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苍穹之下
    史密斯上校急声大叫道：“雷蒙大人，对方真的只有不到百门火炮，这是最后的机会，万不能等下去，对方一定正在加紧造炮……”
    雷蒙脸色阴冷的一挥手，几名士兵把他拖了下去，甚至连嘴巴都给捂上了。
    而前方刚刚担任先锋部队临时指挥的史密斯副官刚要继续下令开炮，后方突然冲上几名虎狼士兵，狠狠的把他也拖了下去。
    他原先站立的位置，很快换上了另一名陆战队军官。
    这名军官一挥手，好不容易终于让炮火接触到炎龙根基的全炮兵大队在迷惘中迅速而无奈的后撤了十米，让出了那寸寸黄金的一段距离。
    雷蒙中将坐在前方团团挡住的卫兵队列之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才慢慢把心中的惊怒压制下来。
    “统计数据出来了没有？”他开口道。
    那名一直笔直挺立的少将慌忙递上一张纸张。
    看着中将的眉头再次皱紧，这名少将才低声补充道：“按照对方发射炮火的密集程度来看，炎龙应该不止一百门火炮。那些炎龙人抢去火炮也不过几天，即便仿造的出来，培训的炮兵操作速度也会跟不上。按照我们炮兵营训练的渐进速度数据作为参考来说，对方此刻的火炮至少有一百三十门之多，还都是主炮级别。”
    此刻莫看一百门与一百三十门火炮好像数目相差不大，但对方可是借助着高城的地利，能打击到的地域就会完全不同，他们必须要更改另一种战略方针才能避免更大的损失。
    大凡大型的军事行动，往往最终的命运就在于没有看到其中的细微之处。是以这些西洋军官极为看重这些环节。
    雷蒙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史密斯的话当然不可信。不过炎龙人这么短时间不可能造出那么多来……恩，现在时态危急，对方当然全都是造主炮，不会顾得上造小炮的，对方城墙上不会有近距离精准的副炮。”
    不得不说，这名雷蒙中将虽然胆小一点，但还是有着独到的军事眼光，看的还是比较准确的。
    此刻他再次端起水杯，忽然沉吟道：“如果……对方滥发乱发的话，可以造成错觉……或者真的就只有百门火炮？”
    少将把另外一张纸张递了过去：“战损报告出来了……炎龙的火炮落点精准，看来不是滥发乱发。”
    对方没有望远镜，自然不可能在乱发状态下达到这种精确度。但他们又怎么知道对方的阵营中，竟然有超过三名以上的将官甚至比他们举着望远镜还要及远？
    雷蒙中将看了一眼，眉头皱的更紧：“这炎龙人制造能力竟然如此可怕？短短几天，就造了这么多出来？”
    少将看了后方已经被塞上嘴巴的史密斯上校一眼，迟疑着说道：“是的，史密斯上校也说过，炎龙人的制造能力极为可怕……”
    “不要说他。”雷蒙中将怒声道：“不是他鲁莽，怎会让主炮落入炎龙人手里？甚至还让对方生擒了训练官去？不是他好功，怎会让第一纵队的兵士全部战死？不是他，我们的炮弹至少还能省下六千发来。”
    当时史密斯号令舰队大炮炮轰沙滩时，雷蒙中将还没来到。如果他早点到达，断不会让他把宝贵的炮火用来砸那条长长但毫无价值的陷阱鸿沟。
    “有大多的方法可以用，甚至战舰上的甲板都可以拆卸下来铺垫路面。他为什么偏偏用了最蠢的哪一种？”雷蒙事后就狠狠的咆哮过：“因为炮火是我们皇家陆战队的资源，而甲板是他舰队的东西。他就是慷他人之概。”
    此刻雷蒙把水杯砸成粉碎，低声对那名少将道：“将来写报告，你知道怎么做。”
    少将打了个寒噤，赶紧并腿立正：“是。”
    ……
    红土城墙之上，苏永等人看着对方的移动。
    “对方正面的炮兵队列正在后退。”苏永有点疑惑的道：“怎么刚才还全力攻城，此刻却要撤军了？”
    萧长风沉吟道：“莫非是要转移位置与主攻方向？”
    苏永摇摇头道：“正西面是最为开阔之地，也是这些重型武器能发挥最大威力的地点，何况这些家伙在沙地上移动不容易，对方此举有些难明。”
    洪老头：“或许是打了几天，他们坚持不住了，先后撤休养补充，待到明日再做打算。”对方毕竟不像他们后方有着厚城有着屋舍有着城中百姓不停送上来的熟食。对方要补充，只能回到船上，那上面有他们需要的一切，只不过隔得稍远了些。
    苏永点点头道：“洪统领说的有理，人毕竟不是机器，精神总有耗尽的一刻。我想对方的指挥官是想着入夜后不如我们在高处看的分明，打算白天再来进攻。”
