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爬起来，靠着墙壁，紧紧的注视着殷瑜，眸中闪动着狂喜与森然的杀意，“对，就是这样，用尽你的力气去斩断你的脖子。刺穿它，让鲜血喷涌而出。”
    殷瑜目光呆滞的握着匕首，手臂高扬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如同被透明的偶线扯动着一般，她僵硬而缓慢的将刀抵向了自己的脖颈。
    突然她的动作停住了，额头上冒出汗水，垂在身侧的左手手指弯曲又松开，喉头上下滚动，终于吐出了一个字，“不。”
    她的潜意识在拒绝这一切，但是她现在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什么都做不了，她感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糟糕的噩梦里，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苏醒过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那只精美的几乎令人目眩神迷的偶人中藏着的灵魂正在一点点挣扎着想要苏醒过来。
    殷璃慌了，他用愤怒和大声喊叫来掩饰自己的慌张，他不能允许近在咫尺的复仇再次变成泡影，为了复仇，为了让他的人生得到仅有的一点点快意，他已经付出了足够高昂的代价，他是跟魔鬼做了交易才得到了这样的机会啊。
    他愤怒的命令着，“别愣着了！给我砍下去！给我用力的，毫不留情的砍下去！狠狠的砍断它！”
    殷瑜的手突然加快了，她狠狠的对准了自己的脖子砍下去，仿佛那根本不是她的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一人撞碎禁闭的窗户卷着冬日的寒风跳进房中，按住了殷瑜持刀的手，他身上还浸着寒冬的冷意，眸光落在怀中人的脸上却是暖的几乎炙热。
    殷瑜对于来人毫无反应，她徒劳的继续试图用刀割开自己的脖子，执着的像是在完成一个了不得的任务。
    华九翎看她这般模样，心头是怜惜又恼火，无奈之下只能一个手刀将人劈晕。
    “华九翎？”殷璃捂着脖子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华九翎怀中的殷瑜又看了一眼华九翎，“我就说这长京城哪里有事情能瞒得过你这阉狗的眼睛，合着，你们居然是蛇鼠一窝！这杂种为了送那妖女进宫可真是什么肮脏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堂堂皇长子竟然舍身给一个太监。九千岁，我这皇兄想来一定滋味不错吧？”
    他满脸讥讽的冷笑着，“背主的狗配下贱的杂种，真真是天作之合，那妖女在宫中平步青云，想来你可是没少出力。”
    华九翎一手将殷瑜半提半抱的搂在怀中，殷瑜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若非眼眸紧闭，远远看去倒真像是一对璧人如胶似漆的依偎在一起。
    他凝视着殷璃，狭长凤眸被漆黑的眼线勾勒的越发阴柔，眼角一抹飞红更添三分森然诡艳，昏暗的火光里那张脂粉浓重的脸上毫无表情，若非那双宛如毒蛇般阴冷的眼睛，他看起来更像是壁画上的厉鬼邪煞，而不像是一个会动的活物。
    寻常人让这位活阎王看着的时候就没有不怕的，但殷璃早让恨意烧了心，他不但不怕甚至还一脸挑衅的瞪着华九翎。
    “我倒是不知原来你这阉狗不但礼义廉耻尽失，竟还有让人走后门的爱好，也不知我这瘦弱的小杂种能满足你么？”殷璃轻蔑的勾唇一笑，“想来也实在是委屈了这杂种，若不是看着你的权势，他怎么会看得上你这个不男不女的狗东西。”
    烛火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脆响，一滴又一滴的鲜血自他的衣角滑落在脚边晕开一点鲜艳的红晕，似有似无的香气混杂在血腥味里慢慢化开。
    “殿下若是打着激怒我，再以这点下三滥的玩意控制我的算盘，”华九翎垂在身侧的右手向前一伸，一身强横的内力贯注掌间磅礴而出，平地突起狂风，他衣角翻飞，面上却依旧是寡淡的毫无表情，“那这算盘可真是打错了。”
    殷璃这会儿才想起来，眼前这人不光是朝中人人喊打的祸害奸佞，还是宫中从无敌手的高手。华九翎成名已经有些年头，等闲小角色都轮不到他出手，含潭司中狗腿一帮，居然让殷璃给忘了这一茬。
    殷璃生生受了这一掌，顿时连站都站不稳了，他捂着胸口缓缓瘫倒在墙边，咳了半天咳出一口血，俨然已经去了半条命。
    这一口血喷在地上，那股子掺着血的味道便越发浓重了。
    华九翎居高临下的望着殷璃，眼底复杂莫测，“以帝王血脉养这一味浮屠，他们倒是真敢。”
    “你怎么会知道？”殷璃一张口又是一口血，他不可置信的仰头望着华九翎，眼中满是不甘。
    不是说，这是世间难寻的秘药，除非是无心无情的石人否则便一定会被这香所控制么？
    那人明明说了啊，可为什么华九翎却根本不受控制！他怎么能甘心，若不是信了那人的话，他怎么会服下这剧毒的香丸用一身血养出这味浮屠只为血刃仇敌。他早已经存了死志，自然不会怕死，他怕的是死都无法为母报仇。
    华九翎看着濒死的殷璃终于明白了那一日赵妃的宫室里究竟有什么不对之处。
    那宫室中有一缕淡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香气，跟此刻此地如出一辙。
    那是……浮屠。
    他们，果然已经来了南炀。
    甚至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手伸进了皇宫。
    这一次，他们为什么而来？
    他将殷瑜打横抱起，低头颇为温柔的看了几眼怀中人精致的眉眼，面色才稍稍好了些，殷璃几乎用尽全力的各种质问华九翎却再连一个多余的视线都没有施舍，在他眼中此刻的殷璃跟死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抱着人跳上窗棂翩然离去，不过几息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殷璃让华九翎这一掌打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喘气都疼的能抽过去，无论他有多少不甘心，渐渐也撑不住合上了眼睛。
    黑衣人翻窗跳进房中，他绕着殷璃走了一圈，殷璃强撑着趴在地上向着对方的脚踝伸出了手，用尽全力才挤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救，我，救我。”
    黑衣人往后退了一步，漠然的看着殷璃断了气合上了眼睛才翻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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