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完这一杯，就打个你死我活？”
    将辰申的话尽收耳底后，方断愁刚刚吸入手中的酒樽一颤，琼浆玉液咕噜噜洒了一地。
    “妈蛋的，这小子还真是……脾性依旧啊！”
    辰申的举止神态，还有他那漫不经心的语调，不禁让方断愁回想起在药神擂上看到的一幕幕。
    想当初，在药神擂上的“土龙”也如现在这般气定神闲。
    当他提出要速战速决、在一场比赛中以一敌众，并在十息内取胜的疯狂意愿时，所有人都觉得他狂妄无度。
    可最后，这少年不但赢了，还创造出一个药神擂有史以来最为疯狂、也最为逆天的胜局。
    眼前的辰申，人狠话不多，喝完了酒就是干！
    他此刻的行为在方断愁看来，倒真与药神擂上的土龙一般无二……
    “难、难道本座也会落下个跟他曾经的那些对手们一样的下场？”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快速闪过，让方断愁没来由的一阵心慌，连忙开口：“等、等一下！”
    辰申动作一顿，继而将送到唇边的酒樽缓缓挪开，皮笑肉不笑道：“怎么？方前辈莫不是嫌我青云宗的酒劣，难以入口？”
    此刻，辰申越是故意挑刺儿、越是表现的急于一战，方断愁就越发觉着心里发虚。
    只见他连连摆手：“不不不，本座可没那个意思。”
    “另外，辰宗主未免太客气了吧？叫什么前辈嘛！”
    这骨瘦如柴的小老头一边说着话、一边习惯性的揉了揉他那刺猬头，一脸正色道：“自由之城一别至今，也有两月之久。”
    “不曾想，竟能于百万里之外的地方再会，当真是有缘呐！”
    “老夫不才，虚长辰宗主几岁。倘若你不嫌弃，唤我一声方老哥便是了。”
    方断愁老于世故，三言两语就把之前的矛盾揭过不提，反倒拉起“缘分”这面大旗，不知不觉的就与对方套上了近乎。
    事实上在修界，像方断愁这般，人越老、修为越强、就变得越加惜命的修者，可不在少数。
    对他们来说，结一个与自己分量相当的仇敌，代价太大。
    还不如乐呵呵的与人为善——
    至少表面上是在与人为善，广结良缘。
    当有足够大的利益之争时，上午还笑颜以对、互相吹捧的两个人，下午就能各使阴招，恨不得把对方坑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眼见着对方把胸脯拍的棒棒响，一副相见恨晚哥俩好的态势，辰申似是没反应过来。
    他足足愣了小半晌，才眉头一皱，冷笑道：“方老哥么？呵呵……”
    “看你此前来势汹汹，本座还以为是索命煞星从天而降呢！”
    “可现在，你又突然要与辰某人兄弟相称？着实令人费解。”
    说到这，辰申直接将酒樽扔到一旁，嘴角噙着冷笑，一双眼睛片刻不离的盯着方断愁，像是担心对方依旧居心不良、随时准备出手。
    “哎呀呀，我说辰老弟，你这可真是误会愚兄了！”
    方断愁急道：“我要早知道你是青云宗的掌教至尊，自然不会生出立个下马威的念头。”
    “此前之所以如此……也不过是受人之托，来压一压青云宗这段时间以来大杀四方的锐气。”
    “可现在既已知道老弟你的真实身份，那几个老东西的人情不偿也罢。”
    “谁让依附于他们门下的宗派自己不老实，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呢？老夫现在能帮他们的，也就只有替他们保密身份，免得被辰申小兄弟你一怒之下全给收拾了，呵呵呵。”
    这老家伙当真机心深重。
    他几句话说完，不仅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更在无形之中，撩拨了一下辰申的疑心。
    反正这段时间以来，辰申讨伐的宗门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几乎每个被其屠戮、亦或是迫于压力不得不归附于他的宗门，都有可能是一线攀一线、最终找来方断愁出面的幕后操纵者。
    一旦辰申听信其言，难免会对新归附于青云宗的诸多宗门，疑神疑鬼。
    长此以往，当这枚猜疑的种子生根发芽、枝繁叶茂以后，自会令辰申对大后方放心不下。
    如此一来，他哪还有大肆进取的可能？
    不得不说，方断愁的确够奸猾的，悄无声息的便狠狠阴了辰申一把。
    好在，辰申的志向从来都不是要带领青云宗如何如何。
    事实上，他巴不得做个甩手掌柜，自己逍遥快活呢！
    方断愁阴的这一手，对掌控欲、权力欲越强的人，效果越佳。
    只可惜，他用错了对象……
    辰申心里毫不在意，面上却故意配合对方，装作一副沉思之态。
    不一会，面色冷峻的鼓了鼓鼻：“哼！找你相帮的家伙，便如阴沟里的老鼠般，遇事只会缩头缩脑，却让别个来替他们出头。”
    “方老哥啊方老哥，这种冤大头你也肯做？”
    哪怕明显能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嘲讽之意，方断愁还是半糊涂装傻，长吁短叹的摇了摇头：“唉！老哥我也是身不由己，人情债最是难还啊……”
    “那你可以走了。”
    “嗯？”
    辰申冷不丁儿冒出来的一句话，让方断愁为之一愣。
    “我是说，既然是一场误会，如今误会已然澄清，你可以离开了。”
    说罢，辰申还不忘顿了顿，冷冰冰的加上一句：“要走就快。”
    “我怕我随时有可能改变主意，逼问你到底是哪个宗门敢如此跳脚的挑衅本座！”
    闻言，方断愁心头暗火：“哼！灭了几个地阶宗门，外加些许不入流的灵阶、玄阶宗门，你还真把自己当个大人物了？”
    “在天级宗门眼里，你那也不过是孩童间的小打小闹罢了！”
    “今天老子算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来日，本座定让你领教一下天级宗门与地级宗门的差距……”
    任凭方断愁心里如何不爽，面上，这老狐狸始终表现的极为和善：“哦哦，也好。”
    “今后辰老弟若得空，定要再来自由之城。”
    “到时候，老哥我必当好生款待，略偿今日之失。”
    “好说，不送。”
    辰申吐出四个简短有力的字眼后，只极为敷衍的摆了摆手，以作辞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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