    事实上雷蒙的心思果然被他们猜中。这名也是疲惫不堪的将领揉了揉太阳穴：“坚持了这么久，士兵们也难以继续了，何况黑夜中看不分明，容易落入对方陷阱，指挥也会出错，还是留待白天再说。”
    他站起身子，凝目看了前方一眼，喃喃低语道：“你们到底有多少火炮，太阳底下还不是一目了然？”
    他果断的一挥手，对周围的官员下令道：“撤军。所有火炮退至沿岸，留下警备部队断后。”
    只剩下那个不停挣扎的史密斯上校想要抗议，无奈却是无人看他一眼。
    ……
    看他们果然缓缓撤退，众人也是喜动颜色。苏永此刻骤然身心一松，所有的疲劳立即涌了上来。此番他们马不停蹄的赶路，到达这里马上就参与战争，当中的辛苦只怕也不在这些坚守阵地的将士之下。
    也就在看到对方已经全线后撤的时候，他们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这一松，无边的疲劳立即汹涌而来，眼皮就不由自主的耷拉下来，遮住了那双早已通红的眼珠。
    城墙上很快拖上了无数的被褥，这些将士，今晚就只能露天睡在这已被炮火硝烟遮盖了星月的苍穹之下，睡在这坚硬的城墙的石板地面上。
    但对于已经苦守多时的炎龙将士来说，这已经是种期盼已久的奢侈了。
    一些百姓已经自觉地走了上来充当值夜卫兵，而无数几乎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的将士，还没放下手里的兵器就已沉沉睡去。
    有些还紧紧抓着弓弦，有些抱着刀鞘，甚至还有的搂着一颗黑乎乎的炮弹。但他们在硝烟还不停缓缓升起的苍穹之下，睡的是如此香甜，就像婴儿睡在母亲温暖的怀里一般。
    就连苏永抱着的那把素来阴冷的血刀，在此刻也是温暖无比。
    第5章 最后的光芒
    第五章最后的光芒
    已经纠缠了几天的双方此刻放松下来，都睡得似乎有些过头。在深秋后的太阳都开始冒出了点火热的时候，两边的部队才开始响起了大声的军令吆喝。
    而令苏永他们欣喜不已的是，西边的敌人火炮还没推进到昨天位置的时候，他们后方的东门却迎来了血清风及更大批的火炮支援与弓箭队伍。
    只比苏永晚走半天，又足足赶了一晚夜路的血清风虽然有些憔悴，但此刻走上城头却一改儒雅本色，很兴奋的跟苏永与洪统领他们来了个熊抱。
    “看到你们真好。”血清风笑了笑，眯眼看了看外面浩荡推进的敌方火炮队列，又转头看了洪老头一眼，嘴角翘了翘：“我就知道老洪没这么容易挂的。如果他都挡不住，还有谁能挡得住？”
    洪老头很不满的哼了一声：“你倒是想我早点挂。”然而他很快又叹了口气，看了苏永一眼：“如果昨晚不是苏小兄弟赶来的及时，只怕我是真的守不住了。”
    洪老头指了指那些金虎弓箭手队伍：“你看看，每个人还剩下多少余货？”
    “余货再多也没用，要拉得动才行。”血清风淡淡道：“我又不是第一次打仗。这么几天了，将士们的体力消耗到什么程度我很清楚。”
    红番西洋人的兵员人数虽然比炎龙要少上一些，但他们用的是枪炮，几乎耗费不了什么力气，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看似这时代的单管长枪与弓箭的杀伤力不相上下，但对方却不需要耗费力气，只需要简单的装弹发射即可，子弹的动能来自火药而非人力，而炎龙将士却是需要用足气力才能把弓箭射出。这就是对方占了兵器的优势。
    试问一个需要不停拉弓的将士，在体力消耗到一定程度之后，即便对上同样兵器的原来实力相当的家伙，又怎么可能是养精蓄锐的敌人的对手？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纵使对方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但依靠强大的武器，依然可以压倒对手取得胜利。
    昨晚的大战到最后一刻看似双方都占不了什么便宜。但这些不知经历了多少战事的将官都知道，如果对方真的坚持下去，首先顶不住的，必然是自己这方。因为对方的体力消耗程度远远低于自己。
    这也是洪元霸命令全城死守不容对方接近的原因，一旦给对方接近突破，哪怕只是一个突破口，也可能产生千里长堤毁于蚁穴的现象。
