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大快人心
作品:《深宫十二年》 急火火赶到柴房的时候,韦逸霜傻了眼。
皇帝冷着脸,抱着哭的声音嘶哑的腾玧,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离皇上还有好远的距离,韦逸霜就跪了下去。只往皇帝的怀里瞟了一眼,她就哆嗦个不停。“臣妾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你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太后疑惑的不行:“玧儿是你接回华荣宫的,在你宫里,你竟然不知道她怎么会弄成这样?韦贵妃,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玧儿虽然只是公主之身,却也是皇上的血脉,是金枝玉叶。这么冷的天,竟然被你关在柴房里,弄得遍体鳞伤,你现在还敢在哀家和皇帝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可真是有本事!”
“太后恕罪……”韦逸霜再清楚不过了,这是太后要给她难堪。苏荷死了,凤权落在她掌中。太后明面上不介怀,可实际上怎么可能甘心如此。“臣妾真的不知道,下头的奴才竟会如此的心黑手狠。四公主只是哭闹的厉害,臣妾让他们好好的管教……”
“何时朕的女儿轮到你宫里的奴才来管教?”皇帝的眸子里,愤怒深不见底。
只这一句,就把韦逸霜震的魂不附体。
“皇上,臣妾只是希望能改一改四公主任性的脾气。之前李芳仪的龙胎,就险些断送她手里。试问盛世的公主,怎么可以如此刁蛮。臣妾也是实在没有法子,才会着几个厉害的奴才,教一教四公主规矩……可臣妾并没有忘记,四公主的确是金枝玉叶。”
她红着眼眶,样子十分凄婉,尽可能的让皇帝看出她的好心。
“皇上,臣妾是怕再发生李芳仪那类的事情。淑妃贤惠温婉,却太过溺爱这个女儿。就如同昔日的苏贵妃那样。若不是太宠着自己的女儿,又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
腾芽一直躲在太后身后,并没打算说什么。可韦逸霜的话,却像刀子一样朝她戳过来。她低下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太后旋即转过身,朝腾芽看了一眼:“这里说着贵妃的糊涂事,怎么好好的把哀家的三公主也给招哭了?”
腾芽捂着嘴巴,做出拼命忍着的样子。
皇帝的眉头拧的更紧了:“当日苏贵妃宫里的事情,如今也就只有贵妃一人看清。”
“皇上,您这话从何说起……”韦逸霜含泪道:“苏贵妃宫里的事情,臣妾都是按您的吩咐处置的。那时候臣妾不过是妃位,怎么敢擅自刁难贵妃娘娘宫里的人。何况,三公主贪玩任性,又不是臣妾唆使,怎么能怪臣妾呢?”
一向要强的韦逸霜竟也开始在皇帝面前委屈的垂泪,尽管是委屈,却把苏荷的事情,责任都推给了皇帝。
腾芽只是在一旁抹泪,也不轻易开口。
太后知道她心里的顾虑,随即道:“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提。只说眼前这事便罢。哪个奴才为贵妃分忧,把四公主管教成这副样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拉出去杖毙。”
太后把威风先摆在了当下,就看皇帝怎么对付韦逸霜了。
韦逸霜的心抑制不住的颤抖,她也分不清楚到底是畏惧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总之就是很难理智的去应对。“皇上,臣妾实在没想过,这些奴才下手会这么重……”
“少说废话。”太后清冷的声音听上去没有温度,眼尾的余光扫过妙嫦:“还是赶紧交出经手的那些奴才,处置了再说也不迟。”
妙嫦将方才先后赶来的宫人都跟擒获,紧跟着青依也被侍卫给拿住了。
“太后饶命,奴婢没有责打过四公主。奴婢真的没有责打过四公主,奴婢只是将四公主的情况禀告了贵妃……”青依惊慌的哭声听上去那么刺耳,惹得人烦不胜烦。
“闭嘴。”韦逸霜虚目看着青依:“好个大胆的奴才,本宫叫你把四公主关进柴房不假,可几时吩咐你将人捆成这副样子?显威风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的罪责,如今竟也敢推诿罪责道本宫头上!”
