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荃去西藏前已经把华弛的几块主要资产和业务板块脱手转让,集团总部大幅收缩。俞悦留守的主要任务便是辅助新股东承接各方关系,事物琐碎繁杂,我也不好打扰,只是相约等她告一段落后落实区西双版纳的度假之旅。
    这期间颇感混乱无聊,间或约了几个饭局,先是跟朝阳刑警大队的哥们儿战扬喝了一顿小酒,地点选在SOHO现代城旁边一家叫“文汝馨居”的茶膳坊。两个大老爷们相对而酌,言语不多。人经过的事情多了,便知道无奈是一种什么感觉。饭后,他随我到家里书架选了几本书,拿了几套盗版DVD便就此别过。
    老傅偶然来过电话,说是怎么着也得聚首一下,他也要回广州一段时间了。我们在亚运村久闻大名的“方亮蟹宴”碰面,这家伙依然带着小蜜,对生活一如既往的兴致勃勃,向我介绍说香港美食大佬蔡澜推荐这个地儿是全球50家最值得去的餐厅之一,每只阳澄湖大闸蟹都套着指环和背环的防伪标记呢。
    我斜眼看见他的电视台小蜜手指上光灿灿的白金指环,笑言说这不跟女人戴钻石戒子一样嘛,都是显示身价不菲,而且都是落入男人嘴里的美味。
    小蜜扮清纯状,娇嗔道:“讨厌!你们如果当女人是蟹,那我们就看你们男人是虾,追女人时都躬腰屈膝,一副贱兮兮的德性。”
    “那是专指老傅,我光棍儿正房还没有,侧室也空,倒像一只臭烘烘的乌贼,没人理啊!”我刚说完,老傅就指着我的鼻子笑骂道:“你小子就是聪明,知道打野食才有乐趣。我就后悔结婚太早,有人说婚前觉得适合自己的人很少,婚后觉得适合自己的人很多,至理名言啊。”
    服务小姐端着专业工具帮我们把盘中的螃蟹修修剪剪,去除不能吃的肺心胃,只差动手把现成的蟹肉送进客人嘴里了。我嘟囔说:“我怎么觉得经过她用剪子划拉过大闸蟹,还真不如自己连啃带咬吃着的香呢?”
    老傅立马坏笑说:“这就跟和女人上床,她自己脱得光溜溜等着你会觉得没劲儿,非要生拉硬扯、半推半就,自己亲手剥下她的衣裳才带劲儿。”
    “喂,你们好好闭嘴吃着,不要动不动就往女人身上扯好不好!”小蜜高声抗议道。
    老傅很能迁就女人,给她夹起那道炒蟹膏菜肴,转过话题就说:“这道菜可是华人首富李嘉诚的最爱,1500元的套餐5道菜,他要6份,专吃6份炒蟹膏,其余的统统扔掉。”
    “这才叫气派,要么就不要,要就只要最好。”小蜜却露出一脸艳羡的样子。
    关于奥驰中心项目的话题老傅一句也没提起,我也没有心思再去涉及。似乎我们都没有经历过这些波折,酒肉穿肠过,友情心中留。
    跟李聪的会面则颇费了些周折,一开始她总拿话搪塞我,说报社事情多抽不出身来什么的。惹急我了,有天下班前老子径直开车在报社门口,把她堵了个正着。坐在副驾驶席上,这丫头脸上还挂着颇有些不自在地笑容,我开口便跟她说,“老子跌的份儿比你臭丫头大多了,也没见怎么着。再说你跟余阳刚也不是叛党叛国,干吗要跟大家伙儿老死不相往来,自绝于人民群众呢?”
    她嗫嚅半天,解释说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而是余阳刚已经和华弛分道扬镳,闹得势同水火,她再跟瞿彦、俞悦她们碰面彼此都不免会有些尴尬。
    “阳刚怎么样了?哪天也带我一同去看望他吧。”李聪告诉我,检察院再准备起诉书,余阳刚的父母已经请好律师应诉,说起来事涉几十万人民币的流向问题,也说不好结果会怎么样。
    我想了想,对她说:“检察院和法院那边要地下做些工作,这种事情既不危害国家安全,也不影响社会和谐,就是要给原告方一个交待。事情可大可小,中间有活动的余地,无非是要颇费一些,就算是破财免灾吧。”
    踟蹰片刻,李聪告诉我余阳刚的父母是普通中学老师,家境也并不宽裕。他的财产帐户又暂时被查封,李聪已经搭进去自己的微薄积蓄还找同事借了不少钱,帮余阳刚请律师打官司。
    我明白这丫头的难处,寻思一下老子帐户上的余额虽然不多,但掏个几万块钱给大盖帽们送送红包倒不为难。便开车拉着李聪直奔银行,取出钱来塞到她包里,细细交待她一番,如何如何去公关,搞掂关键环节的关键人物。
    办完这事以后,我们坐在团结湖公园旁边的一个家常菜馆子里吃饭。李聪要了一瓶小二锅头,分别斟满以后举杯对我说:“这杯酒算是小妹敬你的。”一仰脖子灌了下去,等我也随她喝干,又接着倒满两杯,端起来说:“这杯算是我代阳刚敬你的。”跟我一碰杯,她张口便又一饮而尽。
    我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当初认识她时的青涩单纯已经悄然隐去,职业套装下依旧身形窈窕起伏,脸上却多了些许经风沐雨的人情世故。北京算是一个训练场,经过它的陶冶可以慢慢锻造出一批又一批经验老到、谙熟潜规则的皇城子民,也不断增添千年古都深厚积淀的成熟大气。
    “杨泓有消息么?”见我陷于沉思,李聪挑起话题问道。
    见我摇摇头,她继续往下说:“我要是说错话你可别怪我,设身处地,我觉得她还是蛮可怜的。她喜欢的男人不一定想娶她,喜欢她的男人又没法子再娶她。女人是追求安全感的动物,她选择离开你跟那个男人也可以理解,不要恨她或者怪她好吗?”
    我沉吟不语,她越发认真起来,跟我说道:“我们报社的老大姐告诉我一段经典语录,说女人20多岁像橄揽球,有20个人追着抢;女人30多岁像蓝球,还有10个人追着跑;等女人40多岁时像乒乓球,两个人打过来打过去;最后女人50多岁像高尔夫球,男人想把它打得越远越好。做女人,其实也是一件很悲哀和无奈的事情。”
    我怅然一笑,回答说:“我也知道一段跟你那个有异曲同工之妙,说女人8岁时,你要编故事哄她睡;18岁你要编故事骗她和你睡;28岁不用故事就和你睡;38岁她会编故事骗你和她睡;48岁你要编故事不和她睡。”
    李聪却没有笑,红了眼圈儿,再度举杯相邀:“所以能够理解女人的男人,就算是好男人了,我们要求真的不高吧?”
    我不觉有些赧颜,端起酒杯随她一口闷干,端出推心置腹的架势对她说:“其实我也没有权利责怪杨泓什么,反倒觉得对她有些亏欠。本想看着你们这些鲜艳的花儿能够在眼前快活绽放一番,未曾想到人世间的风云变幻,会这么快摧毁这方小天地,使得大家奔波离散。前些日子闷家里听小王菲唱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想起前辈远隔老婆孤坟,无处话凄凉的处境,对照检查自己,一生光棍一生沉浮,奶奶的,都差一点儿老泪纵横呐。”
    “还以为你真是个没心没肺的浪子呢,原来在心的角落里还剩下一丝真情实意。”这下李聪终于展颜一笑,露出我曾经熟悉的那副清纯气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