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作品:《大唐行镖》 ~人物介绍~
彭无望:彭门镖局的三公子。自小父母双亡,由叔父抚养成人。少时酷爱厨艺,不爱习武,让家人伤心。巧遇名师后,学成绝世刀法,遂决定行镖天下,会尽天下英雄。为人憨直忠厚、嫉恶如仇、任侠好义、不畏生死。
齐笑云:彭无望的恩师,天外第一人。武功超凡入圣,性格豁达磊落、潇洒若神,人称鹤神。好游仙山,有志成仙。
洛鸣弦:江南仁义堂洛家子弟,彭无望的大弟子。为人好侠重义、尊师重道、活泼开朗,和彭无望颇为相投。
方梦菁:天下第一录、武林轶事录之作者方百通之女。智深似海,雅致慧心,善解人意。名列武林七仙子,号称智仙子。
情如火,为知己友人尽心尽力,无怨无悔。
红思雪:赤焰龙王红天侠之女,江湖第一大帮年帮的现任帮主。擅使飞鹰鞭、鞭中剑,人称小红鹰。为人重侠义,磊落中暗藏少女情怀,好与人兄弟相交。名列七仙子,号称火仙子。
红天侠:前年帮帮主,人称赤焰龙王,齐笑云之徒,彭无望的师兄。为人粗豪侠义,爽朗旷达。
李读:人称巧手匠,以一双巧手和深不可测的智慧载誉江湖,仿佛很多神秘事件都和他息息相关。本身像个谜团,令人无从揣测。
顾天涯:人称天山长情剑神,任侠仗义,行侠天下凡三十年,做出无数惊天动地的任侠壮举,被天下武人疯狂崇拜。一手倾城剑法,威震天下。
厉啸天:河北第一刀。行事深沈狠辣,但是最重英雄,为人磊落、情义为先。本是绿林大盗,之后与结拜兄弟一起投靠彭无望。
吕不忧:厉啸天的结拜二弟。心计深沈,算死人不赔命。
左连山:厉啸天的结拜三弟。鲁莽好斗,直肠直肚,为人虽凶狠,但是很重义气。
雷野长:好武如狂,一生欲争天下第一棍之名,不惜和天下武林反目,屡被围杀,却每每能够化险为夷。与彭无望因武结谊,惺惺相惜。
华不凡:武林七公子之一。人称神龙公子,又称峨嵋小神龙。急公好义,嫉恶如仇。与彭无望性子相投,八拜结交。
郑担山:武林七公子之一。因为光头,兼之出身少林,所以常被误认为和尚。人称僧公子,为人滑稽、随和亲切。
连锋:武林七公子之首。曾与华惊虹交手,历两百招而不败。英俊潇洒,令无数女子为之着迷,也是天下第一琴苏婉的知音兼亲密好友。
段存厚:天下第一侠。忍辱负重二十年,潜伏昆仑洞伺机刺杀天魔,后来被天魔识破,重伤逃亡。任侠欧阳夕照:关中剑派元老。号称落日神剑,曾向方百通借阅天下第一录,性格随和可亲,剑法通神。
梅自在:关中长安六艺堂梅家家主。锦衣玉食,喜好聚敛钱财。对战神天兵毫无兴趣,却无故被卷入了渡劫:少林渡字辈高僧。为人谦和机智,对事物有独到的见解,乃是少林寺百年一遇的怪才。独创金针大九式,威力惊人,但是难脱煞气,令其十分苦恼。
命,爱武成痴,为人光明磊落,颇有侠气。
李世民:大唐天子。
李靖:大唐常胜将军。官居卫国公,为人机智果断,行军打仗稳中有狠,是不可多得的军事天才。
魏征:官居尚书左丞兼秘书监,乃是人人称颂的一代名相,大唐股肱之臣。
李绩:大唐名将。官居并州都督,为人深沉多智,以谨慎见长。
程知节: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原名程咬金,官居右武卫大将军。
秦叔宝: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大唐猛将。官居左武卫大将军。
侯君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居兵部侍郎,擅轻身飞纵之术。
杜如晦:一代名臣。官居尚书右仆射兼吏部尚书。
锦绣公主:大草原第一才女,风华绝代的佳人。怀有凌迫云霄的壮志,经纶满腹,深谙兵法,才智惊人。
跋山河:锦绣公主的护法,大草原罕见的高手。气势惊人,武功出众。
锋杰:突厥大汗的次子,大草原首屈一指的军事天才。擅长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坚毅沉稳,待人谦和亲切。
曼陀:突厥大汗的三子,大草原第一猛将。为人嗜血残忍,麾下铁骑飞羽队号称天下第一强兵,凡事好胜争先。
紫昆仑:人称天魔,乃是当今世上唯一可称得上天下无敌的大魔头。一身魔功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纵横一生,未逢敌手。自创火焰教,教众成千上万,荼毒中原几十年,无人能制。
普阿蛮:塞上奇人,出身契丹族。十二岁杀人,十九岁神功大成,纵横大草原,杀尽仇寇,无人可挡,后被突厥二殿下锋杰收服,纳于锦绣公主帐下。善使奇门弯刀,可以飞刃杀人,宛如身携双燕,人称双燕普阿蛮。
博古台:额尔古纳河出名的好汉。为人光明磊落,对普阿蛮甚为推崇,好使双斧,威震大漠。
菩叶子:回鹘族出名的英雄。善使无影飞刀,出必伤人,对普阿蛮忠心敬服。
耶律天都:契丹族的好汉。善使长矛,乃是大草原使矛的第一好手,人称生死一线。曾受普阿蛮之恩,对他忠心耿耿。
吉灿:号称血勇士,性格粗暴凶残,和达龙并称血双雄,与彭无望仇深似海。
铁弗由:黑水靺鞨大酋。虽然麾下军队的装备武器在大草原称冠,但并非优秀的军事人才。擅长做生菩萨:回鹘王子。力大无穷,性如烈火,为人暴躁,对锦绣公主颇有爱慕之意。
阿保甲:契丹部落的首领。为人阴险狡诈,擅使阴谋诡计,让人无法对其有任何好感。
摩苏:铁骑飞羽队左先锋将,沙场勇将。为人残忍好杀。
罗朴罕:突厥猛将。外号锥子,善使骑兵,无人可挡。
战雄:金羽队首领。外号金雕,善使弓箭。
战洪:银羽队首领。外号银雕,善使弓箭。
穆素:渤海国丞相。为人深沉冷静,心有大志,颇通兵法。
秦武通:大唐猛将。镇守朔州,善使阵法,但是穷于应变。
张公瑾:大唐名将。心思灵活,擅长军略,但是战阵上并非勇将。
梅凤凰:七仙子之一。人称赌仙子,堪称天下第一赌坛高手。为人泼辣倔强,但是口硬心软。
梅云雀:七仙子之一。人称姻缘仙子,天生棋眼,可以洞察人心,善于开局解姻缘,为人兰质蕙心,沉静有礼。
姜重威:河北遗臣。为人忠义老成,善使骑兵,一心为故主复仇。
姜忘:姜重威的义子。为人沉毅果敢,心思活络,处事精明干练,深通兵法,胸怀大志。
第一章~兵发渤海~
大唐皇宫的后花园乃是由唐高祖李渊,亲自调集隋末园林建造的名家精心设计而成。
虽然李渊曾经目睹过穷奢极侈的隋炀帝挥霍无度造成的滔天恶果,但是世阀出身的高祖皇帝仍然摆脱不了家传的几根风流雅骨。
口头上每天不断地强调着勤俭治国,暗地里却花去了数目不菲的金钱,整治出了这一片匠心独运的雅致园林。
在一方有限的天地里,十几棵参天古树的树荫将整个园林分为明暗不同的区域,有竹林幽径,有残荷听雨,有小桥凉亭,也有池塘畔娇美艳丽的海棠花林。
一条曲曲折折的潺潺流水将这些优美的景致连为一体,仿佛一根丝线串起了十数颗光华璀璨的明珠,令这大唐内苑的后花园宛若仙境一般。
时值晚春,海棠花林里上百棵海棠树争相竞放,遥遥看去,仿佛一片若起若伏锦缎般的云朵在这梦境般的后花园漂浮不去。
晨风吹过,落英如雨,飘于潺潺流过的溪流之上,闪闪烁烁,和迎着阳光闪动的流水浪花混为一处,让在海棠花林的对面,独具匠心地修筑了一座跨越溪流的白玉石桥,石桥的一侧更搭建了雅致小巧的凉亭,可供历代帝王在这个绝佳之地静心欣赏溪流对岸灿烂的海棠花。
地在凉亭周围、玉桥附近昂然站立。
大唐天子李世民端端正正地站在凉亭之内,双手背在身后,默默地注视着面前盛放的满林繁花,和他南征北战的老臣子都非常熟悉他如今的这个姿势。
在镇守太原的城头,在东都洛阳的战壕,在虎牢关前的平原之上,他就是用这个姿势默默地注视着敌人的军营,观察着敌人兵马的一举一动,沉思着即将部署的各种军事计划。
每当他摆出这个姿势的时候,就一定会有一个惊天动地的军事行动将要发生,而且,每一次都会将大唐的军队引入另一个辉煌的胜利。
注视着唐太宗那仿佛高山峻岭般沉稳而内敛的背影,李靖心中总有一种面对着将要下山觅食的猛虎时才有的感受。这只老虎,已经忍受了三年的饥饿,牠再也忍不住了。
“参见陛下。”李靖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
“平身,此地不比两仪殿,公不必持君臣之礼。”李世民淡淡地说。
此时的李世民紧绷的背部忽然松弛了下来,他悠然转过身,对着李靖笑道:“公看这满林海棠如何?”
“艳得很。”李靖恭声道。
“嗯,岂止艳得很,简直美若天赐。”李世民昂然道:“看着这满林的海棠,就好像看着我大唐的锦绣河山。真是有多久,就想看多久。”
李靖洪声道:“愿大唐江山万世不移。”
“万世不移?”李世民微微一笑:“朕有十足的信心,可以让大唐江山不会两代而终。但是,三世之后,四世之后又会如何?朕委实不知。”
李靖心中一动,似有所悟,默然不语。(云霄阁http://)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道:“公可知自两晋之后,我中原江山有多久没有安宁了?”
李靖沉声道:“自隋建国以前,足有两百七十余年,隋亡后又是数十年战祸,到如今,已过三百年。”
“不错,足足三百年。”李世民的脸上一阵沧桑感慨:“三百年,多少代人,战乱中生,战乱中亡,一世都没有一天享受过太平日子。多少代人,祖祖辈辈都死在刀枪之下,没一个人可以安安稳稳老死于病榻。公可知为什么?”
“国家变乱不宁,纲纪败坏,官僚腐败,内无社稷栋梁之才,外无保国安邦之将。中原汉人内斗不休,有志之士报国无门,致令胡人乱华,无人可治,战祸频仍,绵延至今。”李靖思索片刻,沉声道。
“错,大错特错。”李世民转过头去,看着满林海棠,洪声道:“内斗不休,乃人之本性,哪里有人,哪里就有内斗,难道胡人之间就很团结吗?他们的内斗比我们厉害百倍。纲纪腐败,祸及三代,但是没有理由三百年都如此。我们汉人三百年来一直战乱不休,就是因为我们懦弱、自卑,习惯委曲求全、小心谨慎,喜欢奴颜屈膝,讨人欢心。”说到这里,李世民语气转为激动,抬手用力一拍凉亭的雕栏,发出砰的一声。
看到天子发怒,李靖连忙单膝跪地,意示惶恐。
“今天的内朝之上,魏征、杜如晦之流反对出兵突厥,我不怪他们。他们乃不懂兵的文臣,惯了小心谨慎。但是,你李靖和李绩居然也主张不出兵。你可知道,我简直失望透了。”李世民怒道。
李靖只感到浑身冷汗直流,连忙道:“臣惶恐。”
“哼!”李世民怒道:“按照你们的论调,我大唐可以从此闭关自守,任凭胡人自己咬个你死我活。这样倒是稳妥了,太平了。但是你们难道没想到,塞上诸族即使灭了突厥,仍然会有另一个更强大的民族统一大草原。而他们一旦统合了草原诸族,第一件事就是南下入侵中原。在他们眼里,我们中原江山就是一块太大太肥的鲜肉,随随便便就可以咬上一口。”
李世民激动地在凉亭中来回地踱着步子,看也不看直挺挺跪在地上的李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在勉强压抑着满腔的盛怒。
“我为什么要出兵?因为我要大唐的军队去消灭突厥,去消灭大草原最强悍的部落,我要大唐一统大草原,我要让所有的塞外胡人统统叫我天可汗,我要让大唐子民在胡人面前抬头挺胸,痛痛快快地做人。
就算在我百年之后,胡人想要侵略大唐江山都要想想清楚。因为大唐不是肥肉,而是铁板一块,想要咬一口,哼!小心崩掉满口的牙。”
听到这一番铮铮话语,李靖只感到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太阳穴一阵阵发胀,他抬起头注视着唐太宗,目光中闪现出绝然的神色。
“我不管突厥跟我玩什么鬼花样。这一次,我已经筹措了二十八万人的军饷粮草,兵刃箭矢要多少有多少。我先给你批下十八万人的粮饷,你回去想想,中朝时候将方略交给我。这一次是我要你出兵,所有后果由我来承担。十八万人都打光了也不怕,我随时可以再给你十万人,如果还不够,我再给你十万人。我什么都不管,哪怕让大唐上下所有人都饿肚子,吃草根菜叶。大唐的男丁死光了,我就派壮女、幼童出兵。如果连女人、孩子都死光了,我把内侍太监也派上。公当牢牢记住,不惜一切代价,我要让东突厥可汗吉厉跪倒在我面前,向我磕头。我要让所有胡人都知道,大唐子弟不是以前的汉人了,他们的兵马是全天下最强悍的兵马,他们的将军是天下最能打仗的将军,他们的皇帝是天下最强帝国的皇帝。看到大唐弟子如果不想向他们鞠躬行礼,就请绕路走。”李世民挺起胸膛,奋然道。
“是!”李靖由衷地大声应道,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臣服在李世民威严恢宏的王者风范之下,下了决死效忠之心。
李世民满意地点点头,对身边的武士道:“去叫人拿笔墨来。”
数十息之后,笔墨纸案已经整齐地摆在他的面前,他想也不想,提笔一挥而就,抄起那页纸笺递给李靖,道:“此话三百年前风行一时,如今却被人忘得干干净净。公当谨记于心。”
李靖展开纸笺一看,“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八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他心头一热,洪声道:“臣请自领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请任营州总督薛万彻为畅武道行军总管,幽州都督卫孝节为恒安道行军总管,并州都督李绩为通汉道行军总管,华州刺史柴绍为金河道行军总管,灵州都督李宗道为大同道行军总管,六路大军共伐定襄,不破突厥,誓不还朝。”
李世民的脸上露出一线灿烂的笑容,点了点头,淡然道:“准奏。”
“唐朝的大军如果出兵定襄,必然分兵多路,互相呼应,务必令我们打散一路,还得一路。”锦绣公主伤,恐怕难以组织进一步攻打大唐帝都的攻势。而唐人人多势众,大可以再组织无数人马抗击我军。所以,我会派出东突厥金狼部杰杜率将军会同吉厉大汗率军三万,以散兵游击,邀其归路。我的斥候人马共计三千五百人,这一年来已经遍布从代、朔二州,到定襄城的整个塞外疆土,还有部分人马在一年之内以各种方式潜入中原,如果唐人进击我军,必可料敌在先,从容布置。”
“如此未免太过行险,”锋杰道:“如果让唐人占了先机,首先突破定襄城,父亲大人就危险了。”
“干脆我们先率精锐把出关的大军打散了,再出兵攻打长安。”曼陀也有些担忧,急躁地说。
“不可,首先我已经说过,我们的兵马禁不起和大唐兵马的对耗。其次,如果唐将是李靖之流,发现我塞外人马居然多过他预计之数,必然猜到中了我等的示弱之计。以李靖之才,他定会果断地率军回撤,死守雁门。那么我们的里应外合之计便难以成功。”锦绣公主说到此刻,脸色已经有些苍白。
“那么,”锋杰沉吟着说:“我们是在和唐人赛跑。比比看谁先攻破对方的都城。”
“是的,”锦绣公主斩钉截铁地说:“这是一场赌博。而我们已经占了有心算无心的优势。好了,我们谈谈接下来南下的布置。”
帐中的诸族首脑此时立刻精神大振。老实说,突厥大汗的命运,他们才不会担忧,只有攻下长安城,才对他们有吸引力。如今谈到正题,他们个个都兴奋不已。
“我们将会分兵三路,分别从原州、幽州和马邑攻击大唐诸州。原州和幽州还在其次,但是马邑、雁门一带却被唐人守得仿佛铜墙铁壁。每一次我突厥南征,总会在这里碰上钉子。而且,围困长安,需时耗“那如何解决?”铁弗由没来由地心中一紧,原来,每一次突厥人缺少粮草,第一个找到的总是他靺鞨族人。因为他们靠近白山黑水,牛羊粮食产量富足。
和长安城一模一样的龙泉城。”
“正是。”铁弗由道:“那个小儿才五、六岁年纪,全是听凭手下大臣摆布。那些大臣曾经游历中原,羡慕天朝上京的风采,于是纷纷唆使这个无知小儿在渤海建国,在栗末水建城。”
“这不太好吧!”锋杰的眼睛豁然一亮:“白山黑水,一向是黑水靺鞨族人雄踞之地,栗末人居然想要立国建城,取而代之,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正是,正是。”铁弗由双目放光,连声道。
“既然这样,我东突厥很应该出兵讨伐,替铁弗由酋长扫清叛逆,求得一方安定。”锦绣公主的脸似笑非笑,淡然道。
“好好!”铁弗由欣喜若狂:“那栗末人自以为垄断天朝贸易,富庶甲于塞上,便妄自尊大,目中无人。我们很应该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大草原的霸主。”
锋杰心领神会,转头看了看曼陀,道:“又到你显身手的时候了。”
曼陀一怔,随即回过味来,狞笑着点了点头。
锦绣公主的脸色转为严肃,沉声道:“三王子,这次你带领本族白穗狼军十五万协助铁弗由围攻栗末人城。携带五倍的旌旗,让人以为我军有一百万最好。”
“哼,我们越是表面强悍,唐人便会越以为我们内里虚弱,这是汉人兵法教我的,如今我反其道而用之,看他们如何应付。”锦绣公主自信地说。
“三王子,这一次你只要显显威风就可,千万不要屠城,莫坏了大事。”锦绣公主严肃地说。
“不屠城?”曼陀的脸上一阵不满,但是最终还是恭声道:“好,公主吩咐吧!”
“我要你向大柞荣提出三个条件。第一:命他将三万族人携同栗末七成的牛羊马匹遣往代、朔二州,那里唐人有专门接纳胡人的营盘。就说是突厥入侵,他们举家逃难而来。第二:命他让我突厥一万人的精锐部队参杂在他的三万族人之中,不得泄露,否则便灭了栗末一族。第三:为了保险起见,这三万族人必须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是,父母在者留子女,子女在者留双亲,互为制约。如果有栗末人胆敢跟“够麻烦的。”曼陀皱皱眉,但是突然露齿一笑:“不过满有意思,我照做。”
锦绣公主沉声道:“那一万精锐我已经训练他们多年,在每经过一处关隘,他们都会有一部分人潜伏到城中以作内应。你在渤海停留一个月,算来这三万人已经到达代、朔二州,你立刻发兵攻打唐河北道诸州,必会有人接应。”
“太好了。”曼陀喜道。
锋杰心中一动,问道:“公主,那大唐朝廷会不会接纳这些逃难的栗末族人?”
此问一出,帐内众将都感到一阵紧张,齐齐望向锦绣公主。
锦绣公主似乎毫不在意,镇定地看著作战地图,淡然道:“大唐为了牵制草原诸族,对栗末族人加意拉拢,把物资源源送入渤海,想要帮助渤海国建城。对于栗末族人之事,他们一定会揽在身上,以示对草原归附部落的恩宠。所以这方面,大家不必担心。”
她接着转过头对锋杰说:“二王子,三王子攻打栗末人城半个月后,相信消息已经到了长安。你立刻率待命。”
锋杰想了想,道:“遵命。不过,这又是何意?”
