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炎黄旧事
作品:《封神双龙传》 土墼回忆往事,缓缓讲述道:“自从圣皇寂灭归天之后,我们有炎氏部族的子民在暗无天日的魔域过着受人奴役、生不如死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蚩尤的妖魔大军被轩辕黄帝彻底击败,趁着魔域一片混乱,大部分有炎氏族人得以逃出生天,但是当我们面对已经被毁灭的家园族地,都感到天地虽大,却已无我们容身之所!”
说到此处,土墼黯然失色的神情渐渐变得兴奋起来,仿佛想到令人振奋的事情一般,续道:“就在这时,圣皇终于显现灵身,他告诫我们要忍辱负重,等待时机重整有炎氏部族,并将‘无极秘境’的开启之法一一传授给我族四大长老,叮嘱我们一定要守候圣使驾临,静待光复有炎氏的时机成熟。于是从此之后,我们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为避免魔门怀疑,四大长老每二百年一换,轮流负责守候在轮回集,等待圣使来解救我有炎氏一族!”
“屈指算来,我们业已等了将近千余年了!”土墼长叹一息,脸现喜色望向耀阳与倚弦二人,抑止不住心中兴奋的神情,颤抖着声音道:“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我们有炎氏部族终于等来了救星!”
耀阳与倚弦哪曾想到神秘老者会将如此艰巨的任务交托给他们,想到残暴不仁的魔门人物,再一衡量自身的那点能耐,他们心中顿时没了底,一时间惶然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倚弦眼见土墼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们兄弟二人,为了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心虚,连忙随口问了一句,道:“听前辈刚才说,有炎氏一族有四大长老,那么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三位长老呢?”
土墼再度叹息一声,满腔悲哀道:“我们在轮回集苦熬五百多年,仍然无法等到圣使来临。在极端失望的情况下,我们决定尝试着靠自身之力解除本命封印。于是,我们拿出当年脱离魔域时偷取的《幻殇法录》,开始自行修持当中所载的魔能法门……”
“谁知事与愿违,蚩尤的‘十绝封神印’果然厉害,令我们遭受自逃离魔域之后最大的打击。因下丹渊海的本命元根被封,致使我等苦苦修持所得的元能根本无处可蓄,只能放任于脉轮经海之间,即使法能再强又如何?我们几经犹豫,终于决定强行修炼一种‘慧元根器挪移法诀’,将一身元能置放于中丹渊海与上丹渊海……”
耀阳与倚弦听到此处,禁不住惊咦出声,只因在二人的脑中,《玄法要诀》业已倒背如流,自然知道所谓“中、上丹渊海”指得便是修真术中的“道鼎”——
据《玄法要诀》记载,寻常三界众生逆天行道,必然先将自身体脉的错综交汇处,铸炼成元能道鼎,方能聚元能用之以修真渡厄。然而在本体的上、中、下丹渊海三处之中,以潜藏本命元根的下丹渊海最为紧要,乃是修真万法之根基所在。
至于位列上身的中、上丹渊海,只能是在达至“灵元归真,天人合一”的真人之境后,才能循序渐进修持此二处道鼎,方能期望修达“炼虚还神、蕴神合道”的大成境界,洗髓易筋、脱胎换骨,终可跻身天界众神之位。而在此之前,如若妄自修炼中、上丹渊海,轻则引至灵元紊乱不调、道基有损,重则招致走火入魔、万劫不复之灾。
土墼神色悲凄难以自拔,道:“……事实证明我们错了,但惨痛的代价已经由不得我们后悔,三位长老因此走火入魔,沉沦在元神的虚迷幻境之中,本体石化而去。而我,也变成今日这般模样,留得半条老命苟活于世!”
耀阳与倚弦心中唏嘘不已,对于这样的论述,平常在《玄法要诀》中看得多了,两人素来不以为意,直至今日听土墼说出印证的事实,兄弟俩这才真正对《玄法要诀》有了另眼相看的敬畏之意。
“唉,陈年往事,多说无益!”土墼一扫阴晦不畅的表情,道,“好在圣使如期而至,有炎氏一族这些年的血泪屈辱总算没有白捱!”
兄弟俩暗暗叫苦不迭,毕竟两人阅历尚浅,像这般承受别人整整一个部族的希望,未免太过沉重。耀阳不由借机说道:“土墼前辈,老实说,我们也没有什么把握,来这里,只是想碰运气试试看。所以,您老千万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土墼摆了摆手,微颜一笑,道:“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我已经将成败得失看得很淡了。所以你们如果有机会步入‘无极秘境’的话,凡事无需太过勉强,顾及自身的安危要紧!”
