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高晋仇的报复

作品:《新雕英雄传

    武敦儒非是狂放之人,他性情相较武修文来反而内敛,也不是多事之人,只是见了这女子太过特殊,如若不问,心里实难安下心来,是以,这才开口发问,这甫一开口,他便恨不能抽自己一个大嘴巴,眼见这女子如此特异,定然有不为人知之秘,却如何是他这一面之人可以这般相询的?
    果然,那女子竟是连头也不回,淡淡道:“我是心死之人,你莫打听我的事,知道多了,于你没得好处……”她回了武敦儒一眼,武敦儒蓦然发现,这女子眼睛于那瞬间,竟是湿的。
    武敦儒不敢多待,急步而出,行了老远,才从胸中舒了一口气。他一低头,手上数枝花枝,花色不一,却也绚烂,只是不知为何,原本他心中的快意已然不冀而飞,正自寻思着,头前一阴,却是多出了一人,这人一身蓝衣大袍,内里却是一件软甲,腰下一柄短刀,还有一只小壶,那壶不大,不似是放着酒水,再一抬头,那人一脸大黑胡子,却是个熟人,方一开口,鼻间,却是一股莫名的香味,那人不是旁人,却是樵子将军,自他身后,两个小兵样的人,正抱着他的一对宣花大斧。这樵子将军得了大理国复,国家振兴,才得来投,他原先便是大理国正牌的将军,年岁也是壮年,只是他来得终是迟了,刘志恨虽是想重用于他,但蒲甘朝已然这六月大将军平定,战事无多,他无奈之下得了通好陈朝的军任,得了这事,他自是高兴,与武三通领着大军到了陈朝。
    这陈朝是新近由陈建立的,根基虽浅,能人却多,其中更是有一个名叫陈兴道的大臣。这陈兴道识出刘志恨的大理军只是想打通大理国通往南海之路,立时放行让路,派出人来与刘志恨建立了良好关系,这本就是两合两利的事,刘志恨自是允了,只是这样一来,樵子将军却又得是没了仗打,他气苦不已,却是又得知,六月于娜的大军又联合一部仆从之国的从军向身毒国打去,他想要战,只是却不得旨,由于武三通要镇守国中,六月于娜远征在外,刘志恨必须要一位多出来的将军,时刻以待!是以,得了个机会,他竟是讨来了催婚令,来了这里,只是这事须不得急,他也是放宽了心,心道:“若不让我上战场,我便真个来催,想来王爷也不好真就此杀了我。”这回正于这郭府中游转,正等着天知道什么时候,王爷刘志恨的回转,却是与这武敦儒撞了个正着。
    眼见这武敦儒一脸痴呆,手上还抓着一把乱花,正正是怪也。不由道:“贤侄,你这是……”
    武敦儒哦了一声,晃了晃花道:“这是……给芙妹的……”
    樵子哈哈笑道:“你们兄弟啊……唉,我也不说了,看看你们爹爹,这才是真男人,你们兄弟两,文不成武不就,也不肯去大理,便在这儿于女儿家裙角间来去,也不羞人……”
    武敦儒也算得上是个男子,得了这话,自是不高兴,当下道:“我师父说了,似刘叔伯这般恶行恶样,迟早会遭报应……”
    樵子将军大怒,呸了一口道:“你那师父就是不通人情,这打仗之事,怎也可用之以仁义?他自是满口仁义,只是也不想想,这两年来不是王爷,他哪来的钱财来装备扶恤他的襄阳军?不是看在黄蓉那丫头的份上,我才不理他哩!”
