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忽逢巨变
作品:《深宫十二年》 “三公主为何要帮柳抚?”妙嫦陪着腾芽从紫竹宫出来,不免有些好奇。
“姑姑有所不知,芽儿从前身边有个叫柳叶儿的婢子。那婢子就是柳抚送来青鸾宫伺候我的。是柳抚的亲侄女。”腾芽想起那丫头来,心里有些不好受。“终究是我连累了她。如今看见柳抚出事,我总不好坐视不理。这些年,她照看紫竹宫,也总算是尽心。”
“公主真是心善。”妙嫦舒心一笑。
“只是皇祖母曾说过母妃之所以会……乃是因为心善。芽儿怕皇祖母不喜欢芽儿去管这些事……能不能请姑姑替芽儿保守秘密?”腾芽从妙嫦会心一笑。
“三公主宽心就是。太后成日里操持着后宫大大小小的事情,奴婢也不想让太后为这些小事情劳心。只当是周贵人闹着要好的燕窝就是。”妙嫦打心眼里喜欢腾芽这丫头。
“多谢姑姑,那芽儿先回宫了。”
“好,三公主慢走。”妙嫦看着腾芽上了辇车,才转身离去。
“柳抚没事吧?”腾芽问一直守在辇车边的静夜。
“看样子不太好。”静夜压低嗓音道:“那周贵人也真是狠心,往她身上泼了那么多水,还在院子里吹了几个时辰的风。方才送她回宫的路上,奴婢摸了一把,她心口的衣裳都结冰了。”
腾芽不由得叹气:“李芳仪没有福气能保住自己的孩子,前不久才出事。周贵人这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不好好将养着,却还在这时候兴风作浪。这些女人的心里面也不知道装着什么。”
静夜默默的听着,却不大明白似的:“不是都说母凭子贵么。兴许周贵人觉得有孕在身,就有恃无恐了吧。”
“集恩宠于一身,未必是什么好事。也亏得父皇对她一直都淡淡的。”腾芽掀开车帘,看着冬日里的宫殿,到底不如春日里百花齐放那么绚烂。
“怎么样了?人暖和过来没有?”腾芽回到厢房的时候,看见柳抚整个人还被泡在浴桶里。也亏的是今天给她准备了沐浴的香汤,烧了不少热水怕不够用,才能这么快就让柳抚能用上。
“方才御医来瞧过了,也给开了方子,奴婢让人去熬药了。”冰玉红着眼睛说:“这位姑姑真可怜,送来的时候,衣裳里都结冰了。”
“静夜,你去熬一壶热热的姜汤来。对,再烧的香汤里面也多加些姜片,驱寒是最好不过了。”腾芽不由得叹气:“都是我不好,若我不是我在沐浴耽误了时辰。白公公身边的内侍来告诉我时,我就该早早过去。”
“这也不是公主的错。只是一包燕窝而已,周贵人就这么不饶人,分明就是故意和柳抚过不去。”静夜气鼓鼓的说:“肯定是她们昔日不得宠,要什么东西柳抚都不会给,因此记恨上了。我看那燕窝不过是个由头。即便不是燕窝,还有别的,总归不会让柳抚好过就是。”
“说的也是。”腾芽走到浴桶边,看着昏昏沉沉的柳抚,只觉得心塞。
“今晚就把她留在青鸾宫吧。挪到别处去也不方便。就让她睡我的厢房好了。”腾芽饶是叹气。
“那公主您睡哪?”静夜略微一想,道:“要不,就住在世子的厢房吧?反正世子也没有回宫,期间一直有奴才打扫,这时候换上心的床褥也方便。奴婢这就去收拾一下,不费事的。”
“好。”腾芽点头,也是实在折腾不起了。“我是真的觉得累,今晚你和冰玉就轮流守着柳抚吧。我就想好好睡一觉。让小毛蛋在外头守着,有什么事情我喊你们。”
“是。”静夜连连点头。
凌烨辰的房里,充满了他的气息。哪怕他已经好久没有住过。
腾芽看着桌上的笔墨,亦或者是茶盏,多仿佛看见他正在用的样子。
躺在松软的床铺上,腾芽闭上眼睛,只觉得那么舒适。
这一觉,一直睡到大天亮。
腾芽起身才发现,屋里暖暖的,窗棂外的光似乎特别抢眼。
看来今天天气不错呢!