立刻攻击雁门关,那一万精锐应该还有五千人可作内应,如此里应外合,可以一战而破雁门。到时候,我会同敦杰设将军率领兵马攻破原州,再加上三王子定可破取幽州、晋州,我三路兵马分别攻打蒲州、豳州、岐州、商州、凤州和梁州,完成对长安的合围。”
“我们将会以代州为后勤基地,利用栗末人带到代州的牛羊马匹和我们沿途劫掠的粮草,我们可以对长安维持一个多月的猛烈攻势。相信就算长安乃是铜墙铁柱,也要被我塞外联军砸成粉末。”
她将两分羊皮袋递给锋杰和曼陀,道:“这里是我拟定的行军方略和物资供应的清单,两位可以参考。”
帐中一片肃穆,每个人都感到这一战成功在望。
“如果大家都没有疑问,我立刻分派兵马。”锦绣公主沉声道。
“好!”帐中众将齐声道。
第二章~舍命疗伤~
关中剑派中每个人都屏息静气地站在剑派寓所内院的空地之上,默默注视着内室房间的大门。庭院之内鸦雀无声,仿佛连过往的空气都凝滞了下来。
漫长的两个时辰终于过去,内室房门霍然洞开,面色苍白的贾扁鹊在方梦菁和红天侠的搀扶之下,缓缓走了出来。
“贾姑娘,段大侠如何?”、“贾姑娘辛苦了,段大侠可是好了?”、“段大侠好了吗?”一片焦急的询问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贾扁鹊面带傲色地看看众人,冷然道:“段大侠七毒除尽,已经完全康复。”
庭院之中静寂了片刻,接着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欢呼声。几大世家的宿老和少林留守在关中的几位高僧争先恐后地涌进内室探望段大侠。
关中子弟欢天喜地,当场就有人四处张罗鞭炮锣鼓,想要大肆庆祝。
就在这时,天下第一侠段存厚忽然挤开众人,从房内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面色惊慌地说:“贾姑娘,我身上那残留的两成余毒,妳怎可用吸毒之法纳入自己体内?妳内力不深,那岂不是会要了妳的性贾扁鹊淡然一笑,道:“段大侠太小看我贾扁鹊了。”此时此刻,搀扶她的方梦菁和红天侠忽然感到贾扁鹊的身子一阵轻微的颤抖。
们贾氏一族解毒九法的最后一招,乃是割肉喂鹰般的自损法门。真的要动用这一招来治好段大侠吗?”
贾扁鹊的眼神一阵轻微的颤动,身子忽然一软,靠在了方梦菁的肩头,轻声道:“看来我撑不住了,记得告诉彭大哥,是我治好了他的师兄。”说完这句话,头一偏,昏死了过去。
“贾姑娘!”、“贾神医?”红天侠和段存厚同声呼唤,二人同时伸出手掌,抵在贾扁鹊的身后,试图用真气替她吊命。
“千万不要!”方梦菁高声道:“贾妹妹这几日内力催发过度,经脉已经大损,经不起任何内力的渡入了。”
“那便如何?”红天侠和段存厚急得额角青筋暴露,双目放火。
就在这时,只听到门外的长安大街之上一阵由远而近,爆豆般的密集蹄声,一个清越响亮的声音响彻长街:“彭大侠杀了天魔紫昆仑,天魔授首啦!”、“彭大侠力杀天魔,威震傍水镇!”、“天魔死啦!”
长安街上的武林人士听到这个消息纷纷走上街头。
其中一个人一眼就认出了正在发放消息的风媒:“喂,快马张涛,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
快马张涛高声道:“千真万确,彭大侠靠战神天兵和天魔誓死周旋,终于将他毙于傍水街头,仁义堂少堂主已经割下了天魔人头悬于仁义堂前,并收回了天魔的悬红。”
就在这时,又有几个快马扬鞭的风媒沿街叫喊而来,遇到张涛,同时笑道:“还是张大哥够快够准,我们又慢了一步。”
张涛扬声笑道:“这一次是天大的好消息,我们普天下的江湖人应该一起庆祝。来,让我们并肩纵马,“好!”那几个风媒扬声喝彩,纵马来到他的身边。数息之后,天魔已死的呼唤声响彻了整个长安城。
“彭大侠万岁!”关中剑派的守门弟子首先欢呼起来。
彭门镖局在长安的分局四门洞开,镖师趟子手纷纷欢呼着走上街头。
关中剑派的大门也开了,留守关中的六大世家和七大门派的弟子狂喜地涌上街头,高声地敲击着手上的刀枪剑戟,欢呼放歌,闹做一团。
粗狂豪放的江湖客潮水般涌入东市西市的酒楼饭庄,高喝叫酒之声响彻云霄。随着各大酒楼的店小二精神抖擞的吆喝,“来喽──”的传杯换盏之声叮当有致,宛若扬琴乱响,给已经如火如荼的长安街景,又添一番风采。
“为了彭大侠,干了这一杯!”的声音在四面八方不断响起。
“吁──”正在巡城的程知节和秦叔宝勒住马头,互望一眼。
“听见了吗?”程知节瞪着秦叔宝。
“听见了,是那小子。”秦叔宝用力点点头:“竟杀了天魔。”
节摇头晃脑,满脸遗憾。
“那个小子了不起。”秦叔宝还沉浸在扬州簪花楼那一片壮烈激昂的鼓声之中。
“彭无望?杀了天魔?”李靖策马走在上朝的路上,突然听到长安各坊间轰轰然传来的嘈杂而热烈的欢呼声,回头问身边的副将:“真有此事?”
那副将出身关中剑派,江湖上的消息一向灵通:“是的,听快马张涛所说,千真万确。”
“师弟!”李靖心中一阵激动:“好样的。希望师兄能够熬过此劫,从此师兄弟可以欢聚一堂,为你庆功。”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路旁一群人展动着轻功,从他身侧一掠而过,其中一个人灰衣灰袍,头戴斗笠,看不清面貌,但是浑身上下却透出一股挡不住的煞气。
“那个人是?”他的心中微微一动,回头想要看个清楚。
这时候,副将道:“大帅,我们要快一点,中朝要到了。”
“嗯!”李靖点点头,一催座驾,绝尘而去。
“绝代神将,名不虚传。”彭无望颇为不舍地又看了李靖一眼,道:“我们还是快走吧!我想早点见到师兄。”
“那我们还不赶快!”郑担山和华不凡不约而同地脚底加劲,赶上了彭无望。几个人化为一溜青烟,射向关中剑派总舵。
静静地躺在客房中的贾扁鹊听到了张涛那嘹亮的声音,在方梦菁的搀扶下,支起身子,将头凑到窗前,看着街上奔走相告,放歌而行的江湖人物,颤声道:“他们是不是在谈论彭大哥?”
“是的。”方梦菁勉强忍住盈眶热泪,哽咽着说:“彭大哥杀了天魔,拯救了中原武林。”
“我早知道,彭大哥是好样的。”贾扁鹊的脸上露出一丝虚弱而欣慰的笑意,紧接着天真的说:“方姐姐,妳说,如果彭大哥知道我为了救他的师兄而死,他会怎么样?”
方梦菁摇摇头,哽咽着没有说话。(云霄阁http://)
“他一定会哭的,真想看看他哭红了眼睛,是怎么个模样。”贾扁鹊强自支撑地说完这句话,立刻咳出了一口黑血。
方梦菁再也忍不住,两股清泪泉涌而出,颤声道:“贾妹妹,我宁可永远不知道。”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打开。
方梦菁柳眉一竖:“都说了,这个房间不容打扰,谁?”
“方姑娘,是我。”一身灰衣,头戴斗笠的彭无望走进房门,在贾扁鹊的床前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将斗笠信手放在床边。
看到彭无望,方梦菁喜道:“你来太好了,贾姑娘……”
贾扁鹊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晕,缓缓转过头去。
“我知道!”彭无望一抬手阻止了方梦菁,转过头对门外说:“鸣弦,取一个碗来。”
彭无望将自己右臂的衣袖缓缓挽了起来。
“你干什么?”贾扁鹊虚弱地轻声道:“你别干傻事,你的血也救不了我的命,我已经毒气攻心,无药“噢?”彭无望的眉毛微微一抬:“贾神医,妳经常用我的血治病吗?”
“我什么时候用你的血治过病?”贾扁鹊怒道。
“那你怎么知道治不好?”彭无望淡然道。
这时候,洛鸣弦已经将碗递了过来。彭无望左手一翻,刹那间已经拔出佩刀在右腕处割了一个血口子,然后左手拿过碗来,接在伤口处。殷红色的鲜血,缓缓地淌满了整整一碗。
彭无望点了曲池穴止住了血,左手将那一大碗鲜血凑到贾扁鹊嘴边,道:“贾姑娘,喝了它,好吗?”
泪水盈满贾扁鹊的眼眶,她语带哭腔说:“不要,不要,偏不喝,就不喝。”
彭无望愣了愣,道:“贾姑娘,别这样,妳毒气攻心,再不医治,就来不及了。”
贾扁鹊怒道:“我都说过,你的血不能救我,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彭无望的眉头一皱,将碗收了回来,用右手摸了摸碗壁,沉声道:“这碗血已经凉了。鸣弦,再给我取一个碗。”
“你这个疯子!”贾扁鹊真的急了,从床上支起身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一碗血还不够吗?谁告诉你血凉了不能喝?”
“能喝吗?那妳为什么不喝?”彭无望奇怪地问道。
贾扁鹊气得快要哭了出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大碗,一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将一碗血喝得干干净净。
方梦菁背着贾扁鹊向彭无望竖起大指。
彭无望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苦笑,心惊胆战地看着贾扁鹊沉沉睡去。
方梦菁替贾扁鹊把了把脉,轻声道:“贾妹妹脉象平稳有力,看来你的血已经起了效用。相信她不久就可以恢复体力,到时候请你的两位师兄联手,必可以替她清除余毒。”
“太好了。”彭无望如释重负,缓缓站起身:“我也累了,回去休息一下。”
方梦菁点点头,轻声道:“你保重身体。”
彭无望沉默着一颔首,转身走出屋子,轻轻将房门关上。
面对着空旷而寂寥的院落,他突然狠狠地猛击了一下院中的一棵榆树,喃喃道:“嗨!”
当红天侠和段存厚摇摇晃晃从内室走出来的时候,方梦菁、彭无望、洛鸣弦、郑担山和华不凡纷纷围了彭无望抢先问道:“段师兄、红师兄,怎样?”
“嘿!”红天侠颇为潇洒地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得意地笑道:“师弟,是不是看不起你的师兄啊!由天解。”
这个时候,段存厚的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十六周天,帮她强身健骨。相信这一番折腾后,贾姑娘的任督二脉想不被打通都不行了。哈哈!”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彭无望更是上前一把拉住段存厚和红天侠的手,道:“二位师兄,这太好了。现在所有的事都有一个完段存厚脸上的表情渐趋严肃,望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然后盯住彭无望道:“不错,我们师兄弟真应该聚在一起聊一聊,我有一些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方梦菁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动,关切地看了彭无望一眼,没有说话。红天侠的脸上也露出深思的表情。
此时,欧阳夕照开朗的声音传来:“段大哥,我已经在长安英雄楼订好了雅座,你们三个师兄弟随时可以去。”
段存厚默然点了点头,忽然道:“方姑娘,妳也来吧!”
方梦菁的脸刹那间变得惨白,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彭无望奇怪地挠了挠头,跟在他们三人后面走出了关中剑派。
第三章~双骑绝尘~
长安英雄楼乃是关中剑派的弟子开办的大型酒楼,共分三层。
第一层摆桌七十二,乃是供应普通百姓日常饮食的穷人席。第二层摆桌三十六,装潢富丽堂皇,乃是供应富家子弟饮酒作乐的富人席。第三层一十八处雅座,装潢典雅朴素,占地宽广,环境宁静,乃是供来来往往的江湖高手饮酒畅谈之所,若无引见,便是富甲天下之辈也难以在这里立足片刻。
今日,第三层的所有雅座均空无一人,只余天字第一席坐了段存厚等人。
当彭无望等四人坐定了以后,段存厚看了看四周,稍稍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方梦菁看在眼里,轻声道:“段大侠,欧阳长老方才跟我说,英雄楼三层雅座全部清空,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道:“今天我真得很开心,本以为就此葬身昆仑山,没想到居然捡了条命回来,还能够看到自己的几位师弟。更让人高兴的是,天魔居然被自己最小的师弟下手斩杀。一生中最大的心愿已经尽数实现,人生到此,夫复何求。来,我们干上一杯!”
师弟却是从心里面的佩服。今天定要干了这一杯!”
彭无望脸颊微红,沉声道:“两位师兄过奖了,干!”(云霄阁http://)
天地传杯送盏,方梦菁的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轰的一声,段存厚猛的放下酒杯,长叹一声,道:“好了,彭师弟,这里没有一个外人,你有什么委屈,有什么苦,统统说出来。”
这句话宛若晴天霹雳,将彭无望震在当场。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张口结舌,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红天侠有些不解地看着段存厚,问道:“段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彭师弟一直活得开怀痛快,怎会有什么苦在心中?”
段存厚嘿了一声,看着将头缓缓低下来的彭无望,道:“听说,你根本没有收服战神天兵,只是施展了些手段将牠骗到了刀鞘之中。是也不是?”
彭无望沉默了良久,才艰难地点了点头。
“所以,战神天兵再次离鞘,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因为你骗过牠一次,牠必然恨你入骨。”段存厚森然道。
道。
彭无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道:“不错,牠本该第一个杀我。”
彭无望茫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段存厚抓起酒壶,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对方梦菁一招手,道:“方姑娘,妳跟他说。”
彭无望和红天侠同时望向方梦菁。
方梦菁苦笑一声,缓缓为自己斟满一杯酒,浅饮一口,柔声道:“彭大哥,我曾经查阅典籍,又和李读先生作过研究,所以才略知一二。战神天兵自出世以来,见人杀人,见佛杀佛,却只有一种人不杀。”
听到这里,红天侠再也忍耐不住,急切地问道:“什么人不杀?”
彭无望的脸色变得一片蜡黄,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感到一阵撕裂肝胆般的心痛。
方梦菁看了看红天侠,惨然道:“战神天兵,不杀心如死灰、全无生意之人。”
“当啷”一声,红天侠端在手中的酒盏无助地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段存厚仰头将另一碗酒一饮而尽,长叹一声,道:“方姑娘,妳接着说,把妳知道的都说出来。”
方梦菁怜悯地看着彭无望,道:“彭大哥,请恕我无礼。自从你从莲花山回来,你一直愁眉不展,神游物外。我就猜到莲花山上你一定遇到了伤心欲绝之事。但是,我仔细想过,莲花山遇伏的一众武林高手中除了生还的李读先生,并无与你交情深厚之辈。唯一能让你伤心的,应该只有那个神秘莫测的公孙彭无望听到公孙锦这三个字,心中宛若被利刃横穿而过,只感到一阵令人痛不欲生的绞痛。他颤抖地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直直地倒进咽喉之中。
梦菁小心地问道。
彭无望叹息一声,沉默良久,才沉声道:“公孙世家已经没了。公孙锦其实是平南牙帐锦绣公主装扮而成。”
方梦菁的眼中一阵晶莹,颤声接着说道:“而彭大哥你依然喜欢着她?”
彭无望豁然抬起头,道:“我和锦绣是真心相爱,已经在莲花山无名谷内海誓山盟,缘定三生。只是,她身为突厥公主,我乃是中原人士,始终不能结合。”
“师弟,你居然喜欢上一个外族女子?”红天侠惊道。
彭无望沉重地点点头,轻声道:“是。”
“好!”段存厚拍案而起,洪声道:“现在我天朝广行四海如一之策,我师弟想要娶一个突厥女子又怎样?如果突厥可汗不准,嘿,我们师兄弟就去塞外一趟,将那锦绣公主抢回来和师弟成亲就是。”
“对啊!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我们便不在乎做一次恶人。段师兄,我们师兄弟好久没有一起在江湖上行走了。”红天侠微笑着说。
二人相视而笑,心怀大畅。方梦菁看在眼里,心中也有一阵轻松和喜悦。
彭无望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道:“锦绣不会背叛东突厥。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率领塞外兵马攻陷长安。”
“什么?!”段存厚勃然大怒,奋力将酒杯掷在地上,摔得粉碎:“师弟,这种蛇蝎般的恶毒女人,你又为何如此痴迷?”
彭无望木然半晌,道:“正因为锦绣不会抛弃生于斯长于斯的突厥,所以才让我加倍的敬爱。而我如果抛弃了汉人的一切,去投奔突厥,就再也配不上她。”
彭无望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罢了,罢了!”红天侠连连摆手:“师弟,我和段师兄准备明日离开长安,遨游四海,游山玩水一彭无望再次摇了摇头,道:“我和锦绣已经约好。他日突厥南侵,我会去亲手杀了她,或让她亲手杀了我。我不能离开太远,因为,我不想让她死在别人手里。”
此话一出,屋子中的其他三人目瞪口呆,半晌无言。
良久之后,段存厚举起酒壶,将剩下的残酒一口饮尽,道:“师弟,做师兄的真想不到你会遇到如此惨事。事到如今,我们再也不能为你做些什么,只有和你一夕痛饮,以解千愁。来,不醉无归。”
“好!”红天侠第一个赞成。
方梦菁深深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彭无望,眼中充满了痛惜和关切。
彭无望犹豫了一下,沉声道:“师兄,今天我已经饮了很多。我有一个毛病,每当醉酒,就想要闻血腥味,喜欢拔刀而起,肆意杀戮,处置不当的话,动辄害人害己,所以不能饮酒过多。在这里,我陪师兄们最后一杯。”
屋中静寂了片刻,“当”的一声,段存厚将手里的酒壶用力摔在地上,长叹一声:“嘿,苍天不仁!”
第二天的长安城仍然繁华如旧。明丽的阳光洒在英雄楼门前的街道上,给人一种心情舒畅的暖意。
红天侠和段存厚双双骑于高头大马之上,并肩立在街头。
“不等李靖了?”红天侠低声对段存厚道。
“他身在庙堂之上,已经不是江湖人了。我们和他见多了面,只会连累他。算了。”段存厚轻声道。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蹄声从身后传来,一匹胭脂马和一匹玉椎马并肩奔来。
“义妹、郑兄,你们怎么来了?”彭无望看得分明,惊喜地问道。
“哼!”策马而来的郑绝尘眼角一翻,对他毫不理会。
红思雪看到他,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色,扬声道:“大哥,我们到长安商谈运镖渤海的事务。听说爹爹和段师伯要云游四海,所以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其他人明日才能到达长安。”
“原来如此!”彭无望点了点头。
红思雪飞身下马,奔到红天侠的马前,仰头道:“爹爹,你这一去要小心保重啊!早点回来,女儿会想红天侠慈爱地看着红思雪,眼前闪现着她一年一年长大的样子,心中一阵感怀,俯首沉声道:“女儿,妳已经长大了,不用爹爹长伴身边。以后,妳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说罢,俯下身,揽住红思雪的纤腰,轻轻抱了抱,然后直起身,看了看段存厚。
“师弟,你过来。”段存厚沉声道。
“是!”彭无望几步来到他的马前,问道:“师兄,什么事?”
喜欢的人也全心全意地喜欢你,便是立刻死了,也是无妨。师弟,何不放开怀抱,活到那一天。”段存厚俯下头微笑着低声道。
“放开怀抱,活到那一天。”彭无望仔细咀嚼着这句话,不觉痴了。
“好!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段存厚扬声长啸:“如今的江湖,是年轻人的天下。红师弟,莫要恋栈不去。”
二人同时催马,两匹骏马一阵嘶鸣,马头高高扬起。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
“驾!”“驾!”
朱雀大街上扬起了经久不去的高高尘埃,两匹骏马瞬间化为一片若有若无的细小黑影,载着那两位曾经纵横天下的豪杰从此消失。
“爹爹!”童年清冽如泉水般的回忆宛若梦幻出现在红思雪思绪万千的脑海之中。
而她身边的彭无望,一双曾经黯淡无光的眼睛重新变得明亮如星。
他豁然狂奔到朱雀大街的正中央,大声叫道:“师兄,我明白了。我会开开心心活到那一天,你放心吧!”