对上韦贵妃杀气腾腾的眸子,青依咬着唇瓣闭上了嘴。她不想死也得死,可若是说多了,那就是连家人都活不成了。
这种气焰,被皇帝沉默无声的看在了眼里。
“韦贵妃,你看看可还有遗漏的吗?”太后摆一摆手,示意先将人拖出去。
韦逸霜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即沉下头去。“奴才们不会办事,太后严惩也是情理之中。”
“奴才们不会办事,自然要严惩。可若是没有为尊上者的吩咐,岂会有如此的僭越?”太后将目光投向了皇帝。“腾玧伤成这个样子,想来没少受折磨。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吃这种苦,还是在母妃被禁足的时候,皇上,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皇帝抱着腾玧有些时候,双手早已微微发麻。听太后这么说,自然是要点头。“韦贵妃德行有失,纵容奴才损害龙裔,着降为妃,撤去协理六宫之权。于宫中禁足反省,没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韦逸霜伴驾多年,还是第一次被皇上降位,第一次被禁足,第一次无力反驳。她伏跪在地上,半晌没有吭声。
“怎么?”太后冷蔑问道:“韦贵妃是不满皇上的惩治,所以拒绝谢恩么?”
“臣妾不敢。”韦逸霜的额头贴在冰冷的地上,只觉得半个身子都凉透了。唯一那点温热,就是胸口囤积的怨恨。“多谢皇上开恩。”
“韦贵妃!”太后似是意犹未尽:“那柴房那么小,那么冷,你也去里头待上一日试试滋味,如何?”
“太后……”若是平时,韦逸霜肯定要和她理论一番。可如今这般处境,她怎么能为自己辩驳。皇帝微微抬眼,扫了那柴房一眼,道:“母后的提议甚好。德奂,你着羽林卫在外头守着。韦贵妃如何捆了四公主,便如何捆着丢进去。待明日此时,再放出来不迟。”
“皇上……”韦逸霜哽咽,想要求饶却拉不下脸。只能由着羽林卫就这么把她当着皇帝的面捆了起来。若不是心里还有恨,她真宁可咬断自己的舌头。
“等一下。”太后仍然不满意:“还有那几块破布呢。”
那几块破布,是塞进腾玧嘴里的。方才皇帝亲自拿出来扔在地上。这来来回回的奴才经过,踩了好几脚,上面不是灰尘就是泥污。看上去就让人恶心。
“皇上非要这么对臣妾吗?”韦逸霜泪落如雨。
“自作孽。”皇帝的声音没有温度,却也不愿意看着羽林卫作践她。遂将腾玧交给德奂,自顾自的走了。
太后拉着腾芽的手,往前走了好几步。特意看清楚那布是怎么塞进韦逸霜嘴里的。“芽儿,皇祖母今日就交给你一个道理。自恃恩宠就以为可以一手遮天,那才是最可笑最愚蠢的。”
韦逸霜听着太后讥讽的话,却完全不能辩驳。就那么被羽林卫抬着,给扔进了柴房里。
“皇上既然有旨,你们就好好看着。”太后眉心微动,对守在门外的羽林卫道:“走吧,芽儿,咱们回宫。”
“嗯。”腾芽跟在太后身边,心里畅快多了。韦贵妃,这只是第一回交锋,拿走你的位分和权力,不过是小惩,早晚有一天,我要你还我母妃和皇弟的命,换青鸾宫上下数百条奴才的命。“芽儿。”出了华荣宫,太后抚了抚她的脸颊:“皇祖母知道你的心思。但你还小,凡事量力而行。懂么?”
“嗯。”腾芽微微一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上去透着光亮,明亮如初。
“好了,让妙嫦姑姑送你回青鸾宫去。”太后把腾芽交给了妙嫦,随后上了凤辇。
妙嫦牵着腾芽的手,慢慢的走在积雪的宫道上。“三公主的手倒是暖暖的。只是往后在雪天可别掉泪了,脸皴了就不好看了。”
“多谢姑姑。”腾芽随着她慢慢的走。脚下的雪咯吱咯吱作响。
从华荣宫到青鸾宫也还算近,只是这么走了一段路,耳朵都冻的凉了。
“好了,奴婢就不进去叨扰了。”妙嫦温和的抚去腾芽身上的雪花:“三公主有事情,就来福寿宫告诉太后。”
“多谢姑姑。”腾芽愉快的点点头。
小皮子看她回来,额头上的冷汗才算是不冒了。这大冬天的,一直在这里等着,也够他受。“三公主,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腾芽皱眉:“你不去陪着世子,反而有功夫在这里偷懒?”
