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真假难辨
作品:《深宫十二年》 珍宝殿果然是精心收拾过的,一应的摆设都是最时兴的样式。
宫人们也是勤快,四处擦拭的一尘不染,连取暖的银炭也都点上了。
秦婉仪领着宫人穿过正殿,走进两进的院落,直接来到殿后的内勤。只觉得顺心遂意,一路看过来,哪里都是喜欢的。
“哪一件厢房是给徐丽仪准备的?”秦婉仪特意问了一句。
“回婉仪的话,您住东厢房,给徐丽仪收拾出来南厢房。”秀画笑嘻嘻的说:“内务局的奴才说南厢房的南和男孩子的男是同音字。意头好。让徐丽仪住着,也舒心些。”
“不错。”秦婉仪连连点头,笑容浮现在唇角:“若她这一胎是个皇子就好了。皇上膝下还没有皇子呢,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那就承婉仪吉言了。”徐丽仪和腾芽正好在这时候走后殿,听见她们说的热闹。
“丽仪,你来了。”秦婉仪一脸的欣喜:“正说着南厢房给你住呢。走,咱们一道去看看,若是有什么地方布置的不妥当,只管告诉我。现在去改也还来得及。”
“那就叨扰秦婉仪了。”徐丽仪温眸看着她。
“何来的叨扰?”秦婉仪凝眸,眼角眉梢都是愁容:“从前我都是跟着你住,在望宫也好,也复春殿也好,都是你照顾着我。如今你有孕在身,诸多不便,能让我继续照顾你,我求之不得。那些捕风捉影,又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如暂且搁下。你若真的发现有什么证据了,再和我算账也不迟。打从现在起,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你喝什么我也喝什么,一应所需所用,我都会让宫人准备两份,一模一样的。未免有什么不妥当,你的膳食和药物也都有我亲手准备。我希望你能顺利的生下孩子,我也希望我们之间的情分,还能和落难时分毫不改。”
“秦婉仪如此待我,是我的福气,也是这个孩子的福气。”徐丽仪温和一笑,便自顾自的朝南厢房走去。
秦婉仪还和从前一样,热络的握住了腾芽的手:“走,我们一道去看看。”
腾芽心里有些抵触,但却并没有把手抽回来。可能是因为收到凌烨辰的信,心情变得好起来。她努力的扮演着那个从来就不曾改变的腾芽。对秦婉仪仍然是亲昵的笑着。“好。我们一道去。”
走在后面,秦婉仪少不得多问腾芽一句:“这几日,世子可有消息送进宫吗?我怎么听说,他是去了邻国?”
“方才才收到书信,他一切都好。”腾芽并未多说,只是简短一句。
可她眼底映出的想笑容,却让秦婉仪看在眼底:“你这么说便是真的很好了。那我也就安心了。”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来到了南厢房。
南厢房的布置清单典雅,拜访的古董也都价值不菲。有些甚至比正殿上的还要名贵。
徐丽仪凝眸瞟了一眼,便道:“秦婉仪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些东西已经超过我的位分能享用的。不如还是撤了去吧。”
“你这可是错谢我了。”秦婉仪温眸而笑,语气平和:“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内务局准备的。你如今的身份,也没有什么不能享用的。”
“可是东西太过贵重,让我住着也觉得不安心。我这身子笨重,万一一个不留神碰倒了,再把我自己给吓着。那可不是得不偿失。不如你就依着我好了。”徐丽仪才不稀罕这样名贵的东西。
“好。”秦婉仪点头:“你不喜欢哪些就指给内务局的奴才瞧,左右他们也还在这里待命,直接拿回去就事了。”
“诺。”内务局的奴才连忙走上近前行礼。
徐丽仪眼睛一扫,顺手就指了十来样。“回头跟白公公说一声,多谢他的美意。只是望宫住的久了,难免就看不惯这样的东西。”
“诺。”内侍监们抱着贵重的古董,纷纷退了出去。
“别的都还好说,只是这房里居然连一盆好看的花都没有。难免显得太单调。”徐丽仪凝眸道:“不若让人摆几盆梅花进来,左右这个时候,也是开的娇艳喜人。”
“是呢。”秦婉仪点头:“点翠,你赶紧去挪两盆好的过来。”
“是。”点翠笑着答应,快步退了出去。
“这样就好多了。”徐丽仪转了转眼眸:“倒是比复春殿住着舒坦。”
“新殿难免新鲜,你若是喜欢,不如就一直留在这里长住。等顺利的生下孩儿,过了坐蓐期再做打算?”秦婉仪走过去握住徐丽仪的手,认真道:“我想一直陪着你照顾你。”
“婉仪盛情难却,臣妾会好好考虑的。”徐丽仪饶是一笑。
腾芽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便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宫了,本来答应宛心陪她品茗的,这一日都不得闲。”
“也好。”徐丽仪点头:“那你自己回去路上当心点。”
“嗯。”腾芽笑着点头。
“对了。”秦婉仪让人拿了一块极好的羊脂白玉过来。“这是皇上赏赐的,我知道你最喜欢羊脂玉,这坠子也适合你。”
“这怎好意思。”腾芽有些不想接:“父皇给婉仪的东西,我怎么好夺人之美。”
“不过是一块玉罢了。想来皇上也不会介意我借花献佛。”秦婉仪从锦盒里拿出了那块玉,递到腾芽的掌心:“喜欢就戴着,不喜欢就收着,左右是你的东西,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腾芽其实根本就不喜欢羊脂白玉,她更喜欢那些五颜六色,根本不是特别真贵的石头。可是母妃说,有身份的公主当然要有一支羊脂白玉的簪子,所以她一直戴着。后来凌夫人也送了她一套羊脂白玉的首饰,现下秦婉仪又送了这块玉佩。
“那我走了。”她轻盈盈的行礼,有些不放心的与徐丽仪对视一眼。
徐丽仪倒是很坦然的冲她点了下头。
待腾芽走了,徐丽仪脸上的笑容才慢慢的清除干净。“婉仪,我有些累了,这么多人看着也眼晕。不如让他们下去,我们单独说说话。”
秦婉仪自然是点头,屏退了宫人,亲手倒了两盏茶,却把两个杯盏里的茶都尝了一口,才交给徐丽仪。
“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韦妃的意思,是我们针尖对麦芒,两败俱伤。”徐丽仪微微凛眸,语气里透着凉意。“但我料想,你是不会愿意成全她的对吗?”