    武敦儒理直气壮道:“可师父说了,他在大理国杀得十室九空,又侵略他国,乱杀无度……”
    樵子将军摇头道:“打仗可不就是杀人么?就看谁能杀谁了,有本事的杀别人,没本事的被人杀。就好像宋人被辽夏金蒙这样来回地杀一样,他又能济得什么事?若是宋人自强,把他们这些国家先行杀了,哪又会有现今这般的下场……哼!不说了。去找你的芙儿吧,可怜你娘好容易与你爹在一起,还天天为你们兄弟两操心。”
    武敦儒心下生愧,埋头走了。
    到了前院一问,郭芙却是不在,有小婢道她却是去了马橱。
    武敦儒不及细问,便行至马橱,却是听到武修文的声音道:“我这马具还是不错吧……你瞧这鞭子……这鞍头……这嚼口……”
    郭芙笑道:“是是是,便是你的马具好……我看啊,还是这马儿好……啊!我爹从蒙古得了一匹汗血宝马,我本以为,这世上的名马尽于北方呢,没想到,这南疆之地也有神马呢,它虽不及汗血红马快速,只是爬山跃坡却是如走平地,我从边上山里走了一遭,真是如飞一样呢……”
    武修文苦道:“我不是一点功劳也没有吧?”
    郭芙笑道:“好好好,你有功劳……你有功劳……”
    武修文笑道:“那好,什么时候我们再溜狗去……你那王爷叔叔不是给了你一对狗儿吗?定然也是不是什么凡品……”
    郭芙道:“你傻了啦……那才多点大……叔叔说了,狗仔一定要从小养,才有得灵性,现在还小着呢……不知什么时候才得能长大……”
    武修文道:“狗儿长得快着呢……可比我们快多了……”
    郭芙“呸”了一口道:“说得什么话呢……”两人说说笑笑,却是刺痛了武敦儒。他哼了一声,迈步而出,武修文与郭芙见了他,都有了点不自然,就听郭芙道:“大武哥哥,是你呀……”
    武敦儒见他二人这般模样,心道:“无私显见私!这般装模作样,道我好欺么?”他知道弟弟总是比自己能多得一些郭芙的好,非是自己一腔真情实意,早已然失了机会,只是这次,他心中竟是生出了许疲倦之意,强笑道:“芙妹……这是……”
    话犹未落,就见那边上的黑马探出过头来,只一口,十朵鲜花便去了九朵!
    武敦儒一怔,那边武修文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郭芙也笑道:“大武哥哥,你这是专门给我的玄风送吃得吗?那也真是有新意……”
    武修文道:“是我不好,不是我送齐了器具,哥哥至少还是可以送条鞭子的……”
    武敦儒心中大怒,他虽是哥哥,却从未得弟弟的尊重,心中不满日盛。
    却是郭芙见他脸上阴情不定,心道:“大武哥哥怎么说也是一番情意,我这样笑他,须得不好,得给他台下才是……”一念至此,道:“其实我这鞭子不是很趁手,大武哥哥……便由你与我再找一条好了……”她只道自己这一暗中示好,武敦儒定然大喜,那便有什么不快也都消去啦!谁想武敦儒脸上似笑非笑,却是淡淡道:“弟弟既然给了你弄了全套,一事不劳二主,还得是由他来办吧……我还有事……便先去了……”
    说毕,步下生风,大步去了。
    不知走了多久,他步下一停,却是不知何时,他又来到了那后院花房之前。
    武敦儒怔了怔,抬起步子,上得前去,将手一推,“吱呀”一声,门开了。
    只是满园的花中,并无那个花白头发的女子。武敦儒心中甚念,两步抢出,见这院中再无余人,立时明白,那女子想来是在自己屋中。
    武敦儒本是要离去,忽是闻到了一阵香味,这是上好的檀香。武敦儒心中一动,提着步子上去,到了那边角的小门前,往里一看,就见那花白头发的女子正自向一面牌位上敬着香火,他小着心瞧着,却见那竟是一面无字灵牌!这女子明明在拜祭着人,却何以不在那牌上刻写上名字呢?便在此时,他足下一动,踩到了一片碎瓦薄片。那女子身子一顿,却是又作无事样敬香。
    武敦儒头皮发麻,想了想,还是一步迈了进去。
    那女子虽没得回身,却已然是认出了他道:“你怎么又来了?要花的话……自己摘吧……”
    武敦儒顿了下道:“我不是来摘花的……我只是……想谢谢你……”
    女子起了身,也不拂膝上浮土,过来道:“你已然谢过了……还来谢什么?”
    武敦儒嚅嚅道:“我……我……那个……你是在拜祭你的亲人么?”
