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关于王蓬絮的一点事

作品:《神谕

    无由来的,莫名其妙的,极为古怪的,方觉浅觉得胸口微微刺痛,像是一根不小心滑入心脏的金针,尖利而细微地扎进了她胸口。
    她觉得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感受。
    于是倔着不低头,看着王轻候:“好,那就约定。”
    “真乖。”王轻候摸摸她的头,笑意渐深:“所以此时,我们还有什么好多想的?”
    方觉浅拍开他的手,自己往前走。
    王轻候负手跟在她后面,继续吹着口哨,迈着大大的步子追上她,穿过了微微起波澜的竹林绿海,温柔的风拂过二人脸庞,像是想拂开两人的面具,窥一窥他们二人内心深处的模样。
    像方觉浅这样的人,是不会知道王轻候内心的挣扎与绝望。
    在他风轻云淡的皮相之下,开始撕裂出何等难以愈合,鲜血淋漓的伤口,是她不会知道的。
    她自是天生无情冷性不怕疼,又不是王轻候本是七情六欲充沛不过是不愿被人看。
    想一想,竟是分不出谁更苦一些。
    王轻候约了任良宴在越清古的那家小酒楼里吃饭,越清古也跟了过来,本也只是一道箭伤,没有伤到久不能下床的地步。
    他吆喝着厨子将拿手好菜都端上来,看方觉浅吃得怏怏的,自己伸筷子试了两口:“味道不错啊,方姑娘你怎么没味口?”
    “在昭月居吃多了点心,这会儿有点吃不下。”方觉浅打起精神来笑道。
    “多少吃点,别等晚上再饿了。”越清古又骂着王轻候:“你说你,在昭月居也不知拦着点,抉月那儿全是甜点,吃多了容易腻你知不知道?”
    王轻候笑着喝酒懒得理他,只对任良宴道:“不知任前辈何时准备启程归乡?”
    任良宴端起酒杯与他相碰,道:“想来不会太久,等此次暴动的事情结束后,便是我回去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了。而且,我还是得向殷九思送五万人来。”
    “这是自然,他肯定不会就这么放过,也算是给你的第一道试题吧。”王轻候笑说道,像是忘了与方觉浅之间的小小约定,也忘了她可能是神殿中人的事实。
    也是,什么事情可以阻挡得了王轻候坚定往前的步伐?
    “王公子找我喝酒,不是为了问这个吧?”任良宴放下酒杯,他太清楚王轻候这样的人,付出代价,就一定要收获回报。
    王轻候也停了杯,认真道:“任前辈曾说过,知道一些我二哥的事,不知此时可能说与我听了?”
    “自然,我曾答应过王公子你,只要你能帮我回到上谷城,我便将我所知的王蓬絮的事告诉你。”任良宴道。
    “那请吧。”王轻候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
    方觉浅与越清古两人也竖起了耳朵,这可算是凤台城的大料了,越清古当然有兴趣。
    任良宴看了看三人的反应,笑道:“诸位应该还记得,今年三月三神祭日之时有人作乱,大唱着,苟活忘其名,如犬献媚。”
    方觉浅心下微沉,是的,她记得,她正是因为听到了这颂唱才惊醒过来。
    “不瞒各位,这曲词,是王蓬絮所作。”
    “什么?”越清古惊得夹在筷子里的一块红烧肉都掉了。
    “对,正是他写的,虽然我不知当日颂唱之辈是什么人,但我知道,定与王家的二公子脱不了关系。而且这曲词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是从神殿中传出来的,也就是说,王蓬絮在神殿里作下这些词句,最后由另一批人,在神祭日时高声颂唱,扰乱神祭。”
    越清古听到这里放下筷子,有些不明白,他挥了挥手理理这话,理了半晌才道:“我顺顺啊,任良宴,你是说王蓬絮在神殿写了这反叛之语,神殿的人,还允许有人把他传了出来,然后,另一波人,这波人可能是王蓬絮的朋友啊之类的,因为不满王蓬絮的死,在神祭日的时候高声颂唱,向神殿示威?”
    “正是。”
    方觉浅抬头与王轻候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那另一波人就是神墟。
    也就是说,那日神墟本来要起事作乱的,因为王蓬絮的事生生止住了。
    因为王蓬絮的那首词中,很是鲜明地说了,要忍耐,要潜行,要隐藏,要等待,哪怕是活得如犬如鼠如淤泥里的蛆虫,也要活下去,咽尽屈辱地活下去。
    活着等到一千年后再来看一看,谁才是正道,等到一万年后再来看一看,他的大道终会降世。
    “啧啧啧,王轻候,你知道你哥这班朋友在哪儿吗?我想跟他们交个朋友!这是干大事的人啊!”越清古这个神经病!
    王轻候白了他一眼不理他话茬,继续问任良宴:“任前辈如何知道的这一切?若按前辈所说,这都算是神殿的绝密之事了,连越清古都不知道的消息,前辈如何知晓?”
    “王公子还记得那个我府上吃耗子药死的了侍女吗?”任良宴突然提起了那个,王轻候在荒地乱坟里翻出来的,被毒死的女子。
    “自然,她是殷九思放在你身边的细作。”王轻候点点头,也正是这个女子的死,王轻候收到了任良宴的信号,他愿意挪一挪窝,动一动手了。
    “王公子如何就知道,她不是我反安在殷九思身边的人呢?”任良宴的反问,让人一惊。
    “什么?”越清古大呼一声,他今日这三观算是被洗得彻底,任良宴恁牛逼,居然还能隐忍这么多年,简直是不可思议啊!
    “二十来年的相濡以沫,很少有哪个女子能不动心的,我有的时间与精力慢慢与她耗,水滴还穿石呢,更何况,只是一个女人的心而已?”任良宴啊任良宴,不愧是二十年前的天之骄子,一代翘楚。
    他说起这些话来的时候,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若真如他所说的二十来年相濡以沫,他却半点未曾动心,这样的人,又何等绝情狠心,何等意志坚定?
    “她又如何知道的?”
    比之越清古的惊讶,王轻候则淡定得多,因为换成是他,他也可能做出与任良宴一样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