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为决裂战
作品:《深宫十二年》 “皇后娘娘开恩啊……皇后娘娘开恩……”
樱桃杨桃早就吓坏了,跪在地上不住的叩头。
宛心起身,目光扫过左清清的脸,深吸一口气才道:“子珺年幼,皇上又不在宫中。本宫身子不济,怕也是难替你担待。你的孩子要交给谁,你自己决定。”
左清清听她这话的意思,便是不愿意担待子珺的安危,心里更添了几分畏惧。“臣妾母子能在宫中安稳度日,自然是要仰仗皇上与皇后的福泽庇护。如今皇上不在宫里,臣妾又被人冤枉不幸深陷泥潭,能仰仗的,恐怕也就只有皇后娘娘您了。只是您凤体违和,臣妾也不敢贸然开口,只能盼着娘娘择一位细心之人,替臣妾担待此事。”
心里有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把子珺交给皇后的人,且还是对皇后相当重要的人。否则子珺是难以躲过厄运。在她还不能摆脱这件事情带来的恶果之前,子珺必须安全。
“这就难办了。”宛心扫了一眼在场的人,蹙眉道:“按说这宫里位分最高的便是你与腾妃了。只是腾妃如今有孕,安胎最为要紧,自然是无力帮你担待此事。随后丁贵仪要照顾佳音,毛贵人又骤然失子,那不若……杨嫔,你来替左惠妃照顾子珺如何?”
杨嫔着实没想到皇后会有这个念头,身子一颤,连忙跪下:“启禀皇后娘娘,臣妾从未生育过,根本就不懂如何照顾年幼的孩子。何况臣妾承蒙皇后娘娘与腾妃娘娘信任,每日忙碌于料理内务局的琐碎事情,力有不逮,怕不能事事周到的照料好二殿下,还望皇后娘娘三思。”
“也不用你特别去做什么。左右子珺有乳母和宫人伺候。念在子珺年幼,就不必挪出茵浮宫了,你素日里过去看看也就是了。需要什么,只管来告诉本宫。”宛心揉了揉脑仁,叹气道:“本宫实在是头疼的厉害,没有精神再说了。左惠妃的事情就让大理寺好好彻查便是。”
“皇后娘娘……”杨嫔还想要婉拒,可是皇后早就着雪桃的手转身离开了。
“左惠妃娘娘。”杨嫔醒过神,连忙朝左惠妃行礼:“并非臣妾不愿意担待此事,实在是臣妾没有这样的本事能确保二殿下的安危。还请娘娘将二殿下另托旁人,若要臣妾强行担待,只怕后果难以预料。”
左清清也根本就不相信杨嫔能照顾的好子珺,却也无计可施。“你的无奈,本宫的担忧,都不是自己能操纵的。事已至此,只能顺势而为。子珺的安危你自然不必担待,但皇后娘娘既然已经决定了,不担待也得担待。”
她侧首,唤了樱桃和杨桃过来:“你们都别哭了,好好的帮着杨嫔照顾子珺。子珺是本宫的命,若她有事,本宫活着也没意义,可听明白了?”
樱桃含着泪,连连点头:“就让奴婢陪着娘娘去大理寺吧,让杨桃好好照顾珺殿下。娘娘身边,不能没有人侍奉在侧。”
“傻丫头,你好好照顾珺儿,别陪在我身边要紧。”左清清冲她使了个眼色,意在告诉他一定要求父亲帮衬,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子珺。支撑到她能走出困境。“你若不放心,随意挑两个粗婢陪我去便是。”
“是。”樱桃含着泪点了下头。
这边腾芽就着黄桃和冰玉的手慢慢起身,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主子,您为何不去求腾妃帮衬?”樱桃急的不行:“但凡这宫里还能有在皇后威势下,保全二殿下的人,恐怕就要数腾妃了。若是腾妃真的见死不救,那二殿下和娘娘就都危险了。”
“我已经给腾妃妹妹添了许多麻烦,她如今身怀有孕,自保为上,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再说,宫里那些传言你并非没有听见,你能听见,腾妃也能听见,我终究是害过她,宁申也是,她选择不置一词,而非落井下石,我已经很感激了。”
樱桃动了动唇,才微微颔首:“是啊,您没有说过一句怀疑腾妃娘娘话,腾妃娘娘也根本就没有半句责备之言。”
“已经很好了。”左清清微微一笑。
颂丰已经在此处恭候多时了:“左惠妃娘娘,您请。”
左清清扫了一眼他身后站着的戍卫,禁不住冷笑了一声:“你这是准备押送我去大理寺吗?”