    女子看了看牌子道:“是的……”
    武敦儒道:“那为何没有书上名字?”
    女子轻轻笑了一下道:“不能写……教人知道了……也许我会有麻烦……”
    武敦儒胆气一壮道:“怕得什么,这里是郭府,我师父是天下闻名的大侠,武功天下无敌……你说,我看看是什么人,要是可以,我便替你报仇……”
    女子淡淡道:“是么,我就谢谢你啦……”她说是谢谢,语音却是冰冷无比,神情不变,显是根本不信的。
    这副样子终是让武敦儒怒了,道:“我不会骗你的……我是……真心想帮你的……”
    女子顿了下,终于看向了他,武敦儒看得分明,这女子一脸清秀华美,可见她原本的身份非是常人,不然,是养不出这等由里自外的傲气。女子神情未变,眼中却是有了些许暖色道:“你有时间么?你不是要追那位姑娘么?是郭大小姐吧……”
    武敦儒提到了郭芙,心中不免失望,道:“我已然放弃她了……弟弟更能讨她的欢心,我不及弟弟聪明……不如放手……”
    女子笑了,她这一笑,却是叫武敦儒怔了。就听女子道:“你们这些人也真是的,得了你们师父这等人物,为何不想着在军中寻着个机会,建功立业?却偏想着在女人身边转。你可知道……女人正常……是瞧不上这种人的……小时候玩玩罢了,长大了……谁会看上这等人来……”
    武敦儒便如拨云见日一般道:“是了,我也就是这样想的,我是不能这样再下去了,方才我出去的时候被一位叔叔说了,我便觉得自己太也不象样……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事……”
    女子顿了顿,忽然话里有话道:“怎么不能成事……你是你师父的徒弟,便是你们师父不愿用你们,瞧不上你们,你们……不是还有一位……大理国的叔叔么?他不是位王爷么,要用你们不是小事么?”
    武敦儒摇头道:“师父说了,王爷太好杀了……大理一战,杀人无算,打完了大理也未算完,又去打蒲甘国,后来,又去打了身毒国,他掌国两年,只是打仗杀人……残忍无度……乱立异教……我……我怕是不行的……不过我爹爹在王爷的军中,现在在大理国当将军!”
    女子笑道:“打仗杀人是平常事,你师父太过于妇人之仁了……是了,你爹爹既然是在大理国军中,你将来定然是要祖承父业,莫不真是在你师父身边待上一辈子么?”
    武敦儒呆了会道:“我明白了,是了,我明白了,我一定听你的,我非要建立我的功业不可……我一定会成功的……”
    女子却是摇头道:“什么叫你听我的……你的事情你做主,莫要扯上我……”
    武敦儒笑笑道:“不……还是得了你的帮助……是了……可以再问一下你的名字么?”
    女子道:“我叫高晋仇!你还是走吧,我这里是不能多待的……”
    武敦儒怔了怔,显然是认出这名字中的古怪,只是这其中的古怪他也说不上来,想一想,也是呆得久了,便告了个罪,起步出去。
    武敦儒走了许久,高晋仇来到一面浑浊的铜镜前,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忽然笑了道:“刘志恨呀刘志恨……你虽百密……终是一疏……你虽废除了我的武功……但却没废除我的容貌……只要有上机会……我定要报复……报复!”
    武敦儒却是不知,他步入回自己的房间,心下却是快意,退了与郭芙之间的情事,他旦觉得天高地阔,心下宽怀,整个人便似飞了起来一样。
    却是见到武修文在那儿等他,两人终是兄弟,武修文眼见武敦儒的异常,思之再三,却是放心不下,这便来了这里等着,一见哥哥回来,忙上前道:“大哥……我……”
    武敦儒却是奇道:“怎么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武修文道:“关于芙妹……”
    武敦儒不待他说完便道:“我知道,我不会再在意了,这事情就这样了,要是你真能追上芙妹,便要对她好……别负了人家……”想想笑道:“却是我多余了……”
    武修文道:“可是……哥哥……你这样没事吧?”
    武敦儒笑而不语,眼见了弟弟这般模样,他却是真正地放下了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