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求我就帮你啊？”我怒道，还真他妈有脸。
    “这些年我存了六十多万，可以全给你。”
    我自然不会要他这脏钱，但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干嘛。“你先说说看。”
    “下了积水潭，我肯定是上不来了，如果我儿子活过来，你下去后，能帮我把他带出来吗？”黄玄问道。
    这话说得我汗毛直竖，他儿子就算活过来，我他妈也分不清是人是鬼啊，还带出来。“那就交换下条件吧！”我说。
    “什么条件？”他问。
    “告诉我，当年谁将我扔进积水潭的，六岁那年。”我问道。
    黄玄从地上爬起来，斧头早已被我拿在手上，所以也没阻止，他点上一支烟，看着小棺材，然后才慢慢说道：“是我！”
    “你为啥要将我扔到积水潭？”我吼道。
    “那年刘八公突然回来了一趟，告诉大家，你可能会给村里带来灾难，建议将你丢进积水潭，还给水龙王。所以村里组织村民代表投票。”黄玄停顿了一下，脸上全无愧疚之意。“最后，全票通过。”
    “胡说八道，我的生死要由你们投票来决定吗？”我说完感觉心里好难过，麻痹的，一帮大人居然全票通过将一个小孩扔进积水潭。
    “没办法，谁让你家没人呢？不仅是我们，你刘叔，堂叔，全都没反对。”黄玄说道。
    “怎么可能，刘叔如果希望我死，怎么会救我？”
    “他可能是感到自责，也或许是突发善心，总之投票的时候，他只是弃票了，并没有反对。”
    我将斧头扔到一边，不敢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掏出一支烟点上，才觉得香烟是那么温暖，才知道自己已经全身冻僵了，手指都夹不住烟。“那为什么由你来执行？”我问。
    “因为刘八公跟我说，如果你掉进积水潭还不死，那说明下面就有起死回生之术。那时候我儿子刚死没几年，你出生时我在场，这种怪事，闻所未闻，所以我相信了刘八公的话。加上熊老六的威胁，我便同意执行这个任务。”
    “刘八公是欧阳雄派来的那个散布谣言的人吗？”我问。
    “是。”
    “他现在人在哪？”
    “不知道，他当年也是秘密回来找我们的，我爹跟他学艺，所以很相信他，至于现在他是死是活，没人知道。”
    “熊老六为什么威胁你，用什么威胁你？”我追问道。
    “因为……”黄玄看着我，慢慢说道：“你妈妈就是被他推进积水潭的。”
    “啥？”我吼道，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年的傍晚，我看见熊老六接女儿放学，然后便带去了断头山，我很好奇，便跟着。他将熊丽举起来的时候，大概是熊丽吓哭的声音吸引你妈妈过去，她当时正好牵着牛经过那。你妈妈想要上前制止，熊老六怕你妈妈报警，所以……”
    我将手中半盒香烟捏成一团，依然无法平息我的怒气，难怪黄玄当年看我出生，吓得魂飞魄散，原来他是见证者。原本我以为妈妈掉进积水潭都是谣传，没想到这是真事，他们那么肯定的咬死我是鬼种，因为至少黄熊白三家是知道真相的。所以我妈并不是什么失足掉下去的，而是熊老六推下去的。
    我冷笑一声，“你是杀我的凶手，现在还想我带你儿子出来？”
    “你本性不坏，只是天命如此，怪不得别人。你不敢下积水潭可以理解，但你想过没，那下面是杀人最好的地方，我反正下去就做好了死的打算，已经无路可走，悬棺已烧，必须得试试，迟早是个死，你不用急着找我报仇。当年你出生后，你的胎盘被熊老六偷回家保存，为的就是这一天，他说也许可以用来辟水底邪物，他肯定会下去的。你在那里面杀了他，不用负任何责任，因为没人知道。如果我儿子活过来，你只需要顺手带出来。还有熊九，悬棺诅咒永远有效，他注定会人头落地，无非就是谁来砍。”
    我看了看手中柴刀，走到布帘前，回头对黄玄说：“你说的没错，你和熊老六都是凶手，但我还活着，所以今儿放过你，熊老六害死我妈妈，这个账必须要算。至于你儿子，我不觉得他会活过来。”
    掀开布帘，又被刘灵吓得一跳，这傻女人就站在那，估计我和黄玄的对话她都听到了。我一把推开她，出了柴房。走到堂屋，我看到黄方老头那口棺材下面有一丝血迹，刚才进来时的角度看不到。
    刘灵在身后，我的安全感要强很多，推开棺材盖一看，黄老头的尸体就在里面，用透明塑料纸包裹着，黄玄没骗我，他的确分了自己老爹的尸体，只为了救死了十八年的儿子，简直他妈的荒谬。当归村全村人都他妈中邪了吗？投票将一个六岁小孩扔进积水潭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我松开被揉成一团的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根没断的，早已被我捏变形，松松垮垮，扭曲得就像人性，我捋了捋，塞进嘴里叼着，上了山。
    刘灵默默跟在我后面。
    “你他妈跟着我干嘛？需要你的时候死哪儿去了？”我冲她吼道。
    “我一直在那，他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是有危险，我肯定会帮你。”她倒是难得说这么多话，可惜我心情不好。
    “滚蛋，吃你妈的豆腐，屁都没得吃。”
    她倒也没揍我，而是说：“我可以保护你进积水潭，还可以帮你杀了熊老六。”
    “你打得过他吗？你那破短刀跟个破烂堆里捡来似的，干得过他们家祖传的千年神兵太阿剑吗？再被削一段，你那玩意儿连菜刀都不如。”
    “我可以试试。”她说得倒是轻松。
    我心情不好，加上她说好保护我，却在门外看热闹，让我很生气，也或许，我现在心里憋得慌，想她狠狠揍我一顿，然后我要积累怒气在断头山底剁了熊老六。
    这女人看来是下了决心要吃豆腐，一直跟着我。我想着她晚上也没地方住，便没有再赶她走。我万万没想到，妈妈的死居然是熊老六所为，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但我从没杀过人，不知道到关键时刻能不能砍得下去。刘叔让我最心痛，他愿意抵抗村民收留我，算是大善之人，可在投票的时候，也没反对，这怪不得他，众意难违，他反对也改变不了结果。
    他哥哥刘八公为啥要这么坑我？欧阳雄指示的吗？
    不知道张蓬认不认识这个刘八公，或许他的师傅认识吧，毕竟都是跟欧阳雄混的，刘叔似乎从没提过这个哥哥。听黄老头说，刘叔是被收养的，这两人居然为争一个女人打起来，也是够乱的了。
    回到房间里，我又捋了一只香烟抽着，刘灵就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发呆。这女人外表和身材不是用漂亮就能形容的，如果说江楚眉的长相是标致，她是什么呢？不好形容，总之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她或许真是吃豆腐长大的——嫩豆腐。还有就是她精神可能有点问题，表情也不可爱，也不会说话。
    “这床我昨晚睡过了，你还是睡沙发吧。”我说。
    “我不介意。”她说。
    “没床单换了，我就两套床单，一个月换一次，那个还没洗呢。”我是想睡床，所以故意这么说。
    “我不介意。”她还是那种平淡的语气。
    “你算老几啊，你不介意我就让你睡床啊，你睡沙发！”我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好。”
    张蓬还会反驳一下，她连反驳都不会，起身躺在沙发上，弯曲着长腿，抱着刀，这女人除了要吃，似乎从不主动搭话。
    我顿觉无趣，躺在床上又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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