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怪谁

作品:《妙手毒妃

    “千凉!醒醒!你不能睡,千凉!”沈言璟晃动着陆千凉的身子,试图唤回她的神志。玉华山上积雪没足,此时火又烧的烈,若是身中寒火毒却是要命的。
    他脱下染血的外袍裹在陆千凉的身上,手臂托着她的肩膀膝弯便要将人抱起来。突然,一剑裹挟着雪花斜刺而来。
    那一剑快的他根本来不及带着陆千凉躲闪,好在长剑行走的轨迹并不刁钻,不会伤到怀中之人。沈言璟手臂一松将陆千凉放回到地面上,身子后仰翻转了一圈稳住身形。
    烟熏浓重的火场中,沈季平持剑而出,长剑犹带着寒霜。他指尖拂过剑锋上腾起的雾气,擦得长剑雪亮,照人清晰。
    “朝中不合者,折剑山庄,下一个该是谁了?陆千凉,还是我?”沈言璟弯下身子拾起萎地的长剑,以袖口擦净长剑上的落雪,蓦地挥起剑势长剑剑尖斜指地面:“做个了结吧,沈季平,没有下一个了。”
    沈季平笑笑,横过长剑给他看剑刃上的鲜血:“你猜这是谁的血?”
    沈言璟未答,他自顾的说下去道:“师父对我到底有育人之恩,我自然不会让他不明不白的死在贼人的剑下。俗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死在自己的弟子剑下,想师父能含笑九泉了。”
    “你……”
    “师兄向来孝顺,定不会放心师父一人长眠的。”沈季平唇角淡淡的勾起一个弧度,“言璟啊,现在,你还想同我比剑么?”
    昔年于折剑山庄学艺,比剑时沈季平惯来都是第一,他也只是堪堪压过陆千凉一头。若是此时连师父与师兄都不能战胜沈季平,那他就算是拿得起长剑又有什么用?
    当年一起成长的玉华山,在一场大火的焚烧下化作虚无。江山落雪,掩不住苍凉。他颓然弃剑,面对着燃烧的山脉无力地跪下。
    他以为,他能救得了陆千凉,他能做一切。可他现在才知,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成。原来啊,他才是最无能的一个。
    沈季平摇头笑笑,抱起昏睡的陆千凉,带着满山亲兵退出了玉华山。马车上,离月斜眯了陆千凉一眼:“反正她现在毫无还手之力,一刀解决了岂不是方便?”
    沈季平绞了一条帕子擦净陆千凉脸上的黑灰,无动于衷道:“我还没拿到折剑式,你急什么?你想要的,很快就能够得到了。”
    离月哼笑一声。
    ……
    一场大梦,梦里山河,梦外浮生。
    陆千凉便在这大梦与现实之中沉浮着,她的神思清晰,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双眼。她的身体就像是被一条绵密的巨网拉扯着,网内是狭小的不足以转身的空间,网外是重重地迷雾与无尽的阴谋算计。
    她像是忽略了什么。
    沈言璟为何会无端出现在折剑山庄上?他长剑所指的方向明明是逍遥引的人,兄长又为何会叫她仔细身边最熟悉的人?
    陆千城最后长剑所向的真的是沈言璟么?他向她走来的时候眉眼之中明明是不带杀意的,沈言璟又缘何要灭折剑山庄上下四十七人的口?
    重重迷雾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陆千凉大口的喘着气,蓦然惊醒。
    “醒了?”沈季平将她扶坐而起靠坐在怀里,端起一盏温度正好的茶水送到她唇边喂给她喝,指尖轻轻地按揉着她因久睡而发麻的手。
    她的头脑很重,甚至分不清现世与虚幻。她在哪儿?像是在马车上。这辆马车颇大,熊熊燃着的火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似折剑山庄上的那场大火。
    她的头又痛了起来,痛的宛若撕裂。陆千凉双手捂住头,可那痛楚就像洪水猛兽一般肆虐着袭来,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阿凉?”沈季平捂着她的手,不知从何处摸出一瓶嗅盐递到她的鼻尖下让她嗅一嗅。那嗅盐中似是掺了薄荷,叫人闻之头脑清醒,叫脑海之中的痛楚都消散了不少。
    “季平……”他低声唤道。
    那人拥她入怀:“阿凉,不要害怕,你还有我在。未来就算发生了多可怕的事情,也有我同你一起承受,好不好?”
    那声音蛊惑着她的心神,似是要将她拉入到无间地狱。她突然之间忆起来发生了什么,她没有家了……
    “我们在哪儿?”她沙哑着嗓子问道。
    沈季平回答:“回京的路上,阿凉,你在发烧,病得很重,需要休息。”
    陆千凉此时哪有心思听他说这些?她发了疯一般爬起来便要冲下马车。沈季平忙将她压回到怀里:“千凉,别回去,听我的话。”
    陆千凉突然心口发凉,在沈季平未说出这句话时,她心中多少还是存了一些侥幸的,侥幸父亲的武功卓绝,能逃出火场。侥幸兄长的敏捷,能及时带领师兄弟们撤退。
    可此时沈季平的一句话,却斩破了她所有的念想。人都是有生老病死的,就算是武功卓绝之人也不能逃离这魔咒。她从未想过,这一天回来的这么早。
    人言江湖人江湖死,可陆千凉从未想过是这样的死法。
    她无力的跌倒在地,以手捂脸痛哭出声。大片的水泽溢出指缝,似是能洗掉眼眶中的污秽,能洗净那一日的熊熊大火。
    她没有家了啊。
    自此山长水阔,天地浩大,何处不是江湖?
    可天地浩大,再无她的家。
    “阿凉,别哭,别哭……”沈季平从背后抱紧了她,修长的手指揩净她颊上的水泽,尖削的下巴抵着她的颈窝,声音也是藏不住的伤痛:“我已经差人去査了,逍遥引的人是怎么来的,我一定会问出个解释来。你放心,你还有我。”
    有时候,安慰是这么的空洞,空洞到制止不住她一丝一毫的哀伤。
    “问出个解释来又能如何呢?我的爹娘能回来么?兄长能会来么?若不是我……若不是哥哥为了我的身子去天山找雪莲花受伤严重,也不会施展不出战力,折剑山庄便也不会被灭了。”她哽咽:“我又能怪谁呢?我还能怪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