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作品:《穷人的肉体富人的床

    如果没有到超市,苏宝莲或许不会这般黯淡和沮丧,毕竟,她与这座城市是断裂的,所有的痛苦都可以平心静气地承受。可现在,就在她觉得自己找到了通向城市大门的时候,却发现,所有的门只是隙开了一条缝,头探出去,身子却被夹在里面。这无疑加剧了她的痛苦。
    苏宝莲和张忠诚前后脚进了屋。
    见到张忠诚后,她必须将所有的痛苦丢到超市里,在她的心里丈夫永远都是那种可爱而又可怜的人。
    “今天有活干?”苏宝莲问。
    “别提了,”张忠诚叹口气:“今天下午总算盼来点活,运水泥到建筑工地,水泥都上车了,可那边却捎来话,说有质量检查的去,不让送了。”
    “他们去了,咋就不让送呢?”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水泥不合格,怕露馅呗。”
    苏宝莲似懂非懂地去生煤炉子。
    张忠诚却把她拦住了。
    “我来做饭,今天一分钱也没挣上。”
    苏宝莲笑了:“钱没挣上,却挣来一身水泥,你瞅你脏乎乎的,快下去洗洗吧。”
    梯子下面有根埋在地下的水管线,因为腐蚀,长年漏水。张忠诚在漏水处挖了一个坑,周围砌上砖瓦,使水蓄满其中,便于饮用。窗外的水泥台上储存着青菜和食物,这是一个天然的冰箱。苏宝莲推开窗户,从上面取出一把青菜和昨晚剩的一碗腊肉。腊肉明显被剜去一大块,厚厚的冻得起泡的猪油被剜掉后,剥露出深红色的汤汁。
    苏宝莲扭头望望孩子,发现孩子也正望着她,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猪油被我蘸馒头吃了。”
    “这么冰凉的,你怎么不让你爸热热?”苏宝莲心疼地问。
    “他不给我热,说等你回来吃。”儿子晃着大脑袋,气乎乎地说。
    苏宝莲将饭菜盛上桌,丈夫仍然没有回来。洗个脸怎么要这么长时间?她心里正纳闷,丈夫哈着气,赤条条地跑进来。她惊讶道:冰天雪地洗什么澡?张忠诚扯过被子,将自己裹起来说:我没想洗澡,可不知是谁从上面泼下一盆水,把我淋个精透。我想,反正一个月多没洗澡了,既然湿了,索性洗个透。他嘴唇哆嗦着,拖着黄胶鞋的脚踝处悬着豆粒大的水珠子,在地面形成了两个校寒窝。
    苏宝莲将他推搡到床上,说:“你就在床上吃,病了可就毁了。”
    “爸,病了好,病了可以吃罐头。”儿子扒拉着饭嚷道。
    “胡说,”苏宝莲斥责儿子:“家里现在没钱,病了也没有罐头吃……”
    “一分钱也没有么?”张忠诚抬头问。
    “没有。”
    “没钱好,省得这小崽子总惦记生病。”他说着话,脸又朝饭碗扣过去。
    张忠诚在村里是个有名的老实疙瘩,村里的人没少调戏他。有一次理发的赵老头逗他说,忠诚,今年你家谷子收成不错,晚上你在餐馆请客。他应下来,晚上早早去了,一直傻等到半夜。直到打烊,餐馆的老板才发现有人站在外面,吓出一身冷汗,还以为是打劫呢!