“我当然不会成全她。”秦婉仪听着这话怎么这么别扭:“这宫里除了皇上和太后的吩咐,我必须要听,你和腾芽对我来说最重要,其余的人,根本就与我无关。如同秦婉媛那样的,非要和我争高下我当然不会让着她。可是徐丽仪,我一直当你是姐妹,我怎么可能为了不相干的人而害你?方才芽儿在这里,我不好明说,你怎么就那么糊涂,你难道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吗?你身边,的的确确有个阴险的人存在,她一直想方设法的去害你,算计你,可那个人不是我。我已经离开复春殿了,可你宫里还会出这样的事情,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可是……”徐丽仪几乎都要信了她的话,只是对上她乌溜溜一双明亮的眼眸,笑意却凝结成了一朵冰花。“可是你恐怕还不知道呢吧。你身边的点翠,趁着你来我宫里的时候,鬼鬼祟祟的去过小厨房,拿过芙蓉酥给你。可实际上,我并没看见你吃过什么芙蓉酥,何况一碟子糕点而已,犯得着那么鬼祟吗?这里面似乎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的确是让点翠去拿了芙蓉酥。”秦婉仪眉头蹙的很紧:“可是那是因为我……”
“怎么?”徐丽仪看着她局促的样子,不免一笑。“婉仪娘娘也有说不出口的话吗?”
“罢了。”秦婉仪叹了口气,走到门边唤了一声点翠。
点翠听见声音,急急跑过来,隔着门问:“婉仪有什么吩咐?”
“点翠,早起我让你去复春殿的小厨房拿的芙蓉酥呢?”秦婉仪敞开了门,却没有看她的脸。
“芙蓉酥放在太后宫里了。”点翠连忙垂下头去:“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忘了带过来。”
“你怎么能这么粗心呢!”秦婉仪故意这么说,语气有些严肃:“你可知道那芙蓉酥我是要用来做什么的?”
果然她以严肃,点翠连忙就跪了下去:“都是奴婢不好,婉仪息怒啊。奴婢知道那芙蓉酥是您想自己比着做一些,给皇上品尝。可是方才急着过来,奴婢光顾着打点婉仪您的衣饰和随身之物,居然忘了拿芙蓉酥。”
“罢了。”秦婉仪摆一摆手:“你去吧。”
点翠抬起头,有些畏惧的看了秦婉仪一眼。“奴婢知错了。”
“不要紧,忘了就忘了。”秦婉仪恢复了如常的神情。“你先去吧。”
“是。”点翠这时候心里稍微踏实一点,连忙退了下去。
“其实,是我做的芙蓉酥,皇上只尝了一小口,就给搁下了。可我记得皇上在复春殿的时候,特别喜欢吃你做的芙蓉酥,所以我才会让点翠去小厨房拿一些过来,我也好照着你那样子做来试试看。只是这段日子,我们之间的误会又很重,我实在是怕说出来,你会觉得我在利用你获宠。可是要是我说出来就好了,我们之间也就不用这样互不信任,互相猜疑。对不起,丽仪,都是我不好。”
“罢了。”徐丽仪看着她真诚的样子,心里的怒气也慢慢的散了。理智告诉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绝不简单。可情感却又忍不住想要原谅她。这种矛盾的情绪,让她觉得特别不安。“我累了。”
“那好,你现在软榻上歇一会儿,等下我去小厨房看看是不是准备的了晚膳。若没有,我会让御膳房给你送过来。”秦婉仪走过去,还像从前那样,殷勤的替她铺好床铺。“到底是内务府的奴才心细,连汤婆子都在铺里搁着,给你准备好了。这时候被子里暖暖的,一点都不会觉得冷,你睡进去一准儿舒服。”
“够了。”徐丽仪拧着眉头:“你的身份是正六品的婉仪,而我不过是个从六品的丽仪。你没有必要为我做这些事情。”
“你就当我是听从太后和皇上的吩咐吧。”秦婉仪平和的看着她:“又或者,你就当我是不愿意让韦妃看我们的笑话。总之,我现在做的这些事,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你。我也会为我自己思量和打算。你只要安安心心的住在这里就好。从前你为我遮风挡雨,现在还我为你做这些事。你知道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我没能保住我的孩子,我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在你身上重演。”
她说完,转过身,快步离开了这间厢房。
徐丽仪怔怔的看着被关进的门,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为什么身为皇上的女人,身为这后宫里显赫的女人,就连相信旁人的能力都没有了?为什么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魔鬼?