“您可冤枉死奴才了。”小皮子故作苦相,实则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大公主在里头呢,奴才怎么能不在这儿待着。再说,是世子吩咐奴才在这里候着您的。”
“世子找我有事?”腾芽好奇。
“世子说等你回来,就去书房找他。好似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说。”小皮子凑近她耳畔,低低道:“说不定是不想大公主陪着,才让三公主您赶紧去解围。”
腾芽白了一眼:“去你的,别乱说。”
“是是是。”小皮子给她带路,经过凌夫人的厢房时,他还特意往夫人的房里看了一眼。
“凌夫人好些了吗?”腾芽少不得关心一句。
“御医来瞧过,绿沫说夫人服了药睡了。期间徐丽仪也来过,可夫人并没有见。”小皮子纳闷的不行:“昨个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夫人就病了呢。方才世子也来看过一眼,只是在窗外看看,到底也没进去。”
“哦。”腾芽点了点头,心想着这对母子之间也是有矛盾的。就好比父皇和皇祖母一样。
说话的功夫,书房就到了。
腾芽正准备进去,就听见腾玥银铃般的笑声。
“烨辰哥哥,你真是太聪明了。这么难的题目,你都想到了。”
“玩玩而已。”凌烨辰的声音有些尴尬。
“那你再教我做一个好不好?”腾玥讨好的声音,透着乖顺。
“要不……改日吧?”凌烨辰心不在焉的说:“我还想去看看娘。”
“也好。”腾玥倒是一点不生气:“我也想去陪一陪姨母呢。要不我推你过去?”
“那怎么好意思?”凌烨辰心里直抓挠,腾芽怎么还不回来。他真想这个时候她能在自己身边。“长姐。”腾芽笑眯眯的走进来,朝凌烨辰微微点头:“世子。”
“三妹回来了?”腾玥热络的走过来,握着她的手拉坐到自己方才的位置。“你回来的正好,烨辰哥哥说想去看看姨母,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宫了。不如等下你陪着他去可好?”
她这么懂事,还故意让自己陪凌烨辰,让腾芽很有些意外。“可是长姐为何不陪着去?”
“外头还在下雪呢。”腾玥温和的说:“我早些回去,准备明早的粥。我记得芽儿最喜欢吃红枣粥对不对?我多熬一些,端来给你尝尝。”
“劳烦长姐记着。”腾芽笑容明媚:“那就多谢了。”
“说什么客套话。”腾玥尽量显出柔和的样子:“那我就先走了。烨辰哥哥,我先走了。”
“好。”凌烨辰如释重负的勾唇而笑。
待腾玥出门,他才长长吁了口气。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不要天天过来?”凌烨辰迫不及待的问。“我真是快要被她烦死了。每天都要在这里待上一整日。想躲都不行。她自己宫里没事情要做吗?”
“你这话说的。”腾芽嫌弃的白他一眼:“人家还不是为了你好。成日里顾不得添新衣,顾不得涂脂抹粉,连蔻丹也好久没染过。睁开眼睛就来陪着你,你还嫌烦。”
“要是你陪着我还差不多。”凌烨辰冲她一笑。
“得了吧。”腾芽撇了撇嘴:“我可没长姐那么有耐心。”
“你的烧退了?”凌烨辰担心的问。
“我几时发烧了?”腾芽莫名的看着他:“我这不是好好的?”
“过来。”凌烨辰的口吻有些霸道。
腾芽愣了愣,还是走了过去。
他伸手往她额头上摸。
腾芽连忙后退了一步:“世子还是多关心一下凌夫人吧。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您面前呢!”
凌烨辰伸出去的手并没有缩回来,而是忽然抬起身子,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腾芽猝不及防的歪坐在了他怀里。“你干什么呀!”
“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凌烨辰嗅着她身上的香味,以及外头回来染上的寒气。“你想不想把事情做的再好一点?”
“什么意思?”腾芽不大明白她指的什么。
“忽然拉着太后去韦贵妃宫里,韦贵妃想必已经遭殃了吧?”凌烨辰在她耳畔低低的问。
“你倒是耳聪目明。”腾芽早就怀疑他和凌夫人在宫里安插了眼线。且这些眼线都是极为厉害的角色,神出鬼没自是不必说了,还都在宫里要紧的位置上藏着。随时可以探听到他们母子想要知道的消息。
“所以,你要不要我帮你一把?”凌烨辰的唇,几乎挨着腾芽的耳垂了。
两个人相拥而坐,那么亲密,丝毫没留意虚掩着的门。
腾玥站在门外,只感觉自己就是个傻子。原来她的戏真的不够好。她骗不了腾芽,也骗不了凌烨辰。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可是凭什么?
