师兄呢?”
李梦柔道:“徒儿托大师兄去办一件小事,咦,现在还未回来,难道出了变数?”
第七章梅兰之变
拳剑相击,发出一阵叮当之声,原来雷洪用精钢重铸断去五指,苦练数月,灵活虽不及原来,力量却远有过之,冷恨力压千钧的一剑,竟不能损他分毫。
冷恨再劈一剑,剑势凝重,如泰山压顶,可在雷洪看来,偏偏轻灵飘逸,任自己如何腾挪变化,这一剑仍会劈个正着。
冷恨剑法大异南海幻剑派路数,却不知李万剑如何调教出这个毫不对路的徒儿来?
雷洪争胜心起,大喝一声,阴阳掌力透掌而出,与冷恨重剑击个正着。
冷恨重剑为之所阻,顿时劈不下去,而雷洪的阴阳之力顺着剑身狂灌而入。
重剑骤冷骤热,饶是冷恨身为李万剑的高徒,亦颇费了番功夫,方才化解。
冷恨面容不变,心中暗惊,他原来一向瞧不起长白派,可见得雷洪武功,顿收小瞰之心。
二人打了数招,雷洪愈觉心寒,他上次惨败而归,回去之后,便闭关苦练,自认武功大进,对上厉方邪也不遑多让之后,方才出关,孰知碰上的第一个对手便拾抬不下,心中立时一阵气馁。
他武功本不及冷恨,此刻心有要念,此消彼涨,数十招过后,渐处下风,败象已呈,不过冷恨若要胜他,非得百招开外不可。
南宫燕见二人激斗正酣,正好趁机离去,可嗅着血腥之气,腹中作呕,娇躯发软,一口真气怎么也提不起来,她芳心暗恨:死鬼大哥跑到哪去了,还不来救她?
冷恨忽然一剑劈开雷洪,冷冷道:“雷兄,咱们近日无冤,往日无仇,在这打死打活,不是让这个小丫头看笑话吗?”他亦非不想分出胜负,可那时南宫世家诸人寻来,即使他二人尽弃前嫌,同抗强敌,恐怕也讨不得好去。
雷洪点头道:“话是不错,可是你我二人都想带走这个臭丫头,难道冷兄有更好的办法?”
冷恨灵机一动道:“不如由这小丫头选择,她愿意跟谁走就跟谁走。”
雷洪大笑道:“冷兄这个主意不错。”
二人望着抚胸呕吐不止的南宫燕,冷恨的声音有了一丝暖意:“南宫小姐,你是想跟着敝人还是雷兄走?”
南宫燕抹去唇角秽物,“哇”了一声哭了起来:“你们两个大坏蛋,合伙欺付一个弱质女流,不怕江湖人耻笑吗?”
二人面面相觑,雷洪苦笑道:“看来冷兄这个主意并不算好。”
冷恨反问道:“难道雷兄有更好的主意?”
南宫燕哭了半晌,忽然站了起来,叉着小蛮腰娇声道:“你们两个坏东西听好,本姑娘决定跟谁走了?”
雷冷二人异口同声道:“跟谁?”他们有一种被这小丫头玩弄于股掌的感觉。
南宫燕妙目滴溜溜的在二人脸上转来转去,娇靥泛起盈盈笑容,吊了二人老半天胃口,终于用纤纤玉指指雷洪道:“本姑娘跟你走。”
“我?”雷洪大喜过望,南宫燕难道不知自己恨她入骨,跟着自己性命难保吗?他也不多说,向冷恨抱拳道:“冷兄,不打不相识,咱们算是朋友了,请。”
冷恨嘴角勾起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揖手道:“雷兄,南宫小姐,后会有期。”也未多说,还剑入鞘,化作一条银线,眨眼便消逝了冰天雪地中。
雷洪本怕他出尔反尔,待见他遵守诺言,放下心来,回身对南宫燕道:“南宫小姐,请跟雷某走吧。”
南宫燕娇呼道:“可是人家手脚发软,不听使唤,雷洪,你可不可以背我?”她的声音轻柔之极,提着这种令人尴尬的要求,便似在情郎面前撒娇一般。
雷洪吞吞吐吐道:“我背你?”瞧得这个貌似天真的小丫头,他愈来愈搞不懂了。
南宫燕讶然道:“难道你有更好的主意?”她的语气跟方才冷恨那句倒是一模一样。
雷洪钢牙一咬:“南宫小姐,请吧!”有美人在背,他丝毫不觉得是在占便宜,反而有种被押往刑场的感觉。
“谢谢你哦!”听着南宫燕的娇言软语,雷洪曲下高大的躯体,南宫燕右手轻轻按在雷洪肩头,握住藏在袍内匕首的左手兀自轻轻颤抖,她舍冷恨而取雷洪实因相较而言雷洪更好骗一些。
雷洪看似毫无防备,她只需取出匕首对准雷洪的背心刺下去便一了百了,再无后顾之忧,可她总是狠不下心来。
时机稍纵即逝,正当南宫燕犹豫不决之时,只闻一个男子声音道:“雷兄且慢。”
雷洪愕然望去,不由大惊,连忙站起,换上一副笑脸道:“钟兄,别来无恙乎。”此人落入梅兰那恶毒婆娘手中,不是早该丧命了吗?
