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作品:《朕的奸宦是佳人

    他视线盯着树杆,小刀在她手中慢慢又刻画出一颗树,原来在高处的小公子是爬在树上了,一根枝桠被他踩在脚下。
    很快,光秃秃的树结满了果子,小公子手上也多了一颗。接着树下又出现一个小人,那应该是名妇人,抬着头看树上的小公子......邵轩看到这儿猛然闭上眼。
    顾锦芙也在这个时候停手,侧身看挡着阳光的青年公子,视线落在他眼角的疤痕上。
    “我有一个兄长,我小时候总喜欢缠着他,让他给我摘果子。然后他就总会被娘亲骂,说他调皮,但他从来不反驳,说出来是为我摘的。”
    她说完见他还闭着眼,微微一笑,转身,用刀子把那一块树皮都削了下来。小人和结满果子的树都不见了。
    她又用脚踩碎那树皮,所有的东西都再也寻不着踪影。
    “好了,谢谢你过来听我讲故事。”她把匕首别回腰间,拍拍手就往外走。在经过他的时候,邵轩听到她轻声说,“故事里的女孩还想说,他们家不再是罪臣了,她做到了,而且她还有了喜欢的人。跟故事里的兄长一样,总会纵着她。”
    耳边是她的脚步声,邵轩睁开眼,回身伸手去拽住她胳膊。
    她脚步因他的动作停顿,但她却什么话都没有听到,她胳膊又被松开。她仰头看向天空,长长呼出一口气,头也不回往外走。
    邵轩蹲在地上,指尖颤抖地去一点点把刚才的树皮聚拢成一堆。
    她做到了,她有喜欢的人了,那人跟他一样,总会纵着她。
    他咧了咧嘴,似乎是在笑,面上表情又那么麻木,下刻疯一般站起来冲出宫门。
    原以为她走远了,结果看到她倚着红墙的样子,巧笑嫣然,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喊:“兄长,你什么时候再给我摘果子。”
    邵轩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是她熟悉的温柔和宠溺:“思思何时想吃,兄长何时摘。”
    久违的乳名轻响在耳边,顾锦芙捂嘴偷笑,邵轩望着她的笑颜,笑意也渐渐在眼底流淌着。
    他的思思长成大姑娘了,笑起来却还那么傻。
    顾锦芙是哼着小调回乾清宫的,在沐浴更衣后,也不管宫人,直接就抱着被子在炕上睡下。奔波一夜,她不是铁打的,赵祁慎下朝回来就见她缩在被子里睡成一团,只露出张红扑扑的脸。
    他俯身想亲亲她,才靠近就听到她在梦中呢喃:“要摘东边那个果子。”
    嘿,做梦还摘果子呢,他抬手轻轻戳她脸颊。她在梦里感受到了似的,不耐烦探出手挥了挥,翻身到另一边,嘴里蹦出险些让他要掐醒她的话。
    “——邵轩不好听,还是清哥哥好听。”
    情哥哥?她喊谁情哥哥?!穆王世子身边那个邵轩?!
    第44章
    顾锦芙醒来的时候听到外头有说话声,正在给天子禀报逼宫后的清肃。
    她听到从赵祁慎嘴里说出来最多的一个字是‘杀’。
    她抱着被子坐起来,外头正当午,日光从窗子照进来,将她白皙面庞照得莹然。
    外头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很快就又停了,转而是轻轻的脚步声往屋里来。
    赵祁慎进来的时候就见她坐在炕上,正在落入屋内的光束中,眉宇间宁静,见到自己两眼一弯。她这样笑着,仿佛所有阳光都在一双眼眸内,璀璨明亮。
    他下意识是弯起嘴角,在上扬那瞬间却又把唇线抿得笔直,来到炕沿坐下,神色严肃地审视她。
    顾锦芙见他郑重的样子,以为是有什么棘手的事,连声音都变得低沉地问他:“怎么了?后边的事不顺利?”
    赵祁慎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落在她纤长的手指上。
    “太后当年和首辅曾有过一段情,刘皇后那里是她逼迫。淫|乱宫闱的事实逃不掉,企图混淆皇家血脉一事也避不开,付家已经把先帝当年陷害你们家的事情交待了,次辅的意思是把先帝摘出来......”
    摘出来?帝王不能有污点么?
    她眸光一闪,眼底有着冷意。
    赵祁慎继续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帝王过错亦该昭告天下,我没同意次辅的做法。”
    她放在锦被之上的手指就紧紧纠缠一起。
    他宽厚的手掌覆了过来:“刘太后给皇室蒙羞,先帝猜忌臣子陷害忠良,外头的人怕是要说我是为父王报当年败落的仇,所以次辅相劝。”
    败落。
    夺嫡。
    她猛然去握住他手说:“付家已经够了!”一句话急促又坚定。
    他严肃的神色在此刻尽数消去,身子也放松靠到她身后的迎枕上,依枕笑着仰头看她:“不够,我就是报私仇怎么了?如今这天下就是我建兴王府一支的,还怕他们说不成?”
    他向来是狂妄的,有着自小在市井混出来的痞气,耍起无赖是好手。
    顾锦芙学着他靠近松软的迎枕内,抬头望向绘彩的横梁说道:“我刚才还挺感动的。”
    赵祁慎嘴里啧了一声:“现在就不感动了?”