第四章~渤海之战~
塞外的大草原上,有一个人人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拥有的地方。那是那河、栗末水和黑水等几条大河冲积出来的平原,一片厚实而富饶的黑土地。
传说只要一只脚踏在那肥沃的黑土上面,漫溢的油水就会从你的脚侧仿佛泉水般涌将出来。
传说农人只要将种子撒在这片土地上,不必锄草施肥浇水,这一年的秋天,你就会有吃也吃不完的粮食。
而在栗末水和那河的下游,更有一片堪称东北第一富庶的平原,这里出产天下闻名的响水稻,供应着东北最庞大的牛场,也养活了大草原上最勤劳的民族──栗末族人。
他们在这个群雄环伺危机四伏的塞外,凭藉着自己的双手开辟了广阔的耕地和农场。他们的粮食装满了谷仓,他们的牛羊布满了白山黑水所有的草场。
他们甚至可以用自己出产的响水稻和高丽人换取珍贵的高丽人参和各种名贵珠宝,和大唐人换取兵器、盔甲,和铁勒人换取骏马。
他们忍受着黑水靺鞨、契丹和突厥的压迫,为大草原各族提供着宝贵的粮食和牛羊。
当各族武士在面前扬鞭而过的时候,他们会谦卑地低下头颅,向他们鞠躬行礼。
但是,他们的骨子里却有一种别人无法理解的高傲,他们根本看不起那些在大草原上依靠放牧而生的诸族。
一代又一代的栗末人都有一个梦想,希望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建立起自己的城市和国家。
他们梦想着有一天能够拥有像中原汉人一样繁华的城市,还有高高站在宫城之上,傲视着塞外诸族的王。
随着大唐王朝的崛起,这个梦想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近了。汉人一天天的强大,令草原诸族惶惶不可终日,本来耀武扬威的各族武士们现在开始满怀心事、忧心忡忡。
而栗末族人却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和令大草原为之震颤的大唐帝国结成了唇齿相关的兄弟之邦。几年来,大唐的兵刃、盔甲和能工巧匠源源不绝地涌入了渤海地区。
栗末水畔,一个恢宏而伟大的城市正在紧锣密鼓的兴建。首先矗立起来的,就是那似乎永远无法攀援而上的高高城墙。栗末族人已经组织起来,成立了一支支盔明甲亮的军团。
当身着华丽堂皇甲胄的士兵在这四面高耸的城墙上巡逻的时候,每一个栗末族人都感到扬眉吐气。每一个人都梦想着有一天,他们只有四、五岁大的国王大柞荣可以披着一身帝服,站在尚未兴建的皇城之上,宣布渤海国成立,宣布渤海的栗末人不必再忍受大草原诸族的欺压,可以抬头挺胸的做人。
正当所有栗末人都沉浸在美梦之中,不可自拔的时候,远远的地平线上缓缓出现了一支庞大而骁勇的骑兵部队。
高高的白穗狼头旗遮天蔽日,仿佛从西方绵延而来的铅色云海。马蹄声仿佛滚动的春雷,又仿佛从碧空“突厥狼兵来啦!”在田地里耕作的栗末人惊慌失措地叫喊着,抛下手中的农具,朝着栗末水畔那尚未建成的栗末人城跑去,那里有可以给他们安全感的城墙。
中,军官们高声地呼喊着自己的战士,但是恐慌令人们向自己直觉中最安全的地方不断奔跑,他们根本无法应战。
“快关城门!”几个将领一起扯开嗓子发着命令。
数十个栗末士兵强忍着颤栗,操纵着城门机械,准备关城。
“你们看,这就是那些想要自立为国的蠢材。”东突厥第一勇士曼陀高踞于骏马之上,扬鞭指着在他的大军面前狼奔鼠窜的栗末人,傲然笑道。
跟在他身后的数十位突厥将领一起扬声大笑起来。
“看他们那张惶失措的样子,还没有接战就已经乱作一团。”铁骑飞羽队左先锋将摩苏冷笑道。
摩苏是曼陀手下的爱将,不但枪法如神,而且和他一样嗜杀成性,他的骑队依靠杀戮和奸淫始终保持着高昂的士气,渴望战斗就好像野兽渴望鲜血。
“三王子,请让我率队从正门杀入,从后门杀出,以示我突厥骑士的雄姿。”铁骑飞羽队右先锋将罗朴罕沉声道。
猛将罗朴罕一向被人们称为锥子,他的铁骑突击乃是所有敌人最深沉的梦魇。曼陀的铁骑飞羽队之所以名震天下,一大部分名声乃是锥子罗朴罕舍死忘生的厮杀博回来的。
和大唐骑兵的交锋之中,无论是正面战场上的硬碰,还是突围战时候的且战且退,罗朴罕的骑队从来没有被敌人的骑兵冲散过,哪怕是面对天策府最精锐的黑甲秦王卫队。
“你去?”曼陀看了看周围跃跃欲试的将领,笑道:“岂非是用马刀来屠狗,用钢枪来烤肉。”
众将领立刻又陷入了一阵狂野而粗狂的笑声之中。
罗朴罕躬身道:“三王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曼陀环视诸人,道:“我倒忘了,罗朴罕从来不听笑话。好,我们突厥就应该有这种战士。永远不自满,永远不轻敌,哪怕杀一只老鼠,也要奋尽全力。右先锋将听令!”
“是!”罗朴罕洪声道。
“我命令你率一百勇士从栗末人城正门杀入,后门杀出,绕城半周而回,若是少了一人,提头来见。”
曼陀高声道。(云霄阁http://)
“得令!”罗朴罕的眼中冒出一阵狰狞的血色,用洪亮的嗓音应道。
他保持鞠躬的姿势策马退了几步,突然干净俐落地调转马头,随手指着一个百人队,道:“你们跟我来。”
带队的百夫长一声令下,一百个士兵立刻飞快地催马聚拢在罗朴罕周围。
“你叫什么名字?”罗朴罕回过头,瞪视着百夫长问道。
“好,达虎,跟着我,今天以后,如果你还活着,你就会是千夫长。”罗朴罕沉声道。
“誓死追随罗将军。”达虎激动地说。
“我们走!”罗朴罕一声令下,这一百个突厥勇士,宛若一百只出栏的猛虎,凶神恶煞地朝着栗末人城飞扑而来。
栗末人城的四周,已经挖掘了一条颇具规模的护城河,城的四面十门各设有一座吊桥。当突厥百人队风“给我上!”罗朴罕一声怒喝,和达虎并肩催马,加速冲向护城河。
当吊桥悬在半空中的时候,这两个塞外著名的控马高手已经来到河边,他们同时长身而起,用一种特有的姿势站立在马背之上,一对长刀同时一闪,划出两道耀目的白虹。
这两刀之威竟然将拉动吊桥的两条铁索同时斩断。失去凭藉的沉重吊桥颓然落在河岸之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与此同时,罗朴罕和达虎同时坐回马背,一揽缰绳,两匹马一匹向左,一匹向右,各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回到百人队的队尾。
这个时候,百人队的前锋已经跃过吊桥,跨过护城河,射杀了想要关门的数十个士兵,势如破竹地冲入栗末人城。
“好!”远远观望的突厥大军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曼陀兴奋地催动战马,来到阵前扬声道:“儿郎们,给点响动让他们听听。”
那些狂热兴奋到极点的士兵纷纷抽出战刀,一起扬声吼道:“神狼佑我,突厥必胜!”
十数万人的呼喊此起彼落,宛若惊涛拍岸,滚雷落地,震耳欲聋,令天地为之色变,万物为之低头。
一股无法与之对抗的无力感,很多人腿软足麻,软软地跪倒在地,任凭同伴怎么拉扯都无法起身。
冲入城内的突厥百人队在罗朴罕和达虎的率领下,沿着横贯整个栗末人城的小朱雀大街浴血冲杀。
重新回到前锋的罗朴罕和达虎,并肩催马,长刀宛若闪电雷霆,逢人便杀,见人就砍。
数十个仓皇抵抗的栗末武士在他们马前惨呼着东倒西歪,尸横就地。跟在后面的突厥战士姿势优雅地从马上侧俯下身子,长刀挥洒如意地掠过街道上仓皇奔跑的士兵和百姓的脖颈和腰身。
头颅和鲜血在半空中肆意地飞扬泼溅,小朱雀大街被渤海国人的鲜血染成了血红色。
数百息之内,罗朴罕和达虎已经来到小朱雀大街连接的另一座城门面前。守卫这座门的士兵正在奋力将城门关闭。
“弓箭!”罗朴罕收起长刀,弯弓搭箭,连珠三箭,射死了三个关门的栗末士兵。
紧接着,一片箭雨凶猛而残忍地洒落在城门之前,正在关门的数十个栗末士兵横尸在地,浑身插满了白羽雕翎箭。
就在这时,罗朴罕一偏头,闪开一枝射向他的铁羽箭,冷喝道:“射上头。”数十个突厥战士整齐地抬起弓,向着城墙之上射出一蓬箭雨,随着十数声惨叫,栗末士兵的尸体宛若雹子一般坠落下来。
修造的吊桥,仿佛一阵旋风般冲过护城河,沿着栗末人城绕了一个大圈,回到了自己的阵中。
“好!罗朴罕好样的!”远观突厥百人队扬威栗末族的突厥大军再次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突厥人围城了!”一名渤海国将领惊慌地跑到栗末人城的代皇宫之内,向当今渤海国权力最高的人物──渤海国宰相穆素和渤海国太后禀告。
正在逗弄大柞荣玩耍的太后大惊失色,起身道:“突厥人竟然如此大胆,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已经和“他们知道!”穆素神色严肃地站起身,将手背到身后:“他们这是在向大唐帝国示威,想要试探一下大唐的反应,也想要趁机杀鸡儆猴,重新向大草原证明,他们才是塞上的霸主。”
“我们的士兵集结了吗?”穆素沉声问道。
“没有,突厥人的一个百人队在我们集结的时候,从南门杀入,北门杀出,横穿了整条小朱雀大街,杀死杀伤数百人。现在士兵们士气低落,人心涣散,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那位将领低头道。
“那便如何是好?”太后几乎要昏倒在地上。
“太后无需惊慌,我出去看看便知分晓。”穆素沉着地说,并向那个将领轻轻一点头。
那位将领立刻在头前带路,两人快步走出了代皇宫。
曼陀失笑道:“栗末人似乎还没有玩够。”
“攻城吧!三王子!”摩苏狞恶地说:“让我们进去屠城三日,看看栗末人的心胆是否是铁做的。”
地说:“那对儿老鹰呢?”
就在这时,两匹骏马从阵中飞奔而出,来到曼陀马前,马上的健儿齐声道:“金雕战雄、银雕战洪请命出战。”
来人正是铁骑飞羽队著名的骑射队两位头领,一身弓箭功夫即使是在强手云集的大草原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乃是东突厥的箭神铁镰兄弟唯一开口称道的弓马高手。
金雕战雄使一张金雕弓,爱使金羽箭,而银雕战洪使银雕弓,好使银羽箭,这一对兄弟并肩作战多年,“好,让我们看看你们射人的功夫是否比得上你们射鵰的功夫。”曼陀信手一挥,奋然道:“你们由吊桥进入护城河,一个从左,一个从右,绕城一周,然后原路返回。如果射不到两百,不必活着回来见我。”
“得令!”战雄、战洪双双策马后退数步,扭转马头回到本阵。
“金羽队跟我来!”战雄扬声高喝道。
“银羽队跟着我。”战洪也不甘示弱,大声呼喝。
听到这兄弟二人招牌般的呼吼,突厥大军再次爆发出一阵炸雷般的喝彩声。
名字也要落荒而逃。
眨眼间,两支骑兵队已经颳动着旋风,冲过了护城河,来到了栗末人城的城墙之下。这两支骑兵,一队清一色的黄色战袍,战盔上高插金羽翎,另一队清一色的素白战袍,战盔上高插银羽翎。
这两支骑兵刚一到城门前立刻分为两路,沿着两边的城墙飞速奔跑,宛若一条黄龙、一条白龙缠绕着栗末人城。
“他们要干什么?”不知深浅的栗末士兵战战兢兢地俯首望去,映入他们眼帘的是满天刮动风声飞到眼“小心!”一个栗末武官刚要开声提醒,一枝金羽箭已经深深地嵌入了他的喉咙。
在城墙的另一侧,十数个栗末士兵如米袋一般从高耸的城墙直挺挺地摔下来。
“大家高举盾牌,护住上身,弓箭手,放箭!”站在城墙上指挥的丞相穆素连声喝道。
一排又一排的弓箭手俯身放箭,散乱无章的箭雨从城墙上撒落下来。金羽队和银羽队的士兵熟练地缩颈藏头,藏到马腹之下,弯弓射箭,从无间断。
那些俯身放箭的栗末战士一个个被满天的铁羽箭洞穿咽喉,无助地坠到地上。
“一百九十七,一百九十八!”金雕战雄战意高昂,眼看再射两个就可以立功,他突然长身而起,在马上翻了一个跟头,身子窜起老高,一箭射向正在指挥作战的丞相穆素。
“大人小心!”一个眼尖的武官飞身挡在穆素的身前,被一箭穿胸而过。
“两百一十三!”银雕战洪一箭射死了守卫南门的栗末首领,翻身落回马上。
兄弟两个重新在南门汇合,扬声长笑,各自率领着自己的骑射队,奔回突厥大军的本阵。
在他们身后,是几百个无声无息的栗末战士的尸体,他们有些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中箭的。
“这就是……横行大漠的突厥大军。”穆素目瞪口呆地看着城墙下数百名栗末人的死尸,心中一阵怆然:“我们仍然需要时间,也许十年,也许五十年,但不是现在。我们的战士根本无法和他们作战。”
当突厥战士们喧天的叫好声渐渐平息之后,曼陀对身后的将领们道:“现在栗末人的王一定很有兴趣和我们谈一谈。”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栗末人城的四门大开,一个使者挥舞着白色的降旗催马而来。
那些气宇轩昂的突厥将领们脸上,同时露出了嘲弄的表情。(云霄阁http://)
第五章~黄金帝甲~
“兵部收到六百里加急奏折!突厥人出兵渤海国。”兵部尚书李靖深夜进宫,向正在批阅奏章的李世民禀告。
李世民悚然动容,猛的站起身,来到李靖面前,沉声道:“起来说话,具体情况如何?”
李靖沉声道:“启奏陛下,臣指派的斥候兵马回报说,突厥人旌旗招展,人马扯地连天,无法计数。从旌旗判断,足有百万之众。”
李世民紧皱双眉,苦苦思索:“突厥人绝对不可能有百万人的军队。这乃是疑兵之计,为何要用此疑兵之计?”
李靖躬身道:“陛下,臣以为突厥人将会在近期大举入侵中原。臣建议幽州、原州、朔州、代州进入军事戒备;灵州黄河船队进驻长安待命,随时运兵到河北、河东、关中道增援;长安实行宵禁。”
“突厥人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做诸路齐攻,他们一定想要让我们以为突厥的大队人马在渤海而放松警戒。
实际上,他们将会把所有兵马集中一处,希图一举攻克关内诸州。你的建议很好,只要我们打退了这一次突厥人的进攻,那么他们将会永远返魂无力。那个时候就是你出兵讨伐定襄城的时候。”李世民振奋地说。
“突厥人炫耀武力,正表示他们正处于最虚弱的时候,此时此刻,他们又暴露了狼子野心。只要打退了这一次突厥人可能到来的突袭,我有绝对信心,可以一战攻陷定襄城。陛下,请放心。”李靖也感到一阵激动。
和李靖一起开怀而笑。
两仪殿的烛光又一次在五更时分被点燃,十数名大唐股肱之臣纷纷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云集到唐太“各位,既然大家都同意兵部尚书的观点,认为突厥人即将大举入侵,那么我立刻命令塞外诸州进入军事戒备。长安城实行宵禁,今日生效。”李世民从御案后站起身,拿起另一份公文,又道:“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大家都一定记得,渤海国的丞相曾经秘密委派使者来到我朝,向我朝购买五千副盔甲、一万柄长刀和一万副盾牌。这些货物本来已经准备妥当,不日就将由大唐著名的镖队押运到渤海。但是,突厥人在此刻突袭栗末人城,这些货物即使运到,也会尽入突厥人手中。各位看如何处置才好?”
两朝元老,左仆射封德彝走出班列,沉声道:“栗末人城既然已经被突厥人围困,那么货物即使到了渤海也于事无补。不如着人知会那些镖局人士,不必再运镖出塞,也就是了。”
李世民微微一皱眉,道:“既然大唐和渤海已成兄弟之邦,兄弟有难,我们岂可雪上加霜。在我看来,这批货应该送,也必须送。若是不运,就显出我大唐不但没有和友邦同甘共苦的情谊,而且也没有和突厥人对抗的决心。但是,我心中也很犹豫,因为这批货一旦被突厥人接手,必然会令他们更加壮大,运或不运,都让我头痛不已。不知各位可有何良策?”
左武卫大将军秦叔宝走出班列,洪声道:“陛下,臣请将一万人马护送这批货物到渤海,突破狼兵包围,当着突厥人的面交货给渤海王,以示我大唐天威。”
李世民微笑道:“叔宝有此心意甚好,但是即使渤海王收下这批货物,转转手就被突厥人夺走,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此时,尚书左丞兼秘书监魏征微微一笑,走出班列,道:“陛下,臣想到一法,既可表明我大唐支援渤海立国的立场,所送之货物落入突厥人手中也无甚用处。”
李世民一阵欢喜,连忙道:“左丞快快讲来。”
魏征拱手道:“陛下,臣建议用国库中的黄金依照圣上带兵所穿的甲胄式样,替渤海国主打造一套黄金甲,以替代五千副盔甲、一万副刀盾。”
李世民偏头想了想,失笑道:“听闻那渤海国主大柞荣只得四、五岁年纪,那这副盔甲的式样岂非很小。”
魏征微笑不语,低头不言。
李世民来回踱了几步,霍然拍手而笑,朗声道:“妙极,妙极。这副盔甲正好可以给予正处于国难中的渤海以激励,令他们排除万难,一心立国。最妙的是,这副黄金甲普天之下只有渤海国主大柞荣可穿,突厥人即使夺了下来,也得物无所用,只能看着它干瞪眼。妙计,实在是妙计。”
他兴奋地走到御案前,道:“有劳左丞亲自监工打造这副天下无双的黄金甲。一旦完工,朕立刻派大唐最好的镖队将它护送到渤海国。”
长安城内的飞虎镖局分局点起了数十根明亮的牛油蜡烛,镖局正厅前的演武场上摆满了桌椅。
平日里南来北往的镖局精锐此时此刻全都云集于此,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后院之内一片磨刀霍霍,杀猪宰羊之声,飞虎镖局总镖头彭无望昂首立于厨房门口,指挥着镖局大厨们在厨房中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起三锅,给我同时起三锅,统统做红烧肉,够实惠,够过瘾。”彭无望大声呼喝着:“把我告诉你们的料都放进去,其他的我待会儿交待。”
“总镖头,刚才你说下辣椒,还是下月桂?”一个忙晕了头的厨师来到彭无望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其实是这样,上到巴蜀镖师那一桌的红烧肉多放花椒、辣椒。上到江南镖师那一桌的红烧肉多放糖、月桂,少放盐。上到关中、青州镖师的那一桌多放干辣子,他们就喜欢那股子劲儿。好了,快去快去。”彭无望喜气洋洋地说。
正在这时,红思雪从厨房的后门走了进来,来到他身侧,关切地问:“大哥,这些日子你怎么了,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没事吧?”
彭无望转过头看着她,露出一丝开朗的笑容:“义妹,前些日子我因为一些事情不开心,让大家担心红思雪深深地看着他,柔声道:“大哥,我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什么难解之事,但是既然已经雨过天晴,我也替你欢喜。”
情,不足为人道,也无法分担,即使妳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红思雪微微一笑,道:“看到大哥像以前精力充沛,思雪心中只有欢喜,大哥的心事就让它见鬼去吧!”
“好一句见鬼去。”彭无望仰天大笑:“好,就让它见鬼去。”
就在这时,一个镖局里的厨子跑了过来,道:“彭总镖头,料都放齐了,接着怎样?”
彭无望连忙在宽广的厨房里巡视了一番,断然道:“下黄酒,整瓶倒下去,快快!”而后转过头朝着红思雪粲然一笑,道:“思雪,咱们去招呼招呼宾客,红烧肉过半个时辰才会烧好。”
“上菜喽!”随着镖局的趟子手们热火朝天的吆喝声,十几盆红如赤枣,香气扑鼻的大块红烧肉如流水般摆上了桌。
直到此刻,飞虎镖局中热烈的气氛达到了最高氵朝,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高举酒杯,洪声高呼道:“为总镖头干杯!”
彭无望除下围裙,兴冲冲地从厨房走出来,来到主席,举起酒杯,高声道:“各位兄弟姐妹,飞虎镖局今日巴蜀、海南、江南、西北的四趟镖同时安全运抵长安。此乃天大的喜事,也标志着咱们飞虎镖局的生意再上了一层楼。这里我敬各位一杯,来,饮胜!”
彭无望再斟一杯酒,高声道:“咱们飞虎镖局能有今天,靠的是谁?是不是我彭无望?”说罢就举起杯,看了看大家,苦笑一声,道:“错!我彭无望整日东奔西跑,不务正业,镖局的事管得了几多?”
“这一杯,我敬义妹红思雪。”彭无望将酒杯平举胸前,转头望着红思雪:“飞虎镖局事无钜细,义妹都要亲自处理,自重建到今日,大大小小数十镖,没出过半点差错。义妹日夜操劳的辛苦,别人不知,我彭无望怎会不知。敬义妹!”
“敬红姑娘!”镖局众人放喉高呼,上百个酒杯再次高高举起。
红思雪双手端着酒杯,双眸包含欣慰和欢喜,俏脸一阵红晕,默不作声地举起杯,一饮而尽,这个动作引来了镖局内一阵震天的喝彩声。
彭无望斟了第三杯酒,双目泛出一丝缅怀的光华,沉声道:“记得当年洞庭湖畔,我巧遇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出一丝黯然,咳嗽了一声,继续道:“我惊艳之下,竟然莽撞地上前提亲。”
说到这里,镖局里又陷入一片经久不息的嬉笑声。
镖局客卿雷野长狂笑不已,大声道:“彭兄弟,今日我才服了你,你的胆子竟还大过我。”
嫁于我。”
这句话引起镖局众人的一片嘘声,其中雷野长的嘘声特别响亮。
众人都笑了起来。
彭无望微微一笑,转头问坐在身边的巧手匠李读:“李先生,这几个月我们赚了多少?”
李读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从去年开始重建之日算起,净赚黄金两百七十六两三钱五。”
彭无望又问道:“如此,多少时日可到一万两?”
月,那就是十六年零八个月就可赚到一万两。”
彭无望点点头,高声道:“各位,照此看来,等我彭无望四十岁之后,便可以赢得美人归了。”
此话引起了镖局里一批年轻镖众的大声欢呼。
彭无望将酒高举胸前,来到李读和方梦菁的座位边,朗声道:“镖局钱银巨大,开支庞杂难计,若非两位司库毫厘必计,细心打理,我彭无望也许一世都不会知道自己有一天竟会筹到这笔聘金。来,为两位司库干杯!”