心好疼,像有一把生了锈的刀子,来回来回的割。一层皮一层肉,好像永远割不断似的。腾玥只觉得那种痛楚,深入骨髓,想喊出来哭出来都没力气。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腾芽夺走凌烨辰?她决不能让腾芽再有机会爬上她的头顶。
“如何?”凌烨辰说完自己的想法,凝眸看着腾芽。
腾芽一时陷在他的提议里,半天没回过神。
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这个姿势实在是太不雅了。猛一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相信你绝对有能力这么做,可是这么做我不甘心。”
“为何?”凌烨辰纳闷的不行。“她死了,不就一了百了?”
“她死了,谁能还我清白?”腾芽咬着唇瓣,气鼓鼓的说:“无论过去多少年,再翻出这件事情来,所有人都还是会怪我,以为是我害死了母妃和皇弟。我凭什么承担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让她那么轻而易举就去死!”
“好嘛,你说的也对。”其实凌烨辰只不过是试试腾芽。勾结他皇叔的罪魁祸首还没有证据,证明一定是韦逸霜,他也不想错杀一个而成全了真凶。
“你要不要去看凌夫人?”腾芽皱眉问。“你要不去我就去小厨房看晚膳了。折腾一天,我饿了。”
“你去吧。”凌烨辰摆一摆手。
看样子,他是很抵触去看凌夫人的。
“如果有一天……”腾芽忽然对上他的眸子,认真的问:“父皇要册封凌夫人为妃亦或者是皇后,你会点头吗?”
“胡说。”凌烨辰攥紧了拳头:“不可能有那么一天。”
“如果有呢?”腾芽笃定道:“你以为不会发生的事情,未必真的不会发生。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明白。何况……”
“我不是说了,不要和我说这件事。”凌烨辰攥紧拳头,显然是生了气。
“我只是想提醒你。”腾芽表情温和了一些,语声缓缓:“如果只是父皇有这样的心思也就罢了。可万一凌夫人也是如此。世子,你拦得住吗?”
“你闭嘴!”凌烨辰生气的将手边的东西扫在了地上。“我娘才不是你眼中那种不贞不洁的女人。”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腾芽捡起了他打翻的东西,重新放回桌上,才转过身慢慢的走出去。
入夜了,风雪未停。
纯好伏在柴房门外已经哀求了好久,可羽林卫仍然无动于衷。
“求求你们,让我把这毯子给贵妃娘娘披上吧?我不会替娘娘松绑的,只是不想她冻坏了。”
羽林卫烦不胜烦,终于没忍住吼了一句:“你明知道是皇上与太后的吩咐,还想让我们坏了规矩,你是存心找死无所谓,可别连累我们。滚!”
韦逸霜躺在冰冷的地上,只觉得自己或许熬不过今晚。
堂堂的韦贵妃,若是就这么给冻死在柴房里,还是被腾玧那个贱命丫头害的,说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亏得,她还预备听高人点拨,用婴孩的血水沐浴,争取能早日怀上龙种。可惜啊,她做的一切,原来都不被皇上看在眼里。
这正是最伤心的所在。这么多年的陪伴,终究抵不过一个孩子。
这就是宿命吗?那位什么老天安排她入宫,成为显赫一时的宠妃,却不能给她一个孩子?是不是没有这个孩子,他夫君的心,永远都不会在她这里?
“娘娘,娘娘,您可一定要挺住啊。明日午后,奴婢一定会准备好丰盛的佳肴,滚烫的香汤,给您驱寒。娘娘……娘娘,您可千万不能有事……”纯好哭的撕心裂肺,无不是对韦逸霜的心疼。
然后抹了泪,默默的离开柴房门外,她眼底的泪光变成了喜悦。
若这个时候,韦贵妃真的被冻死了,那该有多好啊……
她每走一步,都觉得在这华荣宫里,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自在。
然而,她还不能这么快就暴露自己的心思。她低下头,让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
馨德宫一个不起眼的角门外,裹着黑色斗篷的身影轻轻叩了叩门。
里面的奴才慢慢的将门打开,那黑影一言不发的走进去。
紧跟着,门被关上。夜色之中再没听见什么动静。
淑妃看着遍体鳞伤又高热不退的腾玧,连怎么哭都忘了。室内三个铜炉燃着,犹如春天一样的温暖。可她的心,却比冰窖还要凉。
“澄光,你说皇上又是送药材、银炭,又是送棉衣、丝绵被是不是觉得对不起我们母女,为抵偿心中的愧疚才如此?”淑妃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澄光连忙道:“娘娘别多心了。皇上是疼爱四公主,也心疼您,才会特意让人送了那么多东西过来。”
“疼爱玧儿,心疼本宫?”淑妃嗤鼻:“那****那么苦苦哀求,可谁又听进去了。李芳仪的孩子不是到底也没事么。可我的孩子却被折腾的去了半条命。亏我还是淑妃呢,到底不如一个小小的芳仪在皇帝眼中要紧。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凭什么让她受这种罪?这笔债,我一定要讨回来。”
漴光在外头轻轻叩了三下门。
澄光就知道是谁来了。“娘娘可要见一见吗?”