兄弟俩倍觉感动,但偏偏连安慰他老人家的话语也不敢说一句,心中愧意更甚,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土行孙始终没有说话,他直至此刻才知道关于自己的身世,心中的惊疑可想而知,再说他平日里受人欺辱,逆来顺受惯了,渐已养成遇事嘻笑放肆的性情,忽然面对这骇人听闻的事实,让他如何适应得过来呢?
土墼仰首观望窗外夜色,道:“好了,时间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对于我们却是刚刚合适,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不如我们连夜赶往秘境吧!”
耀阳与倚弦一听大喜,两人自从在宴会上见到魔门人物齐聚,一早便有抽身溜出“轮回集”避祸而去的想法,此时闻听可以即刻赶往秘境,立时出声答应了。
一旁的土行孙脸色大变,连忙脱口说道:“爷爷,现在太晚了,你身体又不好,孙儿觉得还是明天再去吧!”
这一番话再次让耀阳与倚弦兄弟俩对土行孙生出些许好感,两人怎么也想不到,外表猥亵、行为龌龊的土行孙竟然会是一个如此孝顺的乖孙子,不免有些惊咦嗟叹。
倚弦更是深受感染,应声道:“是啊,土墼前辈,你身体不适,走夜路根本不方便,我看还是明日再说吧!”
土墼一脸坚诀的表情,摆了摆手道:“虽然秘境地处偏远,但它毕竟沉寂千万余年,若是在白日里开启,强劲的浩能流溢而出,恐怕会招致道玄妖魔之类的高手惊觉,到时如果徒生变数,就得不偿失了!”
“放心吧,我就算再老再残,也断然会有自知之明,所以二位圣使无须为我担心!”土墼偏头望了自己的孙儿一眼,面色凝重地拍了拍土行孙扶在轮车上的手,点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耀阳与倚弦听说秘境可能招惹魔门人物的感应,不由都有些紧张起来,再听土墼满怀信心的话,也不再推辞,齐声道:“那就有劳土墼前辈了!”
土墼点点头,道:“二位圣使不识得去路,不如就随我们一起使土遁术去吧!”
兄弟俩正觉尴尬,试想身为“圣使”的他们,竟然连遁术都不会,岂不笑煞旁人!闻言齐齐点头,找准了这个稳当的台阶下,暗里禁不住吁了一口气。
“等等!”倚弦猛然想起方才封印在土地中的金刚杵,忙抽身出到外面,掘土将杵取了出来,除净尘渣,拿到土墼爷孙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方才因为担心你孙儿逃走,所以……还望前辈见谅!”
土墼闻言大笑起来,不以为忤地摇头道:“‘竖金合土,屯地封界’,确实是破除土遁术最好的方法!只是……”看着倚弦手中的金刚杵,土墼神色一愣,双目厉芒一闪而过,道,“圣使能否借手中金器一观?”
倚弦依言将金刚杵递给土墼,但想到这是婥婥所赠,难道上面留有某种魔门的暗记不成,于是怕被土墼看穿,心下不免忐忑,故作不解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土墼接过金刚杵,仔细端详片刻,皱眉问道:“敢问圣使,这金刚杵何处所得?”
倚弦与耀阳禁不住心底一惊,倚弦只能如实以答道:“是……一个女子所赠!”
“净看这柄端异纹,左旋右出,呈五华朝阴之象!”土墼追问道:“莫非那个女子是魔门中人?”
“前辈所料不差!”倚弦面色一红,呐呐答道:“此物正是魔门防风氏的婥婥姑娘所赠!”
此言一出,不但令土墼震惊不已,连一直沉默不言的土行孙也不免心有所动,偏头惊疑地望向倚弦,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兄弟俩对望一眼,知道始终瞒不过土墼,倚弦于是将婥婥赠杵送蜂之事一一说出,只是省略了婥婥与他之间的一些尴尬细节。
土墼将金刚杵递还给倚弦,疑道:“风魔女此举究竟是何用意呢?难道她已经知道你们的身份?但是,有关于圣使秘境之事皆属本族绝密,天地三界知其详者,也仅仅我族四位长老而已.”
土墼沉思片刻,神情显得格外凝重,道:“不管怎么样,为了以策万全,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倚弦小心翼翼地将金刚杵置放于腰间,他和耀阳在下意识里虽然都不愿相信婥婥会做出什么危害他们的事,但内心始终对魔门中人存有三分戒心,令他们不得不心生顾忌,连连点头称是。
土行孙似乎想到什么,欲言又止地说道:“爷爷,这些家当……”
土墼声色严厉地打断他的话,道:“身外之物,何必如此看重,改日回来再取也不迟!”土行孙有些恋恋不舍地望了望屋里屋外,只能很无奈地放弃了搬走内屋珍物宝器的想法。
土墼望向耀阳与倚弦兄弟,道:“事不宜迟,请二位圣使速速靠近我三尺之内!”