    在长距离之内，轮番上场的弓箭手或许能用无目标散射的箭支来强行克制对手，但一旦被对方逼近，手持利刃或是弓箭的将士绝不会是手持枪支的敌人的对手，无论在操作的方便性、简单性还是准确性上，对方的枪支都要远远高于自己的刀剑与弓箭。
    当然，这里说的对抗不适用与像苏永或萧长风等比较变态的高手，只是就普通兵卒对抗而言。
    “但既然我们的援兵到了，就好好演出戏给他们看看吧。”苏永笑道。
    血清风与洪老头等人相视而笑，嘿嘿道：“正是如此。”
    血清风带来的火炮不多，也就一百门左右，跟苏永昨天押送的数量差不多，不少还是刚刚出炉就被冷却成型立即搬上马车的绝对新新之炮。
    但他此行，却是几乎把所有铁狮军的储备弓箭都给带来了。当然，还有大部队的铁狮军弓箭手。
    “他们不累，还承受得住。”久经战事的血清风微笑道：“虽然他们赶了一个晚上的夜路，但昨天的大白天，他们可都是全都在睡觉。”
    苏永也不禁一笑：“血统领果然考虑周到。”
    萧长风看着那一扎扎的箭支搬了上来，足足堆成了小山，然后又不断的分散到四方去，不由愕然道：“这么多箭支……那以后铁狮军不是没有箭支用了么？”
    血清风哈哈一笑：“没有就没有，打退他们再说。”
    苏永也微笑着接道：“说不准以后这箭支真的用不上了，还不如此刻尽情的利用一番。”自从俘虏了米高，拿到他手中那根已经断为两截的单管长枪后，他已经第一时间交给了军器部研究，想来炎龙帝国很快也会迎来热兵器时代。
    闻听苏永此言洪元霸与血清风也是微微一愣，片刻后才抚掌大笑道：“苏兄弟说得对，正该好好挥霍一下。”
    苏永走到有些郁郁寡欢的萧长风身边，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不过萧将军的神箭绝技就不同了，那可不是这枪支可比的啊。”
    萧长风摇头一叹，对他强颜欢笑一声。他也知道，如果枪支发展下去，弓箭始终会慢慢退出历史舞台，沦为画像上的古老道具。
    甚至，炎龙以前武举最为看重的骑射本领，也会慢慢产生新的变化。科技的发展与社会的进步，本来就没有任何人力可以阻挡。
    火炮虽然仍然不足，但后面还会陆续有来。而此刻，养足精神的铁狮军弓箭手与已经略微恢复元气的金虎将士，还有他们脚下堆满的箭支，一定会给对方一个很大的惊喜。
    甚至连新鲜运到的百支主炮，也暂时没有推近城墙边上，只是昂然耸立在士兵们的身后。不过旁边堆砌整齐的圆球炮弹，显然早已做好了准备。
    此刻伸出那巨大的黑洞洞炮膛的，还是只有苏永带来的那近百门昨晚已经见了光的主炮。
    此刻血清风眯眼看着城下缓缓走近的红番大部队，淡笑道：“昨晚老洪的兄弟辛苦了那么久，此刻就让铁狮军的兄弟先尝个鲜吧。”
    洪元霸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那是当然。只不过你的铁狮军可不要让我们金虎兄弟看了笑话。”
    苏永从血清风口中得知现在余沧海已经开始全面接管东南一带，是以血清风才会亲率大队前来。此刻他推了犹在暗伤的萧长风一把，大笑道：“血统领，萧将军可是神箭手，不如，让他来个首发？”
    血清风笑着点头：“再合适不过了。就请萧将军来领队吧。”
    洪老头哈哈一笑：“你倒是推得快，把担子放到萧兄弟肩头了。”
    血清风不理他，环视阵容整齐的部下一眼，朗声叫道：“所有铁狮军将士，听从萧长风将军号令。”
    一身黑衣脸容肃穆的铁狮军将士齐声应道：“是。”
    铁狮军兵士，连声音都带着一股冷森的铁血气息，但偏偏此刻听的人热血沸腾。
    苏永忽然又微笑着看向洪老头：“洪统领，场面如此宏大，你的部下不参与会有些可惜啊。”
    洪元霸一呆，立即沉声呼道：“还有所有的金虎兄弟，全都给老子抓起弓箭来，听从萧将军号令，谁要是此刻拉不动弓箭了，老子把他手给砍下来。”
    让自己来铸弓箭最后的辉煌？萧长风猛然惊醒，激动的打了苏永一拳，摘下长弓的双手竟然有些颤抖。
    “全体弓箭手听令。”萧长风看都不看城下一眼，只是抬头望着那片依然有着残余硝烟袅袅飘荡的碧空，似乎下面缓缓接近的枪炮部队根本就不在他的眼中。
    “目标：正前方。倾斜度：四十五。”
    “上箭。”弓箭手们整齐划一的伸手抽起一根根白羽黑杆箭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