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作品:《炖肉计》 阿泰心惊胆战地看着两人一左一右分道扬镳,心道,老爷,我怎么办呐?情急之下,他撒腿就跑。
慕容雪心里狂乱地跳着,不敢回头看,闷头朝前一路打马狂奔,心里默默祈祷,但愿是自己看错了,那个人不是耶律彦。可是,她又觉得自己不会看错,因为他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映在她的心里,他的声音和身影,她闭上眼睛都能想起。
马蹄声越来越近,简直就要到了身后。
她的心快要从喉间飞出来。
突然身后啪的一声脆响,好似有什么东西击破了空气,眼前闪过一道黑影,缠上了她的腰身。她甚至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凌空飞起,瞬眼之间,便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惊魂未定的她一抬眼便望进了一双藏冰卧雪的眼睛。的确是耶律彦,即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也没有看错他的身影。他冷冷地看着她,终于叫她明白什么叫眼刀,一股杀气从他眼中直射出来,仿佛要砍到她的身上,她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了缩,却被他狠狠一勒腰肢,往前一带。
原来那缠着她腰身的是他的一根长鞭。
他紧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慕容雪,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他不光目光冷冽,这语气里也似乎藏着一把刀,幸好她素来是个不怕死的,顶着他的眼刀,脖子一梗:“反正我就是不想进宫。”
他冷冷一笑:“由不得你。”
这绝情的口气像刀一样刺中了她的心脏,她本就包了一肚子的委屈,此刻一刀捅进去,将那包委屈一下子给扎开了口子,顿时眼泪便汩汩地流淌出来。
枉负自己对他一片真心,他却亲手要将她送回到火坑里,真是太狠心了。她越想越觉得伤心,眼泪珠子便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滚下脸颊,源源不绝,仿佛比浣花溪的水还多。
他虽然心硬如铁,但对着一个哭的悲恸欲绝的女人,终归被勾起了几分柔肠,眼中的杀气被她的眼泪洗了去一半。
哭够了,她拿他的袖子擦了擦眼泪,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你放了我吧。”
她一向被父母娇宠溺爱,从未受过半分委屈,哭成这样求人还真是生平第一次。可惜,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那比千年寒冰还冷的面孔,找不到一丝丝的怜香惜玉和同情怜悯。根本就是个铁石心肠。
她失望而羞恼,使劲去掰他的胳臂,想从他怀里挣开。
“你若是不想死,不想连累你父亲死,便乖乖地跟我回去,否则”他哼了一声,目光冷冽如刀,刮得她脸蛋都疼。
一想到她爹,她便怔住了,立刻抓住他的袖子问道:“我爹会被怎样?”
他冷哼:“你说呢?”
她急了,“我这里有一万两的银票,全给你,你放了我爹。”
他冷冷一笑:“你当本王是什么人?”
慕容雪心道,那日追裴简,你不是连十两银子都要了去么,如今怎么连一万两都不肯要了?她瞪着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急得快要掉了眼泪。
他却板着脸连看都不屑于看她一眼。情急之下,她也豁了出去,柳眉倒竖,朗声道:“你不放我爹,回头我进了宫,便告诉皇上,说你在进京的途中,屡次非礼我。”
耶律彦浓眉一挑,怒道:“你敢!”
