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两方游说

作品:《神谕

    卢辞笑:“不论张素忆是进宫也好,成神女也罢,娘娘你都只是想把她掌握在手心里方便控制。如今她去了神殿,又能如何?娘娘你在神殿中人脉众多,月西楼神使更已为娘娘所用,若张恪敢有不轨之举,要杀个神女,也非难事。”
    说到此处,卢辞停了一下,又道:“况且把她放在宫中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宫里头人多嘴杂,后宫那些女子又成日找事,到时候娘娘您还免不得要操心,别让张素忆被后宫那群女人给欺负没了。”
    “这话说得倒也是,我实在不明白,她们有什么好争的。”越歌嘲弄一笑,“争来争去,哪天把我惹烦了,我全给宰了!”
    卢辞微微勾首,他已对越歌的残暴见怪不怪,对她能说出这样的话,也并不惊讶。
    “只不过神殿毕竟隔了一重人,行事不便。”越歌微微皱起眉头。
    “等任秋水神使回来了,一切都方便了。”
    “这话有理,你去催问一下任秋水他们,南方的事等张恪过去接手,凤台城才是重中之重。”
    说了几句,王后的气儿也消了,本来也不是一个特别大的事,她烦的是别人竟敢不按着她的想法和要求走,她惯来喜欢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来什么,张素忆亲自出马截了个糊,惹得她有些不痛快罢了。
    好在卢辞会讲话,几句话把事情重点挪到神殿诸神使身上,张素忆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张恪对他女儿不得不去神殿成为神女避开入宫的事,悲痛难抑,但对于已成定局的事情,他也无法再做更多。
    王后他招惹不起,神殿他就招惹得起了么,王轻候他就招惹得起了么?
    他谁也招惹不得,头一回他觉得,哪怕他已身居高位,但对很多事,依旧无能为力。
    他私下里去见了殷九思,就在殷九思的那间草庐里,那天下着大雨,秋雨迅猛且急,豆大的雨点打在泥地里,溅的泥水沾满了张恪的衣空头襟,他跪在竹篱笆外面足足两个时辰,跪得双膝发软,头晕眼花,险些昏倒过去。
    殷九思见他跪够了,才叫他进去,仔细算起来,张恪算得上是殷九思的半个弟子,张恪在他门下时,虽未称他一声师父,但在他身上学到的东西极多,否则他这官途也不可能走得这么顺畅。
    张恪表明来意,殷九思果然不信,嘲笑他可是为了王后才肯跪足这两个时辰。
    张恪泪含浊泪,声音嘶哑:“王后欲将小女收入后宫,为殷王享用,小女无奈之下才投去了神殿成为神女,避过此劫,下臣家中女儿众多,唯素忆是我最心疼的,王后行此毒事,下臣又如何能再为她做事?再者,当年若非大人你的收留之恩,我依旧不知在何处飘零,大人,朝中如今形势严峻,卢辞只手遮天,既有王后做他靠山,又有神殿替他撑腰,若大人再不出手,殷朝江山早晚毁在这佞臣与奸后手中,河间城两百余诸候,若再落到王后手里,那便是……半壁江山啊!”
    他言辞诚恳,这番话倒也不是作假,而是令人痛心的事实。
    殷九思看着他,叹了声气,没再多话。
    这些天他一直忙于将上次从各地诸候征上来的人手安排妥当,避免被王后横插一手尽要了过去,如今大部分人手都已分派下去各处军中,也是时候回过头理一理这些事了。
    他扶起张恪,道:“你当年虽只是一介书生,但有一身傲骨,我看中你也是看中这铮铮傲骨,可是多年的官场生涯里,将你这点最好的品质消磨殆尽,你醉心权术,不事正业,我一度对你极为失望。”
    张恪羞愧地低下头,道:“大人教训得是,下臣,错了。”
    “你回去吧,此事我会考虑。”殷九思摆摆手。
    “谢大人,大人,王后那方我已说好,若王后突然下旨让我前去,请大人不必多想,对付王后,不能硬碰硬,只能与虎谋皮,徐徐图之。”张恪道。
    “那你今日还来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殷九思笑了笑,“你都已经准备好了,不是吗?”
    “下臣此去,未必是能活着回来,河间城错综复杂,季铮更是老奸巨滑,下臣不愿让大人误会,希望大人能明白,下臣一片忠心,从未变过,哪怕傲骨不在,但心依旧忠于大人,忠于殷朝,只是世事多变,下臣许多事,难从心愿,不得不做出让您痛恨之举。”
    其实,很难讲张恪是不是在说真心话,一部分原因,他是要说服殷九思,以免他去王后那里作梗,让他去不成河间城,可是也有一部分原因,他真的不曾忠于过王后,只不过,阴错阳差的,让王轻候给坑苦了。
    而他去了河间城之后,到底会怎么做,会忠于谁,谁也不知道。
    凤台城里哪里有完全听话的人偶呢,每一个人都是有着自己的盘算的,张恪未来会如何,只能等未来告诉众人。
    殷九思看了张恪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挥了挥衣袖,让他离去。
    张恪规规矩矩行完大礼,拜别殷九思。
    殷九思望着在大雨里撑着伞离去的张恪,歪坐在竹椅里,脸上的皱纹仿似都更深几分,苍老深邃的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像是看着很远的地方,又像是什么也没看。
    跟王后作对,他殷九思死倒不怕,本也是一把老骨头了,离埋入黄土差不了几年,他怕的是他这一去,天下哗变,江山,尽归妖后。
    这是他祖先奠定下来的基业,是他哥哥亲手交给他的责任,他本以为好好教导殷令,培养出一个称霸一方的王者,他便能安心归隐,世事无常啊,白养着这殷王了。
    于是他沉沉地叹了声气,弯起已有些佝偻的背,捡起地上的柴刀,破着篾条,编着箩筐,一道一道,稳扎稳打,像是要将这殷朝的江山,也紧紧地箍住,不被外人夺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