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将抵

作品:《妙手毒妃

    离阳极西极北是个冰火两重天的地方,白日沙漠极热,险些将人烤熟。晚间又极阴极寒,像是被上天划上了一道鲜明的分界线一般,考验人的坚韧。
    挂帘儿被人撩开,沈言璟披一身风雪矮身踏入车厢之中,掸了掸肩上的碎雪。
    萃雪和蓝雨有眼力见儿的坐到后车去了,车中只下二人,陆千凉伸手去替他解系在肩上的披风,指尖拂过垂散下来的长发,尚带着些寒意。
    “冷到了?”沈言璟退后了些,解开披风丢在一旁的坐垫上,拢着手围在火炉旁烤火。
    陆千凉给他倒上一杯热茶,搁在桌边晾着,打算去给他捂手。沈言璟闪了闪,开口道:“我身上冷,等我烤暖一些你再过来。外面冷得很,这段时间能不外出,最好便不要外出了。”
    陆千凉可算是明白了沈言璟那是什么意思了,刚刚自己上前想要给他捂手的动作,竟被他误会成讨抱的动作了。她翻了个白眼,盘膝坐在马车里侧,问道:“外头如何了,看你今儿个心情不错。”
    “还是老样子。”他考暖了衣裳,搓了搓手坐过来搂她,手掌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拂过,颇有留恋的意味:“恩,又长大了一些,倒是委屈你了,千里迢迢的还要带着个小拖油瓶,这些时日瘦了不少。”
    他的下巴搭在她的肩上,半倾着身子,活像是一只抱住树的大考拉。低垂的眉眼专注的望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似是再多看一会儿,娃儿就能从她肚子里跑出来似的。
    陆千凉的味觉是很准的,比如说昔年生养第一胎的时候爱吃酸,生出来果然是个男孩儿。而今这一胎爱吃辣,想是个女儿无疑了。
    皇室最讲究的便是开枝散叶绵延子孙,更遑论是沈言璟这样血统纯正的皇族了。陆千凉早先还怕他不喜欢女儿,而今看来,齐王殿下还是蛮喜欢自己家的娃子的吗。
    当娘的都会有这种心理,饶是自家的娃子再吵再闹,也终究是自家的娃子好,旁人说一句,面上是笑的,心里面已经不忿到极点。可一旦有人觉得自家的娃子可爱,那心里便比吃了蜜还甜,陆千凉现在就处在这样的边缘。
    饶是那个人是沈言璟,也完全止不住心里的欢喜。都说孩子是夫妻婚姻最好的调解师,先生一个善解人意的小棉袄最好不过了,以后能帮着带弟弟不说,她和沈言璟若是吵架了,她将沈言璟踹出房间睡书房,小棉袄还能哭唧唧的将她爹给送回来,说上写软近骨子里的话,想想就觉得可爱。
    脑补这个东西一旦开始了就很难停下来,她偷偷地笑,却没发现沈言璟的目光何时从她的肚子上落在了她的脸上。被人盯着瞧了这么久还不自知,陆千凉脸上发烫,色厉内荏道:“你看什么!”
    沈言璟顾左右而言他:“大概再有一天的时间,咱们就到沙溢城了。玉门关外的无终大军只是驻扎着,却迟迟没有攻打的意思,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明儿我要到城外去瞧瞧,你安心养胎,不用惦记我。”
    陆千凉点点头:“带我还是带京水,你选一个?”
    京水坐在车板上,闻言倒吊下来,在车窗处露了一只脑袋:“王爷……”
    话未说完,便被沈言璟一拉车帘儿挡在了外头:“你自己留在城里我不放心,让京水跟着你,我也能少些担忧。高九歌正候在沙溢城内,明儿个让他同我去,你该放心了吧。”
    说话间,一个汤婆子垫到了小腿下,暖烘烘的。沈言璟扶她靠坐在软垫上,将她的双脚拢进怀里捂着,邀功道:“虽然我不喜欢高九歌,总觉得她要同我抢人,可是为了你,我可以稍微容忍一下。”
    陆千凉无声发笑,他有什么担忧的,该担忧的是她才对。高九歌唇红齿白,美若好女,一双眼睛像是要勾人的魂儿似的,若是换了女装放在勾栏院里,也是当之无愧的头牌,她还担心沈言璟被他勾走了魂儿呢,那她不是得不偿失了?
    大地的尽头,终于显露出那么一抹黑,就像是矗立在远古的洪荒巨兽,于风雪之中岿然不动,就这样沉默的站成永恒。
    除了风声与踏雪声,周围再无旁的声音。愈发邻近的城池萧索而荒凉,这个连朝廷都沉默着放弃的边城,就这样顽强的矗立在地平线的尾端,站成永恒。
    男儿有几个对兵权不热衷?若说来,沈言璟却是其中之一,比起日晒雨淋的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听喊杀声,还不如站在金銮殿上听文武百官的奉承声。于这一点,沈言璟很想得开。
    这一趟远走西北,为的还是心底的那个节。皇权愚民,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长天之上,而身怀术术的国师便是整个国家的灵魂所在。新年祭天,出征祭天,都不能没有国师。这位国师不一定需要有力量,却需要承载一整个王朝之人的希望和念想。
    沈言璟于心中确是希望找到喻姑息所指的人的,以他的高傲,若不是迫不得已,绝对不会将曾经有过怀疑的高九歌调回来重新任用。杀手最注重消息的流通,此时只有将高九歌调回来,才是最好的办法。
    七星护额一直揣在沈言璟的怀里,从不假以人手。陆千凉心知沈言璟对于喻姑息的感情,如姐如母,心中自然要多思量些。若是这一次真的能在沙溢城找到肖似喻姑息的灵童,不光沈言璟心安,也能给离阳王朝的万民一个交代。
    沈季平以往也没少算计过沈言璟,正如这一次,无声无息的将人推到了风口浪尖儿上,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可这一次,沈言璟却是心甘情愿的踩进了套的。
    仿佛那个年夜,鹅毛般的雪片飘零着落在白蓝色绒锦袍上,经久不化。穿云一箭耗尽了所有的力量,换来了长安城的安静与平稳,换走了她年轻的生命。
    孰轻孰重,谁又说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