“敬李先生,敬方姑娘!”众人再次热情地高声呼喝,纷纷饮胜。
李读此时已经笑得合不拢嘴,方梦菁颇含深意地看了彭无望一眼,欣慰地点点头,举杯一饮而尽。
“彭兄弟,你不是真要拿一万两下聘吧?”左连山喝得兴起,凑趣地问道。
“当然不会啦!”彭无惧噌地蹦了起来:“我三哥天大的英雄人物,自然会有数不清的女子青眼相加,拿一万两出来下聘,不值不值。”
彭无望苦笑一声,暗暗叹道:“若是一万两就能买来心爱之人常伴身边,那实在太过便宜了。”
第六章~情痴公子~
长安六艺赌坊内点着通宵长明的灯火,主堂、中堂、内堂、左右两座侧堂之内,马吊、大小牌九、骰宝等诸般赌具一应齐全。
赌场门口建有两座大门,一座偏西,一座偏东。偏西大门宛若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狮子头颅,而偏东的大门则是一只张口欲食的虎头。
主堂建在正厅之后,四面墙壁遍画雕栏,仿佛一个巨大的鸟笼。主堂中的赌桌百二十五,按照五鬼运财的格局设位,一百二十台赌桌众星捧月般围着正中间金木水火土五行桌。只有赌场中真正的高手才有胆量在这煞气十足的赌阵中安然高坐。
这五张紫竹桌也正是六艺堂梅家以赌起家的运财桌。当年梅家第一代赌神梅游就是靠着这五张桌子,大杀四方,创立了关中梅家的百年基业。近百年过去了,梅家人仍然细心地为这五张桌子上漆擦拭,令它们至今仍然闪闪发光。
中堂虽然没有主堂宽大,但是装潢极为奢华,三十六张檀木桌摆满了金雕玉嵌的各种赌具,主要是马吊、牌九。
此乃是专门供应富贵人家的纨裤子弟在这里挥霍钱财之所。这里的筹码赌注庞大,绝非普通人可以负担的起。
内堂的装潢清雅娟秀,用厚实而宽阔的墙壁跟主堂、中堂隔开。十八张赌桌分设在十八个清静的房间之内。这里面的人即使如何喧哗震天,外面的人也不会听见。
有所掩饰。六艺赌坊这壁垒森严的内堂,遂成了朝廷要员的最爱。
因为六艺赌坊名气太大,整个长安城几乎无人不晓,生意越来越好。六艺堂主不得不另开了两个侧堂,也就是现在的左右侧堂来容纳越来越多的赌客。
这一天,六艺赌坊和往常一样熙熙攘攘,不同的是,主堂的五行席上多了一个生客。此人一身深蓝色的宽大衣袍,将六尺来长的一段身躯牢牢地裹住,仿佛在这热火朝天的赌场中仍然感受到晚春的寒气。
他握住筹码的双手苍白而瘦削,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发黄的乱发蓬乱地在空中伸展,随着他颤抖的身躯无序地摆动。在他的身侧摆着一杆通体银白,纯钢打造,作工精美的银穗点钢枪。
看高高堆在庄家面前的筹码,就知道这个倒霉的赌客已经输了近万两白银,但是他仍然恋栈不去,双手神经质地摸索着身边仅剩下的一千多两筹码。
“你到底赌还是不赌!”从庄家主位上传来一声清冽如泉的清喝,虽然响亮凌厉,但是听在耳中却宛如酷暑中一盆雪水迎头浇下,说不出的清凉痛快。
不熟悉长安赌坊的人也许永远想不到,主持大唐最大赌坊中煞气最重、风水最旺,也是最为凶险的五行赌局的庄家竟然是一位刚到双十年华的妙龄少女。
此女面容娟丽秀美,双目清亮有神,发髻高高挽起,一缕青丝如披风般披在身后,足有三尺多长,一身橘红色的衣装仿佛节日夜空的焰火,袖口高高挽到臂肘之上,露出两条粉妆玉器白璧无瑕的上臂。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但是非常有力,只用两根手指就可以将纯铜的骰盅高高举起,纹丝不动。
那位赌客浑身一震,痴痴地看了她一眼,艰难地说:“我……我这次押大。”说着将身边仅剩的筹码统统推到了庄家的面前。
“你一会儿押大,一会儿押小,简直毫无主见,说出去人们都不信你是河北萧家的大公子。”那庄家少女目含轻蔑地朗声道。
原来,正在这里赌得昏天黑地的赌客竟是武林七公子之一的天下第一枪──银缨公子萧烈痕。此刻他被庄家少女看着他摇了摇头,举起骰盅信手连摇九下,然后砰地放到桌上,大声道:“自己看!”言罢,立马回过头对身后的伙计说:“收钱!”
话音一落,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立刻来到桌前,四只大手一阵划拉,将萧烈痕的所有筹码全部拿走。
“等等,我……我还没看……”萧烈痕支吾着说。
“嘿!”庄家少女一拍桌子,左手急伸,将骰盅一把揭开,厉声道:“看清楚了,么二三,小。”
萧烈痕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你还赌不赌?”庄家少女不耐地问道。
萧烈痕茫然地摸了摸身上的衣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赌!”
“你还有钱吗?”庄家少女放高了声音喝道。
也值……值……”
“值个什么?”庄家少女勃然大怒,高声道:“萧家世代相传的银枪乃是无价之宝,便是我长安赌坊也没本事给它押个价钱。”
萧烈痕听到这句话,满脸惭愧,将头低得更低。
“萧烈痕,我尊敬你是河北第一枪法世家的大公子、天下第一枪的传人,才格外给你面子。每次你来,说要和我赌,我都勉强应付着。你知不知道,我感到好丑啊!”说到这里,庄家少女用力将铜盅掷到桌逢敌手,迎来天下第一赌神的称号。别以为我年纪小,又是女人,就看轻我,在赌坛之中,我是九五至尊,地位尊崇,便是我爹爹梅自在在众人之前也要叫我一声赌神。如今,我这个赌林高手却要一日复一日陪你这个不入流的赌客烂赌,我的脸都给丢尽了。”
呀呀的声音,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你想娶我嘛!我会不知?”威风凛凛的梅凤凰怒道:“是!我们有娃娃亲,但那又怎样?我们梅家早已悔婚,你爹娘也没说什么。谁会想把女儿嫁给一个整日缩头缩脑,猥猥琐琐的獐头鼠辈。拜托你照照镜子,看自己那副样子,还配不配得上我。你以为赌赢我,我就会嫁给你?不错,我是说过,谁能够在赌桌上赢了我,我就嫁给他。但是我说这句话,是因为我有绝对的自信,这个世上,没人赢得了我。不信,你可以去试试,把你能找到的赌坛高手全都请来,只要你们赢了一局,我就嫁给你。”
“但是,我们小时候很……很相得的,曾经,曾经一起玩……”萧烈痕满眼悲伤之色,痴痴地看着梅凤凰。
“小时候的事情,提来做什么。”梅凤凰怒道,她看了看萧烈痕缩头缩脑的样子,胸中一阵烦闷:“你变得太多了。来人,抬他出去。”
此话一出,十几个壮汉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四面八方围向萧烈痕。
“等等!”萧烈痕放声大叫。
“我的银枪。”萧烈痕可怜巴巴地说。
“嘿!”梅凤凰纵身飞上赌桌,一把拿起银枪,凌空掷给他:“滚吧!”
彭门镖局分舵内喧嚣的欢笑声在空空荡荡的长安街上回荡。昨夜的狂欢竟然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
白马公子郑绝尘只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烦躁,他一勒马头,在镖局门前一晃,又转到了另一条街。他实在街禁刚刚过去,晨起的人们大多集中在东市和西市赶早集,空空荡荡的大街上很少看到过往的行人。
转过一个街角,郑绝尘突然发现在长乐坊周围人头攒动,似乎颇为热闹。他心中一动,策动玉椎马向人群中凑去。刚走了几步,一个人影突然从正中间的六艺赌坊中飞扑而出,好像一节枯木桩般狼狈不堪地打横摔在地上。
郑绝尘看得分明,连忙飞身下马,分开人群,冲到此人身边大声问道:“萧兄,你怎会在这里?”
正在地上打滚的萧烈痕一看到郑绝尘,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欢喜:“郑兄,你……你怎会……会来了?”
他用银枪撑地,挣扎着爬起身,站到郑绝尘的面前。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连我郑绝尘的兄弟也敢欺负?!”郑绝尘看到萧烈痕的狼狈模样,心中无名火起,大声喝道。
“喂,哪里来的狂徒在这里撒野。识相的快快滚去,看清楚地方!长安六艺赌坊,可不是你逞强的地方。”六艺赌坊中将萧烈痕丢出来的大汉耀武扬威地吆喝道。
“好,今天我就教训教训你们这些鼠辈!”
郑绝尘探手掣出银弓,左手宛若穿花蝴蝶般飞快将七根白羽箭搭在银弓那奇长的弓弦之上,瞄也不瞄,郑绝尘的白羽箭乃是天下最霸道的箭法,即使射在腿上,混在箭上的暗劲儿也能够将人的骨络经脉震断,动辄便会终身残废。
用身子将离他较近的五枚白羽箭扑到身下。
这也是因为他和郑绝尘相交十数年,彼此对对方的拿手绝活儿了如指掌,才会如此准确地压制住威霸天下的白马神箭。
即使这样,仍然有两枝白羽箭照着那六艺赌坊头领打手的大腿射去。
那大汉虽然知道郑绝尘马上就要发难,却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快捷,目瞪口呆地看着白羽箭闪着寒光来到近前,他竟然无法挪动身体,惊慌失措之下,立刻扯开嗓子惨叫起来。
突然,从人群之中射出一道耀眼逼人的白光,穿过站在门口的众大汉身侧,横过头领大汉的腿前,然后重重撞在六艺赌坊东大门的门柱之上。
可怜那大汉以为自己又中了一记狠的,更加撕心裂肺地惨号了起来。
“夸父追日剑!”郑绝尘和萧烈痕同时惊呼起来。
这时,倚剑公子连锋分开众人,笑着来到二人面前。此时的天下第一公子白衣如雪,片尘不染,神情说不尽的潇洒自得,仿佛又恢复了昔日倚马斜桥,遍拍栏杆的风流模样。
“本以为天山五老在昆仑山壮烈牺牲之后,夸父追日剑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绝迹江湖,没想到连兄在短短几日就练成如此神剑,好兄弟,好样的。”郑绝尘用力一拍连锋的肩膀,由衷地说。
转过头对萧烈痕点点头,微笑着说。
“好……好快的剑。”萧烈痕喃喃地说。
到现在都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候,赌仙子听到门口的吵闹,从主堂走了出来。
“你在这里傻叫什么?”看到头领大汉如此模样,梅凤凰一阵圭怒,抖手给了他一巴掌。
“你哪只眼睛看到自己中箭了?”仔细瞄了一眼这个大汉的全身各处,梅凤凰怒喝道:“给我滚到内房找盆水,洗完眼睛再出来。”
“是!”那凶神恶煞的大汉在梅凤凰面前仿佛小猫一般温顺听话,一阵点头哈腰后立刻诚惶诚恐地朝内门跑去。
“都给我站好岗位!”梅凤凰对四周手足无措的大汉喝道:“我梅家出钱养你们,是叫你们在这里看热闹的?”
这些大汉噤若寒蝉,手忙脚乱地回身重新在大门前排成队列。梅凤凰这才瞟了萧烈痕、郑绝尘和连锋一眼,悠悠然走到东大门的门柱之前定睛观看。
只见一柄长剑深深地扎进了东门木柱之中,只余下窄窄的剑柄留在柱外,剑柄和木柱之间一上一下各嵌着一枝白羽银杆的雕翎箭。
“白羽神箭,原来是白马堡的郑少爷大驾光临。”梅凤凰背着手来到郑绝尘面前,冷然道:“郑公子挟威而来,是想在关中梅家面前显威风来着?”
郑绝尘面无表情地说:“萧烈痕是我朋友。”
“那又怎样?”梅凤凰冷笑道。
梅凤凰冷笑一声,不再答话,反而向连锋以男儿之礼一拱手,道:“这位一定是天下闻名的倚剑连公子。刚才有劳你出手相救,才让我的伙计免受残疾之苦,凤凰这里有礼了。”
梅凤凰点点头,问道:“请问连公子,如果赌场之中,一个赌客输光了所有家当,他会如何?”
连锋道:“当然只有典当身侧之物,以充赌资。”
梅凤凰又问道:“如果他身无长物,更无分文,那又如何?”
连锋苦笑一声,看了看垂头丧气的萧烈痕,道:“那只好黯然离场,有赌不为输,下次重新来过。”
梅凤凰微微一笑,道:“如果他既身无长物,又输光银两,却仍然纠缠不清,不肯离去,那便如何?”
连锋叹了口气,道:“扔他出去。”
“那就最好了。”梅凤凰含笑看着郑绝尘道:“那么扔你朋友出来,可怪不上我们六艺赌坊。”
郑绝尘冷哼一声,道:“这些我不管,谁敢对我朋友无礼,我就不放过她。”
萧烈痕和连锋互望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好,那你是想砸我的场子喽?”梅凤凰一连嘲弄的表情:“好啊!你是天下闻名的白马公子,一身武功我们梅家上下无人能挡。请进来随便砸,我们绝不反抗。我倒要看看今日之后,江湖人士怎么看你白马堡。”
爱的人儿就在长安城内,如果她听说自己蛮不讲理地砸了六艺赌坊,恐怕以后都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这,好吧!妳划下道来就是,今天我一定要让妳向萧兄认错。”郑绝尘沉声道。
“且慢,郑兄。”连锋走上前道:“萧兄以前一向勤奋克己,行事节俭,从未乱花过一文钱。今日如此通宵恶赌,必有前因,还请萧兄道来。”
萧烈痕满脸通红,看了看周遭的围观者,支吾着不肯说话。
梅凤凰看在眼里一阵烦闷,高声道:“算了算了,就让我来说明。”
她当下立刻伶牙俐齿地将萧烈痕和自己如何订了姻亲,后来又解除婚约,他又如何痴缠自己,想要在五行席上赢自己一铺,好令自己下嫁于他的前因后果用简简单单几句话解释得清清楚楚。
“萧兄,你,你真是……嘿!”郑绝尘听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天下尽有许多比这种刻薄寡恩、尖牙厉齿的婆娘好上百倍千倍的女子,你又何必对她如此留恋?”
“喂!你说话小心点,什么刻薄寡恩、尖牙厉齿,这些恶毒言语一辈子别想强加在我头上!”梅凤凰怒道。
“唉,郑兄,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连锋将郑绝尘拉后一些,免得他又和梅凤凰争吵起来。
“是啊!郑……郑兄,我真……真的……很喜欢她。”萧烈痕小声道。
“好吧!”郑绝尘用力一拍萧烈痕的肩膀,奋然道:“姓梅的,我和连锋就和妳各赌一场。如果妳输了,便老老实实和萧兄成亲;如果我们输了,我郑绝尘便向妳斟茶认错。”
“哼!”梅凤凰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可以的,可以的!”萧烈痕急切地说:“妳……妳说过,如果我……请来的人赢了妳,妳就会嫁……
嫁给我。妳说过的。”
“嘿,真是个没用的东西,我的话倒记得清楚。”梅凤凰圭怒地一拍手,道:“好,我和你们赌。但是你郑绝尘的斟茶认错在我眼里不值半文,限你们在一天之内筹到两万两银子,明日正午,我开坛设局,两局定胜负。我输了,嫁人;你们输了,两万两拿来。如何?”
萧烈痕,转身就走:“来,我们喝酒去。”
“我们兄弟这些年来奔波忙碌,好久没有聚在一处饮酒谈心,今天难得机会,当要浮一大白,来,连兄、萧兄,干了!”郑绝尘端起酒杯,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
连锋和萧烈痕对望一眼,各自苦笑,举杯饮胜。
“连兄,天魔之祸已了,不知你有何打算?”郑绝尘为其他二人再斟了一杯酒,沉声问道。
连锋苦笑一声,道:“连某心系之事都已有个了结,最近从彭少侠手中拿到恩师亲笔所书之倾城剑谱,对剑道多有所得,需要找个时间,静下心来细细钻研,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让天山派在我手中再次壮大。”
“又是彭无望,真是哪里都少不了他。”郑绝尘一阵烦闷,大口将酒杯中的酒水一口喝干,连连摇头。
“郑兄,莫非红姑娘对你仍然无动于衷?”连锋关切地问。
望杀了天魔之后,精神大振,整日守在镖局之中,和思雪朝夕相对,让我,嘿,苦不堪言。”郑绝尘气恼地说。
“郑兄,”连锋失笑道:“彭少侠乃是彭门镖局总镖头,当然要在镖局中主持大局,你这番可是自寻烦“我何尝不知,但是我脾气一来,却又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算了,不要再提此事。”郑绝尘转过头,看了闷头喝酒的萧烈痕一眼,又道:“今天我真是万万想不到,一向不二色的萧兄,竟然痴恋着大名鼎鼎的赌仙子梅凤凰。”
萧烈痕的脸红若灯笼,头一缩,整个人似乎缩到了桌子下面一般,默然无语。
“这件事我倒是早就知道,想当年萧家和梅家相处甚是融洽,郑兄大概还不知道,萧兄和梅姑娘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连锋微笑着和郑绝尘对饮了一杯,悠然道。
“竟有此事?”郑绝尘兴致大增,忙问道:“但是看现在的情形,萧兄和梅姑娘似乎不甚和睦。”
连锋微笑道:“岂止啊!简直形同陌路。起因大概是因为萧兄从小痴迷枪法,对梅姑娘多有怠慢。具体情形,我也不太知道。不过,梅姑娘自己要继承家传的赌术,练习的时间可能比萧兄还长,所以这也不能全怪萧兄。大概是女孩子都是需要哄的,萧兄因对此道不甚擅长,所以和梅姑娘也生分了。”
郑绝尘心知肚明地点了点头,知道连锋是在暗示:萧烈痕因为一次意外患了口吃之症,对于甜言蜜语实在说不上出类拔萃。
郑绝尘有感于自己的经历,振作精神,猛的一拍萧烈痕的肩膀,道:“萧兄放心,为了让你赢得美人归,我们兄弟一定竭尽全力。”
连锋苦笑一声,道:“这次虽然是被郑兄赶鸭子上架,但是为了朋友,我连某也会不遗余力,萧兄,你放心。”
萧烈痕仍然低着头没有说话。
郑绝尘看在眼里,禁不住道:“萧兄,自从开始到现在,你都一言不发。到底怎么回事,莫不成变了哑巴?”
“不……不是,我只是……只是在想……”萧烈痕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你们可有银两?”
此话一出,郑绝尘和连锋的表情同时僵硬了起来。
郑绝尘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袋,一把抓出身上所有的银两飞钱,细细数了数,道:“不好意思,小弟只有不到一千两。”
连锋的手从衣袋中抽了出来,苦笑一声,道:“我比郑兄还惨,竟然一文不名,恐怕要到关中剑派聚义萧烈痕低下头,惭愧地说:“我……我的钱……钱银都已经输……输光了。”
连锋长叹一声,道:“我那把剑若是放到当铺,也能值个万八千两。”
“对啊!连兄,为什么你射出去佩剑之后,不去将它收回?那可是你的随身之物,不比我的白羽箭。”(云霄阁http://)
郑绝尘奇怪地问道。
连锋俊脸一红,苦笑道:“那记夸父追日剑初学乍练,使得太过凶狠,我怕那剑在柱子里扎得太深,一次拔不出来,岂非徒惹人笑。我想要趁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去把它拔出来。”
此话一出,三个人哄堂大笑。
“五千、一万、一万五千、一万九千,再加上这里的一百两,刚好一万九千一百两。郑兄,你点点看,是否有差错。”彭无望从李读手中接过一大叠飞钱,细细数了数,看看数目正好,立刻递给郑绝尘。
为了凑够赌资,不得不向自己的情仇大敌低头借钱,这让郑绝尘十分懊恼,他匆匆抓过钱揣到怀里,低彭无望连忙摆摆手笑道:“郑兄当日舍死忘生将义妹从年帮中人手中救下,我们一直未曾报答,更何况郑兄乃是思雪的好朋友,这笔钱只管拿去使用。”
不待彭无望答话,迳直站起身,走出房门。
本来和他一起坐在房间里的连锋和萧烈痕同时一怔,没想到郑绝尘对彭无望这么不客气。
一直想和他交个朋友。不过,我们性情大概不甚相投,所以多日以来仍然只是点头之交。”
连锋微微一笑,道:“难得彭兄如此慷慨,我和萧兄都非常感激。这次的两万两是我们和郑兄一起向你借的,他日定当如数奉还。”
彭无望笑着点点头,看了看萧烈痕,忽道:“萧兄,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萧烈痕连忙抬了抬手,运了运气,道:“请,请……请直说。”
彭无望挠了挠头,思索了很久,才说:“萧兄,那赌仙子梅凤凰是否喜欢你?”
萧烈痕的脸立刻红中透紫,想了很久,才支吾着说:“我……我也不清楚,不……不过,看她现在的样子,似乎对我……我没……没有……但是又好像有……”
看他说得实在辛苦,连锋只好接过话头:“其实萧兄和梅姑娘自小玩到大,感情本来极好,但是自从萧兄枪法有成之后,二人便疏远了很多。恰好也在这个时候,萧兄得了口吃之症,更添障碍。”
彭无望的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想了想,又对萧烈痕道:“萧兄,恕我直言,如果梅姑娘不喜欢你,即苦?”