来人正是他的旧友“玉萧公子”钟敏,他又换上那身锦衣,不知又从何寻来一支玉萧,斜斜插在怀中,风采不减当年,一扫先前颓色,他身边还跟得一人,周身裹在厚厚的棉衣之中,体形娇小,显是女子,行得近了,雷洪方才认出,竟是他恨之入骨的梅兰。
南宫燕见了梅兰,原来失望的眼神又亮了起来:“小兰姐姐,怎会是你?”她不认得钟敏,还道是梅兰的朋友,一起来救她的。
梅兰玉容冰冷,却不理她,反冷冷的望着雷洪。
钟敏呵呵一笑,揖手道:“雷兄,数月不见,不回长白享福,怎么又到中原了?”
他语气中隐含嘲讽之意,雷洪忌他武功,佯作未闻,斜眼瞄着梅兰道:“怎么这个恶婆娘会跟钟兄在一起?”
梅兰满脸怒色,冷哼一声,钟敏哼道:“雷洪,她现在是我妻子,你说话客气点。”
“原来钟兄”雷洪本想说已把这恶婆娘降服了,话到嘴边变成:“已娶了嫂夫人,那可真是可喜可贺,小弟改日讨杯喜酒喝。”
钟敏瞥了梅兰一眼,神色稍稍缓和:“一定,一定。”
南宫燕花容失色,钟敏跟这雷洪称兄道弟,油头粉面,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自己还当成救星,原来又是一头野狼。
钟敏二人来到雷洪面前,雷洪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钟兄找小弟有何要事相商?还是为了那件东西吗?”想起上次趁人之危,向钟敏索要玉石神功不成,难保钟敏不记恨在心,自己双拳难敌四手,是以心中忐忑之极。
钟敏奇怪的又瞥了梅兰一眼,这才道:“你我二人势孤力单,此事还得好好斟酌。”
雷洪见钟敏并不提及旧恨,放下心来,他此行志在复仇,并未带得多少帮手,是以闻言连声应是。
南宫燕行到梅兰身畔,低声道:“小兰姐姐,你可看到杨飞?”
梅兰美目掠过一丝难以言状的惊色,神态依旧冷漠道:“杨飞是谁?”
南宫燕愕然道:“小兰姐姐,你莫不是受了这姓钟的控制,话不由衷?”
梅兰稍稍大声道:“他是我丈夫,南宫姑娘此话怎讲?”语气一变,忽然回首对着钟雷嫣然笑道:“你们不是要帮手么?妾身倒找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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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叠坐榻上,李万剑右掌抚在他背心命门,缓缓输过精修一甲子的功力,助他化解厉方邪的透髓剔脑大法。
杨飞只觉体内忽冷忽热,更难受的是,脑中如有针刺,令他痛不欲生,偏偏李万剑早已封住他的哑穴,想叫都叫不出来。待李万剑运完功,杨飞已痛得晕了过去。
李梦柔扶着杨飞在榻上躺好,啐骂道:“真是没用。”
李万剑淡然道:“这种刺心锥脑之痛,纵是意志再坚,也好不到哪去?”
李梦柔颇为关切的问道:“师父,师弟还有救吗?”
