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两点。
    车上，张烨看着手里的新节目单，带人奔向下一个地点。
    “通知了吗？”
    “通知他们了。”
    “好，那抓紧时间。”
    “这次是选舞蹈？”
    “对，有个舞蹈节目，缺好演员啊。”
    “一审时候的那些舞蹈演员不是都很好吗？那都是全国最出色的。”
    “他们不行。”
    “呃，好吧。”
    ……
    中国歌舞团。
    舞蹈部乱作一团，到处都是人员跑动，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声音，那是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二队呢？”
    “快点啊！”
    “领队在哪儿？”
    “赶紧叫小周过来！”
    “三队的人站前面来啊！”
    “都精神起来，春晚导演组的人马上就来了！”
    春晚导演组要来他们歌舞团选人，通知是刚刚收到的，这边也完全没有准备，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歌舞团的领导就召开紧急会议，对此事非常重视，马上吩咐所有人全力配合春晚工作组，副团长孙洁甚至领了军令状，跟领导保证，今年的春晚舞台一定会有他们歌舞团舞蹈部的人！
    一审的节目被刷掉了！
    现在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孙洁忙前忙后地指挥着，喊话道：“大家都听好，能不能上春晚，这是咱们舞蹈部最后的希望了，大家练了这么久，今天就是大考的时候，把你们吃奶的劲儿都给我用出来，一定要拿下！”
    “是！”
    “是！”
    “是，孙团长！”
    “一定完成任务！”
    众人声音嘹亮道。
    只有站在旁边的一组队伍一声未出。
    领队老师叫奇小妹，她也很着急，看着身后那些女孩子们期待的目光，她一咬牙，悄悄拉着几个孩子往前站了站。
    结果被孙洁注意到了，“奇老师，干什么呢？”
    奇小妹硬着头皮道：“我们，我们也想——”
    “哎呦行了，你们就别添乱了。”孙洁摆手道：“你们往后站站，五队呢？五队站前面来啊，我的小姑奶奶们，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摆造型呐，这是春晚，春晚，全国最大的舞台！”
    五队的人赶忙挤上来。
    “让一让了。”
    “奇老师，您往后点行吗？”
    奇小妹她们都被挤到后面了，站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暗自着急。
    有几个孩子拼命打手语。
    奇小妹咬咬嘴唇，也打了手语给她们。
    女孩子们看后，都失落地低下了头。
    这时，不知是谁喊起来。
    “来了！”
    “人来了！”
    “春晚导演组来了！”
    孙洁立即神情一正，带着舞蹈部的领导们就赶忙迎上去。
    奇小妹惦着脚尖往外看，她身后的孩子们也是，可是却什么也看不到，她们所在的地方太偏了。
    那边。
    张烨和哈齐齐小王进来了。
    孙洁微笑地伸出手，“张导，久仰大名，我是歌舞团的副团长，是这里的负责人，分管舞蹈部的。”
    张烨笑着和她握手，“你好孙团长，辛苦了。”
    孙洁道：“不辛苦，应该的。”
    张烨狐疑地看看后面的阵仗，“这是？”
    “噢，这都是我们舞蹈部的队伍，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孙洁一说话就收不住了，“这是一队的孩子们，平均年龄二十二岁，身体素质，个人条件，都是国内最顶尖的，在全国各大比赛中都拿过一等奖，还有国外获奖的经历，王老师，还愣着干什么啊，给春晚工作组的领导们展示一下呀！”
    王老师一声令下，“预备！”
    第一舞蹈队的男男女女顿时起舞。
    优雅。
    灵活。
    一气呵成。
    孙洁笑道：“怎么样张导？”
    张烨点头，“挺好的，但是——”
    “还有二队！”孙洁当即道：“二队的训练倾向古典舞！”
    二队的领队老师一拍手，后面的舞蹈演员们登时展示起来，是一支很柔和的舞曲，跳得很柔美。
    哈齐齐看得惊叹不已。
    小王也开了眼界。
    孙副团长说的没错，这都是全国的精英。
    身段？
    力量？
    气质？
    柔韧？
    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三队……
    四队……
    五队……
    在孙副团长的要求下，大家一个队一个队地开始展示。
    奇小妹都急死了，在那里干跺脚，想往前挤，却又没胆子。
    有一支队伍跳完了。
    孙洁问道：“张导，还行吗？”
    张烨点头，“都很好，非常棒。”
    孙洁道：“那您看上哪个了？”
    张烨顿了顿，问：“还有别人吗？”
    “还有。”孙洁飞快道：“八队和九队的人还没表演，他们是新来的孩子，就是岁数不大，再有就是预备队的——”
    张烨忽然看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这些女孩儿呢？”
    闻言，孙洁一愣，“她们？噢，她们是残疾人舞蹈队的。”
    哈齐齐愕然，“残疾？”
    孙洁嗯了一声，“是聋哑人。”
    小王惊奇道：“聋哑人也能跳舞吗？听不见音乐怎么办？”
    孙洁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有领队老师的，每次音乐响起的时候，有领队老师在下面打手势，孩子们看到手势就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动作了，都是常年训练出来的。”