徐丽仪很难说出自己的感受,她爬上床,蒙着被子,蜷缩在角落里,哭的特别伤心。
腾芽从珍宝殿赶回青鸾宫的时候,只看见冰玉坐在宫门口的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天,一脸茫然的样子。
“你这是做什么呢?宫里那么多地方能坐你不去坐,坐这儿吹风,你不怕着凉?”
冰玉看见她回来,一下子蹿起来,急急忙忙的奔过来:“三公主你可算是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着急的样子,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腾芽不放心的问。
“是宛心公主,她忽然说有要紧的事情,要出宫去。”冰玉不免担心:“奴婢拦不住,她说快则十日,慢则半月,肯定会回来的。”
“她怎么可以随便出宫呢?”腾芽的意思是说:“她根本就没有进出宫门的令牌啊!”
“宛心公主说去找韦妃娘娘帮忙了。”冰玉也是担心的不行:“奴婢怕韦妃娘娘不会答应,就一直在这里等宛心公主回来。期间也让人去找过公主,可是公主好似去了珍宝殿,派去的奴才说珍宝殿现下还不许旁人进出,以免打扰徐丽仪安胎。所以派去的人被拦在宫门外……”
“罢了。”腾芽微微扬眉,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宛心公主入宫也是韦妃唤我去的华荣宫接待。现下她去找韦妃,想必韦妃是肯帮她这个忙的。只是……”
腾芽敏感的觉出了什么,皱眉问:“好好的,宛心为何会忽然说要出宫?是不是有人送了信过来,亦或者是别的谁来找过她?”
“公主您说的没错,的确是有人给宛心公主松了一封信来。”冰玉点头:“还是内务府的奴才领着宛心公主的随从来,把信交给了她。”
“可知道是谁来的信吗?”腾芽就觉得这件事或许和凌烨辰有关。这种感觉特别的强烈。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冰玉稍微一想,又道:“不对啊,宛心公主急着看信,看完马上就去了华荣宫。那装着信笺的信封好像还在她房里的桌子上。”
“我去看看。”不知道为什么,腾芽这时候特别的紧张。好像很害怕应验了自己的猜想。可即便真的是凌烨辰给她的信,又能说名什么?他们本来就相识的极早,说不定就是报个平安呢?
腾芽很想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个理由,可是走到宛心的房门口,居然不敢走进去。
冰玉纳闷的不行,皱眉道:“三公主,您愣着做什么?信封就在那啊!”
说话的同时,冰玉大步流星的走进去,把那信封给拿过来:“您看看吧。”
腾芽本能的低下头去看那信封上的字迹,只看了一眼,好像放下了千金重的大石头。不是凌烨辰的字,这的确不是凌烨辰的字。也就是说,不是他写给宛心的信笺。
信封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腾芽拿着信封不由自主的闻了闻,那上面有很淡的清香。
像是墨迹上飘来的。
会用花汁子调墨的人,必定不是凌烨辰。此时此刻,他毕竟没有这样的心思。那么这个人会是谁?为什么宛心会这么紧张他的信?
“公主,你没事吧?”冰玉不由得诧异。“怎么感觉你有什么心事呢?”
“我没事。”腾芽走进房,把信封放回原处:“宛心的事情,她自己一定有分寸,我们还是不要管了会比较好。”
“说的也是。”冰玉连连点头。
“三公主饿不饿,要不奴婢去给你准备晚膳可好?”冰玉笑眯眯的问。
“好。”腾芽连连点头:“这一天我跑老跑去的,消耗了不少体力。这时候也确实饿了。你多准备一点好吃的,我要好好补一补。”
她说着话,和冰玉一起从这边的厢房往庑廊下走。忽然看见一个黑影站在那。
“谁?”腾芽吓了一跳。
“是我。”裕王转过身,慢慢走过来。
“皇叔?”腾芽饶是一愣:“你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还偏要挑暗处站着,故意吓唬我?”
“我还真是来吓唬你的。”裕王黑着脸,语气特别的低沉。
“怎么了?”腾芽的心砰砰跳,被他这表情吓得手脚冰凉。“你赶紧说,别让我着急。”
“薛翀……”裕王深吸了一口气:“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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