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你希望孤做个好君主吗
作品:《神谕》 当天夜晚,长公主殷安去了那座小时候,她经常与殷王一同钓鱼的凉亭。
冰面化了,在冰下面封了一整个冬季的鱼儿们跃出水面,尽情畅游。
殷安拿着些鱼食抛入水中,引得鱼群竞相夺食。
“很久不见你来这里了。”殷王经过花园,看到殷安,支开了下人,独自走过去,坐在殷安旁边。
“路过此处,便来看看。”殷安分了些鱼食给殷王,“王兄近来可好?”
殷王心口一暖,有多久没听到殷安叫他“王兄”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子,打断了骨还连着筋,是怎么也解不开的血脉亲情。
他探出手臂,揽着殷安的肩膀靠在自己怀里:“好,都好,你回来了就更好了。”
殷安神色复杂,这个胸膛她从小靠到大,幼时贪睡,经常玩着玩着就睡着了,每次都是殷王抱着她回到寝宫里,偶尔有些小委屈,也是靠在此处或撒娇或耍赖。
她以前总是很喜欢很喜欢她王兄的胸膛的,温暖又厚实,满满的都是安全感。
怎么如今靠着,只有陌生,只有疏离?
她按下这许多的杂思和感想,也忍下心痛和鼻酸,平气静声地说:“今日我在神殿里听来件事情,想跟王兄说。”
“嗯,你说。”殷王拍拍她肩膀,现在她说什么,殷王都愿意听,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她肯与自己好好说会儿话,什么都好。
“虚谷神使今日同我讲,方觉浅命中带大凶之卦,于神殿不利,但有破解之法,只不过需要王兄你的同意。”殷安慢声道。
“神殿之事,你为何这般上心?”殷王笑问她。
“因为,对我有利。”殷安倒也不隐瞒。
“那你便说吧,王兄肯定会帮你的。”殷王问都不问是什么事,便一口应下来。
在他的想法里,没什么事是不能为自己妹妹做的。
殷安沉默了许久,目光凝滞了般。
“说啊,没事的,小安的事情,就是王兄的事情,不要觉得不好开口。”殷王笑道。
殷安悄悄握紧了拳头,指甲都掐进肉里。
“王兄,你娶了方觉浅吧。”
殷王轻扶着殷安肩头的手臂突然一紧。
“小安。”
“你不是说,我的事情,就是你的事情吗?那你娶了她吧。”
殷王许久不说话,最后只重重叹声气。
他何尝不知,殷安在利用他的愧疚?他不可能,也没办法拒绝殷安提出来的一切条件,但是他想知道的是,他的妹妹知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
“你是为了报复王轻候?”殷王声音都沉下去,满是疼惜。
“就当是吧。”
“你要把自己困在他身上多久?你如果真的有这么喜欢他,正好朔方候来了凤台城,王兄给你指门婚事,让王轻候入赘宫中便是,你何苦要这样折磨你自己?”
“王兄,你要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天真?”殷安莫名轻笑了一下,泪水划过她鼻梁,没进殷王胸口的衣襟里。
这哪里是仅仅为了报复王轻候就做的事情?
王兄,这是为了殷朝,你明不明白?
殷王不明白,其实于殷王而言,多要一个女人进宫,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简单得像是吃饭喝水一般,哪怕这个女人是方觉浅,是一方神使。
他唯一觉得有些不满的地方,是他认为,他的妹妹,在感情这件事上,困顿迷惑得太久,做出了这样糊涂的事情,用这种折磨他人的方法,来缓解自己的痛苦。
但这也只是他自己认为罢了。
殷安并不这样想。
殷安说:“王后那里我已经说好了,你不用觉得为难,她也同意了。王兄,下月初三,便是神祭日,此事请务必在神祭日之前做成。”
殷王低头看着殷安脸上的泪水,轻轻给她抹去,他说:“好,王兄答应你便是,别哭了,你看你都哭得像个小花猫似的。”
殷安坐直身子,从殷王胸膛里起来,擦掉脸上的泪痕,笑道:“天色晚了,我先回去休息了,王兄也早点睡吧。”
“你今日……是故意在这里等孤,是吗?”殷王有些难过地望着殷安。
“对,王兄你从来都不是笨人,可是你也从来都没有上进心,从来不愿意把这份聪明用在正事上。”殷安站起来,苦笑道:“罢了,说这些也没用,我先退下了。”
殷王倚在凉亭的柱子上久久未动,神色落寞寂寥,一如今晚的月色冰冷又凄凉。
他捻着指尖上还残留着的殷安的泪水,微微滞涩的感觉,像极了如今他与他妹妹之间的关系,再回不到以前的甜蜜美好。
所谓殷朝江山,所谓天下之责,还要夺走多少他看重之人?
“你是在伤心吗?自己的妹妹越陷越深,你却毫无办法,你很伤心吧?”越歌穿过了冰凉的月光而来,坐在殷王对面的扶拦上,双手撑着栏杆,偏头看着他。
殷王轻笑:“你是想说,孤此时的感受,就是你当时看着越清古越来越喜欢方觉浅,而你无能为力时的感受,对吗?”
“是呀。”越歌笑得明媚,纵她万般恶毒,她永远有一张人畜无害的天真面庞:“今日殷安来找我的时候,我的确很意外,我以为,像她那样的性格,在我亲手杀死了殷九思之后,她会恨不得永远也不看到我,更别提与我共事了。”
说到此处,越歌停了停,才复又道:“她比我想象中的坚强,也比我想象中的成长得更快。”
“她去找你的时候,一定心如刀绞,万般委屈不甘,无人诉说。”殷王却道。
“你真的很奇怪诶,王上。”越歌笑道,“我敢保证,天下没有哪个人,比你更疼爱殷安,你可以给尽殷安一切她想要的东西,除了她对你的期盼。你为什么不试着做一个好君主呢,勤勤恳恳地执政,兢兢业业地上朝,这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
殷王听了笑,望着越歌:“那孤反问你,你希望孤做一个好君主吗?”
“不希望,我喜欢权力在我手里的感觉。”
“这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