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留不住
作品:《神谕》 早知她是要走的,只是未曾想到过,真正听到她要离开时,王轻候他的心里那样惶恐,那样不安,像是心头有一块肉要被剜去,痛得他浑身都发冷,发颤。
他甚至有一些恨方觉浅,走之前要见的人竟然不是自己,而是旁人。
恨她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跟自己作对,其实只要她说不愿意,自己也许就会作罢再想他法。
恨她总是这样听话,不曾质问不曾动怒,连死心都死得这样静悄悄,在某个清晨,无声无息地,挥挥衣袖,云淡风轻地就要离开,连眼泪都懒得流。
“方觉浅!”王轻侯策马而来,拦在一行人之前,恨声道:“你给我站住!”
越清古皱皱眉头,不着痕迹地往前一步,就在方觉浅身侧,随时可以出手保护她。
方觉浅轻轻淡淡地抬眉:“有劳王公子大驾相送。”
“你在阴阳怪气些什么!”王轻侯心里极乱,乱如一团麻,他本想着,至少还应该给自己留一些时间,慢慢地接受她会离开的事实,而这一切发生太快,快到他有点措手不及。
他早该想到的,方觉浅从来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决定了的事情就会立刻去做。
“他,他不可以走!”王轻侯想不到别的办法来改变眼前状况,只能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拿着别的事情当挡箭牌,指着越清古,蛮不讲理地要强加横拦。
“这是我们的条件,你不答应,也得答应。”方觉浅轻抬手,按住腰间玉枭。
王轻侯眼神哀痛:“你要为了他,为了别人,跟我动手?”
“你打不过我,你从来都打不过我,你知道的。”方觉浅不起不伏的声音听着叫人心痛,她就真的没有半点情绪吗?真的不知道心痛吗?真的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吗?
“那试试看!”
倒从来都是个金贵的公子脾气,受不得委屈,气极了就会不讲道理。
他折了一根树枝,指着方觉浅:“我说了,越清古不得离开!”
“我也说了,我必须带他一起走。”
方觉浅收了玉枭,挑了地上一段枯木,指着王轻侯。
“我说,这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们两个这是要干嘛呀?”越清古赶紧出来打圆场,这眼看着两人怎么就要生死相向了?
“对啊对啊,方姐姐大了不了我们不回去了就是,你们别打起来呀。”李南泠吓得小白煞白,也赶紧圆话。
“不关你们的事,滚开!”王轻侯真的是怒火攻心,气得破口大骂,挑着树枝就往方觉浅刺去。
方觉浅手腕轻抖,就挑开了王轻侯的攻击。
“垃圾。”方觉浅冷笑。
“这话听着耳熟,但愿意思没变。”王轻侯踏马而起,凌空而来,直直刺向方觉浅。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旁边的宁知闲托着腮,看着这场闹剧,打了个呵欠,带几分轻慢的嘲弄之色。
这要死要活的,给谁看呢?
眼见着王轻侯一招刺向方觉浅的喉咙处,而方觉浅向来不闪不避,硬生生地顶上要刺透他心脏的位置。
王轻侯连忙收手翻身,力道不稳摔在地上,方觉浅以得胜者的姿态收起枯木负于身后。
狼狈落魄的王轻候摇摇晃晃站起来,胸前衣襟被划破,如果方觉浅手里拿的是真刀真剑,王轻侯就该是一具尸体了。
“你真的下得了手。”他的声音落寞而哀凉。
王轻侯突然明白过来,方觉浅是真的可以下死手杀了他的,而自己却下不去手取她性命,哪怕是一段树枝,也不忍真的刺向她致命处。
“你以为呢?”方觉浅只是淡淡反问。
“呵……”王轻侯莫明笑起来,声音既浪荡又洒脱,一如他过往时的姿态,桀骜又纨绔,漫不经心的狠毒:“滚吧。”
“王轻侯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越清古看得出来,王轻侯是想挽留方觉浅,方觉浅也肯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要离开,可是这两人,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就不能好好把事情摊开了开?搞成这样是要做什么?
王轻侯却将手中树枝猛地甩出去,擦着越清古的耳下而过,擦出一道淡淡的血痕,冷眼看着他:“我放你一条生路,她若在半道出事,我要你的命!”
大概是无能为力之后,他最后的垂死挣扎。
王轻侯心知已留不下她,便也只能盼着她此去平安。
反正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自己一定会去找她的,也无论如何都不会理解,有太多的事情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糟糕。
朔方城于她而言不再是个安全之地,那里有太多精心准备的陷阱,等着她跳进去。
他能怎么办?
他唯一可以做的,不过是希望她平安。
五匹马扬起的灰尘淹没了王轻侯,方觉浅到最后也没有跟他再多说一句话,她走得潇洒,走得绝然,走得头也不回。
留着王轻侯一人站在这里,如条丧家之犬。
她不会知,神殿开始大肆宣扬方觉浅她是神殿未来的掌舵之人,是将来的神枢。
不会知,在朔方城之内,已然把她列为了头等必杀之人。
不会知,他的大哥告诉他,朔方城内全城戒备,只等她回去,就是一场围杀。
不会知,只有去巫族,解开她身上的封痕,她才能活下来,不然只会是死路一条。
不会知,自己已做好了准备,等这里的事一了,就立刻前去巫族与她重逢。
她不知的事情有太多,王轻侯本是想着,给自己一点时间慢慢说给她听,慢慢她就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慢慢她就能懂得,去巫族不是害她,是为了救她。
但没有机会了。
她根本没有给自己时间,也没有给自己与她珍惜最后相处的机会。
她太果断,果断得让人无法为她做任何事。
真是可笑,在凤台城那等水深火热之地自己没有失去她,反而是回到了自己以为的最安全的故里,却不得不眼看她离开。
带着这样深的误解,这样多的怨恨,亲手逼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