连锋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看着萧烈痕道:“萧兄,其实我心里和彭兄想得一样,不知你怎么看?”
娶回家。”
连锋苦笑着对彭无望说:“我早猜到他会这么说,所以一直没有反对这场赌局。”
萧烈痕摇了摇头,支吾着说:“太多……多了,我的样……样子也不称……称她的意,我的话……话,她也不中意。”
连锋失笑道:“彭兄为何对这件事这么有兴趣?我原以为彭兄是个平生不二色的鲁汉子,原来全都料错。”
缘无缘,运气够不够好罢了。”
听到这句话,连锋心中微微一震,竟对他生出一种深得我心的知己之感。
萧烈痕仍然在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以前,以……以前,我……我不是……是这个……”
连锋一笑,道:“萧兄是说,以前他并非驼背弓腰,畏畏缩缩,反而甚是挺拔开朗。但是在他十五岁悟出令他枪法大进的一字旋枪之后,曾经误伤了和他喂招的亲叔父。从此深自忏悔,心情压抑,患了口吃之症,从此便是这副样子。本以为在他叔父伤势痊愈,和他尽释前嫌之后,他的心结解开,口吃自然会痊愈。谁知道积年累月下来,萧兄的口吃症反而愈演愈烈,后来又添上这缩腰驼背的毛病,直到如今。”
“原来如此,”彭无望有悟与心,奋然道:“萧兄,梅姑娘喜欢的是你以前的样子,这事儿好办。你可知道,我从小也是个口吃之人。不过我想出法子治好了,现在我把法子教给你就是。”
第七章~六艺赌赛~
萧烈痕从香甜的梦境中醒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仍然沉浸在昨晚的狂喜之中。
彭无望的话语至今仍然在耳畔回响。
“萧兄,你、我的口吃之症并非天生,而是受到挫折后,对自己失去信心。要想去除口吃,只有让自己重获信心。唯有在那个时候,才能克服心结,重新流利的说话。我彭无望平时最得意的就是下厨,所以每到下厨的时候总会强迫自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很有意思,那个时候我几乎一点也不口吃。后来,我日日夜夜在厨房里自言自语,全镖局的人都以为我疯掉了。一年之后,我就是现在这副模样,不如你也试试。”
萧烈痕昨晚试了一下,真的行得通,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能够如此流畅,如此自觉地说出长长一大段话来。
想出如此巧妙的方法解决口吃?”
他记得彭无望笑着说:“人是不能被自己打败的,一辈子都不能。一次败了,便永远败了。”
披上银枪世家代代相传的白色劲装,推开房门走到阳光灿烂的庭院之中,萧烈痕紧紧地握住自己心爱的银穗点钢枪,抬头挺胸地站在客栈的门口。
一身白衣的连锋和郑绝尘从房间里走出来时,都被萧烈痕的这身行头震惊了。
“萧兄,你已经有十年没有穿这件白战服了。”连锋惊喜地说。
“嗯。”萧烈痕用力地点点头。
“好!”郑绝尘笑着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咱们三兄弟很久没有一起白袍出场,横行江湖了。今天我们就齐头并肩,同闯六艺赌坊,让他们知道得罪我们兄弟的下场。”
“我这身……还配得上……上你们吗?”萧烈痕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连锋走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肩膀,笑道:“放心,你还俊过我们呢!走吧!”
三个人肩并肩走入了朝东的大街,三身白袍仿佛融化进了长安城清晨耀目的阳光之中。
今日的长安六艺赌坊比平时热闹百倍,一百二十五张赌台的宽阔主堂之内人山人海,拥挤不堪,为了给将要挑战赌神的赌坛高手让出路来,一大群赌客竟被挤到了赌坊大门之外。
赌仙子梅凤凰安然高坐五行席首,等待着白马公子和倚剑公子的大驾光临。
关中梅家家主梅自在心惊胆战地陪在梅凤凰的下手坐着,时不时端起一旁的茶水饮了又饮,忍不住问道:“凤凰,妳看这场赌局妳能应付吗?”
梅凤凰的眉头一皱:“嗯?”
梅自在白眼一翻,缩了缩头,咳嗽一声又问:“我是说,赌神,妳能应付吗?”
“那好那好,我就不好和他们见面了,我进去和妳妹妹一起在暗室观看就是。”梅自在忙不迭地说。
“妹妹?”梅凤凰眉梢一挑,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这个棋痴也来了?”
梅自在呵呵地笑了起来,道:“她来可不是为了找人比棋,不过她感到有四个情种一起来到了六艺赌坊,特意来开设问情棋局,替他们解一解姻缘。”
梅凤凰难得地开怀笑了起来:“这个傻妹妹也不说替我这个姐姐解解姻缘,反而对旁的人如此热心,真是古怪。爹爹,咱们好应该出钱给她开一个冰人馆,让她一尽所长。”
梅自在也笑道:“你妹妹那三不解,无缘不解、无情不解、无心不解。第一项也还罢了,但是第二第三项实在为难,天下多的是无情无义,没心没肝之辈,她若开冰人馆,恐怕要赔个精光。”
六艺赌坊门前一阵欢腾,人群纷纷让开一条宽敞的道路。
银缨公子萧烈痕、白马公子郑绝尘、倚剑公子连锋,白衣如雪,迈着慷慨豪迈的步子,大踏步走近了众武林公子的风采果然不同凡响,人群中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很多年轻男女争相挤到前排观赏名震江湖的三公子的风采。
郑绝尘抖手将从彭无望处借来的飞钱,抛到桌前,道:“刚好两万两,要不要数数看?”
梅凤凰伸手一抹,流畅地将飞钱在桌上摊成长长一排,瞟了一眼,然后手一推,将飞钱干净俐落地推到郑绝尘和连锋从容坐入闲家位,连锋微笑道:“梅姑娘,我和郑兄商量过了,我们对骰宝较有心得,不如简单一点。六骰入盅,点小者胜。”
“老套!”梅凤凰冷然道。她瞥了一眼仍然挺胸站立的萧烈痕,有些奇怪他今日表现的不同。
“那我先来!”郑绝尘朗声道。
“好,若点数相同,闲家赢,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本事。”梅凤凰奋然道。
郑绝尘哼了一声,一把拿起骰盅,抬手飞快地摇了起来。只见他忽而手高,忽而手低,铜制骰盅在他手中宛如穿花蝴蝶,左右摇摆,上下飞翔。
梅凤凰只看得昏昏欲睡,懒洋洋地道:“你到底摇完了没有?”
郑绝尘冷笑一声,用力将骰盅放到桌上,发出砰的一声,然后开盅道:“六个一,六点,梅姑娘,可看清楚了。”
聚集在赌场中的赌客发出一阵艳羡而惊佩的欢呼叫好之声。
梅凤凰不屑地冷然一笑,抄起骰盅随手连摇九下,同样砰的一声放到桌上,信手揭开骰盅,轻声道:
“不好意思,我只有一点。”
之中一阵大哗,所有人都热烈地鼓起掌来,对赌仙子的赌艺衷心钦佩。
郑绝尘一脸懊丧地看着梅凤凰将自己押下的一万两收走,一拍膝盖,转头对连锋道:“连兄,看你的了。”
连锋接过梅凤凰递过来的骰盅,微微一笑,右手单手抬起骰盅猛摇九下,然后用柔和的手法一阵富有韵律的飞快旋转,接着轻轻放到桌上,揭开骰盅。
赌场中再次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原来连锋竟然也将骰宝一一垒起,最上面的骰宝一点朝天,也是一梅凤凰脸上冷笑不改,仍然信手抄起骰盅,连摇九下,然后揭开骰盅,微笑不语。郑绝尘和连锋不由自主地定睛望去,骰成一线,一点朝天,和刚才的格局没有什么不同。
郑绝尘欢喜地一拍赌台,道:“太好了,梅姑娘,点数相同,闲家赢,这可是妳说的。”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本来高高垒在一起的骰子突然齐刷刷地从中间断开,然后成倒写的人字形往左右倒下。所有倒下的骰子全部断面朝天,竟然一点都没有。
“我可是一点都没有。”梅凤凰懒洋洋地摆了摆手,道:“收钱。”
全场寂静,每一个人都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出梅凤凰是怎么让这六个骰子一起从中断裂,又如何让它们那么巧地都是断面朝天落在骰盅之内。
良久良久,连锋带头鼓起掌来,道:“早听说梅家蜻蜓翅别有神功,在赌坛上纵横不败,今日实在大开眼界。”
梅凤凰微笑着问道:“你看到我使蜻蜓翅了吗?”
连锋笑着摇摇头,道:“我虽然一直非常留意,但是姑娘出手实在太快,我完全把握不到。天下第一赌神之称号,姑娘当之无愧。”
梅凤凰点点头,看了满脸不服的郑绝尘一眼,道:“既然如此,认赌服输,你们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去连锋和郑绝尘同时看了萧烈痕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一起长身而起。
萧烈痕痴痴地看着梅凤凰,支支吾吾地说:“等一下,请……请等一下,好吗?”
梅凤凰不耐地猛拍桌案,厉声喝道:“萧烈痕,一个大男人如何这般婆妈,输就输了,明日请早,在这里唧唧歪歪地做什么?”
这个时候,一个清朗豪迈的声音从正门传来:“等一下,我也来押一铺。”
这个声音虽然不是很高,但是满场的数百个看客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纷纷回头观望,却发现一身灰衣,背背斗笠,腰系汗巾,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净俐落的彭无望大步走进五行席。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徒儿,一个是洞庭湖赵一祥,另一个是仁义堂洛鸣弦。两个少年都身穿黑色劲服,面带笑容,精神抖擞,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托盘。
彭无望一拱手,道:“在下青州彭无望,特来和梅姑娘赌上一铺。”
此话一出,全场都陷入一阵震惊和狂喜,喧哗欢呼之声震耳欲聋。
青州彭无望,闯洛阳、破蜀山、散年帮、剿青凤、降神兵、杀天魔,威名盛传江湖。至今长安城内仍然有数不清的说书馆将他新近力杀天魔的事迹编成段子,每日一段,只讲得生意风生水起,客似云来,如今这位传奇人物亲临现场,如何不让人们欢喜。
“六艺堂梅凤凰参见彭少侠。彭少侠莲花山上奋不顾身,救出了家父和梅家多位叔伯兄弟,对梅家恩深似海,小女子这里有礼了。”
彭无望连连摆手,笑道:“莲花山上,大家都是拚命求存,难道少了令尊,我彭无望就在那里闭目待死梅凤凰对他更生敬意,正色道:“但是彭少侠曾舍身断后,让一众神兵盟残留高手终于脱困,而自己身陷重围,几乎战死。此番恩情,足以让人一生永记。”
彭无望只感到脸庞发热,左右看了看,道:“当时总要有人断后的,否则大家一起死了,也没什么好,这些事不必再提了。梅姑娘可否让我和妳赌上一把?”
梅凤凰脸泛难色,朗声道:“彭少侠想赌,我们当然欢迎。不过,我们梅家世代经营赌场,自有一套规矩,这个规矩绝不能废。”
彭无望点点头,道:“梅姑娘说得清楚明白,我彭无望怎会不知。一祥、鸣弦,你们过来。”
赵一祥和洛鸣弦第一次在赌场里露脸,格外精神振作,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彭无望身边,将托盘放到他面前。
彭无望从托盘里拿起几张契据,递给梅凤凰,笑道:“这里是我彭门青州总局和五大分局的地契,还有我青州老家百亩良田的田契,大概值一万多两。我就押上这一万两,和妳痛痛快快赌上一铺,如何?”
说完,抱歉地看了萧烈痕一眼,又道:“对不起,萧兄,本该早点来的,但是请出这些田契地契要拜过萧烈痕感激得眼泛泪光,连声说:“多……多谢,多谢。”
梅凤凰悚然动容道:“彭少侠,你倾家荡产,就为了替萧烈痕赌这一铺?”
彭无望笑说:“说不上倾家荡产,这一番我是不会输的。只看妳赌不赌?”
梅凤凰狠狠地瞪了萧烈痕一眼,返身回到五行席庄家位,恭声问道:“彭少侠,既然如此,此番你若输了,田契地契拿来。若是你赢了,我便随你处置。”
彭无望忙道:“随我处置实在太过,我只希望妳若输了,可以给萧兄一点亲近的机会。若妳仍不中意他,难道我强让妳嫁给他不成。”
梅凤凰微微一笑,道:“不知道彭少侠喜欢赌些什么?”
彭无望笑了起来,道:“我什么赌具都没玩过。不如这样,我就赌萧兄今日能够有一段时间畅所欲言,绝无口吃。”
他的话音刚落,梅凤凰就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彭少侠,我并非有意冒犯,不过你不如把自己的田契、地契直接烧了,更加省事。如果萧烈痕还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就算嫁给他,也认了。”
“这可是妳说的,”彭无望大喜,对萧烈痕一使眼色,道:“萧兄,看你的了。”
萧烈痕朝着彭无望用力点了点头,大步走到场中央将银枪一横,朝着四方众人恭恭敬敬鞠了一个躬。
梅凤凰不由得失笑道:“萧烈痕,你不必说几句话还要这么大排场吧?”
反倒是彭无望胸有成竹,扬声道:“各位对不住,请大家往后让一让。”
梅凤凰也觉得事有跷蹊,对身后的梅府中人吩咐道:“赶快清场,以免有事。”
片刻之后,萧烈痕周围清出一大块空地。他紧紧攥着银穗点钢枪,静静地站在场中,半晌之后突然一声暴喝,宛若半空中打了个霹雳,手中银枪仿佛一条乘云而起的雪白游龙,直冲向天际,辗转十二个腾挪股罡风挂得东倒西歪,不少人仰面朝天地摔在地上。
主堂内只有郑绝尘、连锋、彭无望和梅凤凰四人可以不动声色地巍然端坐。洛鸣弦和赵一祥站立不稳,眼看就要仰身后退,却被彭无望暗地里用双手托住,暗送一股内力,让他们宛若钉子般扎在地上。
萧烈痕将手中大枪连挽数个枪花,曼声吟道: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他将这句汉代无名氏所作的诗篇一口气吟了出来,中间没有半点结巴,声音清越优雅,可比世上任何长年吟游自得的风流秀士。
“好!”郑绝尘和连锋狂喜地一起长身而起,带头鼓起掌来。
郑绝尘更是喜不自禁地说:“十年了,真想不到我能够再次听到萧兄吟诗作对。”
连锋连连点头,看了彭无望一眼,朝他恭恭敬敬地拱手作礼。彭无望笑得合不拢嘴,摆摆手,以示不值一提之意。
萧烈痕得到鼓励,更加振奋,长枪垂直收于身前,身子高高窜起,将银枪高高举起,直挺挺地拍在六艺赌坊主堂内的花岗石地面之上,发出炸雷般的声响。
向,竟然一口气刺出一十六枪。
因为枪出得太快,围观众人的眼中仍然残留着刚才萧烈痕出枪的虚影,只感到仿佛一时之间,萧烈痕生出了十六双臂膀,握着十六杆银枪。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吟罢此诗,萧烈痕身子宛如游鱼般满场游走,东刺一枪,西刺一枪,瞻之在前,忽焉其后,瞻之在左,忽焉其右,只见满屋银涛翻滚,仿佛月光下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一潮高过一潮,堂中的温度越升越高,令人生出身处红炉烈火中的错觉。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
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
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萧烈痕这句诗刚念到一半,连锋和郑绝尘吓得一起跳了起来,连声道:“萧兄三思,萧兄三思。”
原来这句诗的后两句是“昔为娼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这两句若是说出来,谁知那萧烈痕枪式一转,朗声吟道:
“银枪萧氏郎,黄昏凭栏望。
残阳化凤羽,每日到西窗。
不得梧桐树,相思几欲狂。”
梅凤凰看着萧烈痕飞扬舞动的身影,只感到仿佛沉浸在最深的美梦之中,如醉如痴,难以自拔,半晌不得一句言语。
萧烈痕飞身四个干净俐落的旋子,结束了这套震惊天下的萧氏一字旋枪,在场中丁字步稳稳站好,将银枪往身边一插,满怀欢喜地朗声道:“凤凰,我全都变回来了。嫁给我吧!”
梅凤凰摀住嘴,眼中盈满了泪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场中一片寂静,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地看着她,仔细观察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站在场子正中间的萧烈痕更加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哆哆嗦嗦地等待着梅凤凰的反应,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说:“凤凰,妳看怎样?”
她啜泣着冲出五行席,飞身扑到萧烈痕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萧烈痕热泪横流,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再也不愿意松开。
“好!”郑绝尘、洛鸣弦和赵一祥带头喊了起来,围观的数百赌客中也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嬉笑和叫好声。
彭无望和连锋相视一笑,目光中都有说不出的欣慰之意。
在暗室里看了很久的梅自在再也忍不住,跌跌撞撞地从暗门中走出来,连连挥手,大声指挥道:“关门,清场,今天梅家有喜事,谢绝访客。”
梅家的伙计连忙四面八方地把留在赌坊中的客人送出门外,这个举动引来一阵起哄和喧哗之声。
梅自在来到彭无望等人面前,抱歉地一一拱手道:“对不住,各位。梅家五行席一向是我这个女儿执掌,我不好露面,所以现在才出来,各位见谅。”
他又来到仍然紧紧抱在一起的梅凤凰和萧烈痕面前,挠着头说:“女儿、女婿,好了,快松开,这么没规矩的!”
梅凤凰和萧烈痕这才红着脸松开手,站到梅自在的两侧。
彭无望、郑绝尘和连锋来到他的面前,一起拱手道:“梅前辈,恭喜你有了一个枪法如神,心思敏锐的女婿。”
梅自在笑得合不拢嘴,道:“我这个女儿别看她泼辣,其实什么事情都摆在心里,不肯说出来。我到现在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不肯嫁人。”看了看萧烈痕,道:“女婿啊!你让我女儿等了这么久,这嫁妆……”
萧烈痕连忙说:“泰山大人放心,我……我一定……一定让你满意。”
梅凤凰一皱眉,问道:“烈痕,你原来并没有全好。”
这个时候,彭无望连忙走上前笑道:“梅姑娘,妳不必担心。萧兄现在虽然只有在练枪的时候才能没有口吃,但是如果照此方法长期练习,不久之后就能够言语自如。其实,我以前只用了一年就治好了自己的口吃之症。如今萧兄进步神速,又有姑娘的提点,相信一个月内就可以大功告成。”
梅凤凰心中对彭无望更是敬重,一拉萧烈痕的手,二人同时在他面前跪下。
梅凤凰朗声道:“彭少侠对我二人恩同再造,他日如有差遣,便是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
萧烈痕也由衷地说:“不错,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彭无望连忙一左一右将二人掺扶起来,笑道:“你们早日完婚就是谢了我了。我只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在我也就足以欣慰了。”说到这里,想到自己的心事,眼中一黯,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清脆的风铃声缓缓响起,四位相貌如花的娇小女子小心地各捧着一副棋盘,盈盈走进六艺赌坊主堂之内。
在她们身后,跟着一位黑衣白袍,身披白色披风的绝美女子。她身材高挑,面容柔美,长发披肩,一缕秀发洋洋洒洒地盖在面前,将她左眼严严实实地挡住,在她的左手轻轻巧巧地握着一枚精致的风铃。
“棋仙子梅云雀!”连锋和郑绝尘同时惊讶地说道。
第八章~三局解情~
在江湖中,棋仙子梅云雀仿佛一个神仙般的存在,她十五岁开坛设局,遍会中外棋术大师未尝一败,为她赢得棋后的美誉。
但是江湖中人敬重她是因为她另有一项特殊的本事,就是精善开局解厄,尤擅开解姻缘,令江湖上有情人终成眷属。
最震动江湖的一次,是她替欧阳世家的传人欧阳小小姑娘和欧阳家世仇慕容世家的大公子慕容飞霜解开姻缘局,令二人奇迹般地避开了欧阳世家和慕容世家的追杀,结成连理,避祸于江湖之外,至今没人能够找到他们的行踪。
欧阳世家和慕容世家只好闷声咽下这个苦果,不再过问此事。
从此江湖上真心相爱,却遇到重重阻碍之人纷纷向她求教,只要她开局解厄,所有求教之人都毫无例外仙子。
但是,棋仙子梅云雀解姻缘从来都有三不解:无缘不解、无情不解、无心不解。
无情不解也好理解,乃是要求来求助之人必须天生情种,对爱侣情深意重。
无心不解乃是要求解姻缘者必须是正直可信,光明磊落之人。
这三点要求苛刻,况且人心隔肚皮,一个人是否符合要求,很难查验。幸好梅云雀天生一副可以洞察人心的神眼,只需一个照面,那个人的心胸品性,便一目了然。
“天生棋眼,姻缘仙子梅云雀?”彭无望和自己的两个徒儿互相望了一眼,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梅云雀虽然武功不高,但是在江湖上,尤其是年轻人心中的声望却比那些武林至尊还要尊崇,如今乍一看到她,大家心里都有一种惊喜之情。
梅云雀静静地走到主堂的正中间盘膝坐下,扬声道:“摆棋。”
她身畔那四个娇美女子立刻手脚俐落地搬来四副矮桌,将捧来的四副棋盘摆在她的周围。
这时候,梅自在高兴地对郑绝尘、连锋和彭无望道:“各位,今日小女终于决定开局解姻缘,此乃大喜之事,各位若是有意,不妨一试。”
梅云雀等着父亲说完后,开口静静地说:“今日有幸,四个情种光临六艺堂,除了萧大哥姻缘已成,其他三位郑绝尘郑公子、连锋连公子、彭无望彭少侠请各自选一个棋盘坐下,让小女子替各位解一解姻缘前程。”
郑绝尘、连锋和彭无望愕然互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郑绝尘咳嗽一声,道:“梅姑娘,绝尘的姻缘已定,解或不解,也无甚分别。”
彭无望苦笑一声:“我还是不要解了。”(云霄阁http://)
萧烈痕和梅凤凰一起走上前来,梅凤凰深情地看了看萧烈痕,对三人道:“三位促成了我和萧郎的一段定要解一解。”
梅自在也上前劝道:“三位,小女好不容易决定开局解姻缘,这么错过实在太可惜了,不如试一试。”
连锋苦笑着看了看梅家众人,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先来。”说着便来到棋仙子东首的棋盘前坐下。
梅云雀将身子面向连锋盘膝坐好,抬起左手将遮住左眼的头发小心地盘到头顶发髻之上,用一枝凤钗扎紧,一只纯银白色泛着柔和光彩的眼瞳猛然印入众人眼帘。与此同时,她将一直低垂看地的右眼同时睁开,那静湖水般深邃的目光宛若一道清泉从连锋的眼中直灌入他的心田,他只感到心底隐藏的所有心事都仿佛一页页画卷在脑海中反覆浮现。
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的所有秘密都已经被梅云雀看了个清楚通透。
梅云雀面无表情地说:“你执黑,让你一子。”
连锋不置可否地一笑,在棋盘上连下两个黑子。
声,令连锋神思一阵迷茫。
恍恍惚惚之间,他仿佛忽然飘飘悠悠地来到了西子湖畔。剑华宛若西子湖水的波光,洋洋洒洒地布满了他面前的整个天空。
剑仙子风华绝代的身影在剑光中惊鸿一闪,又霍地失去踪影。剑光渐渐纠结在一起,越来越浓,越来越烈,仿佛化为了一片旋转不定的银色旋风,将他团团围住。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恬静的微笑,飞身一跃,宛若身化飞仙,穿过了一重又一重汹涌澎湃的剑影。
在他面前,是黟山光明顶的云雾青松,一只白鹤清幽的鸣叫着从他面前一掠而过。他腾身踏入一朵轻云,轻轻巧巧地向着比剑台悠然滑落,风声在他耳际轻柔地呜咽着。
“下到这里,剩下的就是收官的残局,已经没有必要再下。”
梅云雀轻柔的话语将连锋从幻境中唤醒,他睁目一看棋盘,却发现上面早已经落满了黑白相间的棋子。
他洒脱地一笑,道:“梅姑娘天生棋眼,洞若烛火,果然名不虚传。”
梅云雀木然的脸上露出一丝轻柔如烟的浅笑,柔声道:“连公子胸怀光风霁月,自成一番境界,圆融通透,完满无缺。姻缘成与不成,在公子眼中都是一番风月。云雀竟然妄想给公子开解姻缘,实在班门弄斧。”
连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朗声道:“想不到梅姑娘竟然是我的平生知己。今日得遇姑娘,实在三生有幸。”
梅云雀朝他微一躬身,笑而不语。
当郑绝尘坐到西首的棋盘前面之时,梅云雀朝他点点头,道:“你执黑,让你二子。”
郑绝尘愣了一下,看着梅云雀那仿佛要摄走人魂魄的棋眼,颇为抗拒地说:“梅姑娘,我……我想执白,如何?”