原本也是没有心思见的,可她这时候还过来,想必是有要紧的事情。淑妃强忍着心里的不快,点一点头:“本宫在自己的厢房见她。澄光,你陪着玧儿。”
“知道了,娘娘。”澄光走过去敞开了门,目送淑妃离开,才又无奈的关上么。虽然心里一直效忠淑妃并无异心,但是看见四公主被韦贵妃教训的这么惨,她心里竟然莫名的痛快。这孩子,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淑妃娘娘。”进来的人走近行了礼,才将头上的斗篷摘下来。
“这么晚,又是这个时候,你来做什么?”淑妃抬眼看着她的双颊,那一抹潮红似乎不是被风吹的。更像是心里受了气,却怎么也撒不出来那种不快。“我说大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淑妃娘娘当日说的话可还算数吗?”腾玥一脸严肃的问。
“你指的是什么?”淑妃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
“我若助你一臂之力,你也一定会助我拥有一段好姻缘。”腾玥心口微紧,脸绷的相当严肃。
“自然。”淑妃温和的点头。“莫不是大公主,你已经有意中人了吧?”
“是。”腾玥毫不掩饰的说:“我要嫁的人……”
“且慢。”淑妃饶是一笑:“自先皇后故去,本宫就一直在暗处默默照顾你。把你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这些年,明里暗里,你也帮了本宫不少。只是大公主,牵涉到那一位夫人,本宫着实没有办法。毕竟她是你父皇的心上人。本宫眼下自顾不暇,哪里能周全你的心思。待韦贵妃禁足期满,后宫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血雨腥风。”
“不是韦贵妃了。”腾玥忧心忡忡的说:“父皇已经降了她的位分,她现在只是韦妃。”
“哦!”淑妃一直在房里照顾自己的女儿,也懒得理会皇上如何处置韦逸霜。总之韦家一天没有倒,韦逸霜就一天死不了。“眼下,你也没有什么能帮上本宫不是么!”
“怎么会!”腾玥见她不信任自己,难免不高兴。“倘若我告诉你,有人今晚会对韦妃下毒手呢?”
“是么?”淑妃不由得诧异:“你当华荣宫是谁都可以进去的么?韦妃再不济,也有韦家在背后撑着。韦家一手握着半天下的兵权,一手又操控着大半个天下的财富……我的公主殿下,你父皇再怎么讨厌她,也不可能容许旁人有机会对她下毒手,你懂么?”
“可是淑妃娘娘,玧儿可是差一点就死在她手上,您能不恨吗?”腾玥蹙眉道:“眼下可是个绝好的机会。”
“哦?”淑妃自然是不信,唇角的笑带着奚落:“什么好机会?”
“我听见腾芽哀求世子帮忙,今夜行刺韦贵妃。”腾玥故意这么说:“如果世子答应了,他们动手,那淑妃娘娘正可以从中获利。”
“你是说腾芽求凌烨辰刺杀韦妃?”乍一听这消息的确是有点用处。可仔细一想,似乎又不合情理。“世子答应了吗?”
腾玥被她问住了,半晌没吭气。
如果说答应了,就证明烨辰哥哥在宫里也有暗示力埋伏。如果说没答应。那她跑来这里又有什么意思。
“怎么?”淑妃含笑,幽幽叹气:“大公主这是想保护谁吧?”