她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金灿灿的阳光就这么斜斜的透进来。
“三公主,您醒了。”静夜看见窗子被推开,高兴的不得了。“今儿天好,太后娘娘请宫中的诸位小主午后去福寿宫的后园子听戏呢。奴婢正要去准备午膳,等下公主用了正可以过去。”
“好。”腾芽点一点头:“对了,柳抚怎么样了?”
“回公主的话,她好多了,昨个后半夜高热才渐渐退了。早起小毛蛋又请御医来瞧过一次。换了个方子煎了药,现下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御医说毕竟是寒气入体,总得要好好调养一段日子。以免坐下什么病根。”
“好。”腾芽舒了口气:“我回房去梳洗。”
“冰玉已经准备好了,三公主过去就是。”静夜笑眯眯的说:“奴婢等下就回来。”
“嗯。”腾芽微微一笑。关上窗棂的时候,衣袖不小心把桌上的东西扫了下来。腾芽怔怔的看了看,这似乎是从前宛心送给凌烨辰的香囊。她记得宛心的身上,经常会有这股香味。
也不知道经历了这么大的事,宛心如何了。
回到自己的厢房时,柳抚已经从从床上爬起来,正在梳妆。
“你怎么起来了?”腾芽纳闷的不行:“御医不是说了,让你好好歇着静心调养。”
“多谢三公主救命之恩。”柳抚走过来朝她行了个礼。这一动弹,才觉得的身上到处都痛,尤其是骨头,好像昨天都被冻酥了一样,稍微一动就可能被折断。
“快起来吧。”腾芽无奈的叹了口气:“凭你的本事,年纪轻轻就能接管紫竹宫。且这么多年来,你掌事的宫里从来没出过什么大事情。怎的这一回,却被周贵人愚弄的这样惨?忍气吞声?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即便周贵人有孕在身,你若想要收拾她,也未必是不容易的事情。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内情?”
柳抚被她这么一问,泪珠子扑簌簌的掉下来。“奴婢什么都没有了,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何必还去挖空心思算计什么呢。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
冰玉伺候了腾芽梳洗装扮,腾芽喝了口温茶漱口,乍一听这话,不免有些心疼。
“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抚轻轻摇头:“奴婢的这点小事,实在无需三公主记挂。三公主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奴婢告退了。”
“你怎么这样无理?”静夜走进来,听到柳抚这样说,简直要气歪了嘴。“我家公主为了救你,又是去求了太后的燕窝,又是得堤防这周贵人报复。还把自己的厢房让出来了,吩咐奴婢和冰玉一整晚照顾在你身侧。现下你好了,捡回了这条命,不感激我们公主也就是了,怎么说话的语气还这么冲?又不是我们欠你的!”
“哼。”柳抚冷笑了一声:“你们三公主就是欠我的。欠我侄女一条命!”
静夜饶是一愣,有些不安的看了三公主一眼。
“三公主,您为何不让奴婢死了算了。这样子就再也没有人和你翻旧账了?你又何必为了奴婢这样的人白费精神?”柳抚哭着,那么的柔弱无力,却像是要撕开自己的胸膛,把所有的怨恨都宣泄出来。
看她这般歇斯底里,腾芽不禁感到悲痛。“母妃走的时候,我和你一样的感觉。可我不想就这么白白的死去,母妃为了能救我,对仇人说我是扫把星,是我克死她的。那时候我的心就和你现在一样疼。但既然活着,就总有我们该做的事。也许现在很困难,做不到,到还有来日不是么?”