郑绝尘点点头,在棋盘上小心翼翼地摆了三个白子。当风铃声在他耳畔响起的时候,他抗拒地摇了摇头,想要保持清醒,但是神思仍然不可阻止地混沌起来。
溅起一人多高灿烂闪烁的水花。
在他的面前,是一匹嫣红如火的胭脂马,四蹄翻飞,宛若乘驾着风火,朝着水天一线间初生的朝阳奔去。在那匹胭脂马上,是一道令他梦魂萦绕的背影,披着火焰般漫天飘舞的披风。
郑绝尘猛的一催玉椎马,身子离鞍而起,马蹄踏水的声音越来越密,渐渐连成一片,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追上那匹胭脂马。
炙烈的朝阳越来越近,火焰在他的身上熊熊地燃烧,他感到须发俱已烧焦,但是他仍然坚定不移地催动着玉椎马,向着离朝阳更近,更炙热的地方冲去,刺目的阳光照进他的眼中,他只感到一阵酸痛难当。
“郑公子,我已经赢了。”梅云雀轻声道。
听到她的声音,郑绝尘霍地醒转,惊道:“已经下完了!”
梅云雀微微一皱眉,道:“郑公子,因为你太骄傲自负,又过于执拗倔强,所以仍然守着一段错姻缘苦苦不放。”
郑绝尘思索片刻,心中一阵愤懑,闷哼一声,也不答话。
连锋脸上露出了悟的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梅姑娘,可有方法解救?”
梅云雀轻叹一声,缓缓道:“郑公子,请你放开怀抱,适时取舍,才会有新的一段姻缘在前程等候。”
郑绝尘悚然动容,脸上露出沉痛的神色,蓦然不语。
彭无望坐到南首棋盘前的时候,梅云雀朝他一点头,道:“彭少侠,请执黑,让你四子。”
彭无望道:“好!”右手一抬,干净俐落地在棋盘上连下五子。
梅云雀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彭少侠喜欢在中腹布局,确实别出心裁。”
了。”
梅云雀笑着点点头,抬起风铃,一阵轻摇。彭无望只感到身子仿佛被人轻轻推了一把,一下子把他推到了黄沙万里的塞外疆场,一轮火红的夕阳从西天缓缓向着薄暮笼罩的远山坠落。
四面八方的地平线上泛起高高的沙尘,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在他的耳际隆隆作响。他感到自己骑在一匹不知名的战马身上,手里握着一把长刀。
马蹄声轰然欲近,无数顶盔贯甲的黑影挥舞着雪亮的刀枪,从四面八方向他狂涌而来。
彭无望高举长刀,一无所惧,催动战马,朝着那一群又一群涌动的黑影扑去。长刀划过长空,朴喇喇的鲜血四外横飞,无数的黑影在他马前坠下,却换来更多的黑影前仆后继地拥上前来。
彭无望看到一道身着胡服彩衣的身影在那一群群冲杀而来的黑影之后,面朝他观望。
他的心中一阵激动快意,大声催驾着战马,势如破竹地闯过无名黑影的重重包围,朝着那如梦如幻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冲去。
面前又出现了无数的黑影,像一堵墙一般挡在他面前。
他莫名奇妙地笑了起来,一纵身从马背上跳下来,在地上一个滚翻,然后长身而起,飞身一跃,横空而起,宛若一条穿云破雾的飞龙,从数不清的刀山剑海之上,一掠而过,朝着那道今生永远无法忘怀的身在他的眼前,再次出现了无名山谷那条落满残花的溪流。
“下到这一步,彭少侠,你还要继续吗?”梅云雀轻柔的声音缓缓传来。
彭无望定睛一看,自己中腹的营垒已经全军覆没,杀到左上角的一条黑龙,也势穷力窘,辗转难逃。
他笑了笑,道:“我还有棋。”
他探手竟然自填了一眼,让出一片空间,生生用这种自损的办法为自己仅剩的黑龙留下一片腾挪的天地,大有壮士断腕的悲壮气概。
梅云雀再也保持不住入神坐照的境界,呼吸开始急促,额头也隐隐泛出一丝细汗。
二人你来我往,接着连下三十余手。彭无望这条黑龙左冲右突,与梅云雀的白子缠斗极为激烈。在几处边角要害之地,双方反覆争夺,棋子纷落,你来我往,惨烈异常。
彭无望手中的黑龙竟然数次硬从梅云雀的重重围困中连续突破重围,杀回中腹,如此反覆五六次,梅云雀终于凭藉几手妙棋成功截杀了他的大龙。
到此,棋盘之上,彭无望的黑子已经寥寥无几。
“厉害厉害,梅姑娘,我输了。”彭无望心服口服地说。
直到此刻,所有观棋的人才松了一口气,这场棋激斗得实在太惊心动魄,看得人人背后都被冷汗浸透。
梅云雀长长舒了口气,悚然动容,沉声道:“彭少侠,你的这段姻缘乃是上天错判,不容于国,不容于世。你为何仍然纠缠不去,至死不休?难道,你要和上天一争胜负不成?”
彭无望苦笑一声,道:“梅姑娘知道姻缘,却不知道情爱。有些事不是想要舍却便舍却得了的。”
他站起身,吐了一口气,忽然笑道:“听说老天爷只求人胸怀磊落,问心无愧,却没说不能和它争啊!”说罢,仰天打了个哈哈,带着两个徒儿,大步走出了六艺赌坊。
梅云雀木然看着彭无望远去的背影,有感于刚才在他心中看到的那凄楚绝望的恋情,泪水不由得扑簌簌地从眼眶中滑落,滴洒在布满白棋的棋盘之上。
第九章~边塞鏖兵~
朔州城,秦为雁门郡辖,汉为马邑诸县,西晋之时塞外胡族势力大胜,汉族百姓皆迁入雁门以南,地归代王拓拔猗卢。北齐改马邑县为招远县,隋朝之时改回马邑旧名,后被突厥人常年占领。
隋末唐初之时,高政满率领马邑人马归降大唐,令东突厥顿失南侵的中顿之所。吉厉可汗率兵南来,数次和唐兵交相争战,力杀高政满,但是马邑终于还是在大唐手中巍然屹立,后改名朔州,为朔州治,唐太宗李世民特意选命大唐有数的猛将秦武通镇守朔州,至今东突厥仍然拿他没有办法。
这一日清晨,天上阴云密布,朔州城的天空上涌动着诡异而凶险的气息。身经百战的秦武通感到一丝令他坐卧不安的杀机。他在总督府中再也待不下去,呼唤副将,穿上刚从大唐国库中运到的崭新甲胄,配上配剑,亲自到城头巡视。
他刚刚登上城头,就看到北城门守将吴孝宽向他狂奔过来。
吴孝宽一指朔州西、南、北三面的烽火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秦将军,我正要向你禀告,翠微、紫金、女儿三山的烽火台全部点燃了。突厥人南侵!”
我们还有多远?”
“秦将军,你看!”副将郭达泉惊慌地说。
了绵延数里的连天烟尘,马蹄声、呼啸声、马匹嘶吼声顺着风滚雷般迎面扑来。漫天飞舞的旌旗遮天蔽日,宛如缓缓升起的暗色云朵,预示着狂风暴雨的来临。
“我们的斥候全完了。”秦武通发狠地一拍墙垛,愤然道。
“秦将军,我们该怎么办?”郭达泉手足无措地问道。
“哼!文书何在?”秦武通高声道。
一位文士打扮的人被一群士兵拥着来到他的身边,躬身道:“秦将军有何吩咐?”
秦武通想也不想,立刻开口道:“写两封文书,一封六百里加紧求援奏折,递给长安的,一封求援书信,给代州都督张公瑾,这个家伙回朝议事,这会儿应该回来了,让他派人支援,有多少人都派过来。”
那文书先生立刻领命而去,半点不敢耽搁。
秦武通一指吴孝荣,道:“吴将军,朔州城立刻宵禁,即时生效,你通令全城百姓,凡是能走能动的,房,派遣壮丁搬运箭矢,快!”
吴孝荣一声领命,带上十数个官兵飞快地跑下城墙。
我们出城迎战。”想了想,又道:“点兵已经来不及了,给我整营拉出去,越快越好。”
郭达泉点点头,立刻下城安排一切。
将,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决定一鼓作气,率领精锐人马在突厥人立足未稳的时候冲乱他们的阵脚。
但是,突厥人出现得实在太突然,太快了,他没有什么战胜的把握。但如果让突厥人不付任何代价就完成合围,到时候士气低落,死守朔州这一座孤城,只有败得更快──他已经没有了选择。
“如果我能够再年轻十岁……”秦武通满含轻蔑地看了看在城墙下耀武扬威的突厥战士,闷哼了一声。
紧闭的朔州城北门豁然洞开,盔明甲亮的大唐兵马队列整齐地走出城门,跨过护城河。弓箭手排成整齐的方阵,严密地射住阵脚。
步兵阵一列列走出城门,刀盾手排在前列,近一人高的盾牌严实地护住周身。
长枪队紧紧地贴着刀盾手的背后,丈余长的钢枪如密林般高高树立,给人一种壁垒森严,杀机四伏的感觉。
这些步兵排列着厚实紧密的阵形,一步步逼近着突厥人的大军。
骑兵队最后出城,仿佛两股涌动的红色波涛,涌到了步兵阵的两翼,排好整齐而肃杀的队形。
秦武通亲自率领着十数个偏裨将校和自己的五百亲兵押在中阵,而后阵则是一千名督战队的刀斧手。
锋杰和数十名突厥将领策马立在十万大军的最前锋,默然注视着正在缓缓逼近的大唐兵马。
“二王子,唐人已经开始逼近,我大军尚未立稳脚跟,不如我率一彪人马冲一冲他们的步兵阵,逼住他们,让我军可以有喘息机会。”锋杰麾下以智勇闻名的杰出将领纳古獭来到他的身边,低声道。
锋杰一摆手道:“那正是唐将希望你做的。只要他们打散你的部队,立刻就会乘势激励士气,回城死守。那个时候,唐人守城信心大增,对我们极为不利。”
锋杰勒住马头,仔细地审视着秦武通布下的阵势。这个时候,唐人雄壮的步兵阵已经离他们不到两箭之锋杰手下的左先锋将,以善打硬仗闻名大草原的铁汉汴宏来到他的马前,洪声道:“二王子,再不下令进攻,就来不及了。我请命出战,誓要将唐人守将的人头提来见你。”
锋杰摆摆手,瘦长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不急,汴宏,你见过螃蟹没有?”
汴宏一愣:“那是什么?”
锋杰笑了起来,又看看一旁的纳古獭。纳古獭也摇摇头,意示自己也没听说。
锋杰的脸上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今天我不但要让你们知道螃蟹是什么,还要教你们怎么吃。”
着唐兵正中间的步兵方阵如狼似虎地扑来。
五千匹骏马四蹄翻飞,宛若万鼓齐鸣,声震天地,气势震人心魄。
以正中间的橹盾士兵为中心,长枪阵、弓箭队、捆绑手构成坚固的防御工事,向着突厥人的阵心推进,诱动敌人朝着阵中心做攻击。
两翼的骑兵起到两个作用,第一是防止敌人的机动骑兵绕到大阵的后方进行骚扰,第二是在敌人正面突陷入腹背受敌,配合正面步兵阵消灭一部分敌兵,然后听候主阵号令,到时候,或攻或守,自有法度,进退得宜,可以打一个漂漂亮亮的胜仗。
如今敌人终于中计,怎不令他兴奋。
就在他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那五千人的骑兵突然一个顿挫,接着仿佛无形中有一把利剑将其从正中间劈开,这五千骑兵在两个彪悍的突厥首领的率领下绕了一个绝大的圈子,竟然改变方向,朝着两翼的骑兵阵冲杀过来。
秦武通连忙一摆令旗,指挥两翼的骑兵立刻拦截,但是大唐骑兵的启动已经太晚,被势如破竹冲杀上来的突厥精骑一撞,立刻乱了阵脚,数千人马在原地打旋,编制一片混乱,伍长、曲长找不到自己统率的士兵,漫天的烟尘中也看不到主阵的传令旗,乱作了一团。
秦武通一阵圭怒,暗骂突厥狗贼实在狡诈,拔出佩剑,率领五百亲兵和一千督战队兜到大阵的左翼,准备将左翼之敌先击退,然后再作计较。
左翼的突厥人马是由铁汉汴宏率领,他奋勇地连杀七名大唐骑兵首领,赢得周围将士的一阵欢呼,两千五百人在他的率领下宛如割草芥般杀死杀伤上千唐朝骑兵,终于和秦武通的亲兵队撞上。
秦武通乃是大唐勇将,一杆大刀遮前挡后,竭力厮杀,竟然连杀十余名突厥骑兵,硬生生刹住了左翼骑兵的败势,大唐骑兵显示出了他们钢铁般的纪律,稍一组织队形便重新冲杀上来。
双方骑兵忽聚忽散,杀得昏天黑地,汴宏和秦武通大战二十回合,精善骑战的汴宏奈何不了秦武通,而武功高强的秦武通也擒不下汴宏,两个人的战马在地上滴溜溜地乱转,互相疯狂地撕咬蹬踏,和主将一样陷入疯狂的厮杀。
就在这时,唐兵右翼的骑兵抵抗不住纳古獭狂猛的骑兵突击,死伤无数,败兵潮水般退到了后阵,将本来整齐的唐兵后阵冲得大乱。
秦武通看到后阵大乱,当机立断,立刻率领督战队暂退整顿,尽管如此,这位大唐名将已经陷入了捉襟见肘的窘境。
汴宏和从唐兵后阵穿插而来的纳古獭合兵一处,只一个冲杀,就将失去指挥的左翼唐朝骑兵冲得大乱。
二人巧妙调动兵马,赶鸭子般将败退的唐兵赶入了步兵阵中。本来严阵以待的步兵方阵立刻被败退下来的唐朝骑兵冲散,人马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突厥精骑趁势冲入步兵阵中,五千柄马刀宛若五千道闪电一起劈下,接着便是满场飞扬的惨烈血光。
“撤!”秦武通整队后,知道大势已去,立刻率领残兵向着朔州北门败退。
看着陷入一片溃败的唐朝兵马,锋杰轻轻地一挥马鞭,漫不经心地说道:“全军突击,攻打朔州城!”
朔州城陷入了一片火海,秦武通率领残兵勉力在朔州城坚持了两天一夜,终于在第二日的夜晚被突厥大军攻破了朔州北门。
紧接着西门和东门相继失守,突厥骑兵潮水般涌入朔州城的大街小巷,和守城的唐兵展开激烈的巷战。
南门在突厥人日夜不停的轮番进攻之下也终于沦陷,副将郭达泉力抗敌兵,紧守岗位,英勇牺牲。
秦武通率领着三千残兵,在吴孝荣的协助下,拚死杀出重围,向着代州方向仓皇逃去。
两仪殿内,李世民精神振奋地来到御案前,手里高高举着两份奏折,兴奋地说道:“众位卿家,可有人猜猜朕手中的两份加急奏折里都写些什么?”
丞相长孙无忌察言观色,微微一笑,走出班列,施礼问道:“陛下,是否是东突厥所来的降书顺表?”
李世民仰天大笑,朗声道:“如此岂非无趣得很?”
此时尚书左丞魏征的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走出班列,施礼道:“陛下,是否是东突厥大军已到雁门?”
李世民浑身一震,露出由衷的激赏之色,赞道:“还是魏卿最知我心事。不错,自渤海国被东突厥盘踞,大群国民向南逃难,我日思夜想,就是在猜测突厥人到底何时南侵,从哪路南侵。如今,再也不用我忧虑,他们自己已送上门来。”
抵朔州。和我们这些日子以来估计的突厥大军总数相差无几。可以肯定,在渤海国耀武扬威的突厥人绝不会多过三万人。因为突厥国内南降者众,十六万人已经是他们能够动员的极限,除了留守定襄的三万人,攻打渤海的三万人,那少去的十万人已经尽数来到了朔代二州。”
残兵败退。他擅作主张,联络了幽、易、恒、并、汾诸州兵马,会兵十万,已经向朔州诸路齐发,邀贼归路。”
两仪殿内一片低语之声,都对张公瑾的大胆果断议论纷纷。
魏征再次走出班列,朗声道:“张公瑾此举虽然颇为突兀,但是军情紧急,将在外若不能当机立断,则动辄贻误军机,造成损失。如今各路人马及时出动,张将军功不可没,臣认为应当嘉奖。”
李世民微微一笑,道:“魏卿此言甚合朕意,但是我却仍要将他罚俸一年。”
魏征一怔,问道:“张将军并无小过,为何有此一罚?”