“是。”腾玥连连点头:“我不可能让烨辰哥哥为腾芽犯险。可是找个能行刺韦妃的人还不是很容易吗?到时候,只要将矛头指向腾芽,那咱们也不必担责任。眼下只要出这么个人就行了。淑妃娘娘,难道您就不想……”
“大公主。”淑妃冲她摇了摇头:“别在这个时候冒险,对你对我来说都是好事。”
腾玥只觉得很失落:“可是你心里真的不恨吗?韦妃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任人宰割的。错过这个机会,只怕后患无穷。”
“早点回去睡吧。”淑妃温和的舒唇:“这些日子,你照顾凌夫人也累了。”
见她不同意,腾玥转身离开。
到底也不是自己的母后,想让她帮着做件事,自然就是这么困难。
心里不是滋味,腾玥禁不住想起了母后在的时候,泪水默默无声的落下来。
翌日,天刚亮,就听见外头有人声。
腾芽揉了揉眼睛,披上了衣裳,麻利的梳洗。心想,不是凌夫人有什么事情吧。
待她整理好自己走出来,就看见羽林卫包围了整个院落。
德奂焦急的不行,来来回回的踱着步。
“德奂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啊?”腾芽一脸惶恐:“是不是……”
“三公主莫慌。”德奂压低嗓音道:“昨晚上宫里有刺客行刺,皇上有旨,吩咐奴才四处去找一找。”
“有刺客行刺?”腾芽的心咕咚一下,心想该不会是凌烨辰有什么图谋,所以没按她说的去做,当真找了韦逸霜的晦气。
“敢问公公刺客是去了哪里行刺?”腾玥推着凌烨辰走过来,目光却从腾芽的脸上划过。心里还禁不住暗想,这淑妃还真是不厚道,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拒绝她的提议,却自己去做。不就是为了不答应她的要求!
“是去了华荣宫。”德奂的话戳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腾芽沉着心,并没有去看凌烨辰的脸。
而凌烨辰也十分有默契的低着头,佯装事不关己的样子。
腾玥见这两个人没什么反应,就更加确信事情是淑妃做的。心里有些憋气,嘴上却故意问:“那韦妃可有受伤吗?刺客到现在还没抓住?”
“韦妃娘娘是受了伤,现下还昏迷着。”德奂皱眉道:“也因为在柴房里冻了一宿,还发了高热。”
“伤的重么?”腾玥一脸担忧的样子。
“说是不轻。可奴才也没去瞧过。皇上先前不是有旨,吩咐不能探望……”德奂没继续往下说,反而是道:“奴才还是得赶紧找一找,刺客有没有藏匿在这里。”
“那公公就好好找找吧。”腾玥略微俯身,对凌烨辰道:“烨辰哥哥,我陪你去探望姨母可好?”
她这么一问,凌烨辰的心不由得一缩。
还没来得及说不想去,腾玥已经推着他掉头,往凌夫人厢房的方向去。
“三公主,凌夫人的身子还没好吗?”德奂少不得多问一句,也算是关心一下皇上关心的人。
“夫人身子不适,不想让人打搅。所以没有让我们在旁陪着。”腾芽显出了担忧之色。“也不知道身子好些了么!”
“哦!”德奂点了下头,正预备问羽林卫情况如何,就看见有人慌里慌张的奔了进来。
“公公,刺客找到了。在复春殿。”前来复命的羽林卫一脸喜气。
“复春殿?”德奂瞬间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三公主,那奴才就先去办事了。”
“公公慢走。”腾芽的心突突跳的很快,刺客怎么会在复春殿搜出来?徐丽仪和秦顺容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韦逸霜下手的。
难道这是有人故意的陷害?
她想跟着去看看,却又怕这么贸然过去反而不好。
“小皮子,你赶紧跑一趟,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好嘞,三公主您放心。”小皮子知道事情严重,紧忙就追了出去。
腾芽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惶恐不安。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小皮子才返回来。看见腾芽顾不得行礼,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不好了……三公主,这次怕是真的……坏事了。那刺客一口咬定是徐丽仪……指使她去行刺韦妃娘娘,韦妃娘娘又伤的不轻。徐丽仪已经被扭送去了刑房。”
“什么?”腾芽连忙问:“那刺客说是徐丽仪指使的,有什么凭证?何以德奂就会相信他的话?”
“还真是有凭证。那刺客是徐丽仪的同乡,说徐丽仪给了他一笔银子。而那笔银子的数目,正好是徐丽仪和秦顺容的月例数目。德奂让人搜遍了整个复春殿,都没能找到那月例银子。反而真的从刺客的厢房里搜到了银子。银子还是用徐丽仪亲手绣的菊花布包着。”
“那父皇怎么说?”腾芽的心都在哆嗦。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件事竟然会冲着徐丽仪去。不是皇祖母从韦逸霜手里夺回了凤权吗?怎的一下子就变成了徐丽仪遭殃。
这里面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腾芽不曾留心的?
“皇上看过证据,又听了刺客的回禀,见都没有见徐丽仪,就直接让扭了去刑房。”小皮子急的不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三公主,您快拿个主意吧!”