“奴才不敢。左惠妃娘娘您是这后宫里最显赫的妃子,奴才只是奉命办事,还请娘娘恕罪。”颂丰略显恭敬道:“娘娘请吧,马车就在宫门外等着送您去大理寺呢。”
“劳烦了。”左清清知道皇后会出手,却没想到皇后居然这一次这么聪明,掠过了腾妃冲着她来。她是从中谋算,却不料最终也只能任人鱼肉。但愿父亲能出手护住子珺,只要子珺无事,她死又何妨。
直到回了漓乐宫,黄桃才敢开口。“主子,今天的事情,明显是皇后冲着左惠妃去的。为何从头到尾,您都没有替左惠妃娘娘求一句情?莫非您真的相信左惠妃连同宁申,谋害您的事情?”
“左惠妃的确连同宁申算计过我。”腾芽落座,随意的说。
“什么?那血书上写的都是真的吗?”冰玉大为震惊:“可是左惠妃娘娘一直待您很好,难道就是为了对抗皇后,才会出此下策?可是她也是真的救过娘娘您……”
心口翻滚着什么,冰玉的脸色特别的难看:“为什么这里就没有一点真情在,所有的好,都只是为了利益而已嘛?”
“未必。”腾芽喝了一口梅子茶,淡淡一笑:“我不开口,是因为我知道皇后心意已定,左惠妃是一定会被送去大理寺的。即便我求情,皇后也不会宽容,反而会让她觉得我对左惠妃仍有情分在,再指责我个包庇纵容的。倒不如我什么都不说,让她摸不透我的心思。只要她看不出我在想什么,我就有机会出其不意,达到我想要的目的。”
“公主,您的意思是说,您还是愿意帮左惠妃的?”冰玉有些糊涂了。
“其实左惠妃已经对我说明了当日的所为,也说出了皇后拉拢她,对我下手的事情。现在看来,是皇后蒙骗了她,打从一开始,皇后要对付的就是她而并非我。”腾芽微微蹙眉,脸色一沉:“皇后之所以不敢现在对我动手,并不是因为我有孕,皇上对我的恩宠。而是……皇上如今不在宫里,若我有半点闪失,裕王从安城攻进皇城,也用不了几日就能摘下她的脑袋。”
“不错。”冰玉沉着点头:“若皇后敢这样对公主,裕王殿下绝饶不了她。”
“可是左惠妃的处境却不一样。”黄桃绷着脸,语气沉重的说:“皇上大有收拾左氏的心思。皇后如果在宫中找到左惠妃任何罪证,就可以大肆宣扬,甚至不惜捅到大理寺去。如此一来,左惠妃即便不死,也是活罪难逃。既不能和左相内外呼应,又无力保全二殿下的安危,皇后怎么算都是赢。”
“是啊。”腾芽禁不住想起子珺的脸,那么圆嘟嘟胖乎乎的可爱模样。“皇后是不会让任何人的孩子,和她的孩子争夺储君之位。她一直都不得皇上的恩宠,于是会把权势看的尤为重要。加之,她能指望的也就只有她的子墨,为子墨扫清障碍,就成了唯一支撑她在宫里活下去的理由。想起来也是怪可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冰玉一点也不替皇后惋惜。“害人不会有好报的。何况是要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毒手。只是这样看,倒是为难了杨嫔。”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腾芽饶是叹气:“其实皇上的后宫,妃嫔凋零的厉害。虽然册封了赵昭华和毛贵人,可当无法与当日的溪夫人和尤昭仪抗衡。新晋的妃嫔,皇上连看都没看过一眼,就出宫去了。皇后和我、左惠妃一样,都难觅能够信任的人帮自己分忧。左惠妃与我的联合,自然是在这样的时候被破除会更好。我只是还没想到,要怎么帮左惠妃拜托眼前的困境。要帮她走出困境,就必须弄清楚一件事,这宁申,到底是谁杀的……”
宫门外,鹰眼和杨嫔都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双双要求面见腾妃。
小河子怕打扰腾妃午休,好半天才磨磨蹭蹭的过来。
“娘娘睡下了吗?”小河子低声问冰玉。
“午膳都还没用呢,哪里能睡。”冰玉端着才沏好的梅子茶进来:“说是没有胃口,真是急死我了。”
回过神了,她又觉得不对劲。“你这时候过来做什么?外头有事?”