李万剑神色凝重道:“杨飞体内潜藏的那股暗劲随气血不断游走,每日子午二时便发生突变,封闭杨飞颈部一段经脉,便他脑部窒息,产生种种幻象,为师虽用内力强行压制,却只能治标,不可治本。”
李梦柔大惊道:“天下竟有如此歹毒厉害的武功?”
李万剑叹道:“厉方邪不愧是厉方邪,竟用这种方法与我李万剑再决雌雄。”声线忽然提高道:“苏宫主,来都来了,为何不进来喝杯茶。”他说话似没用多大力气,声音却远远传出,数里可闻,最奇怪的是,在这范围的任何位置,不管你在哪里,那声音似在你耳边轻语,清晰可闻。
那扇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的薄薄木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却未倒下,只闻苏美盈的声音道:“李万剑,只怕你这陋室之中也没什么待客好茶,不喝也罢!”
李万剑哑然失笑道:“苏宫主不说我倒忘了。”
在二人内力强压之下,那木门嗡嗡作响,急剧震颤,在数息之后蓦地平静下来,平空化作木屑消散在空中。
木门不保,显是李万剑输了半筹,不过他刚刚替杨飞疗伤,内力消耗过度,非无此因。
“晚辈苏花语请李前辈指点一二。”说话的正是苏花语,她先前负气而走,闻得杨飞又“落”入李万剑手中,担心之下,便求母亲前来救人。
李梦柔娇笑道:“何劳师父出马,让小妹领教姐姐的高招吧。”语犹未毕,娇躯已穿门而出。
二女驭剑凌空接了一招,剑气拖过雪地,划出数道深深的剑痕,苏花语望着相峙而立的李梦柔手中的飞云剑,沉声道:“杨飞呢?”
李梦柔盈盈笑道:“门开着,姐姐不会自己进去看吗?”
苏花语见李梦柔媚态天生,说起杨飞来含情脉脉,说不得又是杨飞什么旧爱新欢,顿时醋意大起,忍不住问道:“你跟他是何关系?”
李梦柔扬扬手中飞云剑道:“这柄宝剑是他送给我的,姐姐你说他跟我是什么关系?”她一口一个姐姐,其实苏花语年纪较她要小上一岁。
“杨飞,你这个无赖流氓!”苏花语芳心暗骂,剑痕向前一指,薄怒道:“快将他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李梦柔脸色一变道:“姐姐这是在命令我,还是在求我?”
“语儿,不可在李前辈面前无礼。”出声的自是苏美盈,不知为何,她前踞后恭,前后态度截然不同。
李梦柔道:“还是宫主知道礼数,不象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苏花语闻她冷嘲热热讽之言,勃然大怒道:“你说什么?”
李万剑负手缓步踱出,微笑道:“不知礼数的该是小徒,还望苏宫主海涵,柔儿,快向少宫主赔罪。”
“师父?”李梦柔娇唤一声,见李万剑板起老脸,只好委委屈屈的对苏花语道:“对不起。”
苏花语未想李万剑如此好相与,不禁微微一愕,问道:“李老前辈,可否让晚辈见上杨飞一面?”
李万剑道出之言更是石破天惊:“见面有何难?少宫主想带走心上人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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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雷洪见梅兰含笑望着南宫燕,不禁愕然道:“嫂夫人说的莫不是她吧?”
梅兰点头道:“不错。”
南宫燕撇撇小嘴,不屑道:“你们几个想都别想本姑娘帮你做坏事。”
雷洪糊涂起来,道:“愿闻其详。”
“小兰快说,别卖关子了。”钟敏声音听起来有些消沉。
梅兰笑容看起来更甜:“难道你们忘了她的身份?”
雷洪一点就通,恍然大悟道:“嫂夫人的意思是拿这小丫头要胁南宫世家,让他们卖命?”
梅兰笑道:“小雷,你挺聪明的。”雷洪较她大了十余岁,这般称呼实在不伦不类。
雷洪闻她似褒实贬的讽刺之言,倒也不觉得那声小雷如何刺耳,老脸一红道:“嫂夫人过奖了。”
南宫燕怔了半晌,忽然尖叫道:“梅兰,你这个坏女人,亏我当你是朋友,你竟然利用我,我,我”突然拔出那柄匕首,对准自己胸口,缓缓向后退去,大声道:“你们切勿跟来,否则我就自尽,我死了,你们的阴谋就不能得逞。”
雷洪神色大变,失声道:“不要。”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如此失态。
梅兰哼了一声,冷笑道:“你尽管自杀好了,你死了我们同样有办法拿你的尸体要挟南宫世家。”
“你,你”南宫燕呆立当场,气得娇躯发抖,似欲大骂,却说不话来。
天下最毒妇人心,恐怕梅兰更是个中翘楚,连一向心狠的雷洪也不禁佩服之至,他瞄瞄南宫燕,见她神色坚毅,不肯屈服,不禁回首望着梅兰苦笑道:“嫂夫人,这般不妥吧?”