柳抚哭的更伤心了,整个人瘫倒在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腾芽被她急的不行:“你说出来,兴许我们可以商量出对策。”
“罢了,奴婢看问她是问不出什么来了。”静夜嫌弃的不行:“奴婢这就出去打探一下。说不定旁人知道呢。”
“也好吧。”腾芽点了下头:“那你就去内务局问问。内务局管着宫里所有的宫人,想必是会有消息的。”
冰玉走过去把柳抚给拽了起来,硬把她按回了床铺上。“就算你不想活了,也别在三公主面前寻死。我们可都是好心救你,你就受累好好的活一活吧。”
柳抚在床上默默的落泪,整个身子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凑巧的是秀画这时候正好过来了,还带了一串特别好看的东珠项链。
“三公主,秦顺容让奴婢把这个给您送来。”秀画恭敬的呈上了这串珠子,喜悦道:“说这是皇上昨晚刚赏赐给徐丽仪的。徐丽仪就让人挑了这么一串,给您做成了项链。午后太后宫里听戏,说您带着个去正合适呢。”
腾芽看锦盒里的东珠的确是很好。每一颗都圆润光泽差不多个头。“替我谢谢徐丽仪和秦顺容,我等下用过午膳,就会去福寿宫听戏了。”
“是。”秀画往三公主的床上瞟了一眼,看见歪在那里有气无力的柳抚,不免皱眉。“也真是个可怜的。”
腾芽从她的话里觉出她应该知道些内情,于是赶紧把珠链交给了冰玉,拉着秀画走出了房门。“你是不是知道柳抚的事情?说给我听听的。”
“奴婢只知道前段日子,柳抚每个月都把月例银子送回老家给她母亲。上个月有个好姐妹可以出宫了,柳抚又让她送东西回去,才知道,她的老母亲早就去世,这些年送的银子和物件都落在兄嫂手里。且那姐妹还跟人打听得知,柳抚的老母亲居然是活活饿死的。柳抚气的想跟哥嫂理论,可她入宫的日子还不够,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出宫的恩典。后来她再让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得知,哥嫂把老房子给卖了,卷了家里所有的东西躲避到别处去了。”秀画少不得叹气:“跟着自己的儿子和媳妇住着的老母亲,居然会活活饿死。任是谁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且柳抚每个月省吃俭用的,多半的银子都送回去,却还是没能保住老母亲的命,说起来怪叫人心寒的。”
“唉!”腾芽能体会到那种心痛,毕竟她自己也曾尝试过。“到底是挺可怜的。”
“三公主没有别的吩咐,那奴婢就先告退了。”秀画行了礼,叹息着离开。
腾芽转身回到厢房,看见柳抚还在哭,不由得叹气。“这样吧,等你的身子彻底好了,我去向皇祖母求恩典。允许你出宫。你要探望你的老母亲也好,也找你哥嫂算账也罢。我可以让人去查他们到底躲到哪里去了。是抓去充军,还是坐牢,随便你怎么决定。到时候,我让裕王的人随你一道去,他们准保不敢造次。”
柳抚止住了眼泪,有些不信的看着腾芽:“三公主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了。”腾芽挑眉:“我一向都是言出必行。”
“那奴婢……”柳抚是相问,她是不是不必再回宫里。
“你若不想回宫,就此自由。”腾芽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做不到的,也希望你能做到。若是你早点来和我说,我一早就会答应你。”
“多谢三公主。”柳抚起身跪在了床边:“多谢三公主。”
“那你就快点好起来吧。”腾芽长叹了一声:“你们去择件衣裳,给我下午穿。”
“是。”冰玉将珍珠项链放在腾芽手边的桌子上。那珍珠莹润的光芒看着当真是好看。
腾芽禁不住多看两眼,对着窗外投进来的阳光,细细摸索。
柳抚凝眸看着腾芽,又看看她手里的珠串。“公主……”
“怎么了?”腾芽连忙走过去:“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珠链能不能给奴婢看看?”柳抚皱眉问了一句。
“当然。”腾芽扶着她在床边做好,才把手里的珠链递过去:“是不是哪里不妥当?”
