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这句话头重脚轻的往旁边踉跄了两步，差一点在地上栽了个大跟头，华九翎眼疾手快搀住了这个醉鬼，看了一眼天边如同火焰般的金边，鬼使神差的带着她往城墙的方向走去。
    她的要求一直很少，或者说，她从未开口向他明明白白的要过什么。
    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不过是在城墙上看一眼月亮这样小小的愿望，他想满足她。
    夜色寂静，星空低垂，厚重古老的长京城墙在夜色中隐去自己的轮廓，十二米高的城墙上两个身影相依着坐在夜空下。
    “月亮真漂亮，这里也很漂亮。我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从来都不会食言。我从前从不相信喜欢这种事情，婚姻在我看来，无非是利益交换的交易，而大多数这种交易都极为不公，为什么女子在世人的眼中天生就一定要给男人洗衣做饭放弃自己的梦想与事业，全心全意的照顾孩子和家庭才算是一个好女人。这不公平，为什么我们是女人就要为男人让道，洗衣做饭生儿育女！所以，我从小就决定自己不会结婚，也不会对男人交付真心。”殷瑜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华九翎，冷漠锋利的眼神几乎让人怀疑她是清醒的。
    但如果她是清醒的，是绝对不会将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轻易宣之于口的。
    华九翎内心震动，天下间任何一个男人听到这话估计都没办法不震惊，出嫁从夫，在家从父，夫丧从子，这本就是天理伦常。
    她竟然敢说这不公平，可是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来看，的确……对于女人来说的确是太不公平。
    “呵，但从前的我还是太过天真，我不相信爱情的，直到见到那个人，在爱情到来之前，你是没办法预言他的模样。真正遇到那个人，我才会发现，我从前的一切标准与想法都如此可笑，他就是他，他与我的标准，与我的幻想没有一处相像。但当我的心却会为他而狂跳，当我念念不忘辗转反侧，我才真正明白，我已经沦陷了。”
    她唇边牵起一抹温柔的笑颜，墨蓝的眼如同静谧的大海，眼底微弱的爱意如同海面波澜反射出的星光，尽管微弱却不容错认。
    “他是谁？”华九翎咬牙沉声问道，他的心纠成一团，怒火与某种酸涩而陌生的感情一股脑的冲进了脑袋。
    是谁？是谁蛊惑了他珍之重之的宝贝？
    是谁夺走了她的心，让她露出了这样的表情。他要杀了那个人！不，他要让那个人生不如死。
    “他是我如同新生的时刻见到的第一个人，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对他的心意，他肯定也是不知道的。为什么要让他知道呢？我相信了爱情只有一种方式就是一见钟情，但我却并不相信他啊。这种盲目的感情只会遮住我的眼睛，堵住我的耳朵，让我变成一个傻瓜。在这个世界上，傻瓜是活不下去的。”
    她脸上动人的笑容渐渐枯萎，目光中的爱意成了一捧灰烬，泪水顺着眼角滑下。
    她的母亲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她那么的爱父亲，两人年轻时也曾许下山盟海誓，可最后呢？那个男人在婚后不断出轨，甚至带着年轻貌美的外围女进门将结发之妻扫地出门。
    女人如果对一个男人交付真心，那本就是世上最可悲的事情！
    华九翎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到底有多奇怪，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复杂。
    她的眼泪让他感觉到心疼，他伸出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他不用也不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她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太多。
    这样的女子是不会甘于被困在后院的，所谓的举案齐眉恩爱执手对她没有任何的吸引力。她的心性如同男儿，她不会让他失望，更不会为了私情做出愚蠢的事情。
    这样的她才配得上他的忠心与扶持。
    这样坚强聪慧的她，本该让他高兴，可他此刻却只有心疼。
    她的眼泪如同细沙，掺进了他心房最柔软的地方，稍稍一动，便疼痛难忍。
    “别哭。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为她擦去眼泪，她的眼泪却一发不可收拾，也不言语，只目光呆滞的坐在原地一直流着眼泪。
    ……
    天光大亮，殷瑜拥着被子坐起身，脑袋还晕晕沉沉的，宿醉的疼痛并不太陌生，她想起昨日的事情，忍不住抚了抚额头。
    她虽不忌酒，兴致上来也喜欢喝两杯，却并不是贪杯之人。无他，她早年还不是海量时就已经是闺蜜圈中人尽皆知的酒品差。
    当街强吻高中少女，抱着柱子跳钢管舞，跑到学校声称自己是老师要去上课，半夜冲进闺蜜家痛哭自己怀孕了，暴打送她回家的追求者……种种黑历史，数不胜数。
    喝醉之后的她就完全不是她了，会做出什么都不稀奇，这一次实在是太开心了，竟然把自己给灌醉了，也不知道又做出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事。
    “殿下醒了？昨天喝醉了今天一定不好受，快喝一点热茶。”宁安殷勤的送上一杯热茶，笑容之中却有些不同寻常。
    殷瑜接过茶杯，看着宁安眼底那熟悉的笑意便知道昨天自己肯定干了些什么，只是，这口可怎么开好呢？
    宁安何等的人精，哪里看不出她的好奇，可他偏还就装作看不到。
    “殿下快喝，这茶若是凉了，喝下去只怕会让您身子更难受。”
    “宁安，多谢你的照顾。若是没你，只怕我昨日也回不来。”殷瑜竟是温雅一笑，真慢慢的捧着茶喝起来。
    宁安反倒有几分不甘心了，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殿下可知昨日您喝醉了。”
    “我想不起来昨日我喝醉之后做了什么，你知道么？”她踩着台阶就下，坦坦然然的没半分不好意思的问道。
    宁安狐疑的看了她两眼，看她双目清亮神色是真无辜不似作假，看她还真是一点都想不起昨日的事情了。
    “您说，小妹妹，咯咯咯，你生的可真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