“可不是么,杨嫔娘娘和鹰眼都在宫门外候着呢。说是有要紧的事情求见咱们主子。”小河子有些不放心的说:“奴才怕主子累着,便耽搁了一会,可是他们都不肯走。”
“那也没办法,有些人就是拦住了,事情也没解决。”冰玉叹了口气:“你等一会,我问问主子要不要见。”
“多谢冰玉姑娘心疼奴才。”小河子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唉。”冰玉却笑不出来,快步返回了内室。“主子,这梅子茶虽然好喝,但是空腹喝多了,也伤胃。您要不要先用点什么糕点?午膳早就准备好了呢。”
“不用了,喝点梅子茶好受些。现在也没胃口。”腾芽接过梅子茶,小口的抿了抿:“若是冰镇的就更好了。”
“公主,现在都要入冬了,哪里还有冰镇的梅子汤喝。再说您可有着身孕呢,孕妇哪里能碰那样凉的东西。”冰玉担忧的说:“您现在的身子可金贵着呢。”
“是是是,你说的是。我不过白说一句罢了。”腾芽微微勾唇,继续喝起来。
“杨嫔和鹰眼都在宫门外求见,公主可要见吗?”冰玉小声的问了一句。
“要见,让他们都进来吧。”腾芽想都不用想,就笑着说:“他们若是不来见我,反而还奇怪了呢。这后宫里毕竟也许久没出过这么大的事情了。”
说话的功夫,杨嫔和鹰眼就进了内室。
两人行了礼,脸色都有点沉重。
“鹰眼。”腾芽放下了茶盏,蹙眉问:“你有什么事情?”
“属下是来向腾妃娘娘请罪的。”鹰眼跪下,拱手道:“原本那血书,属下是想私下交给娘娘您过目,可太医院的御医却坚持要交给皇后。属下并非有意把事情闹大,但正因为事情关系到娘娘您,属下才不得不深究。却不料这样莽撞的举动,会牵累到二殿下,若这次的事情,真的让二殿下有什么损伤,属下岂非成了罪人,还有何面目向皇上禀明此事。所以,属下是来恳求腾妃娘娘,无论左惠妃娘娘有什么过错,还请娘娘您能顾念皇上的骨血,救救二殿下吧。无论娘娘要怎么责罚,属下甘愿领受。”
“你守着宁申的时候,他就真的没有说过什么吗?”腾芽好奇的问。
“宁申的确说过,他为左惠妃娘娘做了一些违背医者本意的事情。他说,他既然入宫,前程和性命就并非自己能做主,实属无奈。”鹰眼皱眉道:“那个时候,属下还以为他是想要坦言被人囚禁三日的缘故,或者是他在宫里得罪了什么人,关乎凶手的种种。所以属下没有阻拦,任凭他说。但当御医进来,他就沉默了。再后来,便是属下在皇后娘娘面前所言的那些话,并无半点隐瞒。”
“也就是说,你没有看着他写血书,也没有看着他咬舌自尽,对吗?”腾芽嗔眉问。
“是。”鹰眼如实点头:“属下的确没有看见。”
“那就是说他有自尽的可能,也有被人胁迫的可能。那血书可能是他写的,但也有可能是被人逼迫写下,甚至被人硬塞进他手心里人,让他攥紧。”说到这里,腾芽禁不住一笑:“本宫的身子也有些不舒坦,给宁申请脉诊治的御医何在?”
冰玉会意:“奴婢这就让人去请。”
“那就都请过来,一个也别少。”腾芽总觉得这些人里面有古怪。“能接触宁申的,除了你就是这些御医,亦或者还有药庐里侍奉的宫人,这些人一个一个都要查问。自然,不光是本宫来查问,大理寺也要彻查。”
“属下明白,会向大理寺少卿禀明此事。”鹰眼沉着道:“只是二殿下的事情……娘娘可否答应属下?”
“你放心,皇上待我这样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尽量保全他的孩子。”腾芽温眸一笑。
“属下多谢腾妃娘娘。”鹰眼恭敬的朝她行礼:“属下告退。”
待鹰眼走后,腾芽才顾得上问杨嫔:“有什么事情来见我?”