“这珠链的线……”柳抚坐直了身子,双手捏住珠链,稍微一转手指,那珠链的线咯嘣一声就断了。可她把珠链的断口捏的极为,一颗珍珠也没掉下来。“公主,还是让人重新串一下这串珍珠吧。线用的太细,根本就经不住这珠子的分量。万一珠子散了,那可就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
“你是怎么发现线比较细的?”腾芽觉得很稀奇。“我捏在手里都没察觉。”
“奴婢乃是珍造局出身,入宫之初就在珍造局里面学手艺。”柳抚说道这里的时候,唇角微微上扬,颇有些得意:“所以只要对着光一看,就知道这珠子的线太细。”
笑容慢慢的在她唇角凝霜,不多时,她的脸色又灰暗起来。“奴婢也就这么点用处了。”
“胡说。”腾芽皱眉道:“只是这么一看,就看出了端倪。你这份敏锐,就是我比不上的。若这样还说你没用,那我岂不是白活了。罢了罢了,稍后我让人在青鸾宫给你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厢房,我答应让你出宫,必得是你身子痊愈之后。这些日子,你什么都别想,好好的养好精神,明白吗?”
“多谢三公主。”柳抚有些愧疚:“奴婢方才顶撞三公主,还请您责罚。”
“罢了。”腾芽叹了气:“你不是也帮我发现了珠链的毛病吗?万一真在看戏的时候断掉了,那可真是要麻烦了。那么多人,怎么捡起来,万一再弄得谁不慎跌倒了,可就真是热闹了。”
柳抚听了她这话,不由得往深里想了想:“公主,这会不会就是别人动了这样的心思?”
“不会的。”腾芽微微勾唇:“徐丽仪和秦顺容待我最好。兴许是下头的奴才疏忽了。也可能是做的太急,忘记这些事。”
“嗯。”柳抚点头:“是奴婢多心了。”
“好了,不说了。”腾芽皱眉道:“我等下就让小毛蛋着人去查,一定会找到你那狼心狗肺的兄长。你就在宫里好好等着消息吧。”
柳抚莫名的感动,这个时候,还有真心关心她的人,实属不易。
用过了午膳,冰玉和静夜就把柳抚挪到了偏厢去。离腾芽的厢房也不算远。
随后,俩丫头就陪着腾芽去了太后的福寿宫,一同听戏。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那东珠衬得起三公主。”秦顺容扶着徐丽仪慢慢的走过来,一眼就看见腾芽脖子上的东珠串了。“只是皇上赏赐给你的东西,也就那么多,给了我又给了芽儿,你自己一颗都不留,你倒是舍得。”
“我又不喜欢那些玩意。”徐丽仪饶是一笑:“给你串了个手串,给腾芽串了个项链,你俩戴着,我看见心里也是高兴的。”
秦顺容笑的点头:“所以呀,在你身边就是我们的福气。”
“哪里有什么福气。”徐丽仪饶是一笑:“我只盼着将来我若是遭难,不连累你们就是了。”
“这叫什么话。”秦顺容扶着她慢慢的往太后面前去。“你的福气可大着呢。别整日胡思乱想的。”
言罢,两个人齐齐行礼,毕恭毕敬道:“拜见太后。”
“免礼。”太后看着徐丽仪温婉的容颜,笑容里透着亲昵。“哀家从前觉得你的身子弱些,但有了身孕之后,反而越来越好。倒是让哀家放心不少。”
“有太后的福泽庇护,臣妾的身子一直安稳。”徐丽仪微微一笑,挨着腾芽坐下。
秦顺容也是笑眯眯的陪在身旁。
太后往身后看了一眼,妃嫔们也来的差不多了,便对妙嫦道:“让他们开始吧。”
“是。”妙嫦使了个眼色,搭建的戏台子上就热闹起来。
徐丽仪握着腾芽的手,微微勾唇:“这珠串你带着果然好看。”
“还没谢过丽仪呢,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腾芽笑眯眯的说:“这是顶好的东珠,看上去光泽特别舒服。”