她瞪着眼睛看着他,“你看我敢不敢。”说着,抱住他的腰便往他怀里一蹭。“你看,你就是非礼我了。”她瞪着一双明澈妩媚的眼睛,眼波里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他气得险些将她扔下马去,但终究还是忍下了心里的杀气。无论如何,她名义上已经算是皇帝的女人,不能轻举妄动。
转眼间,到了扔弃的马车前,慕容麟和阿泰分别被袁承烈和张拢捉了回来。
慕容麟一见女儿也被捉回来,眼圈便红了。
袁承烈看到一身男装的慕容雪,又是佩服她的胆量,又是遗憾她的失败。她若是跑掉了多好。想到皇帝臃肿的身材,浮肿的脸,花白的须发,再看着她青春明艳的容颜,他不忍地低了头。
“爹。”慕容雪眼巴巴地看着父亲,“你别管我了,多保重身体。”
慕容麟忙道:“女儿你放心,爹会一路跟着你的,等到了京城,咱们再想办法。”
耶律彦冷冷一笑,双腿一夹马腹便朝着宜县方向而去。袁承烈和张拢也就放了慕容麟和阿泰,跟着上马追了上来。
看到父亲无恙,慕容雪心里安定了许多。或许这一路还有机会逃走呢,一想到这儿,她浑身又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不过,眼前的处境不大好,耶律彦和她同乘一骑。一向自由自在惯了的她被圈禁在他的臂弯里,像个囚犯,心情十分沉重,他比她更糟,一路上沉默不语,催马赶路。
他没想到她居然敢逃走,更没想到她还居然还敢威胁他。总之,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将会有很多麻烦。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很正确。
眼看天色渐晚,又恰好到了集镇,袁承烈道:“王爷,咱们找个客栈休息一晚吧,这赶了一天的路,马也累了,需要休息。”看着耶律彦的脸色,他又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反正慕容姑娘已经找到,也不必赶那么急了。”
耶律彦冷着脸嗯了一声。
袁承烈立刻对张拢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前头找个客栈。
小镇唯一的一家客栈只有六间客房,只剩下两间没有住人,全被耶律彦包下。
四人就在客栈里用了简单的晚饭。
慕容雪平素挑食挑的厉害,但今日实在是太累太饿,而且还惦记着吃饱喝足晚上找机会继续逃跑,所以一口气吃了两大碗米饭。将张拢都看得呆住了,这还是个女人么?
饭后,耶律彦亲自将慕容雪送到房间,然后在屋子里左右看了看,面无表情地对她道:“今晚我与你同宿一间。”
慕容雪怔了一下,当即道:“不行,男女授受不亲。”客栈条件简陋,房间也很破旧,一张掉了漆的破桌子上支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最最关键的是,只有一张床。
他木无表情地看着她:“没关系,在本王眼里,你不是个女人。”
她气道:“为何?”
他抱着胳臂冷眼看着她,顿了顿,吐出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来:“因为女人的面皮都很薄。”
慕容雪气得鼓起了腮帮,跺了跺脚道:“反正我不要和你同住。”有他在,她还怎么逃跑。
“由不得你。”他的口气不容置疑,十分强硬。
慕容雪正色道:“我如今的身份是秀女,怎能和王爷同住一室。”
他唇边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如今你倒是记得自己的身份了,方才在马上是谁投怀送抱?”
她脸色一红,“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
“你放心,方才袁承烈和张拢看见了就跟没看见一样,现在么,他们连看见都没看见,所以,不会有损你的名声,更不会让皇上知道。”
看来他今夜是铁了心要死守着她了。她心思一转,又道:“我要洗澡。”
耶律彦拍了拍手,立刻听见外头袁承烈低声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去叫人送一桶热水来。”
过了一会儿,店家和小二抬了一桶温水来。
眼看水送来了,他却没有出去的意思。慕容雪只好道:“请王爷先出去一会儿,王爷要是不放心,守着门口便是。”她笑的温柔又讨好,仿佛是个最最听话省心的小姑娘。
耶律彦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慕容雪立刻跑到门边,把门闩插上,停了片刻,把手伸到水桶里,搅动了几下,弄出水声。过了会儿,又搅几下。听着外面没什么动静,她便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轻轻推开窗户,客栈小有小的好处,窗户后头便是马厩,她心里盘算着,跳窗出去,牵一匹马趁着夜色跑掉,应该也有五分胜算吧。但凡有一丝机会,也不能错过。她果断地搬个凳子就上了窗户台,咬牙一跳。
落地之后,脚踝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此刻也顾不上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结果一直起腰身,就一头撞上了人,她险些叫出声来,然后又飞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眨了眨眼,“王爷怎么在这儿?”
“我想问的是,慕容姑娘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要洗澡吗?”耶律彦手里提着一盏灯,将灯提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照着她的脸蛋,好似要看看她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她利利索索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大言不惭道:“我想出去找一套衣服来换洗。”
“到马厩里找吗?”