    拾掇完碗筷,苏宝莲顺便把煤炉上的水壶提下来,给丈夫倒了一碗开水,又倒些在盆子里。她用手指试温度,喊儿子,“泡泡手,看你的手都冻成啥样了。”
    儿子的手已经肿得发亮,吃饭连筷子都挟不住,只好用勺子。可见妈妈端来温水,他却像躲避瘟疫一样:“我不烫,烫得痒死了。”
    “痒就是要好了。”苏宝莲强行拉过儿子,将他的手浸进了水里。
    儿子哇哇大叫起来。
    窗外的风呼呼地吹着,将屋里的温度一点点冷却掉。一家三口早早就上了床,只有房顶吊下来的小灯泡,孤独地打着秋千。
    碰到丈夫的身体,苏宝莲才感到自己的手脚铁一样冷。她将手缩进自己的腋下,却被丈夫拉了过来,放到了他灼热的胸口。
    她感到丈夫的热量,正从胸口,一点点扩散到腹部、大腿、小腿、脚背,然后绕上来,向着全身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神经末梢蠕动。丈夫的手在她的脊背上滑动着,他熟稔的动作与七年前的那个夜晚重叠在一起。那个唤起了她朦胧性意识的夜晚,丈夫也是这样的情态:他端着一碗滚烫的稀粥,来到她床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已经悄悄地在她脊背上滑动起来。
    张忠诚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感觉到了自己下身的变化,一根弓一般绷紧的yáng具紧紧地咬祝糊的下身,其力度似乎要将短裤戮穿似的。他的手从她的脊背上滑下来,笨拙地翻卷着她的短裤。她用双手钳祝蝴的后背,嗫嚅着:轻点,轻点,孩子在上面。他侧翻上来,脸像碗一样扣到她的乳房上。他感到了她的鼻孔开始潮湿,她的两条腿交替蹬揣着。他将头从被窝里倒退出来,将被子折叠着压祝糊的上身。她的两条迷人的大腿在清冷的月光下闪动着银色的光泽。他双手捂祝糊光滑圆润的膝盖头,像敞开一扇沉重而又隐晦的大门一样,将两腿分开——瞬息间,他嗅到了里面抖擞出来熟悉的、湿漉漉、热乎乎的气息。他挺起yáng具,朝里面推了过去……
    苏宝莲全身痉挛了一下,突然弓起上身,用双手箍祝蝴的脖颈,将他的头拉向自己的乳峰间:忠诚,忠诚,我不想在超市干了。
    仿佛压水井般有力的抽动戛然而止……
    “什么?”张忠诚大惊失色:“好好的怎么不干了?”
    “我的小葫芦没了。”苏宝莲将头扭向一边,抽泣起来。
    “什么小葫芦?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宝莲又转回头,她滚烫的泪水在寒冷的空气中冒着烟气:“你不知道,你弄不懂的,反正我不想在那儿干了。”
    张忠诚陡然间软塌下来。他翻下身来,沮丧地说:“你不干了,我们的日子咋过哟?我知道,我们从农村来的到哪里都受气,如果我要是有能力,你想去我也不会让呢,可眼下怎么办呢?”
    苏宝莲在黑暗中沉默许久,想起了葛占水那双充满信任的、意味深长的眼神,便拽过被角擦去泪水,说:“也是的,反正他们没说开除我,我就赖着脸皮干下去。”
    张忠诚如释重负:“就是的,他们也想把我挤走,不配给我活干,但我天天拖着板车去,也能见缝插针挣点回来。”他用嘴唇吻着她的脸说,“你现在比过去成熟多了,你还记得从鞋奘辞职那件事吗?我怎么劝你都不听,那时我们多难啊,一家人都指望你那点钱过日子,可你却固执地放弃了。”
    苏宝莲再次拱进丈夫的腋窝里,她的手指肚绕着圈圈在他的皮肤上游走,直到他的yáng具时,她停止游动。她抬起头看看丈夫的表情,嘿嘿笑了两声:“刚才不是软塌了嘛,怎么又站起来了?”
    张忠诚说:“我咋知道,又来劲了呗。”说着话,他又准备骑上来。
    苏宝莲按祝蝴说:“我忽然觉得许兽医说得挺准的。”
    “什么挺准的?”张忠诚问。
    “你忘了,他上次给我们家毛驴医病时讲的那个流氓笑话。”
    “什么流氓笑话,我不知道哇?”
    “噢,对,你当时不在家。”
    “你给我讲讲。”张忠诚侧过身,兴趣极浓的样子。
    “他说有一对穷夫妇,夜里行房事,丈夫趴在老婆身上,兴致勃勃。老婆说,明早上烧火断顿了,你还有这心事?丈夫当即软塌下来。沉默了一会,老婆又说,我想起来了,菜地里还有俩萝卜。一听这话,丈夫恢复了元气,又来了精神。”
    张忠诚压住了笑声:“宝莲啊宝莲,我现在才发现,你其实是个女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