兄弟俩应声行至轮车旁,一听可以马上领略五行遁法中的土遁术,心中都感到兴奋不已,他们从前骑过飞虎灵兽、玩过隐灵遁法、甚至在被蚩伯操控时还被迫尝试过水遁,那种逐一体验玄法奇妙的感觉实在太让他们投入而沉迷进去,这也是他们念念不忘修习《玄法要诀》的动力之一。
土墼神情肃穆端坐在轮车之上,口中蠕蠕念诵咒法,掐指成诀,自上而下划空旋出一圈低纵的弧线轨迹,浑厚魔能应势而发。
此时,耀阳与倚弦可以清晰地感应到,一股沉实的元能旋出恍若实质的有形结界,将四人紧紧护卫其中,结界之力沉稳盈实而又极具张力,充斥四人身周数尺范围之内,令人徒生与面前环境隔阂开来的感觉。
片刻间,随着土墼催发的本体元能愈渐增强,耀阳与倚弦的思感不自觉地随着魔能向下扩展,循着脚下土地一直往一个方向延伸,直到某处不知名的地点才骤然停止,然后只听土墼一声低喝:“走!”
顿时,四人的灵躯被结界托住,如同水银泻地一般迅速沉入地底。耀阳与倚弦只觉眼前一黑,结界裹带四人开始向目的地缓缓行进。
兄弟俩好奇地伸手触碰身周这层结界,只觉这股元能的禀性不寒不热,厚实有力、分布匀称,张驰有度的力量具有极强的穿透力,轻贴在结界表层上,可以完全感受到结界与土地之间的巨大摩擦。
这种感觉与他们曾经感受过的众多结界力量完全迥异,比如隐灵遁法中“幻屏结界”的玄奇涟漪,潜水遁术中“玄能附体”的微妙感应,乃至奇湖水底“紫青结界”的气息交互等等。
还不等两兄弟细加琢磨,便只觉耳边风声顿起,眼前一亮,原来四人已经升上地面。土墼掌中法诀一收,四人身周的结界顿时消失无形。
月渐西斜,已是深夜时分。
四人所处之地是一处险峻的绝顶悬崖之上,遥望远处的冥空暗月,体会扑面凛冽的阴风嗖嗖,眼前的高崖悬空尤显空旷寂寥,月光下的奇湖远在目光遥遥之外,隐隐现出点点波光粼粼。
耀阳与倚弦环顾四周,对周围的环境隐约有股熟悉的感觉,但脑中却浑然没有一丝印象,正准备询问之际,土行孙浑身战栗起来,首先向土墼发问道:“爷爷,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忽然觉得寒气逼人,好冷!”
“冷?”兄弟俩愣住了,不由想起人儿曾经说过,灵体一旦脱离肉身,便不再受体脉气血束缚,不会有任何寒凉温热之感,土行孙又怎会独自生出寒气浸体的感觉呢?
“屏息静气,万念归一,不要受外界幻象所迷!”土墼警惕地四顾左右,道:“此处乃是冥界禁地——轮转山的绝顶之上!”
土行孙依法施为,闭目静息的样子很是辛苦,似乎正在抵御某种异力一般。
“幻象?”耀阳与倚弦一怔,虽然不甚清楚其中缘由,但也有些明白过来,他们原本从这里出发去往轮回集,怎会转过山头就无法辨认出来,想必也是受了土墼所言幻象影响的缘故。
遥望奇湖两侧巴掌大小的轮回集,耀阳啧啧二声,道:“说来也怪,我们明明昨日来过这里,怎么现在看起来还是觉得很陌生一样?”
“这也难怪!”土墼道,“轮转山之东是冥城鬼域,西边是名震三界的轮回集,往南是十八层冥狱所在,北山地底向西延伸数里,则深藏天地间最为玄奥难测的轮回六道。因此,轮转山一直被视为冥界禁地,除了环绕山下的生死河是一道天然屏障之外,山中更是遍布各种结界,所以会令你们产生种种错觉。”
兄弟俩恍然大悟,再次观望四周环境,但见山崖绝顶不足方圆之地,四面悬空,秃无草木,向东一端突出一块怪石,孤悬于空,仿佛上接于天壤之外,予人一种分外孤寂苍凉的感觉。
倚弦问道:“土墼前辈,此地难道便是无极秘境的入口?”