    哈齐齐怔道：“这能做到吗？”
    孙洁说道：“当然能啊，这些女孩子看着岁数不大，其实在歌舞团都呆了很多年了，最年轻的一个也有二十岁了，不过就是可惜先天条件不如别人，嗯。”她继续道：“张导，我把八队的人带来你看看？”
    张烨却看向那些聋哑孩子，“让她们展示一下？”
    “您好奇她们怎么跳吧？好，没问题。”孙洁道：“奇老师，你们给张导展示一下。”
    奇小妹一下就激动了，“孙团长，但音乐？”
    孙洁不耐烦道：“不用音乐，随便跳一下就行。”
    哈齐齐微笑道：“我们就是好奇，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奇小妹吸了口气，忙一转身，对孩子们打了几个手势。
    终于轮到咱们了！
    加油啊！
    孩子们，加油啊！
    奇小妹心里默默喊着。
    一瞬间，十几个女孩子突然翩翩起舞。
    奇小妹打手势。
    其中五个女孩分了出去。
    奇小妹再次变换手型。
    另一边的女孩子也突然神奇般地整齐划一地做出了同一个动作！
    小王还是第一次见聋哑人跳舞，真是长见识了。
    哈齐齐也看得津津有味。
    只有张烨一言不发，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们每一个人，盯着她们的每一个动作，看了很久。
    舞跳完了。
    奇小妹手一收。
    十几个聋哑人舞蹈演员全部站定，眼巴巴地看着张烨。
    孙洁笑道：“大概就是这么跳的，都靠奇老师的指挥，行了，张导，那我叫八队九队的人过来？你再挑挑，他们里面好苗子很多。”
    奇小妹一脸失落。
    十几个女孩子也沮丧地低下头。
    张烨却笑了，“不用了孙团长，我已经有人选了。”
    孙洁眼睛一亮，道：“哦？是哪队？一队？还是二队？没事，你随便挑，我们都全力配合。”回头顿时把一队二队的人叫来了。
    奇小妹的队伍又一次被挤到了后面。
    奇小妹咬着嘴唇。
    可是下一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张烨迈步往前走，闪过了人群，竟然走到了那些聋哑人面前，“您是带队老师？怎么称呼？”
    奇小妹懵了，“我，我叫奇小妹。”
    张烨微笑地点了下头，“你好奇老师，我这里有一支舞，舞美，服装，动作，音乐，都是现成的，我把它给你们，春晚二审之前如果你们能把这支舞练出来，练到我觉得满意，那今年春晚我给你们留一个好位置！”
    懵了！
    所有人都懵了！
    孙洁傻眼道：“张导，我们还有更合适的队伍啊，您——”
    张烨笑道：“没有比她们更合适的了。”
    “可是她们的身体条件比别人——”孙洁道。
    张烨重复道：“我就要她们！”
    小王呃道：“张导，您——”
    张烨打断道：“不用说了，我的这支舞，只有她们能跳。”他看着奇小妹道：“奇老师，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可以吗？”
    奇小妹捂着嘴巴，眼泪刷地一下就涌出来了，“可以！我们可以！我们可以！”她泣不成声，“谢谢！谢谢！”
    聋哑人的女孩子们还都不明白。
    怎么了？
    奇老师怎么哭了？
    领悟的女孩子慌忙打哑语给奇老师，一脸询问。
    奇小妹看了，立即用颤抖的手打了一长串手势！
    十几个女孩子都愣住了！
    是我们？
    是我们？
    张导选中我们了？
    春晚……选中我们了！？
    有六七个女孩儿当时就哭了！
    还有三个女孩儿大叫着一把抱住奇小妹！
    “呜呜呜！”
    “啊呜！”
    “啊唔！”
    她们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一些谁都听不懂的叫声！
    哭声！
    喊声！
    拥抱！
    雀跃！
    这一刻的画面震撼人心！
    奇小妹搂着孩子们哭的稀里哗啦，大声道：“你们是最棒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是最棒的！”
    八年的苦练！
    八年的等待！
    八年的期待！
    她们终于等来了春晚的舞台！
    ……
    张烨走了，他还有其他节目要安排。
    留下孙洁和一众舞蹈部的人大眼瞪小眼。
    为什么啊？
    为什么是她们？
    有人羡慕！
    有人嫉妒！
    有人唉声叹气！
    奇小妹和孩子们还在哭，她们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无法相信！
    这时候，孙洁气得喊了一嗓子，“都干什么呢！给我出去！”
    众人都看向奇小妹。
    奇小妹吓了一跳，赶忙收起眼泪，拉着孩子们往外走，“我们马上去训练！”
    孙洁一愕，“这就是训练室啊，奇老师你上哪儿去？”
    奇小妹被骂惯了，闻言也愣了一下，“啊？”
    孙洁怒气冲冲地看向其他队伍的人，“我说你们呢啊！都给我看什么呢！没看见奇老师和孩子们要训练了吗？有没有眼力价啊！赶紧把地方腾出来给奇老师！我告诉你们，从今天开始谁要是敢打扰奇老师她们练舞，我一脚给你们踹出去！今天起，舞蹈部一切都以奇老师她们为主！”
    众人傻眼！
    奇小妹也愣住！
    孙洁走过来，和颜悦色地拍了拍奇小妹的肩膀，“奇老师啊，干得好，你们干得好，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行的！”
    一队二队的众人都快哭了。
    我去！
    您这变脸也太快了啊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