    她抿唇笑,侧头在他下巴亲了口:“感动。”
    他顺势伸手把她连着被子都搂到怀里,想到她梦里喊的邵轩那一句,那么碰巧她回宫后是直奔景阳宫,憋着吃味试探道:“你今天回宫怎么不到殿上去。”
    因为她去认兄长了啊。
    想到兄长,她耳边就响起兄长喊自己乳名思思,小时候喊着觉得亲切,怎么现在觉得害臊。
    老姑娘了,被喊着乳名......她咬住指头,不好意思地偷笑,随口回道:“累了,自然回来睡觉。”
    兄长的事情,等她问清楚为什么会去穆王府,再让正式来见他吧。不知道会不会把他吓着。
    赵祁慎听到她细细的笑声,低头一看她满脸红霞,连耳垂都染着粉色。这瞬间他头皮发麻,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逆流,心头更是拔凉拔凉的。
    她这个笑是什么意思?而且她还对他撒谎!
    赵祁慎转眼就把人按着肩头压身下,眼神阴骘得可怕:“你明明还去了景阳宫,你究竟跟邵轩怎么回事,连作梦都喊着他名字,还喊......情哥哥?”
    这一下叫顾锦芙愣住了,情......情哥哥?
    两人四目相对,她眼晴眨啊眨,下刻笑得直接缩成一团。
    情哥哥,他疯了吗?他又在乱吃什么飞醋。
    她越笑,赵祁慎的脸就越黑,去捉住她手按在两侧,让她动不了:“笑什么?!”
    她险些忍不住又要大笑,眸光一转,突然觉得现在就不要告诉他为好。
    以前总是让她战战栗栗地揣摩他心思,有时候一个表情她都得小心翼翼猜了再猜,总该让他试试这滋味。
    她敛了笑,颇认真与他对视:“等他跟你说了,你不就知道了,我那么喊是有原因的。”
    “顾锦芙,这种事情不要说得含含糊糊,我要听你说。”
    他警告一句,但她在他眼底看见惊色,逗弄他的心思就跟春天的野草一样疯长。
    她崩着脸说:“没有含糊,确实现在说了挺麻烦的,还得跟你解释很多,怕你误会他。”
    误会邵轩,有什么好误会的!她这是转眼就护上人了?
    赵祁慎飞醋吃得酸味直接就要从嗓子眼冒出来,咬牙切齿地说:“顾锦芙,你良心呢。”
    她一愣,再度忍不住哈哈哈地笑,边笑边嚷嚷:“放开我的手,我肚子疼。”
    “作梦,放开之后让你去找邵轩情哥哥吗?”
    她扭着身子,就差笑到打滚,眼泪都出来,话不成句:“不是,你先放开我,我跟你......说,乖啊。”
    她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赵祁慎心里头一阵悲哀。能那么亲密喊人哥哥,他不过晚她生几年,就用这哄傻子一样的语气!
    他醋意就化作怒意,掐抬起她下巴结结实实吻了上去。
    顾锦芙差点要被他憋过去。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被吻着,肺里空气都没了,连推带推才将他推开忙喘两口。
    “你这是要我命呢。”
    她锤他一下,赵祁慎眼角带赤,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要是真能要她命直接就掐死她算了!
    可他舍不得!
    顾锦芙被他瞪得有些犯怵,想想他犯浑起来不是好相与的,转头拉了他兄长去砍头也说不准。她用手肘微微撑起身子,唇挨着他耳畔说:“没有情哥哥,只有亲哥哥。”
    亲哥哥......赵祁慎大脑空了一下,没转过来。
    她又伸手圈住他脖子,唇落在他嘴角:“傻瓜,那是你大舅哥,顾宇清。”
    她红唇诱惑近在咫尺,这刻他却没有任何旖旎心思,惊得直接带着她就坐直,一双凤眼光芒闪烁不定。
    “——他哪里像你亲哥哥了!”
    她被带出了被子,在凉意中缩了缩脖子,然后再窝到他怀里去,抓着他胳膊把自己圈起来。慢悠悠地说:“变装了吧,以前你在建兴没少往脸上抹东西跑出去和人打架。”他小时候是又虎又痞。
    赵祁慎被噎者神色几变,但是变装这个确实有可能。他不确定再问:“你怎么认出来的?毕竟他在穆王世子身边,当年他不是落水了?”
    他这头的人去找过,毫无所获。
    “所以我刚才就说还得跟你解释,怕你会起疑,想晚点问清楚兄长再跟你说详细的。”
    “你确定?”
    她皱眉,对他这种怀疑的态度不满:“那是我哥哥,生活了十几年的兄长,知道我乳名,喊我思思的兄长!”
    赵祁慎沉默了,莫名觉得心虚。
    好好的,怎么跑出个大舅兄来了?!
    ***
    次日早朝,赵祁慎就将刘太后一应的罪行宣告朝堂,一并定了首辅与付家的罪名,再有是命当年曾经办顾家谋逆一事的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及戎衣卫重审,还顾家一个清白。
    此事不消半日就在京里传得沸沸扬扬,昨日多少就有首辅逼宫的流言,今日天子召告天下,自然引来一阵热议。
    顾锦芙为着父亲的案子重审,出宫去了大理寺,在大理寺里,她看到负伤的黄理也在。见他很精神,她也替他高兴。
    案情重审,也不是一两天就能落定,程序都要重新再走一遍,证据推翻再重立也不是一两句,等到最终定案已经是五日后。
    这些天她在外头,每日都能见到学子们聚集的盛景,茶楼酒肆里都是他们的身影。
    赵祁慎先前派出亲近的武官一路开道护航,让赶考的学子们得了很多方便,一应学子对这个新登基的少年子十分感激,寒窗十年只为效少君的敬仰言论也传得沸沸扬扬。
    莘莘学子,鸿鹄之志,听得她都热血沸腾。
    这日她回宫,与赵祁慎说:“您说我要是个男儿身,挥笔青云,想想都有成就感。”
    赵祁慎闻言瞅瞅她,问:“四书五经,中庸论语你读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