李世民坐回御案,笑道:“张公瑾必然在朔州被围的当日收到秦武通的告急文书,却迟了两日才发兵救援,这是何意?他是想等到秦武通势穷力窘,才赶赴救援,这是要向朕显本事来着。”他的神色忽然一正,冷然道:“所以我才有如此处罚,以后诸公当以此为戒。”
此话一出,在场的文武官员俱都心悦诚服,纷纷点头称是,只有魏征若有所思地默然不语。
李靖神色一凛,走出班列,朗声道:“臣在。”
李世民道:“给你五天时间点齐兵马,明日中朝我会下檄文正式讨伐东突厥。等到东突厥兵马一被击李靖洪声道:“臣遵旨。”
李世民袍袖一摆,朗声道:“退朝。”
秦武通逃到代州雁门关前,终于和出关来援的代州都督张公瑾合兵一处。
张公瑾催马来到他的马前,高声道:“秦将军,张某相救来迟,还请恕罪。”
秦武通满脸惭愧,将大刀往背后一横,道:“短短两日便失了朔州,秦某实在无颜见兄。”
张公瑾道:“秦将军不必烦恼,就让你、我二人在这里阻一阻贼兵。幽、易、恒、并、汾诸州兵马不日就会到达雁门,到时候大败突厥,自会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个时候,突厥人马在锋杰的率领下,尽起骑兵,日夜不停地追到雁门关前。
张公瑾和秦武通刚刚合兵一处,才聊得几句,已经看到突厥人遮天蔽日的旌旗从地平线上升起。
“突厥人来得怎生如此快法?”张公瑾吃惊地说。
秦武通道:“这次突厥人的首领精通兵法,再加上人马众多,张兄小心。”
两万人的大军丝毫不乱地完成了变队,在五千弓箭手的押阵之下,缓缓撤回雁门。
前。”
奔腾而至的突厥大军纷纷勒住马头,其中五千名头插雉鸡翎的锦衣骑士催动马头来到阵前。
他的话赢得了一片狼嚎般的欢呼响应之声。五千突厥骑士在他的率领下潮水般冲向代州押阵弓箭队前,满天的狼牙箭铺天盖地地飞来。
“放箭!”弓箭队头领纷纷高声呼喝,大唐的阵营里也飞出遮天蔽日的箭雨。
突厥人的骑射队一生都活在马上,纵马之术巧妙异常,倏忽来去,快如闪电,唐人的弓箭往往很难射中他们,但他们的弓箭却能精准地射入唐人弓箭手的要害。
几番弓箭往来,押阵的弓箭手死伤过千人,士气大挫。
锋杰看在眼里,抖手三箭射死了三个弓箭队首领,策马率队回归本阵,高声道:“所有人,给我冲!”
突厥前锋的骑兵早已经看得手痒,听到主帅的号令,一齐欢叫着催动马匹,排山倒海般朝着张公瑾的后队冲来。
代州兵马的弓箭队早已经被催折过半,锋锐尽消,只来得及射出四排箭雨,就让突厥精兵冲到了眼前。
突厥军队最前锋的战士高高扬起马头,只用马蹄践踏就将第一排弓箭手踏成肉泥,宛若利剑般插入唐军腹地,长刀挥舞,专拣人头砍削,劈得满地人头乱滚。
张公瑾和秦武通分别率领精锐人马返身兜截突厥骑兵,双方展开了一场昏天黑地的恶战。
锋杰有条不紊地指挥军队,将数万骑兵分成数队轮番冲杀,此起彼伏,从不间断。
张公瑾和秦武通出尽全力,仍然遏制不住突厥人海潮般的强大攻势,两万人马陷入了仓皇的溃退,丢下五千余具尸体,狼狈不堪地撤回了雁门关。
雁门关前数十里山道上充满了突厥骑兵恶狼般狂野的胜利欢呼之声。
第十章~群英聚首~
“六百里加急!”一名盔甲歪斜的驿差高举着一封彩羽高悬的奏折风驰电掣地穿过朱雀大街,朝着长安城正北方的皇城飞奔而来。状态
长安的老百姓纷纷躲到沿途的偏街店面之内,为这名风风火火的驿差让开一条宽阔的通道。
“一定又是雁门告急。”身在英雄楼第三层上的欧阳夕照端着酒杯,遥望着从朱雀大街横掠而过的快马,喃喃地说。
和他一起站在窗前的彭无望手心不禁泛出一丝细汗,沉声道:“欧阳前辈,你说近日皇上就会让我们保一趟大镖,我们镖局所有镖头镖师枕戈待旦、日思夜盼,个个盼得颈子都长了,也不见这趟镖的任何踪影。大哥、二哥已经随同少林寺诸位前辈到雁门抗敌数日,我彭无望实在无心在这里苦等了。”
欧阳夕照也有些焦急,道:“这趟镖关系我大唐天朝的荣辱,至关重要,我也要和你一同前往,你道我彭无望连忙点头称是,二人匆匆走下英雄楼。
飞虎镖局长安分局里每个人都静静守候在长安分局贵客厅的门外,千方百计地向里面探头探脑的张望。
度,朝着门内不住打量。
彭无望和欧阳夕照刚一走进镖局大门,就看到这个场景。
就在这时,一阵震天动地的宏亮笑声从贵客厅内传来,两个顶盔贯甲,皂袍素带,气宇轩昂的武官从门内走了出来。
早就候在门外的数十名镖头镖师纷纷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洪声道:“恭送程将军,恭送秦将军。”原来,这二人正是大唐威名赫赫的猛将程知节和秦叔宝。
欧阳夕照大笑着迎了上去,把住二人的臂膀,笑道:“两位是到这里逞威风来了?”(云霄阁http://)
程知节狠狠的在欧阳夕照的肩膀上捶了一拳,道:“你个欧阳老儿,少在这里胡扯。嘿嘿,爷爷我今天可是来托镖的。”
秦叔宝这时来到彭无望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半天,用力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小伙子,这回你可有活干了。”
彭无望惊喜地望着秦叔宝道:“秦将军,又遇到你,真是开心。什么镖这么重要,竟然要劳动你和程将军的大驾?”
他回头看了看,正好红思雪也脸含微笑地从门内走出,朝着彭无望点点头,道:“这趟镖在情在理,我们飞虎镖局都不应该拒绝,所以我已经擅自代表大哥将它接下来了。”
程知节环顾飞虎镖局内的镖众,对彭无望道:“小兄弟,你们飞虎镖局哪里都好,就是酒水太淡,明天我会让人送来三百坛上乘美酒,让兄弟们饮个痛快。”
飞虎镖局演武场正中的大桌上,端端正正摆放着一具金光闪闪的黄金明光甲。
这套甲胄的式样乃是从南北朝时代就流传至今的款式,同锁子甲一样,在唐代颇受君王和名将的喜爱。
在大桌上的这套奇特盔甲混合了锁子甲和明光甲的优点,以打磨得极为光亮的四枚黄金护圆遮盖前心后背,肩甲、膝甲和身甲皆为金环缀合成衣,一环套四环,宛如环锁,紧密锁护周身,在肩腰处巧妙镶嵌了数枚光华耀眼的宝石,被日光一照,流光溢彩,五色纷呈,仿佛九天仙界传下来的宝物。
彭无望身穿纯黑色的飞虎镖局特有的武士服,高打白布绑腿,腰系白腰带,将白汗巾干净俐落地系在左臂,精神抖擞,威风凛凛地立在这套黄金盔甲之侧。
飞虎镖局的所有镖众都聚集到了演武场上,面对黄金甲肃然站立,每人的脸上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各位兄弟,大家一定很想知道我们要保的是什么,对不对?”彭无望笑道。
镖局中人纷纷笑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只要彭无望一站到他们面前讲话,他们就忍不住自己的笑意。
彭无望用力拍了拍面前的这套黄金甲,道:“皇上已经颁下御旨,着我们飞虎镖局护送这套仿照当今天子当年征战沙场时穿戴的战甲制成的黄金甲,前往正陷入突厥人占领的渤海国栗末人城,交给渤海国主大柞荣。”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兴奋地低语起来。
李读摸了摸短须,道:“这可有些困难,听说渤海国被数万突厥人盘踞,栗末百姓被迫离乡背井,赶着牛羊往南逃难,沿途遍布山贼敌寇,实在危险。”
“不怕!”彭无惧迫不及待地抢过话头,兴奋地说:“有我三哥在,一切自然逢凶化吉。”
“总镖头,带我们一起扬威渤海国吧!”侯在春跃跃欲试地说。他和彭无惧日夕苦练双手刀法,如今已经大成,武功再非昔日吴下阿蒙,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一试身手。
这个时候,老谋深算的吕不忧担心地说:“总镖头,如果平常草寇,或者小股敌兵,相信我飞虎镖局从来一无所惧,但是如果遭遇敌人大军,突厥人久经沙场,骁勇善战,恐怕我镖局人手会全军覆没。”
此话一出,厉啸天和左连山纷纷点头。这三兄弟在塞外多年绿林经验,知道突厥人的凶残厉害。
彭无望点点头,道:“不错,老实说,此行凶多吉少,的确艰险。所以我准备挑选镖局中的精锐一同赶赴渤海国,这样大家可以互相照应,确保安全。”说着,忽然笑了笑,又道:“不怕老实跟你们说,皇上要我们镖局中人能够全身到达栗末人宫城,亲手将皇上的御笔书信和黄金甲交给渤海国主,然后再全身而退。若是损折一人,便是灭了我大唐的天威,镖银可要减半。”
此话一出,镖局中人群情激动,议论纷纷。
彭无望洪声道:“大唐立国之前,我汉人看到突厥人,无不狼奔鼠窜,仓皇逃窜,丢尽脸面。而如今,我们大唐子弟偏要到突厥人中最精锐的兵马面前显一显威风,让他们知道我们唐人的厉害。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前往?”
此话一出,镖局中人欢声雷动,立刻有无数精壮镖众涌上前来,请缨出塞。
各位兄弟仔细听着。”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肃静了下来,鸦雀无声地等待红思雪发话。
望、副总镖头红思雪、长安分局镖头厉啸天、巴蜀分局镖头吕不忧、江南分局镖头彭无惧、河南分局镖头左连山、首席镖师侯在春、客卿洛鸣弦、赵一祥、司库李读、方梦菁……还有医仙子贾姑娘也想要一同前往。”
彭无望皱了皱眉,小声问道:“我的徒儿的确是该见识见识,但方姑娘和李先生没有武功,恐怕有些危险。而贾姑娘非镖局中人,似乎没有必要冒此风险。”
险,用脑多过用手,相信你终有用到我们的地方。再者,……”迟疑了一下,笑了笑说:“贾妹妹希望到塞外见识一番,有了她的回春妙手,我们这一趟镖就更有把握了。”说完,看了看红思雪。
红思雪神秘地一笑,道:“大哥,其实,还有很多人要和咱们一起走呢!”
彭无望好奇地问;“当真,还有谁?”
就在这时,一只巨掌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之上,他连忙回头,却看到雷野长遮天蔽日的高大身形。
只听雷野长说:“彭兄弟,这一趟如此好玩,不带上我,我便要和你翻脸了!”
彭无望大喜过望,道:“雷大哥也要去,那我真是求之不得。”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彭兄,这趟镖如此凶险,你不用我三兄弟同行吗?”
彭无望转过头去,却看到连锋、郑绝尘和萧烈痕从镖局大门外缓步走来。今日这三人依旧白衣白袍,一如当日六艺赌坊中那般潇洒自得。
彭无望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们面前,欣喜地说:“三位仁兄如果能够一起同行,我彭无望当然喜出望外。”
连锋看了看鼻孔朝天的郑绝尘,微微一笑,道:“彭兄,我三人仍欠你两万两银子,这趟镖无论如何都要帮你护送,否则以后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还了。”
郑绝尘看了看彭无望身后的红思雪,眼中露出憧憬之色。
萧烈痕过分礼貌地向彭无望鞠了个躬,沉声道:“彭兄,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做牛做马,在所不辞”八个字自打那天起,就在他口中唸唸不绝。如今一口气说出来,语气极为怪异,惹得彭无望和郑、连二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彭无望对萧烈痕道:“萧兄,你应急着完婚才是,怎想起替我保镖的事了?”
萧烈痕一点头,道:“不保此镖,誓不言嫁。”
此话一出,全场哄堂大笑。
他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连忙说:“不是,是誓不言婚。”
就在此时,长安大街小巷之中响起了一连串轰隆隆的马蹄踏地之声,无数匹快马在街道上一闪而过。紧接着,各家各户在街上玩耍的小孩子纷纷成群结伙地挨家挨户敲打着大门,一边敲打一边高喊:“雁门关大捷,雁门关大捷!”
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将本在家中的百姓统统赶上了大街,人人欢天喜地地奔走相告。自从雁门被围之后,长安城的老百姓整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听得喜讯,怎能不让他们欣喜若狂。
的爆竹声。百姓们聚集在长街之上,“吾皇万岁”的呼唤声震耳欲聋。
当欢呼的热浪席卷飞虎镖局时,彭无望最终定下了这一趟出镖的名单。这其中,新添了乾坤一棍雷野长、倚剑公子连锋、银缨公子萧烈痕和白马公子郑绝尘。
“明日出镖!”彭无望将这四个显赫一时的名字写入名单之后,将毛笔往身旁一抛,朗声道。
栗末人城之内,成千名栗末巧匠被曼陀手下的强悍战士驱赶着来到城东南的林场中。无数规模宏大的攻的栗末官员详细地解说着这里一样样奇形怪状的攻城器具的用途。
“禀告三王子殿下,你要求的攻城器具已经都开始建造,相信在十天之内,就可以完工。”这个栗末巧匠面无表情地指着面前的机械陈述道:“这里是从三国时代就流传至今的霹雳车,官渡之战时,曹操曾些落后,我现在已经做过改良,这些抛石器每个由二十到三十人操作,可以发射近百斤巨石,高达五丈,可以攻击任何汉人的城墙,哪怕是长安城的城墙也不在话下。”
曼陀看着面前庞大的木制框架、牛皮绳索的抛石器,满意地点点头,道:“不错,做得好,这样的家伙我要多来几个。”
那栗末巧匠躬身应是,接着一指一架高六尺,长一丈的木制推车,道:“这是俗称的木驴车,顶尖成人字形,”说到这里,他用手比划了个人字形状,接着说:“顶上覆以牛皮,可藏数人,此车坚固,可抵受敌人投石攻击,将我方弓箭手运抵城下。”
“好!”曼陀一竖大指,赞道。
那栗末巧匠无动于衷地来到另一批手推车似的木车面前,朗声道:“这是攻城填沟所用的虾蟆车,可以运送砂石填充护城河和战壕。前方镶有坚固木板,可以遮挡箭矢。”
几个人来到了一座巨大的木车面前,那栗末巧匠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爱惜地抚摸着这辆巨车的车辕,柔声道:“这是我亲自设计的攻城车,可以同时架起两组折叠放置的云梯,车前的楔形斜面高有三丈,若是城池不大,士兵可以直接踩踏其上,冲进城中。”
“太好了!”曼陀身后的众将领忍不住纷纷发出欢呼赞叹之声,曼陀脸上也是一片意得志满之色。
栗末巧匠冷冷扫视了一眼这群如狼似虎的突厥悍将,来到一座奇长无比的巨型木车前面,道:“这是我用百年巨木制成的撞城车,上以杉木、牛皮造成顶棚,推动撞车的士兵可以藏身其内,避免被弓矢投石所伤,车身外装有牢固的挂钩,必要时候,可以骏马或是壮牛拖拉撞木,撞击城门。巨木之上装有铁楔,撞击城门,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哈哈哈哈!”曼陀再也忍不住,仰天长声大笑,放声道:“得此无双利器,试看天下还有谁能挡得住我们突厥雄师。”
听到他狂野而肆无忌惮的笑声,那栗末巧匠低下头颅,脸上露出黯然之色。
“好,黄玄忠,你不愧是栗末第一巧匠,这一次若是我族大获全胜,我曼陀担保你一生富贵荣华。”曼陀欣然说道。
曼陀好似未觉,又问:“你这些如此精巧的木匠手艺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黄玄忠神色一黯,沉声道:“老酋长去世前,打发我们师兄弟到中原学习巧手制造之术。得遇恩师巧手匠李先生,终成大器。可惜几位师兄弟贪恋中土繁华,不肯北归,只得我一人单身返回。本以为可凭一身本领保家卫国,可惜……”
“哼哼!”曼陀冷然一笑:“可惜,你却要用一生所学来为南侵中原的突厥人效力,是也不是?”
黄玄忠叹了口气,正色道:“我自知恩将仇报,乃是天地不容,若是大唐国陷,我当自尽以谢师恩。只求三殿下放过我渤海国数十万百姓的性命。”
曼陀冷哼一声,道:“那也要看我的心情如何。十天之内,我会再来。”说罢,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袍袖一摆,率领着十数名将领,大踏步走了。
第十一章~栾城惊梦~
恒州栾城位于太行山东麓,河北道和河东道相邻之所,北连幽、代、朔等边境重镇,南通大唐李氏发家之地太原,乃是南来北往的诸州兵马的中顿之所,境内地势平缓,土沃水丰,交通十分便利。
栾城历史悠久,在春秋之时便是鲜虞国重地,后归晋国;战国时期乃是赫赫有名的中山国,后期归赵;西汉置关县,划归赏山郡管辖;隋朝之时归属赵郡;唐朝时隶属恒州。
大唐立国以来,突厥数次寇边,都离恒州栾城不过百里之遥,所以栾城也成了唐朝重要的兵马屯练之所。新征集的兵马,往往要在栾城训练之后,才会一批批地派到前线参战。而突厥散骑也往往会越过边关,在恒州诸地骚扰为患,令当地驻军防不胜防。
当恒州刺史镇军大将军姜重威从恶梦中醒来的时候,冷汗从他那壮硕的脊背上一丝丝地渗下。他从睡枕之下将那把常伴左右的牛耳尖刀猛的拔了出来,在空中狂挥了几记。
气,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才的噩梦。
李世民终于还是不放心他镇守恒州,数之不尽的刺客源源不绝地从长安城杀来,将他团团围住。他拚命地冲杀,但是却死活杀不出重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数十名黑衣壮汉乱刃分尸。
“李世民不敢明目张胆地杀我,否则他就会失信于天下。”姜重威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牛耳尖刀,静静地思忖着:“但是他又不会留着我,他绝对不相信我会彻底地归附于他,因为,我是河北人。”
姜重威倚在窗前,看着夜空中那一轮皎洁无瑕的明月,神思又回到了隋末唐初那惨绝人寰的大厮杀。
虎牢关前,河北雄兵三十万,联营百里,战鼓数百面,隆隆的鼓声震天动地,那霹雳雷霆般的声响,不必交战,都应该震碎了唐兵的肝胆。
但是,李世民的骑兵突击却让河北将士陷入最深沉的噩梦之中。只有几十个随从的李世民,竟然从河北军的正中间穿凿而过,将方圆数里的大阵斩成两段,然后再从背后掩杀而回。
姜重威仍然记得自己率领的五千骑兵从阵南驰援主阵,却只能跟在李世民一众骁骑的背后吃尘。等到他明白到阵脚大乱,大势已去的时候,四面八方的大唐兵马已经将他包围了起来。
在窦建德手下一批天下闻名的将领面前,从伍长开始做起,数年间积功而到正四品怀化中郎将的姜重威只不过是一个不很起眼的小角色。
但是,窦公对他却十分的重视,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将领,所以每次军事会议,他这个四品武将,仍然有资格在大帐的角落处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席位。
当他面对着唐兵的千军万马之时,他的才华终于破茧而出。面对这四面合围,他率领着五千骑兵杀向李世民的主阵,迫使四面兜围他的将领惊慌失措,匆忙变换阵形,迎面拦截于他。
兵活着带出了虎牢关。
一路上,他看到河北将士的尸体一堆堆地横卧在地上,很多人是和大唐兵将合抱而亡,有的人身上双手双脚俱已被斩落,嘴里却仍然紧紧咬住一只血肉模糊的鼻子。河北男儿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他们便是当窦公被唐朝皇帝在长安街头处斩的时候,已经返乡务农的姜重威第一个冲上街头,杀了唐朝的官吏,带领着十几个心腹,杀光了百余名唐兵,占领了县城响应刘黑达的起义。
大唐的将领更是非常优待。
但是,这一切的仁厚之举,只换来一夕长安魂散,只因为那个大唐皇帝李渊,非常喜欢看被俘获的义军首领在长安城斩首的场面。姜重威心中只有恨、恨、恨。
刘黑达是个无赖,他那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早年生活,姜重威早就知道。但是,他也知道,刘黑达是一个重义轻生的热血男儿。为了报窦公的知遇之恩,他愤然起兵,联络河北豪杰,动员河北壮士,争杀官吏,兴兵造反。
士为知己者死,刘黑达既然为了窦公抛却了身家性命,那他姜重威也不会吝惜为了刘黑达牺牲一切。这就是河北男儿的情义。
唐朝已经得了天下,河北义军乃是以一省之力对抗整个中原,大家谁也没想着要活命。也许豁出性命的厮杀是最可怕的,罗艺、罗士信、薛万彻、薛万均、李神通、李道玄,这些声名赫赫的将领都在河北义军的手下或死或降,唐兵败如潮水。
那是一段最绝望,也是最开心的日子。看着那些欺压河北民众的唐兵将领诸如秦武通、郑善果之流仓皇逃窜,姜重威心中一阵开怀。
姜重威仍然率领着他那五千骑兵,在冰天雪地里突击唐兵数万人马,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狼奔鼠窜。
他手下的健儿们爬冰卧雪,千里突袭,什么艰苦的环境都经历过,连和他作战的唐兵将领都对这支人马竖起大指,暗暗称赞。
只为了一场决战的全胜。姜重威知道,自己的河北军绝对使不出这种祸害河北百姓的恶毒之计,可笑那李世民还妄称爱民如子。
如果刘黑达在战场上力战而死,说不定姜重威也会追随他同赴黄泉,而那五千子弟兵也将灰飞烟灭。
但是,刘黑达竟然是被自己人诸葛德威生生卖给了唐朝。自那一天起,姜重威发誓,一定要手刃诸葛德威,手刃李渊、李世民,为窦公、刘帅复仇。
他率领着残剩的三千子弟兵降唐了。从他见到李世民的第一眼起,他相信李世民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意。
但是,这个雄才伟略的大唐天子却没有杀他,反而任命他为恒州刺史,正正经经的从二品武官,负责训练在恒州集结的大唐新兵。那三千子弟兵也拨给了他,因为他们只服从河北名将姜重威的调遣。
三年过去了,大唐的新兵一批批如流水般自并州而来,再从这里到幽、代、朔等边镇诸州而去。姜重威却一天比一天遥远。
“也许,我的时候快到了。”望着渐渐西去的明月,姜重威只感到一重重森寒彻骨的杀气将他一层又一层的围住。
“忘儿,忘儿!”他开始大声呼唤。
栾城之外最近多了很多强悍凶残的流寇。谁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他们是胡人,还是汉人。只知道他们专杀在栾城进出的各族商旅和各个城镇间巡查的斥候小队。
听说别的边城要地也多了类似的流寇,他们或三五成群,或数百人一队,神出鬼没,各州各府围剿他们的队伍不是扑了个空,就是全军覆没。
这些神出鬼没的流寇,触动了姜重威多年以来因为担惊受怕而负担过重的神经,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李世民派来刺杀他的人马。
不错,只要杀了他,李世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收编对他誓死效忠的三千子弟兵,那他还等什么。
姜重威这些日子,每隔三个时辰,都要派出斥候打探流寇的动静。这些斥候队往往非死即伤。
他那命根子般的三千子弟兵当然舍不得动,所以这个重活就派到了新到这里训练的四千大唐新兵的身上。几天以来,因为频繁派出斥候,这四千新兵已经减员一百余人。
这一日凌晨,新兵营的几个伍长刚刚安葬了昨日殉职的十数名斥候的尸体,姜重威命令他的义子大唐新科武状元──归德中郎将姜忘觐见的口令声,又开始在夜空中回响。那些彻夜难眠的大唐新兵们纷纷从营帐中探出头来,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
“末将姜忘,参见刺史大人。”姜忘在刺史大人的卧室之外朗声道。(云霄阁http://)
他是一个身材挺拔壮硕的山东汉子,浓眉大眼,一脸钢针般的连鬓络腮胡子令他那张方正的国字脸充满威风煞气。
他的双臂虬劲有力,肩背极宽,细腰长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使不完的精力。他的左脸上有一道覆盖整个脸庞的奇特伤疤,似乎左边面皮被一把利刃生生剜去了一层,令他的面容更加狞恶凶狠。
看到姜忘进来,姜重威的脸上露出一丝安慰之色:“忘儿,这里不是军帐,此时也不是军议之时,你不必如此拘礼,坐。”
姜忘的眼中露出一丝孺慕之色,点了点头,在一旁寻了个椅子坐下。
姜重威喘息了一声,问道:“那些蚁集城外的栗末难民情况如何?”