“可不是么,这么好的东西,皇上也就让人送去了太后和徐丽仪处。旁人是想要摸都摸不着呢。”褚婕妤在徐丽仪身后的位置笑笑的说。这话里的酸味就别提了。
腾芽望了皇祖母一眼,发觉皇祖母看戏看的投入,并未往这边看,便没有做声。
徐丽仪也没接褚婕妤的话头。
按位分来说褚婕妤是该坐在她前面的。许是腾芽来的早,给她占了现在的位置。也难免褚婕妤拈酸的说些酸话。
韦逸霜根本就不愿意来陪太后看戏,但太后让妙嫦亲自邀请,总不好太拂面子。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周贵人,她微微挑眉。“周贵人怎么好似有什么心事呢?脸色有些不好看啊。”
周贵人这段日子,多得韦妃的关照,少不得逢迎谄笑:“韦妃娘娘有所不知,昨晚上臣妾宫里可是上演了一出好戏。比这戏台上的好看多了。”
“哦?”昨晚上特别冷,韦逸霜得知皇上去陪了徐丽仪,早早就寝,也没听见什么风声。“什么戏啊?本宫怎么不知道?”
“回韦妃娘娘的话。”周贵人特意往韦逸霜耳边凑了凑,压低嗓音把昨晚上的事情给讲了一遍。她知道韦妃最讨厌的就是三公主,这下说不定韦妃能帮她报仇。
“哼。”韦逸霜果然冷了脸:“还真是一出好戏。这后宫就没有她不插手的。”
“娘娘,那柳抚从前没有一日不刁难紫竹宫的妃嫔。如今臣妾不过是对她小惩大诫,可三公主居然把太后都搬了出来。这意思不外乎就是现下宫中的权势都在太后掌中么!所以她才敢这般猖狂,目中无人。娘娘可不能由着她这样得势张狂。”
“本宫有数。”韦逸霜微微侧目,看见周贵人隆起的腹部:“听御医说,周贵人腹中可能是双生子,所以这肚子看上去就比旁人的大一些。只是不知御医是否能根据脉象诊断出是皇子还是公主?”
周贵人连忙收回了目光,笑容里透着畏惧:“御医并未告知,臣妾只怕自己没有诞育皇子的福气。”
“未必。”韦妃温某道:“你与李芳仪先后有孕,人人都看好她腹中的皇嗣。却偏偏她的孩子那样早就没了。倒是你更有福气一些。只盼着你能给皇上添个皇子。如此,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悦的。”
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声音,吵得韦逸霜有些头疼。她还真是想起身离开,好好回自己宫里干点什么不行。不过冬日里,难得有这么晴好的天,连风也特别的轻柔。
太后抿了口茶,合上盖子的时候手一抖,茶水洒在了身上。
“皇祖母,让芽儿来。”腾芽接过茶盏,放回了太后身边。拿出帕子仔细的为太后擦拭裙摆上的茶水。
“不妨事。”太后慈爱的笑容看着特别温暖:“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哀家去换件衣裳也罢。”
“是。”腾芽笑着点头。
妙嫦扶着太后起身,妃嫔们少不得也跟着起来。
“你们安心看戏就是。哀家去更衣再过来。”太后温和的扫了一眼花枝招展们的妃嫔,只觉得这些娇美容颜下掩饰的心机,可比戏台上的戏好看多了。
“是。”妃嫔们一起行礼恭送太后。
太后这一走,大家伙也都松乏些。说话的声音也渐渐的盖过了戏台子上的锣鼓。
“昨个圣驾归銮,当晚皇上就去了徐丽仪那,足见皇上是多么惦记徐丽仪的龙胎啊。”褚婕妤笑吟吟的说:“从前老听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看了徐丽仪,才总算相信此言不虚。望宫那种地方,哪里是寻常人能熬得住的。可偏偏我们的徐丽仪就是与众不同。在望宫也住的风生水起,才放出来就一朝有孕了,当真是羡煞旁人!”