“正是!”土墼点点头,肃容道,“无极秘境参阴阳造化之玄机而生,自上古洪荒便存于天地之间,但知其秘者,千万年来也就寥寥数人,而且能进入此间寻求无极之秘者,也千万年难得一见,若非其人体内元能的禀性具有非比寻常的极向韧性,甫入秘境便会被阴阳极能摧化至灵元俱灭!”
兄弟俩听得心中一紧,相互对视一眼,想到其中凶险,不免有些忐忑难安。
土墼善意一笑,疏缓二人心中紧张,道:“既然圣皇选你们作为圣使,必然是认定你们的能力可以安全进入无极秘境,所以,你们不用过于紧张!”
于是,土墼将秘境开启之法一一说明,道:“其中关键你们已经悉数知晓,虽然我也不明白秘境之中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但相信冥冥中圣皇应该有所安排才是!”
“二位圣使一定要切记,凡事不可勉强,一切顺其自然便好!”土墼再三叮嘱,然后道,“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兄弟俩知道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便没有退缩的路了,二人想到几度大难不死,以及自身的潜能所在,再加上最近还算不错的运道,更让他们有了跃跃欲试的诀心,于是毅然点点头。
见到兄弟二人齐齐点头同意后,土墼缓缓移动轮车来到最为陡峭险峻的孤石崖角,身躯闪电般从轮车上冲出,倏地朝天飞起,唇齿间秘咒诵念,玄奥法诀应势而发,森森白气从两手十指间急电般飞舞而出,割破崖前虚空无尽。
暗月西落,隐入轮转山后。
此时,就在月光无法企及的东崖尽头,炫目亮光一闪即逝,虚空处豁然现出一轮浑圆缝隙,黑白异芒相互交织缠绕,映衬出缝隙中奇奥诡魅的无形玄机。
“去吧!”土墼大喝一声,右臂五指屈指成爪,凭空摄劲而发,浑厚元能裹住耀阳与倚弦二人,顺势将他们朝缝隙中抛去。
浑圆缝隙内的黑白异芒似是感应到异物浸入,顿时透射而出耀目的双色光柱,直达天际的虚无苍穹,竟将二人身形曳然托住,悬在半空之中。
耀阳与倚弦只觉灵身分别被二股力量包容在其中,竟再也无法动弹丝毫。紧接着,黑白异芒开始以一种潜在的循环方式相互更替,巨大的压力透析而出,压得二人生出无法透气的窒息感,片刻间,压力愈加增强,熟悉的感觉让他们回想起昔日在“虚灵幻境”中自爆身亡的情景。
兄弟俩再一想到土墼所说“灵元俱灭”的后果,更是大惊失色,直欲抽身躲开,奈何早已身陷囹圄之中,如何还能脱得了身。随着黑白异芒推动的压力加剧,二人有苦难言,心中挣扎起求生的欲望,不由都将唯一的希望寄托于体内的“归元异能”之上。
异样的变化骤生,看得土墼心头一惊,正感到无比担心之际,虚空异象再度萌生,顿在半空的二人身躯顺应黑白异芒的刺激,蓦然分别耀出紫青二色芒光,与原本托祝蝴们的黑白异芒相互交融,刹那间,映出无数流光幻彩激射飞舞,照彻整个幽暗冥空。
仅只片刻间,天际华彩乍现即逝,浑圆缝隙处涌出一股庞大无匹的吸力,将兄弟二人齐齐吞噬,吸入缝隙之中,所有变化仅只发生在一息之间,浑圆缝隙便自动缝合,崖前虚空已然恢复正常。
土墼掌中法诀一收,整个人便瘫坐在轮车之上,因耗用元能过剧,他免不了气喘吁吁,汗流如注。看着不远处还在运用元能抵御结界幻象的土行孙,土墼深深叹了一口气,心中暗自祝祷兄弟二人能够一切顺利。
当土墼想到有炎氏一族的命途从此将被改写,正感万分欣慰高兴之际,心神中久修而成的魔灵异心骤然一动,回首望去,空崖绝顶之上赫然多出一人——
一位身着镶金黑漆朝服、脸覆玄银面具的妇人迎风卓立,细长威严的一双凤目中,冰寒如电的眼神炯炯注视土墼。
土墼感应到其人神能超卓,已然将绝顶石崖紧紧控制在自身结界之中,只能无可奈何地一叹,镇定自若道:
“有炎氏护法长老土墼参见玄冥帝君,碍于身患残疾,不能行面君朝圣之礼,实在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