梅兰冷哼道:“有何不妥?”语气一变,反问道:“难道小雷你起了怜香惜玉之意?”
雷洪岂会承认,连忙道:“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是为何?”梅兰以长辈的口吻教训道:“自古只以成败论英雄,欲成大事者须得不择手段,小雷你何时变成正人君子了?”
雷洪一派宗主,被她一口一个小雷叫得哭笑不得,偏偏又不能发火,只好忍气吞声道:“我虽非正人君子,倒也不想枉做小人?”
梅兰道:“真小人反而比那些伪君子来得可爱些。”
雷洪不擅词锋,被她驳得哑口无言,沉默一下,换上笑脸望着南宫燕柔声道:“南宫小姐,雷某向天发誓,只要你乖乖合作,我们一定不会伤你一根毫毛。”
他话语刚落,却闻梅兰道:“小雷,这里有三个人,你有何资格说这种话?”
“你太过份了!”雷洪忍无可忍,向钟敏道:“钟兄,你不管管她吗?”
钟敏却附和道:“钟某帮理不帮亲,小兰说得不无道理,雷兄不妨遵从就是?”
雷洪气呼呼道:“你们夫妇二人一唱一和,分明毫无合作诚意,罢了,人是我抓的,我将她带走,告辞!”他暗暗纳闷,钟敏一向视女人如弃履,这次为何会娶梅兰为妻?还言听计从?
“且慢!”梅兰嫣然一笑,口气大变,柔声道:“雷大哥,干吗这么生气,小妹不过跟你开开玩笑而已。”她对雷洪冷嘲热讽,实为报那日受辱之仇。
雷洪道:“玩笑是这么开的吗?”但见梅兰低声下气,怒气已然消了一半,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梅兰道:“雷大哥那日开的玩笑好似更甚。”
雷洪心道原来如此,他大感尴尬,干笑两声,以作掩饰。
梅兰又道:“咱们还是商量商量如何找帮手之事吧?”
雷洪望向南宫燕,见她如冰雕般俏立寒风之中,匕首不离自己胸口,不知为何,他心生不忍道:“这丫头死活不肯合作,嫂夫人有何办法?”
梅兰微笑道:“办法当然是有的。”
雷洪疑惑道:“什么办法?”
梅兰笑而不答,呶呶嘴道:“咱们的帮手已经来了。”
南宫燕一直听着他们说话,心中紧张得要命,生恐梅兰这狠毒女人走过来,闻得此言,省及其中深意,不由大喜,大声道:“大哥,快来救我。”
梅兰娇躯一晃,玉指闪电般拂中南宫燕手腕穴位,那匕首自然直落雪地,她一口气点了南宫燕身上一十八处大穴,南宫燕别说自尽,就是说话也是不能。
南宫燕武功本非如此不济,只是她分心他顾,被梅兰趁机而入。
梅兰扶住软软倒下的南宫燕,递给雷洪,面露得色道:“这不就是办法吗?”
雷洪对着这花样百出的女人,只感头皮发麻,讪讪道:“原来嫂夫人是骗这小丫头的。”
南宫燕躺在雷洪怀中,望着害得她如此的梅兰,眼中尽是怨毒之意,此刻她若能开口,恐怕会骂出她所知最难听的话来。
“不施些手段,怎能成事?”梅兰语气一变,娇笑道:“不过小妹也不是骗这小丫头,因为咱们的帮手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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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梦柔失声道:“师父,你怎么可以把师弟交给她们?他的”
李万剑打断她道:“为师自有道理。”
苏美盈足不落地,若仙人般缓缓飘近,揖手道:“如此真是多谢李宗主了。”她以前一向直呼李万剑大名,这般客气真是罕见之极。
苏花语怔了半晌,回过神来,施礼道:“多谢李老前辈。”
李万剑侧身过去,让开门户,作了一个请式道:“杨飞便在屋内,李某将他托付二位,告辞了。”言罢,竟未再看屋内一眼,便此离去。
“师父!”李梦柔一跺玉足,自屋内取了东西,追了上去。“杨飞!”苏花语心想李万剑如此轻易放过杨飞,莫不是已将他她先一步冲进屋内,见杨飞高卧榻上,好梦正酣,亏自己还为他担了半天心,思起李梦柔离去之言,不觉又吃起醋来。
“语儿!”苏美盈的呼唤将痴痴望着杨飞,俏脸忽红忽白的苏花语惊醒过来,回首望向母亲,娇声道:“娘,有什么事吗?”
