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静太妃也在圣旨上。”顾娇恍然大悟，“难怪她要把圣旨偷过来藏着。”
    顾娇两手托腮，若有所思道：“姑婆是不会受任何人要挟的，哪怕她真的拿出圣旨说，‘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将圣旨公布天下与你同归于尽’，姑婆也不会就范。所以……”
    顾娇一巴掌拍在桌上：“这个坏女人！”
    当然，想到姑婆的处境，他的笑意便散去了。
    若不是顾承风此次提起来，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翻阅那段记忆。
    萧六郎道：“在那之前，先别将她逼得太急，免得她冲动之下与姑婆玉石俱焚。”
    这个女人已经疯了，谁知道她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小脑袋一耷拉，搁在了手背上。
    “嗯！”顾娇点头。
    信任到不必开口去询问他的计划。
    萧六郎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手心还残留着她发丝柔软的触感，他指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萧六郎顿住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去母留子，仔细一想又不确定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但从先帝临死前一系列的布置来看，他是个有手段的人。
    帝王心思比海深，谁又猜得透呢？
    最后，萧六郎只得对顾娇说了一句：“总有一日，会真相大白的。”
    萧六郎望了望无尽的夜色：“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歇息了。”
    萧六郎看着她，没有拒绝：“好。”
    夜很静，他的思绪却并不平静。
    他开始思索圣旨的事。
    作为一个后宫的女人，庄太后干了太多为世俗所不容的事，首当其冲便是垂帘听政。
    先帝来不及撤去贤德后的监国大权便撒手人寰了。
    只可惜棋差一招，圣旨被静太妃偷走了。
    但只要这道圣旨一出，先帝的旧部势必如同饿狼一般将庄太后咬入皇陵。
    只是有龙影卫在，他们很难得手。
    第二天夜里，顾娇果真来了，带了萧六郎爱吃的麻辣牛肉，用竹签串好放在罐罐里，二人坐在屋里撸串。
    萧六郎低低地笑了一声：“明天考试结束，我就能回去了，不用过来。”
    她还挺想来。
    萧六郎是监考官，不参与阅卷，考试结束后便收拾包袱出了贡院。
    自从在翰林院外与庄太傅正面交锋了一次后，翰林院这边已没多少人敢明着找他的茬儿了，大家知道他是去监考，不是瞎玩，也没太敢给他分配公务，无非是一些经义的整理。
    等他从韩学士的办公房回来时，碰见宁致远在他的办公房附近探头探脑的。
    宁致远闻言转过身，说道：“方才就听说你回来了，怎么样？监考还顺利吗？”
    宁致远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笑得不正常啊。”
    提到正事，宁致远没与他继续玩笑：“那个……”
    他问这话时其实特忐忑，别看他与萧六郎是同一科的三鼎甲，他俩的身份与际遇实则相差很大。
    就是……有点儿自卑。
    这样一个人和自己做朋友，是不是自己高攀了？
    这么想着，宁致远也不等萧六郎回答，忙替萧六郎拒绝了：“不过最近翰林院挺忙的，咱俩应该都没空……”
    “嗯？”宁致远一愣。
    宁致远呆若木鸡：“啊……”
    ……
    “陛下，萧修撰求见。”
    皇帝批阅奏折的手一顿，他按了按有些疲乏的脑袋，说道：“他有几日没来了。”
    “啊，六部的考试。”皇帝差点将这事儿忘了，六部每年都有一次考核，一般是在六月，今年由于梁国使臣来访，殿试都推迟了一个月，更别说六部考核。
    “让他进来。”皇帝道。
    萧六郎拱手行了一礼：“微臣见过陛下。”
    萧六郎拱手道：“微臣有事起奏。”
    萧六郎正色道：“微臣在贡院监考的第一日，有人在微臣的晚饭里下了砒霜。”
    “微臣原是将罪证留下了，奈何天气太热，证物已经坏掉了。”话是这么说，萧六郎依旧自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
    魏公公上前拿了小瓷瓶，拔掉瓶塞，掉瓶塞，一股馊掉的葱花味儿扑鼻而来，魏公公赶忙捂住了鼻子。
    皇帝问道：“你如何知道是砒霜？”
    萧六郎道：“陛下忘了娇娇是大夫？在乡下时家里有耗子，娇娇便用砒霜做了些耗子药，微臣还给她打过下手。”
    危险物品，顾娇是一律不让萧六郎沾染的。
    萧六郎继续道：“那人假扮成侍卫的模样给我送饭菜，我见他面生，不是早上与中午的侍卫，心里留了个心眼，这才发现饭菜让人动了手脚。”