“是啊。”秦婉媛最喜欢的就是凑热闹。听褚婕妤说的这般娓娓,她也跟着嘴痒,要是不说两句,怎么能痛快。“徐丽仪就好像是后宫的一个谜团一样。臣妾也很好奇,她是怎么能在望宫生存下来,又怎能在望宫再拢住圣心。好似徐丽仪不光是医术了得,这迷魂汤也灌的恰到好处。”
徐丽仪沉默的听着身边的议论,并没有什么反应。
从她走出望宫,重获圣宠,这样的话在宫里就已经飞的到处都是了。即便她不理会,也终究不会让这些人闭嘴。
腾芽少不得转过脸去看了一眼褚婕妤:“婕妤是嫌这戏不好看吗?”
褚婕妤没料到三公主不去说秦婉媛,反而冲着她来了,语气难免不好:“三公主若是觉得戏好看,就只管好好看便是。何必要问本宫呢。再说,本宫觉得好看与否,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芽儿就是看不明白,所以才会问褚婕妤一句。但是怎么婕妤这般急躁呢?难不成不愿意来这里看戏?”腾芽歪着头朝她眨巴了下眼睛:“若是不喜欢,就只管回去嘛。在这里把徐丽仪的事情说的津津有味,倒像要唱戏似的。要不要我去给你找身戏服来,你换上也好粉墨登场。说不定皇祖母会更喜欢你唱的戏呢!”
就知道这丫头嘴皮子利落,韦妃看褚婕妤被噎的脸都憋红了,少不得嗤嗤的笑起来。“三公主这本事,后宫的诸位姐妹还没领教吗?怎么还好在这里与她多生口舌。”
“韦妃娘娘教训的是。”褚婕妤脸上讪讪的下不来台。“是臣妾光想着徐丽仪的本事,倒是忘了三公主的能耐。”
“总是不停的说别人的长处,兴许这就是褚婕妤的长处吧。”秦顺容不温不火的来了这么一句。
褚婕妤顿时就高兴了。“今儿是怎么了?出门没看黄历么?怎么一个个都冲着本宫来了?”
“言多必失。”韦妃轻巧一笑:“你们看看倚媃,多安静啊。皇上就喜欢像她这么文静的人伺候在身边。这不,早晨刚下朝,皇上就让她去书房伺候笔墨,一直到午膳才回华荣宫。话多,有时候不是什么好事。”
“多谢娘娘指点。”褚婕妤起身朝韦妃行了个礼。
“罢了,都好好看戏吧。”韦逸霜扬起下颌,笑容明媚。
“韦逸霜,我要杀了你!”
一个尖利无比的女声骤然响起,妃嫔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见淑妃不知道从哪拔出来一根长矛,朝着韦逸霜冲过来,那架势太吓人了。
台上唱戏的人都看傻了,毕竟那长矛是他们唱戏带进宫来的,不知道会不会受牵累。
“啊……”妃嫔们惊叫着四散开来,生怕殃及自己。
“徐丽仪,咱们赶紧去偏厢躲一躲吧。这淑妃不知道又发什么疯。”腾芽皱着眉头看着淑妃,心里禁不住感慨,在宫外打仗的日子都没有在宫里这样惊心动魄。好不好的看个戏,居然能闹出这么多事情。
“好,走。”徐丽仪起身,拉着腾芽的手谨慎的躲避。
秦顺容瑟缩着身子:“小心点,她完全疯了……”
这句话说的有点大声,淑妃忽然转过脸来:“腾芽,你这个贱丫头,我绝对不能饶了你。”
因为是在福寿宫的后院,侍卫们并不敢擅闯。这时候,韦逸霜已经被自己带着的宫婢和内侍护在了身后,总算是暂且安全。可腾芽和徐丽仪、秦顺容三人,却好像是被妃嫔们说好了一样,特意给孤立在了中央。
淑妃掉转长矛,朝着腾芽就戳过来。
秦顺容吓得脸色发青,上手就去抓腾芽的后背,想把她给拽到后边来。
徐丽仪一边顾着自己的肚子,一边顾着腾芽,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敏捷。
“快拦住她!”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
这才有内侍监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别动,你们都跟本宫站住。”淑妃挥舞着长矛,吓唬要靠近的内侍监。“我的玧儿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们谁胆敢前来送死,就别怪我不客气。”
“玧儿死了?”腾芽的心咯噔一下。那个孩子还那么小,怎么忽然就死了?