“我……”腾芽也想拿个主意,可是她又哪里有主意。“这样吧,我先去复春殿看看。你去打探外头的动静。等下来复春殿找我。”
“知道了。”小皮子先跑了,腾芽这才往外走。
“三公主。”英雲站在身后叫了她一声。
“夫人,您怎么起来了?”腾芽看见凌夫人的一瞬间,心口有些窒闷。她的脸色并不好,未施粉黛,看上去的确是病容难掩,那么的憔悴。
“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英雲略微一想,道:“那刺客是徐丽仪相熟的人。且也拿到了徐丽仪和秦顺容的月例银子……如果不是暗中盯梢知道那银子放在哪里,提前就盗去。就一定是徐丽仪的复春殿有那些操控之人的眼线。你要去复春殿,不外乎是想找点什么线索吧?”
自己的确是这么想的,都被凌夫人猜中。腾芽木讷的点了下头。
“你这么去也是徒劳。”英雲直截了当的说:“他们早就收拾起了线索,不会让你发觉的。”
“那怎么办?”腾芽有些不服气:“没试过我总不能就这么放弃。再说,再聪明的人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看运气的事情,能有多少胜算?”英雲走过来,伸手摸了摸腾芽的脸颊。“我有个法子,或许可以就徐丽仪一命。但是要你吃些苦头,你可愿意?”
“愿意。”腾芽毫不犹豫的说。
“那好,你现在就去皇极宫,去求你父皇开恩,饶过徐丽仪。”英雲一字一句缓缓的说:“你父皇肯定不会因为你的片面之词就把徐丽仪放了,因为他必须给韦家一个交代。所以你这么去,肯定会吃苦头。但是……”
“但是什么?”腾芽听了半天,还是没听明白凌夫人到底是何用意。
“之后的事情你不用管。”英雲收拾了心思,慢慢道:“我保证闹过这一出,徐丽仪能从刑房平安的回到复春殿。”
腾芽看着凌夫人的脸,根本就分辨不出她到底是何居心。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徐丽仪之前一直和凌夫人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早在望宫的时候,她就已经留心到这一点……
“好,我这就去皇极宫。”
就当是赌一局吧。腾芽这么告诉自己,转身跑了出去。
这个时候,德奂刚返回皇极宫复命。就看见腾芽独自一人匆匆而来。
“我说三公主,您怎么来这里了?”德奂将她拉到一旁:“皇上这时候心情可不怎么好。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您还是不要……”
“我想见父皇,我有要紧的事情禀告父皇。德奂公公,求您替我通传一声。”腾芽恳切的眼神,看着那么楚楚可怜。
德奂虽并非善心人,但毕竟太后宠爱三公主,他也看在眼底。加之凌夫人对她的关照,德奂也不好冒然婉拒。“这样吧,三公主,容奴才先去通禀一声。问过皇上的意思再请您进去,会比较好。”
“多谢公公。”腾芽佯装乖巧。看着德奂走进去,她忽然猛一把推倒了德奂,独子闯进宫去。羽林卫和内侍监慌忙的去扶德奂的功夫,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个举动让德奂大惊失色:“三公主,不可以啊,您这不是叫奴才为难……”
顾不得身后的追赶,腾芽径直奔向了正殿。
这时候,皇帝正在殿中凝神。看似是看着手里的折子,可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给父皇请安。”腾芽迫不及待的冲上殿,跪在了皇帝面前。“父皇,求您开恩啊,徐丽仪是冤枉的。”
皇帝被她冒失的举动惊着了,眉头瞬间就蹙成个死结。“朕没有宣你进殿,谁让你进来的?”
“父皇,腾芽知错。可是父皇,徐丽仪真的是冤枉的,求您开恩,饶了她吧。”腾芽拼命的磕头,只觉得额头都被撞疼了。如果凌夫人的办法真的管用,她吃些苦头也而是值得的。
“出去,朕不想看见你。”皇帝怒不可遏,对才姗姗而来的德奂更是气氛不已:“把这个丫头给朕赶出去。”
“不,父皇,您若是不放了徐丽仪,芽儿不走。”腾芽拼命的挣扎,说什么都不肯就这么离开。德奂连吃奶的力气都涌上来,还是抓不住这位三公主。“公主,您再这样,当心皇上要生气……”
“父皇,徐丽仪照顾凌夫人尽心尽力,还为李芳仪安胎,又照顾紫竹宫那些妃嫔,每件事都是善举,她不会对韦妃娘娘下毒手的。这一定是有人妒忌她恢复了位分才会下此毒手。父皇,您英明睿智,怎么可能看不出这样的伎俩。求您不要被奸人蒙蔽双眼……”
“住嘴!”皇帝被她嚷的心烦难耐,语气已经相当威严:“朕不想再听你说半个字。徐丽仪谋害韦贵妃证据确凿,岂容你一个黄毛丫头在这里满口胡言。”
“父皇,您当初不信芽儿,认定是芽儿害了母妃,难道今日您也不信徐丽仪吗?在您身边那么多的人,难道就没有一个值得您相信的?”腾芽只觉得心灰意冷。
可这些话,却极为锋利的刺痛了皇帝。
他猛然站起来,双眼充满灼热的愤怒:“德奂,给朕掌嘴!”
