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 暗潮汹涌

作品:《神谕

    越清古留下了他父亲写来的投诚书,以前不论王轻侯与方觉浅在北境做过哪些事,越彻都保持着最后一丝底线没有把话挑明了来说。
    眼下见情况如此复杂严峻,越彻便挑开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没什么魔力模棱两可的,清晰明了地写着,愿为王小公子鞍前马后。
    连朔方城三个字都没有提。
    以前呢,王轻侯看到这样的信肯定高兴得不行,多好的事儿啊,他天天都盼着这天下人个个都反殷反神殿,投诚于自己。
    可是现在,他却像是握着一块滚热赤铁,烫手灼心。
    这一切,王启尧并不知道。
    不知不觉间,王轻侯有了他自己极其完整独立的一条线,这条线上发生的一切都会被极端保密,不会有人往外泄漏半点。
    总不会有人蠢到大张旗鼓地向全世界宣告,他们选择的是王轻侯,明目张胆地挑衅如今仍是朔方城诸侯的王启尧的。
    王轻侯坐拥着一座巨大的财富宝藏,毫无喜意,只有挣扎和煎熬。
    他可以肯定的是,这天下,他是一定要的。
    也可以确定,他的大哥绝不会对他的这份野心有异议。
    但他做的这一切,仍旧像是一场巨大的背叛,背叛着他的兄长,背叛着自小到大王启尧对他的疼爱和包容。
    这让他内心万般难受。
    他想跟王启尧当面聊聊,可是王启尧日理万机,这些天又出去了,根本不在朔方城中,便只有一个江公在。
    他根本不想跟江公说话,看着就来气,于是就一个人喝酒,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偏生越清古还要来给他添堵。
    越清古不止留下了他父亲的投诚书,还来向王轻侯告辞,他要去凤台城。
    不是为了去找方觉浅,而是找越歌。
    他始终无法忍受看着王轻侯风风光光,潇潇洒洒,无牵无挂地享受着世间美好,而方觉浅孤悬在外,无数奋力之后还要落得王轻侯的不满和怨言。
    越清古自己都无法解释他这番几乎有点儿畸形的奇怪心理,他只是觉得,他或许应该守住生命里仅存不多的,可以守住的人与事。
    也没抱着什么要跟王轻侯作对到死,他不好过也绝不会让王轻侯好过的强烈愿望,大概有点类似逃避吧,他实在受不了,到了这一步,方觉浅还在倾心倾力地为王轻侯谋划。
    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躲在一个不用动脑子不用多看外事的地方,像只地底的虫一样,蜷缩着。
    但在他离去的那一天,江公却出来,留下了他,婉言好劝,大意不过是,越公子,朔方城甚好,您还是再多待些日子吧。
    “江公,越清古从根本上来说,并非我朔方城人质,只是客人,他要去哪里,你似乎还没资格多管?”王轻侯倚在门口,面色清寒。
    江公回头,笑看着王轻侯:“小公子在这府上,说到底只是个诸侯兄弟,无官无职,而老朽至少堪堪还有个侍书郎之职,从这一点上来说,老朽比小公子有资格多了。”王轻侯这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刚要破口大骂江公不要脸,哪知江公却淡淡开口,不急不慢:“老朽有话要与越公子详谈,想来越公子必然对越城日后百姓会过得如何,很是感兴趣吧?治天下,可不比打
    天下,乱世中擅用人,可不代表盛世中,惜用人,越公子觉得呢?”
    越清古扭头看了王轻侯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江公,突然笑起来,笑得肆意狷狂,张扬不羁。
    “素闻江公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智叟,我倒也挺兴趣听听江公的高见。”
    “越公子,请。”江公抬手,把已骑在马上的越清古又请了回去。
    王轻侯站在门口,默然地望着头顶上的牌匾,硕大的两个字,王府。
    这是他的家,几时他在这个家里,说话的份量竟然还比不得一个外来人了?
    他骑上马,纵马狂奔在这片他一心想征服,想拥有的大地上,满腔的郁意和怒火不知何处起,不知如何消,普天之下,他竟他妈连个说话的人都寻不到!
    最糟糕的事情莫过于,在这样的关头,凤台城居然又传来坏消息!
    一为卢辞的信,见了鬼的,越歌竟然在这种时候莫名其妙地要朔方城把越清古放回去,现在明明是越清古被江公留下,他自己也不走了,偏偏越歌肯定会理解为是王轻侯不肯放人!
    二为抉月的话,什么叫方觉浅将有危机,若是他得闲,可否来一趟凤台城,抉月他不确定以他一个人的能力能挡住此次劫难?
    方觉浅她不是能得很吗?她不是本事大着吗?不是武功盖世吗?
    还能有她渡不过去的危机?
    再说了,抉月你不是只手遮天,神殿都拿你无可奈何,殷朝见你都要礼遇三分吗?你有什么挡不住的?你不是喜欢方觉浅喜欢得都能跟自己作对了吗?你这么喜欢她你拿命去替她挡灾啊!
    王轻候心里乱极了。
    没有什么时候,他在明明得到很多东西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在失去着所有。
    混账王八蛋王轻侯,乱糟糟的心绪冲得他有点压不住心底的戾气,提笔回信的时候都写得火药味儿十足。他问卢辞,为何越歌突然要越清古回去,越歌身边可是有什么人吹了耳边风,又问抉月,到底是什么事,话能不能说得明白些,这似是而非地让他怎么做决定?再说了,现在南疆根本就是一团浆糊,他走
    得开吗?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是,这两件看上去毫无关联的事,其实,根本就是同一事件。
    不怨他想不到,也不怨他没有及时察觉其间端倪,谁叫很多事,是铁定事实而不是有人作祟?
    冬雷炸响,雪絮如羽,一条荒凉的山路上,枯草掩在积雪下,光秃秃的树枝张牙舞爪,数里开外都无人声,连最勇敢的猎人都不会在这样的季节里出来打猎。可正有一个人翻山越岭而往,冻得脸颊通红,呼出的热气结成白雾萦绕在眼前,哪怕再冷再寒,这个人也紧紧护着胸前一个药瓶,目光坚定,正往朔方城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