苏美盈道:“语儿,难道你不奇怪李万剑为何如此好心吗?”
苏花语愕然道:“女儿也正奇怪,娘可知原因?”
苏美盈道:“为娘本来是不知道,可见了你的杨飞,忽然又明白了。”
“什么我的杨飞?”苏花语俏脸一红,又正色道:“娘,到底是何缘故?”
苏美盈神色忽然凝重起来:“杨飞或许是中毒?李万剑救之无望,索性将这个累赘交给我们,正好落个顺水人情。”
“女儿为何看不出来?”苏花语见杨飞脸色红润,气鼻匀和,哪似中毒之兆?
“他脉息紊乱,不是中毒是什么?”苏美盈伸出食中二指搭在杨飞脉门之上,过得半晌,脸色愈加阴沉:“不是中毒,而是一种极为歹毒的截脉手法。”
苏花语奇道:“截脉手法?”
苏美盈解释了一下,又道:“这种手法每日子午二时发作,令人脑部窒息,产生种种幻觉,时日一长,受术之人不死也会变成白痴。”
“白痴?”苏花语剑痕出鞘,愤愤道:“我去找李万剑算帐。”
苏美盈阻住她道:“语儿,你何时变得理智全无,李万剑岂会如此下作?暗算杨飞?”
苏花语道:“娘怎知不是李万剑所为?”其实以她的聪颖,只需静下心来,细细一想,便会相信母亲之言。
苏美盈道:“杨飞体内有一股强大浑厚的内力与截脉暗劲相抗,娘今日两度同李万剑交手,方才李万剑功力大减,显是为救杨飞所致。”
苏花语呆了一呆道:“如此说来,李万剑不但不是坏人,还是好人了。”
苏美盈道:“他是不是好人娘不清楚,不过杨飞决非李万剑所伤。”
苏花语问道:“那会是谁?”
“娘又不是神仙,如何知道?”苏美盈语气一变,又道:“是谁倒不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得如何想办法治好你的杨飞。”
苏花语俏脸一红再红,嗔道:“娘又取笑儿了。”她望向杨飞,又正色道:“娘,你有救杨飞的办法吗?”
苏美盈笑道:“当然有,就是天香密诀!”
幸好面蒙白纱,否则芳华绝代的苏花语玉颊羞红的样子便是柳下惠再世,亦会动心,她靠入苏美盈怀中,轻轻唤了声“娘”。苏美盈既出此言,自然已默允了她与杨飞的关系。
苏美盈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道:“语儿,不管你选择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娘都会支持你的。”顿了一顿,又问道:“他待你好么?”
苏花语轻垂螓首,低声道:“好。”
苏美盈道:“娘是过来人,看得出你受了很多委屈,想哭就哭出来吧。”
苏花语再也按捺不住,伏在母亲怀中低低拉咽起来。
苏美盈叹道:“一个女人成就再高,终究是男人的依附,时也势也,这就是女人的命呐。”
许久,苏花语揭下面妙,抹了一把泪痕,展颜笑道:“娘,劳烦您在外护法,语儿这就用天香密诀救这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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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万剑麻衣布鞋,一步步向前走去,他步履沉重,可踏在雪地之上,竟连一丝半点的足印亦未留下。
李万剑走得不疾不徐,一路四下张望雪景,经过被大雪冰封的农田时,甚至会停下来拂去积雪,捏取一把泥土仔细察看,似足一名农夫远甚一派武学宗师。
李梦柔一声不吭的跟在李万剑身后,心中有无数疑问,却又不敢打扰,她愈来愈不明白自己这位师父心中所思。
李万剑拂去手上的泥土,指着前方大片的农田,感叹道:“此地明岁又是一个丰收年景。”
李梦柔愕然道:“师父如何知道?”