“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她的。”淑妃恶狠狠的瞪着腾芽,咬牙切齿的说:“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一定要你给我的玧儿陪葬。”
腾芽硬着头皮从淑妃挥舞的长矛边上跑开一旁,特意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徐丽仪瞪圆了眼睛,惊慌失措的看着腾芽。她知道腾芽是故意引开淑妃,好让她安全。
“腾玧之所以被父皇发落去会都,都是因为她有你这样的母亲。你觉得她一出生,就因为是女儿身而不被重视。又因为父皇和母妃的疼爱,让我显得比腾玧更显眼。你觉得亏待了你的女儿,所以但凡是能做到的,你都要给她最好的。可是你从来就没有为她想过,什么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就因为李芳仪无意间’得罪’了她,惹的她不高兴,她就非要弄掉李芳仪的孩子不可。身为母妃,你不教导她如何排解不良心绪,反而还要帮着她刁难旁人。秦顺容不过就是说出了当时的情况,你把她堵在复春殿宫门外羞辱。你以为这样是在为你的女儿出气吗?你是在为你自己的自私找借口。让自己心里不那么难过罢了。玧儿的死,若一定要怪就,那最该怪的就是你这个当母妃的!根本就是你的溺爱害死了腾玧,是你把她推向了这条不归路。你还还意思在这里喊打喊杀的,你该好好的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忏悔反省一辈子。”
一番铿锵有力的h话,震得淑妃面如死灰。“你胡说,我那么爱她,我怎么可能害她?我有的一切都可以给她……我不会害她的。是你们,是你们的信念太狭隘,连个可怜的孩子都容不下。”
淑妃说着说着,忽然放声大哭。
那哭声特别的刺耳,让惶恐的妃嫔们生出了几分怜悯。
小毛蛋就趁这个时候,猛的从身后扑上来,将淑妃按倒在地。
其余的内侍监这时候也纷纷上前帮忙。踩着长矛的,按着手脚的,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淑妃给制服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太后刚返回后园子,就看见了这样嘈杂的一幕。她凛眉,目光里透着不安,警惕的看着淑妃。“淑妃,你到底这是在闹什么?你把哀家的福寿宫当成你撒野的地方了?”
“太后……”淑妃看见太后的时候,整个人就软了下来。“臣妾知道,太后是真心疼太玧儿,可是玧儿没有福气。只怕太后送去的药还没到,她就已经等不及了。”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太后沉眸,脸色凝重的看着她:“玧儿怎么了?”
“回太后的话……”淑妃哽咽的说:“臣妾原本是要更衣来听戏的,可是才出馨德宫的门槛,就接到了噩耗。玧儿她,与三日之前的夜里,病死在会都一个又小又破的厢房里。他们是第二日一早,才发现她已经没有气了……发现的时候,她的身子都僵硬了。太后……为何我的玧儿这样命苦啊。”
太后闻言,也禁不住落泪。“玧儿还那么小,当真是可怜。”
“太后,身子要紧啊。”妙嫦少不得劝上一句:“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
“太后,淑妃这样喊打喊杀的干犯宫规,即便是有理由的,也总归是不能纵容。”韦逸霜满脸的苦涩,道:“既然四公主出事,那不如就让淑妃亲自出宫,把四公主节会来再作打算吧?”