“皇上……”德奂看腾芽脸上的伤刚好一些,有些不忍心。何况宫里一贯是不许掌嘴的,关乎皇家的体面。故而有些犹豫。
“朕是使唤不动你了?”皇帝却丝毫不领情:“那好,不使唤你也罢。”
说话的同时,皇帝三步并作两步走,一记耳光抽在腾芽脸上。
腾芽被打的双眼直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
火辣辣的痛楚还没来得及适应,又是一记耳光毫不留情的抽了下来。
“皇上,皇上您三思啊。”德奂连忙松开抓着三公主的手,一并跪了下去。“公主年幼,皇上息怒啊。”
嘴巴里有血腥的味道,腾芽歪在地上,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肿了起来。
除此之外,头晕,眼花,耳鸣,她觉得整个正殿都在旋转,她想爬起来,却根本就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
“父皇,徐丽仪真的是冤枉的……求您开恩!”
“朕看你是想陪她一道去刑房!”皇帝声音冷厉的不行,在正殿上回荡,极为瘆人。
“父皇,求您开恩!”腾芽吃力的爬起来,想要给皇帝叩头。可在她心里,那个值得她尊敬的父皇早就已经死了。她跪拜的人,只不过是个操控着别人生死的君王。“求您开恩,女儿给您磕头了。”
“拖下去。”皇帝的声音没有温度。
腾芽就这么被羽林卫架起来往外拖。
只是还没走出正殿的门,英雲已经站在那里。
“凌夫人……”德奂看见她的时候,不由得一喜。
皇帝脸上的愤怒还没有退尽,却在看见英雲的时候显出了柔和:“小英,你怎么过来了?你的身子不是还没好么!”
英雲站在殿外朝皇帝行了个礼:“给皇上请安,我是来寻三公主的。”
“这丫头屡教不改,实在任性。朕今日非要好好惩戒她不可。”皇帝依然生气。
英雲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小英,有什么话进殿慢慢说。”皇帝朝她走过去,伸出了手。
英雲则拿出了一块绢子,走过去拭了拭腾芽的嘴角。“这丫头顽劣也罢,任性也罢,终究是皇上的女儿。妾身瞧着,她这样子倒是很像从前的苏荷。妾身与苏荷是自幼的情分。如今倒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女儿受过。”
她这么一说,皇帝难免不悦。“连你也要质疑朕的决定?”
“妾身何德何能?”英雲幽幽叹气。“这身子如同鹅毛雪花,怕是也飘不了多远。皇上既然觉得妾身有罪,不如就将妾身和这丫头一道关着。”
“小英。”皇帝拧着眉头:“别再说下去了,朕不愿意与你再有争执。”
“是。”英雲转过身,对德奂道:“烦请公公带路,刑房在哪里,妾身还真不知道。”
皇帝攥着拳头,恨不得把她拽进来。可她的性子,也比昔年的苏荷好不了多少。固执,妄为,又天不怕地不怕。这脾气从前看来,和那些寻常的女子大不相同,引人注目。
可现在,真是气得他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使多少力气也不解恨。
“站住。”皇帝扬声:“罢了。”
没转过身,英雲只是勾唇笑了笑。转过身之后,她一脸的冷寂:“皇上,妾身还有一事,不得不禀明皇上。”
“说吧。”皇帝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多半是为了徐丽仪的事。
“妾身真是有罪,过些日子,就是冬节了。想着给太后准备些像样的节礼,却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唯独那刺绣的手艺……”说话的同时,她从自己腰间摸出了一锭银子。“这个,是前两日徐丽仪才给妾身的。”
皇帝饶是一笑:“这银子能说明什么?徐丽仪为后宫那么多女眷请脉开方子,恐怕也捞了好处。”
“这银子的确不能说明什么。”凌夫人幽幽叹气:“可是妾身斗胆,还是想请皇上您过目。”
皇帝从她手里拿过那银子,脸色瞬间就变了。“居然敢诓朕,想必是活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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