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夏去芒雨秋人梦(3)

作品:《摄梦之凤箫吟

    和尚一年来已是多次过这淮河水岸。这天,河面上飘着雾蒙蒙的水气,潇潇雨欲落。只见一头戴斗笠之人,在水气中端坐渔船头上垂钓。那风景竟似一曲古筝在奏,和尚见之心惊。本三分急着的心境,立而豁达了开。
    “和尚还要过河呃!”
    “是啊,还请麻烦施主。”和尚合什行礼。
    垂钓之人并不动作,“和尚既然以为麻烦,又何必自扰于我。”
    和尚更惊,突然发觉眼前这人并不一般。可来回已是多次,都是此人划船渡河。可从未看出有何不是的地方,只是个摇船的渔夫罢了。
    “和尚有急事渡河,若过扰了施主,还请原谅。”
    “和尚一年来渡河,已是三次来回了吧!”
    和尚并未知此前的莽人渔夫竟记得自己来回淮河的时次。心里吃惊外,却也并不担心什么。他和尚只是个念经的和尚,虽是个少林和尚,会些粗浅的功夫,可浑也不理江湖之事。此来去淮河也只是议论佛法罢了。和尚自己心安,并不在意。只是这次听说对岸的佛语论争又起,便急急要赶将过去。
    “施主可是有心。和尚这次又去论佛,自是当急。可是又要麻烦施主……”
    “噢?又是论佛?和尚可知,即使渡过了岸,也未必成佛呃!”
    一语惊破世人心。和尚立时当下,全然忘记了要做什么。这河依还是河,这雾依还是雾,这和尚却仿佛已不再是片刻前的和尚。
    当和尚清醒过来,却见船已划入雾中。和尚虽已是灵动四心,有相虚妄,放旷尽空的境界。但这刻也是动了份执念:
    “施主渡了和尚,还请施主赐教姓名。”
    遥遥的雾气里传来豪爽的笑声,
    “哈哈,和尚说笑了,我小小渔船哪里渡得了和尚。和尚即有慧心,哪里是我凡人所渡。我可是什么话也没说,即使说了也做不得真。”
    “假亦真来真亦假。施主不执于尘相,好生豁达。但和尚得了施主恩惠,也自还偿。毕竟身未成佛,即使成佛又是怎样,佛亦要答礼生平。”
    “哈哈,和尚已经是佛了!”声音越来越远了,但却依是有阵阵清风送来云雾,送来雾里的言语,“若真还放执,经却念了,叨一声叶风便是了!”
    和尚轻点头,却也不再合什念佛。只哈哈一声畅笑,闪身消失在雾气里。
    冷月闪身出来,
    “主上,秦家十二庄已经投身主上。”
    叶风点点头,
    “嗯,冷月,秦家的事情就由你来做主。只要关键时候能帮上忙就可以了,其他的你自己处理吧。”
    “谢主上!”冷月已经习惯这样的主上。他知道主上不需要让江湖人知道他的存在。主上是一个比他这样做杀手还要隐没的存在。他隐约地猜到主上有很大的计划,但作为杀手的冷月知道,这样的计划是根本不需要别人知道的。他需要做的只是服从。虽然主上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严格上的主从。虽然主上一直也不喜欢冷月称其主人。但自从第一次见到主上被识破了江湖四大杀手的身份,解开了冷月的心结,冷月便一直自称仆人。
    他从来不敢小视主上的能力,虽然他从未发现主上动过手,也根本没有发现主上会武功。但对于一个只一面就能识破自己的人来说,他是没有资格来评述主人的修为。他相信,只要主人愿意,伸手间便可要了冷月的命。虽然冷月从未想过要背叛主人,虽然主人也从未要冷月跟着他做事。但,对于一个杀手来讲,认定的事情便决不会更改。哪怕是错的,也便是对的;哪怕是地府,也认做仙堂。
    这一夜,雨刚过。晴月星空。
    叶风正学着外来的诗歌,他像普尔德修士一般迈步畅欢:
    “枕雨声入眠,像星不再辛苦工作一晚。”
    他饮了口酒,突然产生了些许疑问:
    “哎,老普,这星星也要干活儿?”
    “星星在晚上亮着便是它的使命。上帝给予世间万物生存在权利,世间万物也都有义务。”
    “唉,这上帝呃,事儿真多!”
    普尔德修士笑笑,并不争论。他知道争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第一次见此有趣知人,便因为太阳的事情争论了片响,没结论不说,还白白地被灌的大醉。半夜里被雨水浇醒。
    “你们西方的诗歌甚是有趣,只可惜我学不太懂。”叶风拿起篝火上的串鱼,胡乱咬了起来。来不止地吸着气叫着热,灌一口酒水,咂咂地又念了几句:
    “今何在?千里冰川,万古流年!遮不掩春化雪融,留不住陈历史卷。
    谁在意?夏夜蛙鸣,寒秋明月!
    谁曾叹?岁如星冥,人生苦短!
    都化酒一碗,洒作笑靥。”
    叶风豪饮了半壶酒水,打了个饱嗝。咕哝道,
    “听,我们中原的诗歌吟起来多是畅快——都洒作笑靥。来,干了这壶!”说着便举壶对碰。
    普尔德修士苦笑,他哪里有叶风的酒量。只抿了一口。说道:
    “你这要下江南去!”
    “嗯。这次找到个好活计,跟着青州唐家的镖队去苏州。哈哈,老子也去看看江南绣女,看看江湖阿……呜……”又是半壶酒水下了肚。
    普尔德修士只是点点头。自从他在渡口看见这摆渡的莽夫就觉不凡。他从西方教地一直走来东土,见过看过了不少人色。知道这人终不会是肖小之辈。眼前之人会有怎样的一番事为,他也不会吃惊。但令他奇怪的是,他为何总也自满与做个摆渡的渔夫,这次做个镖队的走卒也是这般地心满。但他却不是能问的,他坚信上帝给了任何人的能力的同时,也给了他同样的心境。而这叶风的心境却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噢,亲爱的叶兄弟。我也要去应天府了。听说大王子——噢,是朱僖王要应皇帝指派去燕京修城。听说燕京会做新都城,皇帝答应我会在燕京传教。”
    叶风像是并未在意普尔德修士的话。
    “嗯,不错不错。你老头子走了这么远,终于有个停脚的地儿了。不错不错。”
    普尔德修士也打着哈哈,知道这醉人说不得事情。可正要当他要站起来的时候,却被叶风压将下去。
    “来,咱今儿算作各自的践行酒。干!”
    普尔德修士无奈,只有苦忍着喝了下去。又半壶下肚,一头闷倒在地,醉睡了过去。
    叶风却摇晃着身子,每每都要倒地的样子,却总也倒不下去。他痴痴地望着淮河水,看着头顶的一轮半弯月,轻声念道:
    “江南,我又回去了。”大口的半壶酒水倒进肚里,畅快地在河边欢叫:
    “做三份酒肴,留大家客。饮一日豪情,无法与月说!”
    “一朝还夕一朝情,有酒时候莫要醒。”
    突然,咚地声倒在地上。嘴里唱念着从普尔德修士那里学词句,
    “已经忘记什么叫思念,初秋的夜,有颗星叫从前。
    不知觉地坠落,如凉凉的露滴挂在看不见的脸若隐若现,我的眼睛化成了星光,
    只期望风撩开窗帘,悄悄睹你一面。
    ——我的目光化作阳光,钻进窑洞的缝隙,偷偷睹你一面。
    化成星光,瞧……瞧你一面……化成阳光,睹……睹你一面……一面……从前,从前……玉胚,玉胚……红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