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作品:《锦色盈门》 “陈嬷嬷,去和外面的人说,”叶建舒的话顿了顿,“我们先回府里,再派人来接二妹妹。毕竟,这事要老太太做主才是。”
陈嬷嬷怔了怔,才俯身道了声是,出了去。
叶建舒这是缓兵之计,想先劝走了门前的人们。到底老太太会不会同意?又会不会来接雪兰,就不是他所能管的事了。
叶建舒皱着眉,手抚紧了面前的影壁,静静的听着门外的声音。
片刻功夫,不待他听清陈嬷嬷说了什么,门外的叫嚷之声忽然高了起来。
“什么话?带回一个小姐去,难道你们的主子就会为难么?什么老太太少太太的?你们府上的主子还是不是人?!连自己家的孩子都不认了?!”
“和她一个狗屁奴才废什么话,报官报官,就算县衙不管,也要臭臭他们叶家!”
随后又是一片附和之声。
叶建舒负在背后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岁县里的人倒会抓得住他们叶府的死穴。
陈嬷嬷的声音也不再像往日般温和有礼了,她的声音也随着高亢上去,却也是商量着,“哎哎,你们……你们别去报官啊!你们……”
叶建舒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此时陈嬷嬷是压不住门外的人,如果不去,叶建舒就会落下一个不堪大用处的名声。
叶建舒让人打开了侧门,走了出来。
门外正闹着,见他出了来,喧哗之声忽然一窒,所有人都看向叶建舒。
叶建舒第一次面对这些市井平民,心里有些发虚。眼看着面前或黑或白,粗布麻衣的平头百姓。他不知道他们中哪个是主谋,哪个又是地痞。若是在此时说不对一句话,可能今天也别想走出叶府祖宅的门了。叶建舒只觉得口舌发涩。
“咳……”叶建舒在清咳一声之后,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的眼里敛去了一丝慌乱,强笑着向四周的人拱拱手,“邻里街坊们,我是叶府的大少爷。你们别去报官,二妹妹是我叶府的小姐,我们……早晚会带着二妹妹回京城。”
叶建舒只想先稳住了门外的人,走一步且看一步。
围着的人似乎并不买叶建舒的帐,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我们怎么能相信你?若是再不带走二小姐,岁县是经不得天怒啊!”
叶建舒暗自咬牙,面上却不敢露出什么异样,他笑得温润,“各位邻里街坊,我即是叶府的大少爷,自然会言而有信。”叶建舒说着,对一旁的陈嬷嬷吩咐道,“陈嬷嬷,你去传我的话,叫二妹妹尽快收拾了箱笼,随我一道回京城。”
陈嬷嬷呆在了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任叶府里哪个人都知道,老太太是发了话,不许二小姐回去的。
叶建舒见陈嬷嬷微怔的模样,轻弹咳一声,“嬷嬷,你务必要把我的话传给二妹妹,叫她马上就和我们回去。”
这便是向陈嬷嬷下了死令,叫她去说服雪兰。
陈嬷嬷只得答应一声,退回到了院子里。
叶建舒又朝人群拱了拱手,“各位,先请散了去,我也要回去安顿一下,不然一会儿马车也走不了。”
人群里开始有窃窃私语之声,有人喊了一声,“好,我们到岁县城门那里送二小姐!”
“对对!我们去那里送二小姐!二小姐不走,我们的庄稼是好不了的!”
原来是送瘟神一般。
叶建舒再有涵养,脸色也不能好看。他朝着人群牵了牵嘴角,转身进了侧门。
叶建舒又回到了正厅,他坐在正座上面沉似水。
半晌,叶建舒扫了一眼正厅的人,陈嬷嬷还没回来。
“陈嬷嬷是去后院了么?”叶建舒问服侍的仆妇。
仆妇忙点头,“大少爷吩咐的话,陈嬷嬷还没回来呢。”
叶建舒再不作声。
这次他虽不情愿,但也有带雪兰回京城去了,不知道老太太会怎样生气呢。而且,还有陈嬷嬷在……叶建舒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的父亲了。
叶建舒抬头看向身边的小厮染墨,摇手叫了他,附在他耳旁低语几句。染墨低头答应一声,走出了正厅。
第十二章 相劝
此时,陈嬷嬷正迈着小步向后院走着,她觉得自己最倒霉不过了。
得了主子的吩咐,随着大少爷来到岁县。却怎料,大少爷对她是敬而远之,凡是出头的事,都叫她来做。谁不知道枪打出头鸟,二小姐那么狠毒,当年被她刺伤了的仆妇,现如今脸上的伤疤仍触目惊心。
大少爷现在要她去和二小姐说,二小姐会怎么对她?会不会也拿个钗子来戳她?陈嬷嬷想到这里,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紧,似乎下一刻,自己这张完整的脸就不复存在了。
陈嬷嬷望着脚下的路,脚步更慢了许多。
现在叶府离得远,二小姐再不济也是个主子。真出了事,只有她自己受着的份了。
就算再慢的速度,陈嬷嬷还是来到了后院。
后院只有一间房子,房门紧闭着,在外面听不到里面一点声响。
陈嬷嬷轻咳一声,窗口处就探出了李婆子那张苍老的脸。接着,房门打开了,李婆子满脸堆着笑迎了出来,“陈嬷嬷,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陈嬷嬷望着眼前粗鄙不堪的老奴,一边含笑着应付,一边头探向房内,“大少爷叫我过来见二小姐。”
李婆子一听这话,忙把陈嬷嬷往房里让,扬着声向里面喊道,“二小姐,陈嬷嬷来了。”
这一声刚落,房里传来了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音。
陈嬷嬷心头一跳,慢慢向门前走了一步。又觉得李婆子正在身边,自己的做派着实有些不够大气。于是,陈嬷嬷挺了挺背,迈步进了去。
房里的太师椅上正坐着雪兰,只见她两臂弯在八仙桌上,头埋在两臂间,看着肩膀正抖动着,又有阵阵吸泣之声。地上七零八落的躺着缺了半边的瓷碗,半边瓷碗还在微微颤动着,和它正低泣的主人有几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