“好,好。我去!”淑妃原本是很怨恨韦逸霜的,可她却开口让自己去接女儿回来。这主意对她来说甚好。“太后,臣妾愿意去接玧儿回来。那孩子可怜,走的时候臣妾就没能去送。若是臣妾不能去接她回来,她一定会怪臣妾心狠的。太后,求您开恩,就让臣妾出宫吧。”
太后心里虽然难受,但更多的是生气。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在后宫里挑选可以帮她操持事物,抗衡韦氏的合适人选。好不容易,才把淑妃当做最合适的人选,哪里能料到她居然如此不堪。就为了一个孩子,把自己逼上绝路。若真是出宫了,能安然无恙的回来才怪。
“太后,求您开恩……”淑妃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像是非去不可。
“罢了。”太后稍微松了松紧绷的神经,道:“你愿意去,就去吧。”
韦逸霜心里不禁有些得意。淑妃这么一去,后宫里又少了一块心病。等她看见自己的女儿死的那么惨,她肯定也不想活了。即便不马上撞墙相随,也肯定会因为心痛而神智失常。总之,要再想成为风风光光的淑妃娘娘,恐怕只能是痴心妄想。
“多谢太后,多谢太后,臣妾这就去看玧儿,臣妾这就去……”
淑妃摇摇晃晃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跑。还没从大家的眼前消失,就忽然身子一歪,一口鲜血喷出来,栽倒在地了。
“淑妃娘娘这是怎么了?”太后凝眉问道。
忙有内侍去查看,回话道:“淑妃娘娘怕是不行了……”
“不行了?”韦逸霜只觉得好笑,还真是抬举她了。原以为怎么着也得见了自己女儿最后一面再走吧?这下,倒是连出宫的麻烦都省了。
“妙嫦,把淑妃挪去偏殿,请个太医过来看看。”太后长叹了一声,又道:“戏就甭看了。让他们下去。都管好自己的嘴。”
“是。”妙嫦知道该怎么处理,便连忙退下。
“你们也都散了吧。”太后又是叹气:“好好的,怎么弄成这样子?”
韦逸霜眼底的得意,太后并非没看见。怪也只怪淑妃自己不争气。大好的前程说不要就不要了,真是叫人惋惜。
“三公主,你陪徐丽仪先回复春殿吧。”秦顺容皱眉道:“等下我还要侍奉太后用药。何况这里出事,也总需要人手帮衬。”
“好。”腾芽点头:“你自己当心。”
“好。”秦顺容又少不得叮嘱徐丽仪:“回去了让御医来瞧瞧。虽然你也精通医术,但还是给御医瞧过了才能宽心。平白无故的被她这么吓一跳,也真是叫人害怕。”
“好我听你的。”徐丽仪点头:“那我们就先走了。”
待人都慢慢走远,秦顺容才走到太后身边,递上了绢子:“四公主的事情,太后莫要难过了。臣妾稍后会抄写经文,为四公主祈福。”
“唉。”太后凝眸看着秦顺容:“好好的一个丫头,怎么弄成这样子?那淑妃也是的……怎么就……”
“太后。”妙嫦低着头走进来,眉目清冷:“让正好来给您请平安脉的御医给淑妃瞧过了。淑妃已经殁了。”
太后没再说什么,只是连连摇头。
“臣妾扶太后回房歇着吧,太后凤体要紧。”秦顺容满脸的担忧,语气也透着哀伤:“皇上心系太后的安康,必然不希望瞧见您如此难过。淑妃的事情,臣妾会安排好。还请太后放心。”
听她这么说,太后微微颔首:“那你就好好去办吧。把玧儿也接回来,让她们母子能团聚。”
“是。”秦顺容恭敬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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