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殷安的合作对象

作品:《神谕

    王轻候成功地把那位善良仁慈的长公主殿下,逼向了罪恶的深渊——不过从一开始,他倒也从没想过要拉她上岸就是了。
    欣赏有些,佩服也有些,甚至连同情都有些,但这些小小的情感,根本不足以形成阻挡王轻候罪恶之手的力量。
    他连打从心眼里钦佩的殷九思都照坑不误,何况一个小小的长公主?
    而长公主本身,她自己也很难说清她此时此刻的内心,有恨有痛,有对自己的鄙视和厌恶,也有对这个无药可救的世界的疯狂报复想法。
    她知道有一些人是无辜的,但她好像也开始并没有那么在意他们的无辜,比如方觉浅。
    “大祭司。”虚谷总是嘶哑干瘪的声音响起在神殿议事厅,议事厅里只坐着长公主一个人,猩红长袍似浸过血,映着她苍白的脸色,更显狰狞狂妄。
    “安排好了?”殷安没抬头,甚至眼珠子都没动一下,只是问道。
    “安排妥当,大祭司放心,不知宫中如何?”虚谷点点头。
    “王上那边我会去说,你不必担心。”殷安木然道,“你是怎么让她答应的?”
    “雕虫小技罢了。”
    “说。”
    “每年祭神日所需奴隶为三千至五千人,按着往年来说,三千足够,去年王上主理祭神之礼也是这个数。老朽不过是跟觉浅神使说,她去,三千,她不去,五千。”
    他们用两千条人命,逼迫方觉浅走向祭神台,一赏血流成河,头颅遍地的残酷美景。
    殷安的脸色这才有了些变化,嘴唇紧抿,头垂得更低。
    虚谷知道,眼前这位不是天生狠心的长公主殿下,还是柔软,虽说狠得下心来做一些看似疯狂的事情,但依旧过不了她自己的良心那道坎。
    但是,虚谷并不在乎。
    他喜欢此刻与殷安的合作。
    神殿正面临着巫族危机,他并不希望殷朝在此时倒下,在神殿没有彻底放开手脚之前,他们还需要殷朝这个庞大的怪物,镇压着各方诸候的异心。
    于是,年老的智者他很愿意为殷安出谋划策,告诉她朝中危机,稳定朝纲。
    博弈这种事情嘛,本就是踩一把拉一把,保证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便可以了。
    殷安有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厚重的长袍压在她身上,压得她行走不稳,无力垂落的双手掩在袍子里,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她的指尖颤动得厉害。
    经过虚谷时,她说:“朔方候王松予,既然来了凤台城,就想个办法,让他留下吧。”
    虚谷微惊,抬头道:“大祭司……那可是一方诸候!”
    “嗯,我叔父,还是国之脊梁呢。”
    虚谷目送着殷安走出议事厅,外面的阳光倾泻而下,她的背影在光线中变得虚浮。
    有一瞬间,虚谷有些看不懂殷安。
    殷安穿过了神殿内曲折的回廊,屋顶上的积雪渐消化水,沿着屋檐滴滴答答淌下来,就似下着雨一般,她听了一路的叮咚声,走到神殿一处偏僻的别院里。
    别院里有个沉默不多话的人正翻晒着经书,一整个冬季的湿闷,这些经书都有些潮了,难得今日有太阳,他一摞一摞地搬出来。
    帮着他一起搬书的女子风韵尤存,扶着腰耍赖:“这些书你怕是都能倒背如流了,还留着做什么?成日里尽干些没用的事。”
    男子给她揉揉肩:“书是珍贵物,自当仔细保存,你若累了便歇着,我一个人来就好了。”
    女子宛然一笑:“你也一把年纪了,全让你一个人搬,你一把老腰怕是要折了……”她正说着话,见到门口来人,目光一凝:“祭司大人。”
    “月前辈,拙成神使。”殷安微微颌首。
    “祭司大人站在那里做什么,不妨进来坐。”看月西楼对殷安的态度,她们好像并不是很陌生,看似来往多次了。
    而鲁拙成本是满脸笑意的脸色,也缓缓放下,轻叹了声气,继续进屋抱着厚重的经书。
    “拙成神使好像并不欢迎我。”殷安走进来,望着鲁拙成的背影。
    “他一直是这样,祭司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月西楼笑着请殷安坐下,倒了两杯茶,“祭司大人请用。”
    殷安浅饮一口,目光微转,不着痕迹地问:“我记得不久前,你还是与觉浅神使合作的,将任秋水拉下神使之位,便是你们的杰作,不知为何,月前辈风向转得如此之快?”
    月西楼一边给她满茶一边笑说:“哪里是我的风向转得快呀,是凤台城的风向千变万化。我与觉浅神使,换我女儿一世平安,我与祭司大人你合作,自然是也是要换些东西,大祭司您乃是聪明人,想来不难理解。”
    “月前辈如此反复无常,我倒是有些不敢信了。”殷安抬眉轻笑,带几缕蔑色。
    月西楼掩唇娇笑一声:“因利而聚之人,你想信,我还要劝你不要信呢,就像我也不是很相信你一样,我们只是在谋取各自的利益,大祭司你若是真这么高洁,又岂会来我这里?你坐在这里,也是来套取你想要的东西,我们之间的利益交换,是很纯粹的,切莫用任何信任与否的话题来玷污了他。”
    殷安歪头好笑,都说神殿里的神使们,个个是人老成精,心有千千窍,思是万万虑,便是被打落至泥泞,只要不死,就一定会想办法重新爬回去,他们的韧性与能量,远超常人。
    以前倒不好说这是真是假,如今从月西楼落魄至此,仍能搞出一片血雨腥风来看,果然不虚。
    突然地也就明白了,王轻候他们为何要在任秋水明明已是无神职之人后,仍取其性命。
    月西楼不会甘心失败与卑微,任秋水也不会,唯有死亡,才能终结他们的疯狂。
    在殷安打量月西楼的同时,月西楼也在打量着殷安。
    月西楼很特别,她先后合作过方觉浅与殷安,于是她就有了一定的发言权,来评论一番她的两个合作伙伴。
    殷安是个聪明人不假,但若真要讲起理智冷静和善思,怕她是有些不及那位小神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