李万剑道:“古语有云:瑞雪兆丰年,如此大雪,将农田中的害虫大都冻死,收成自较旧岁好上许多。”
李梦柔听得哭笑不得,暗道师父你既不是农夫,又非此地县官,关心农家收成干什么?她不好宣之于口,附和道:“想不到师父亦熟悉这些农事。”
李万剑感怀道:“为师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此处日出而耕,日落而作,颐养天年,就此终老。”
李梦柔随口道:“这有何难,徒儿这就为师父去找。”心想若是武林中人得知鼎鼎大名的李万剑在一个不知名的村落种田耕地恐怕要笑掉大牙了。
李万剑微微摇头,叹道:“如此刻意为之,已然没了那份心境。”
“心境?”李梦柔娇躯轻轻一震,陡的停了下来,回首望向李万剑。
李万剑缓缓道:“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保持一份平常心,习武比斗亦是如此。”
李梦柔轻轻念道:“平常心”
“胜不骄,败不馁!”李万剑反问道:“本派偏僻南海,根基远不及诸如少林武当,可本派声名反在其上,柔儿你可知道原因吗?”
李梦柔一脸景仰道:“师父二十二年前与‘剑神’赵独行决战于南海之滨,师父战至千招外方才落败,虽败犹荣,本派亦经此一役,名声大噪。”
李万剑点了点头,深深叹了口气,遥望远方,悠然道:“赵独行乃数百年来的练武奇材,武功之高,旷古绝今,自出道江湖,大小数百战,未尝一败,更难得的是,他出手从不超过十招,被天下人推为‘剑神’尊号,成为每个武林中人不可岂及的目标。”
李梦柔自幼在李万剑身边长大,尚是首次闻得师父提及赵独行,不禁欣然神往道:“那赵独行武功真的那么高,连师父都不是对手?”在她的心目中,李万剑几近神的存在。
“柔儿你在南海之时,一向自负甚高,来中原却屡屡受挫,当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李万剑大有深意的望了她一眼,道:“赵独行失踪已有二十余载,至今仍享誉江湖,岂是饶幸,武功稍差之人在他面前连剑都拔不出来,为师撑到第一千零一招,败于他手,败得心服口服,若是没有那份平常心,可能连十招都支撑不过去。”
李梦柔心中感触,默然无语。
李万剑指着前方道:“柔儿,你看前面的那片树林,你大概觉得那些树木无花无叶,光秃秃的,毫无美感,可是你若以另外一种角度去看,无生哪有死,无枯何来荣,为了来年的枝繁叶茂,脱去旧岁的陋装,这样你就不会觉得它丑陋了,这就是一种平常心。”
李梦柔美目一亮道:“徒儿明白了。”
李万剑挥了挥手道:“你还是不明白,当你抛下胜负荣辱,新仇旧恨,无欲无求,你就做到这种平常心了。”
李梦柔想了一想,苦笑道:“徒儿自问做不到师父这般境界。”
李万剑语重心长道:“我的众弟子中,以你的悟性最高,或许有一天你会做到,到那时候,你或许可以超越为师,超越赵独行。”
李梦柔忙道:“徒儿只盼能及师父十分之一,心便足了。”
李万剑哑然失笑道:“你怎么说起跟杨飞同样的话来了?”见李梦柔俏脸通红,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问道:“柔儿,你可知你为何两次败于梅花山庄庄主梅云清之手?”
李梦柔肃然道:“徒儿武功不济,有损师父威名。”
李万剑微微摇头道:“其实你们武功本在伯仲之间,谁胜谁败皆不奇怪,你第一次败给她,并非武功比她低,而是你那次刚刚轻而易举击败与梅云清齐名江湖的南宫博,生了骄敌之心。”
李梦柔细细一想,确是此理,又问道:“那第二次呢?”