他说的风淡云轻,其实语气已经冷得快要结出冰块来,若是一般的人,逃跑被抓个现行早吓得舌头都要打结了,偏生她不是个一般人,还装模作样地哦了一声,“原来这里是马厩啊。”
“......”耶律彦咬了咬牙,还真是一块滚刀肉啊。
☆、同床共枕
慕容雪自顾自沿着后墙根回到了前头,一推门这才想起来房门方才被自己插上了,进不去。从后墙窗户翻进去她实在没那个本事,于是一狠心便单肩撞了过去,可偏偏就在这时,门从里面开了,她一个收势不住,便直直地扑到了耶律彦的身上。
耶律彦倒吸了一口凉气,抬手捂住鼻梁。
“王爷你没事吧。”慕容雪一边道歉,一边想,那窗户那么高,他居然也能爬进来,看来真的是会功夫的人。
耶律彦半晌才缓过去那股酸的让人飙泪的感觉,咬牙道:“本王遇见你,真是三生有幸。”
“王爷累了一天,还是去和袁大人一起歇息吧,毕竟男女同居一室于礼不合。”她抱歉的笑着,逃跑的心思仍旧没有打消。
“本王也不想与你同居一室,但更不想半夜三更的出去追你。”他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点出她心里的的意图,眼睛要是能放出绳子,早就将她捆成个粽子了。
慕容雪无奈,只好嘟了嘟嘴道:“我要洗澡,还请王爷回避。”
他不咸不淡地打量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个不屑的音儿。那意思是,你这身材,本王有兴趣看么。
这种轻蔑的眼神像一把青龙偃月刀瞬间将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自信斩为两段。若是质疑她别的方面,她立刻就跳起来反击了,可是这一项,偏偏她还无法证明,除非她脱给他看。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恨不得将他的眼珠子拿出来放到浴桶里洗洗,简直太有眼无珠了。本姑娘明明是玲珑有致的好身材。
耶律彦没有洗眼,冷着脸在浴桶里洗了洗手,又洗了把脸,然后一甩手坐到床上,脱了外衣随手往床头一搭,然后便面朝里面睡了。
慕容雪一看便急了,他当真要和自己同床共枕么?
“王爷,你真的要和我睡在一个屋子么?”
“一来,房间不够,二来,本王也不想半夜三更地再起来追你,三么,你尽管放心,本王绝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
“可是,王爷在这儿,我没法洗澡。”
“你可以不洗。”
慕容雪:“.......”
她内心好是纠结,赶了两天路,身上头发都脏了,对于素有洁癖的她来说,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可是,让她当着他的面脱了衣服洗澡,也实在是太有难度了。犹豫纠结了半天,她突然想出一个好主意,把灯吹灭了。 黑灯瞎火中,反正他什么也看不见。如此想着,她便脱了衣服,在浴桶里草草洗了两把,便赶紧出来,抹着黑把头发洗了洗。
绞干了头发,她慢腾腾地挪到了床边。
说实话,已经两天都没睡过好觉了,困极了就在马车里打个盹,此刻见到了久违的床,困意和疲倦就像是来势汹汹的潮水,席卷着她疲惫不堪的身体只想扑上去。奈何,床上还有个男人。
她站在床边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艰难地做出了选择:上床睡觉。
一来,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身体是跑路的本钱,一定要养精蓄锐继续寻找逃跑的机会。二来,他本就是她内心里想要嫁的人,若不是他拒绝了自己,若不是自己被选为秀女,或许,自己已经和他洞房花烛了。三么,他保证过了绝不会碰她,这点她绝对相信,因为她此刻的秀女身份。
和他睡一张床,就当是床上多了一只猫。 她最擅长自我安慰,又实在抵不住床的诱惑,终于响应了身体本能的呼唤,爬上了床。
春天的夜晚,仿佛空气都格外的温暖,脉脉流动着万物萌生的气息。豆蔻枝头二月春,这本该是多么旖旎暧昧温馨浪漫的一个夜晚,她的心,开始怦怦乱跳,但是,很快她的心就不砰砰乱跳了。因为他用一种比柳下惠还柳下惠地语气道:“你离我远点,睡到那一头。”
慕容雪不解:“为什么?”
“我不习惯。”其实他是想避嫌,事出无奈同宿一床。但睡在脚边和睡在脸边,意味绝不相同。
她怔了怔,道:“我也不习惯。”她长这么大,还没睡过人家的脚边呢,那怕是王爷的脚。
他见她不动,也不多说,径直拿起枕头放到了另一头躺了过去。
可惜,他碰见的对手是慕容雪,她抱着枕头便也追了过去。
他又折回来,她也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