杨嫔笑容明媚,语气也轻松:“原本是有,但方才娘娘对鹰眼说的最后一句话,无疑给臣妾吃了一颗定心丸,臣妾心里倍觉轻松,倒也不知要如何开口了。”
“皇后会让你去照顾左惠妃的孩子,目的有二。其一,你与本宫走得近,若二殿下有什么闪失,她可以逼迫你将责任归咎到本宫头上,甚至是利用你来设计谋害我。其二,皇后早就不希望你干涉内务局的事情。她的母家不济了,在宫中办什么事情都需要银子,你表面上是在内务局打点一些细碎的事情,实际上却掌控着皇后从内务局牟利的命脉,她怎么能不除掉你这块绊脚石。只是先前你谨慎,事事妥帖不说,还温婉柔和,处理事情都规规矩矩,她抓不住你的痛处,自然拿你没辙。眼下却到了关键的时候,皇上有了二殿下,皇后也会担心有更多的妃嫔诞下皇子,所以财力是必不可少的。没有这些,她就不能顺利的结交大臣,不能先为自己的孩子铺路。你呀,是撞在皇后的枪口上了。”
“那肯定是一支既金贵又锋利的红缨枪。”杨嫔苦涩的笑了下:“腾妃娘娘问臣妾对内务局的事情是否感兴趣的时候,其实臣妾就已经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只是臣妾当真是闲来无事,无聊得紧,又想着从前在母家的时候,母亲最希望臣妾学会的,便是料理家事,于是十分渴望能找点事情把它做好。既能打发时间,又能满足母亲昔日所愿,两全其美。这一美起来,竟然把安危给忘了,稀里糊涂的就成了皇后娘娘砧板上的鱼肉了。”
“所以说,为了咱们自己,也不能轻易就这么被人鱼肉了。”腾芽皱眉道:“等下你从我这里离开,最好哭着出去。”
“臣妾明白娘娘的意思。”杨嫔勾唇一笑:“您是希望皇后以为您还在记恨左惠妃,并未答应臣妾的请求。”
“是啊。”腾芽略微点头:“皇后一向小人之腹,她必然觉得本宫不可能原谅左惠妃,甚至觉得本宫一定会落井下石,保不齐会比她更早动手,若要赢了这一场,必须得下点功夫,在大理寺处置左惠妃之前,找到真相。”
腾芽的语声还没落,黄桃就快步走了进来:“娘娘,樱桃在宫门外求见。”
“本宫知道她要说什么,不见。”腾芽对黄桃使了个眼色,黄桃即刻就明白了。
“是。奴婢自会打发她离开。“黄桃屈膝行礼方才退了出去。
“只是,臣妾有些糊涂,眼下要如何做才能让二殿下安枕无忧,还请腾妃娘娘指示。”杨嫔忧心不已。
“二殿下的身子之所以好,就是因为宁申一直给他用药浴浸泡,从出生到现在一日都没有听过。眼下宁申死了,左惠妃也接了另外一人入宫,你必然得去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且她是不是真的有本事。再有,皇后一定会让内务局和太医院不必给茵浮宫最好的药,但你要设法拿最好的药过去。如若有什么不懂,只管让人来问我。但是切记,你不要经常来我宫里走动,也不要让左惠妃身边的人来。皇后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只是其一,其二,伺候左惠妃的宫人、乳母,必然要小心盯着,用左家的人都好,切莫用宫里的人。即便是左惠妃倒了,左家还有左相,那些奴才也不敢造次。至于内务局的事情,你就如皇后所愿,暂且放一放吧。否则,皇后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又不知道会如何找你麻烦了。”
“腾妃娘娘所言极是,臣妾都记下了。”杨嫔皱眉一想,就有了主意:“内务局有个送菜的内侍监,是臣妾的同乡,自从入宫以来,臣妾就一直对他格外关照,他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如若不然,臣妾就将要禀明娘娘的事情,嘱托他来漓乐宫送菜的时候转告。自然,防人之心不可无,臣妾会使用一些只有您和臣妾听得懂的暗语。比如方说……”
杨嫔在桌面上写下了几个字:“凡此种种,只用一些寻常的话代替。能否麻烦冰玉姑娘取来纸笔?”
“好。”冰玉利落的点头,转身去拿。
“皇上在外头征战鲜钦,咱们就在宫里打好这场没有硝烟的仗便是。”腾芽竟然有些兴奋。“刀枪不用,时间久了也会生锈,何况是脑子。也好,左右冬日漫漫,找点事情做才不至颓废。”
“可是……”杨嫔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腾妃的腹部:“娘娘毕竟是有身子的人,眼下安胎也是要紧事。皇后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未必就没有这样的心思……娘娘不可不防。”
“是。”腾芽点头:“你说得对。但若左惠妃的事情我袖手旁观,下一个就轮到我。皇后的目的是铲除一切障碍,我与左惠妃终究也没有什么不同罢了。对,你记得给樱桃带句话,别说是我说的。提醒她告诉左相,大理寺审查此案的人,一定要公正廉明,万不可用钱财收买,否则一旦东窗事发,只会害了惠妃。料想这么大的事情,皇上一定会过问。一时能隐瞒,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臣妾记住了。”杨嫔起身,凝重的朝腾芽行了大礼:“娘娘大仁大义,臣妾折服。臣妾此生,必将尽心竭力效忠娘娘,绝无二心。”
“快起来。”腾芽伸手扶了她一把:“同富贵易,共患难难,本宫眼下的处境,杨嫔还肯如此,该我谢你才是。”
“娘娘切莫这么说。一切只看臣妾的行动。”杨嫔前身道:“臣妾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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