李万剑道:“第二次你不思己过,武功未有寸进便急着寻仇,丝毫没有想到你的对手勤练不馁,武功早有进境,犯的亦是同样的毛病。”
李梦柔心中叹服,恭恭敬敬道:“师父教训得是。”
李万剑道:“可一可二不可再三,柔儿,为师不希望你再次犯同样的毛病。”他的语气虽然平静,却有一种严厉的味道。
李梦柔凛然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永不敢忘。”
李万剑叹道:“梅花山庄立足江湖五十余载,并非武功称著,想不到婉儿有一个这么出色的女儿。”
李梦柔不知婉儿是谁,却又不好相问,只好闷不作声。
李万剑这才想起,微笑着解释道:“梅云清的母亲全名梅小婉,同今日的梅云清一般,艳冠江湖,为师当年差点成为其裙下之臣。”
李梦柔首次听得这些陈年秘辛,芳心大讶,见李万剑谈兴正浓,当然不会打断。
李万剑深刻回忆道:“当年你师母产下恒儿,不久便去逝,为师痛失爱妻,心中郁闷,游历中原,偶遇梅小婉,当时惊为天人,为师虽然已近四旬,却宛若初恋少年,向梅小婉展开追求,当时我武功才识无一不是佼佼者,不到月余,便搏得梅小婉芳心,我们一起练剑”言及此处,忽然回首望着李梦柔道:“柔儿,你不是三番几次问为师为何梅云清会本派那招‘天外飞虹’吗?便是为师当年无意传给梅小婉的。”
李梦柔奇道:“为何师父没有跟梅梅云清的母亲结为夫妻?”她跟梅云清结下深仇大恨,却未想到差点成为师姐妹。
李万剑道:“梅花山庄有一条臭规矩,庄主不得嫁人,只能招赘,为师不能为了梅小婉弃本派不顾,梅小婉也不能为了我抛下梅花山庄,我们相处数月,为此事口角渐生,终于各奔东西,再也没有见面。”
李梦柔忍不住支吾道:“师父,那梅云清会不会是您的”
李万剑哑然失笑道:“为师与梅小婉发乎情,止于礼,岂会如你所想?”
李梦柔俏脸通红,愧然道:“徒儿失言了。”
李万剑又问道:“柔儿,你是不是还在怪为师将他交给天香宫?”
李梦柔连忙辩解道:“师父这么做自有原因,徒儿决计不会埋怨师父。”
“从你的语气中,为师还是听得出你有怨念。”李万剑叹道:“老实说,为师对厉方邪的那透髓剔脑之法并无十成把握化解。”
李梦柔玉容微变道:“那杨飞岂非危险之极?”
“不然!”李万剑道:“天香宫的天香密诀据传可解天下任何点穴截脉之法,正是厉方邪那透髓剔脑大法的克星,不过此功须得夫妻双休,与你练的姹女功有异曲同功之妙,杨飞与苏花语已有夫妻之实,是天香宫的下任法王,当然精通天香密诀。”
“怪不得。”李梦柔暗忖怪不得杨飞能够在短短时间之内治愈她的内伤。
李万剑又正色道:“你所习的姹女功采阳补阴,实在太过歹毒,本派虽非什么名门正派,但为师也不希望你由此堕入邪道,从此不得翻身。”
李梦柔忙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决不敢忘。”
李万剑道:“杨飞所习天香密诀,与你正是相得益彰,柔儿你是不是尝过甜头,才起心欲将杨飞带回南海?”
李梦柔见自己的心思被师父看得一清二楚,俏脸更红。
李万剑又道:“天香宫受杨飞拖累,带着蝉翼剑,怕是永无宁日。”
李梦柔这才明白李万剑其中深意,叹服道:“徒儿错怪师父了。”忽然轻咬玉唇,美目闪过一丝狡诈之色道:“只要杨飞安危无恙,不愁他不来找徒儿。”
“师父!”冷恨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二人身侧,瞥了李梦柔一眼,冰冷的眼神露出一丝暖意:“师妹。”
李万剑淡然道:“柔儿的事办得怎么样?”
李梦柔向冷恨连使眼色,冷恨心领神会,大摇其头道:“师妹要徒儿采束鲜花给她,这冰天雪地,徒儿跑断了腿还是没有找到。”
李万剑背过身去,缓缓道:“此处不比南海,四季如春,寒冬腊月,当然无花可采,柔儿你可不要为难你大师兄。”
李梦柔松了口气,向冷恨露出一个感激的眼神,连忙道:“徒儿怎敢为难大师兄?徒儿只是忘了这里不是南海。”
“师父!”冷恨深深吸了口气道:“徒儿还碰到一件很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