    贡院守卫森严，一般刺客根本不可能潜进去，更别说在萧六郎的饭菜里下毒。
    萧六郎毫不闪躲地迎上他的审视与打量：“微臣没有声张，微臣不知凶手是谁，不敢把事情闹大，恐凶手狗急跳墙。”
    萧六郎拱手：“微臣告退。”
    葱花是从蛋花汤里挑出来的，早已变质，可御医依旧是验出了上头的砒霜。
    皇帝的眸光凉了凉：“知道了，你退下。”
    侍卫长道：“考试的第一天似乎有人潜入，打晕了一个侍卫，还扒了侍卫的衣裳，可惜属下无能，没能抓住他。”
    皇帝下令彻查此事。
    “陛下！陛下不好了！顾姑娘与萧修撰受伤了！”魏公公火急火燎地奔进御书房。
    魏公公担忧道：“在医馆……妙手堂……是奴才看见秦公公着急出宫，顺嘴问了一句怎么了，秦公公才告诉奴才顾姑娘与萧修撰出事了！”
    皇帝也顾不上批折子了，换了一身常服，带着魏公公赶往医馆。
    这是皇帝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见二人在自己面前受伤，他整个人都呆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不必多礼。”皇帝抬手，来到床前，看向闭着眼眸不省人事的顾娇，余光扫到一旁的篓子里一堆染血的衣物，他的呼吸一紧，“小神医如何了？”
    皇帝的眸光冷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萧六郎的手臂上：“你又是怎么了？”
    胳膊脱臼还没事？一个文弱书生如何受得住这种疼痛？
    萧六郎一脸痛心地说道：“是在长安大街附近。微臣从翰林院下值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刺客，恰巧娇娇来翰林院接我，便与刺客打了起来，娇娇不敌他，受了重伤。后面娇娇用暗器毁掉了刺客脸上的面具，刺客这才逃走了。”
    萧六郎摇头：“当时太混乱了，微臣没看清他的五官，只记得他脸上有个刺青……”
    “像是……像是……”萧六郎努力回忆了一番，说道，“算了，可能是微臣看错了。”
    萧六郎迟疑了一下，说道：“像乌龟，也像蛇。”
    玄武。
    龙影卫是死士，但并不是每个死士都有资格成为龙影卫，当年先帝自燕国购买了大批死士，买回来时便已经足够强大，然而先帝并不满足他们的实力。
    有些龙影卫在任务中死去了，先帝留给他的是最年幼的龙影卫。
    普天之下，再没旁人拥有这样的刺青。
    萧六郎想了想：“微臣……不确定。微臣当时只是匆忙扫了一眼，也可能是看错了。”
    应该是看错了吧。
    尽管她不愿意自己亲近庄太后一脉的人，可严格说来，萧六郎并不是庄太后一脉的人，萧六郎是自己一手提拔的臣子，是天子门生，是自己的人！
    皇帝又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中途宋大夫过来给顾娇换了一次药，顾娇一直没醒。
    回宫的路上，他一言不发。
    皇帝却忽然叹了口气：“静母妃不会这么做的，对吧？”
    什么情况？
    龙影卫平日里都戴着面具，魏公公是不知他们脸上有刺青一事的。
    魏公公哪儿敢接话？
    他想起当年陛下与太后似乎也是这么越走越远的，好像一夜之间陛下就不那么亲近太后了，渐渐的陛下开始与太后发生争吵，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算到太后的头上。
    合着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静太妃了？
    “咳！”
    皇帝下了马车。
    “什么人？”魏公公突然开口。
    魏公公指着御花园尽头道：“奴才方才看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往那边去了。”
    许是有人着急出恭。
    到底是恭房，皇帝没真的走进去，只是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什么？你、你又失手了？亏你还是龙影卫，怎么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杀不了！”
    静母妃说，又失手。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陛下知道你这么废物吗？当初陛下把你们给我，可不是让你们混吃等死的！不过是杀个小瘸子而已，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你们龙影卫就这么点能耐吗！”
    皇帝再想骗自己说这声音不是来自静母妃也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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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