姜忘沉声道:“难民足有四万,牲口粮草财物不计其数,我巡视了几次,他们都非常安分守己,没有异动。只是长途跋涉,劳累过度,有多人病倒。我已经派人将他们扶入城中就医。这几日流寇频生,他们能够安抵栾城,实在是一个奇迹,孩儿总觉得事有蹊跷。”
姜重威点了点头,狠声道:“我知道为什么,我知道。嘿嘿,他们不是来打劫,他们是来找我的。”他一把拉住姜忘的手,道:“忘儿,给我再派出二十名探马,我要他们在外面巡视一圈,将这些流寇的服饰、长相、来历和武备统统报上来,若有怠慢,立刻处斩。”
作战十分艰难。我们需要派出精兵良将前去将其剿灭,我请派子弟兵五百人出城灭寇。”姜忘连忙说。
“不准,不准去。绝对不能派出我河北故部,绝对不行。让新兵去,就让他们去历练一下。快去!”姜重威剧烈地喘了一口气,让他那急促而令人不安的语气和缓了下来,接着说:“除非确定那是突厥散“是,义父。”姜忘暗中叹了口气,沉声道:“那么,那些城外难民如何安置,义父可有主张?”
“我已经派遣快马将这里的情况报入长安,如无意外,按照惯例,我们应该接纳难民,将他们移往代、刻派出探马,快去。”
栾城新兵营帐中,高级武官早已经汇聚一堂,姜忘入帐之后不用再传召众人,只是命令手下亲兵点灯伺看到他进来,一名偏将立刻言道:“姜将军,刺史大人是否又要派出二十探马?”
姜忘点了点头,洪声道:“今夜到谁轮值了?”
那名偏将脸现怒色,道:“轮值的探马全都已经殉职。这几日我只从兵营内挑选精干士兵出巡,但是也去十还一,伤亡惨重。那批流寇数量众多,又精通伏击潜踪之术,如果刺史还执意派遣零星探马出动,不出数日,这新兵营内便再无可用之人。”
他的话得到了帐中所有将领的认同,每个人都双目冒火地望着姜忘。
姜忘不动声色地说:“把那几名生还的士兵叫到这里,我有事问他们。”
那名偏将不明白他的用意,只好憋了一肚子气冲出帐外,片刻间将人带到了帐中。这几个从流寇手中逃脱的士兵有的臂膀带伤,有的腰腿受创,更有一个是屁股中了三箭,去了大片皮肉,被人抬进帐中。看到这些士兵凄惨的模样,所有将士都愤愤不平。
看到人都到齐,姜忘沉声问道:“你们和流寇遭遇的时候,他们都身穿何物?”
一个士兵小声道:“这些我们都和刺史大人讲过,他们黑衣黑裤、黑巾蒙面,默不出声,看不出是何方人士。但是他不相信我们的话,还以为我们渎职偷懒,有意瞒哄于他。”
姜忘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遇见他们之前,你们是否看到有鹞鹰飞过天空?”
听到这句话,一个士兵猛然想起,连忙道:“不错,的确有一只灰色的大鹰从头顶掠过,还叫得十分骇人。”
姜忘的眉梢一挑,抬手捋了捋络腮胡子,又问道:“你们和流寇交战的时候,是否听到呼哨声?”
“呼哨声?”那些士兵突然异口同声地说:“不错,有呼哨声。”
姜忘点了点头,道:“突厥人的惯技。以鹞鹰在空中觅敌,然后以呼哨声召唤同伴策应。他们是突厥人。”
那个偏将听到这里,连忙道:“姜将军,似乎不能凭这两点草率下结论。”
姜忘笑了一下,不知为什么,这一个微笑让他那张狞恶的面孔忽然变得非常的柔和耐看。
只听他说道:“这根本不重要。”而后,忽然提高嗓音对那位一直和他抗争的偏将道:“刘将军,请你立刻找二十个心思灵巧的士兵到这里来。”
那个刘姓偏将完全不知道姜忘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却从心底涌起一股甘愿效力的信心,大踏步走出了帐门。
不一会儿,帐中又新添了二十名大唐新兵。这些人一个个浑身发抖,面色苍白,因为他们都想到可能这一次要派自己出去巡查打探,将要凶多吉少了。
姜忘看着他们,摇了摇头,沉声道:“你们听着,我要你们从城北出门,绕城一周,从城南返回。然后,向刺史大人报告,就说流寇全部身穿胡服,肩披裘氅、头插雉鸡翎、手握马刀、须发结辫,而且还带着鹞鹰,总共有三百余人。听到没有?”
听到这里,刘偏将大吃一惊,道:“姜将军,你让他们向刺史大人扯谎?这可是要砍头的。”
姜忘沉着地一笑,道:“如果出了事,我会负全责,请不要担心。希望今晚大家可以睡个好觉。”说罢,转过头,对那二十名士兵道:“你们听明白没有?”
那些士兵死里逃生,喜出望外,连忙大声道:“明白,多谢姜将军。”
姜忘含笑点点头,走出营帐,翻身上马,暗自盘算明日早早点齐五百子弟兵,等到义父一声令下,他就可以出城剿寇了。
第十二章~虎威破敌~
从长安启程的飞虎镖局众位英杰来到林秀水丰的恒州之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从长安到蒲州,乘船沿着汾水经过晋、汾二州,然后弃舟登岸穿过并州、太原,到达恒州,一路上风平浪静,只有一片鸟语花香,四海升平之景。
众英杰一路上有说有笑,心情畅快,从未担心过会在大唐境内遇到什么山贼野寇。
在离栾城还有五十里的林原之上,天空中突然飞过一只灰褐色的鹞鹰,只听牠高鸣一声,振翅远逝。
与此同时,彭无望突然感到一股庞大而阴寒的杀气。
他浑身一颤,朝着彭无惧、侯在春等人喝道:“无惧、在春、厉兄、吕兄、左兄、鸣弦、一祥,守在方姑娘和李先生身边。”
彭无望的两个徒儿,还有侯在春和彭无惧对于他的本领早就熟知,不用问话已经知道不好,连忙勒住马头,策骑和方梦菁、李读并辔而行。
厉啸天、吕不忧、左连山也领教过彭无望这身察敌在先神功的厉害,对他十分信任,立刻催马护住李、彭无望又来到贾扁鹊的马前,低声道:“贾姑娘,待会儿妳和在春、无惧待在一处,千万不要到处走动。”
这个时候,红思雪来到他的身边,轻声问道:“大哥,你是不是感到什么?”(云霄阁http://)
彭无望神色严肃地一点头,道:“离此处不下三里,便有大队人马埋伏,叫大家小心。”
“仓啷”一声清响,连锋随身携带的洗锋剑龙吟出鞘,朗声道:“想不到彭兄竟有如此本事,连某佩服。”
“比养只狗还管用。”郑绝尘在肚子里骂了一句,但是心底也深知彭无望这身本领百试百灵,从无差错,立刻从腰畔箭囊中探手抓出七枚白羽箭,搭到弓弦之上。
雷野长对彭无望的话半信半疑,将镔铁齐眉棍横在前胸,迟疑着问道:“彭兄弟,你真的确定有人要伏击我等?这里可是大唐境内!”
彭无望一拍他的肩膀,用手一指前方,朗声道:“雷大哥,你看!”
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定睛望去,只见面前的一处丛林中突然扬起滔天尘土,数百彪悍勇猛的黑衣铁骑宛若旋风般从林中冲杀了出来。所有马匹扬鬃嘶吼,声势惊人,铁蹄踏地的轰鸣声仿佛要将人的肝胆震“义妹,鞭子!”彭无望一声长啸,纵马朝着呼啸着冲来的数百铁骑冲去。
红思雪心领神会,一催胭脂马在离彭无望大约四丈处纵马跟上,和他平行奔跑。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并辔催马就要和那数百铁骑相遇的时候,红思雪一声长啸,火红色的飞鹰鞭宛若一条扫尾的神龙,直朝着彭无望飞去。
彭无望探手抓过飞鹰鞭,用力一拉,四丈长的鞭子抻了个笔直。就在这时,黑衣铁骑的先锋已经和二人一连串的惊呼声参差不齐地响起,打头的十数个骑士收势不及,一头撞上这条横空长索,十几个人滚地葫芦般地叠下马来,有些人的脚还连在马镫之上,带着坐骑一起打横倒下,后续的骑兵勒马不及,马匹踩踏在同伴身上,惨嚎声接连响起。
十数匹马的冲击力何等巨大,红思雪胯下的胭脂马乃是神驹,后腿一蹲,用力一撑地,勉强化解了这一冲力。
而彭无望胯下的马匹却实属寻常,只一声惨呼,便坐倒在地,将彭无望摔下马来。彭无望连忙双脚一点地,身子飞天而起,手里仍然握着红思雪的飞鹰鞭。
红思雪清啸一声,用力一拉长鞭,彭无望恍如飞仙般坠落在她的背后,和她共骑胭脂马返身而回。
“好!”飞虎镖局的众镖师纷纷大声喝彩。
郑绝尘哪里能让彭无望出尽风头,他对萧烈痕、连锋和雷野长喝道:“该看我们的了。”
四个人同声呼哨,各催战马,并肩冲杀而来。
郑绝尘离鞍而起,抖手连珠射出十一箭,每一箭都洞穿了一名黑衣骑士的咽喉。
雷野长虽然年长一些,但是性子却加倍的好强,一看到郑绝尘露出了绝活,自己更不甘示弱,抖手撤出镔铁齐眉棍,一出手就是震惊天下的绝技三打雷,一道乌黑恐怖的棍罡从棍顶透射而出,“波波波”连上,又被勒马不及的同伴踏成肉泥。
连锋一声断喝,洗锋剑射出一道淡色的剑罡,锋锐所致,五、六颗人头四外飞舞。
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厉啸,一直没有发威的萧烈痕银枪一展,五道枪影横空一闪,五个黑衣骑士惨嚎着飞到半空之中,接着落入滚滚冲来的后队之上,一阵惨呼声传来,又有数人和他们一起摔落在地,变成了血红色的滚地葫芦。
这四个人的倾力出手令飞虎镖众采声大作,士气高涨。
此时此刻,红思雪和彭无望并乘胭脂马返身杀回。沿路上彭无望看准机会,突然耸身跃起,朝着如狼似虎般扑将过来的黑衣骑士队飞掠而去。
那领头的骑士看他孤身扑来,心中一阵暗喜,手中的单刀一紧,想要趁着彭无望身子凌空的时候,横刀斩向他的腰腹,在空中他无法着力,必定中招。
谁知彭无望半空中探手在他的马头上一按,身子扬起,干净俐落地躲开了他的横斩,接着左手换右手,身子流畅地一个螺旋转,双腿重重地踢在这位骑士的脖颈之上。
那骑士惨呼一声,狂喷出一口鲜血,坠下马来。
彭无望杀得兴起,右手一按,身子再次一个狂猛的飞旋,在他左右两侧的黑衣骑兵同时被他扫中,狼狈地落下马来。
这时候,他的头脑因为快速不停地飞旋而一阵晕眩,再加上他控马之术本不是很好,只转得几转,就头重脚轻地从马头摔倒马身,再从马身摔倒马下。
幸好他一把抓住了一个骑士的马镫,活生生把这个骑士撂下马来,然后翻身上马才能够免于被踏成肉泥的下场。
虽然如此,彭无望、红思雪、郑绝尘、连锋、萧烈痕和雷野长这六位中原一流高手的联手之威委实惊殆尽。
就在这时,众黑衣骑士的首领突然从马上人立起来,左手高高举过头顶,将手中的马鞭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圆弧。
这些骑士看到这个号令立刻同时勒住马头,整齐地调转战马,在飞虎镖师的周围围上了一个严密的圈子。
那个黑衣首领似乎对自己的部下能够在如此严酷的条件下还可以迅捷无比地完成阵形的变换感到非常自豪。
他得意地高声喊了几句突厥话,从背后摘下铁雕弓,高高举起,呼喝了起来。其他的黑衣骑士也纷纷撤下背上的铁弓,应和着首领的声音狼嚎起来。
彭无望等六人回到镖队之中,对这些人喊些什么茫然不解。
这时候,方梦菁突然道:“大家小心,他们是突厥人。刚才首领说要让我们尝尝突厥人的弓箭。”
彭无望和红思雪对望一眼,立刻知道不好,在这个旷野之地被一群善射的突厥人围射,很难逃出全军覆没的下场。
就在这时,那个黑衣首领马鞭一挥,周围的黑衣骑士立刻以飞虎镖队为核心,飞快地转起圈来,箭羽遮天蔽日地扑面而来。
“大家小心!”彭无望拔出双刀奋力拨打四面八方射来的雕翎箭。
其他人也各施各法,全力拨打箭羽,陷入一片狼狈之中。这个飞旋的骑兵阵宛如一个大磨盘,想要靠四面飞来的箭矢将在阵中央的飞虎镖众撕成碎片。
看着阵中镖队束手无策的样子,那黑衣首领仰天大笑,抬手打了一个流畅悠扬的呼哨。在天空中高高盘旋的那只奇异的鹞鹰发出一声喜悦的呼啸,从空中一个扑翅俯冲下来,朝他的肩头坠落。
就在他最得意的一刹那,在众人耳畔响起一声霹雳般响亮的弓弦声,一枝墨色的乌羽箭从一处树林中闪那只可怜的畜牲哀鸣一声,一个倒栽葱从黑衣首领的肩头滚落在地。
那黑衣首领目瞪口呆地看着爱鹰无声无息的尸体,半晌说不出话来。(云霄阁http://)
就在这时,一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从林中响起,红衣红甲的一队大唐骑兵风驰电掣地从密林中杀了出来。领头将领一声令下,整个骑兵队成一条长龙沿着黑衣人的圆阵外沿逆向冲来。
数百柄长刀雪练般地劈下,那些正在射得起劲的黑衣骑士根本来不及换上趁手的长刀,只有用手中的长弓勉力招架。
就在这一瞬间,大唐骑兵占到了绝对的优势,百余个人头干净俐落地被大唐战士一刀劈下,失去了头颅的躯体无助地在马鞍上东摇西晃。
当黑衣首领回过身来的时候,那位神勇的大唐将领已经一拍马来到他的面前,手中的那柄丈八点钢枪如入腐土般没入他座下的战马前胸。
那个黑衣首领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位雄壮威猛的汉人将军,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大唐将领狞笑一声,长枪一抬,硬生生将他连人带马挑了起来,在空中打了个旋,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黑衣首领被坐骑的尸体压在身下,双腿一阵脆响,已经折为四段,他仰天狂嗥一声,昏死在地。
“绑了他!”那大唐将领一声呼喝,立刻有四个唐兵冲上前来,将那个昏死的黑衣首领从马匹下抬出来绑好。
失去首领的黑衣骑兵队阵脚大乱,被这位将领麾下勇悍绝伦的骑兵一阵厮杀,死了大半。剩下的骑兵聚成一团,杀出一条血路,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密林狼狈逃窜。
一名小校立刻从怀中拿出火箭,一放冲天。就在这时,黑衣骑士溃退方向的密林深处一阵梆子响声划过天际,密集的箭羽铺天盖地向他们射去。
只射得几排箭雨,那些黑衣骑士就心胆俱寒,疯狂地嘶吼着返身冲杀回来。
那大唐将领微微一笑,一抬手摘下背后的铁弓,扬手连珠七箭,连射死七名骑兵。那些摆阵站好的唐兵看到主将如此神乎其技的箭法,立刻雷鸣般地欢呼了起来。
唐朝兵马高涨的气势将这些黑衣骑兵深深地震慑住了,他们勉力挽住被唐兵的欢呼声吓得四处乱转的坐骑,茫然得不知如何是好。
“降者不杀!”那大唐将领洪声喝道。
他麾下的士卒立刻应和着他的呼唤,同声高呼:“降!降!降!降!”
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响,到最后仿佛漫山遍野都充满了这喊降的声音。
黑衣骑士们仅有的顽强倔强自此冰消瓦解,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翻身下马,跪在地上,将手中的长刀抛在身旁。
那唐将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对身边的小校说:“你去把我的乌羽箭统统收回来。”
那小校一脸崇敬之色,连声答应,纵骑飞奔而去。
这个时候,密林深处的大唐弓箭队从林中排着整齐的队列,迈着齐刷刷的步伐走过飞虎镖众身前。那些桀骜不驯的神射手看也不看飞虎镖众那满怀崇敬和赞赏的目光,傲然扬着头,朝着大唐骑兵的本阵行进。
红思雪、郑绝尘等人在这些士兵面前恭恭敬敬地摘下头上的斗笠,以示对他们的敬意。
雷野长来到彭无望的身边,不住地摇头赞叹:“好样的,的确是好样的。”
而所有这一切,对于彭无望来说恍同虚设,在他的眼中只有那位唐将威风凛凛的雄姿,那熟悉而亲切的身影,还有那令他梦魂牵挂的宏亮声音。
童年那五色缤纷的回忆宛若流水般涌入了他的心田。他只感到嘴里有一些发甜,又有一些干涩。眼前的景色渐渐地模糊不清,变成一团团五颜六色肥皂泡般的浓彩。
他头脑中一阵天旋地转,只感到身子从马上翻滚而下,双手仍然紧紧扶住马头。在他一旁的彭无惧一个跟头栽在地上,双手按住地面,痴愣愣地看着自己。
彭无望头重脚轻地来到彭无惧的身边,一把将他从地上歪歪斜斜地拉起来。
兄弟两个东倒西歪地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朝着那位高踞马上的唐将跑去,然后咕咚一声,双双跪在他的马前。
“大哥,原来,你还活着!”彭无望死命地抓住那位唐将的缰绳,嘶哑着吼道,大滴大滴灼热的泪水从他古铜色的脸颊上滚滚落下。
一旁的彭无惧一阵颤抖,突然一把抓住唐将的马镫,放声大哭起来。
~下期预告~
仍然活在人间的兄长却变成了另一个人,彭无望虽和他相距咫尺,却不能相认。
恒州城外神马出没,郑绝尘、雷野长和塞外胡儿都想据为己有,而结果却让人大吃一惊。
驻扎渤海的突厥大军迎来了天下闻名的箭神兄弟和火焰精英,十数万大军张网以待,静候飞虎镖队自投罗网。
中原英杰在方梦菁领导下苦心策划,欲图杀入渤海京城,护镖入宫。胡汉英杰各展其能,一场龙争虎斗在渤海京城中粉墨开场。
久候多时的突厥大军在栗末内应的接应下三路齐攻大唐诸州,战火直烧到长安城外。在此危急关头,化名姜忘的彭无忌却在义父的率领下拥兵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