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笑天手里捏着那枚药丸，一动不动地看着紫苏。
    安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哑声开口道：“真那么想要离开我？”
    他的声音真的很沙哑，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病得太厉害了还是怎么了，说话的时候，让人感觉特别无力。
    紫苏知道他是将自己方才那句话当真了。
    他现在病着，自己根本就没有心思想着离开的事。
    可她也不能说自己不想要离开他啊。
    顿了一下，她说道：“当然想。”
    只是三个字，她说起来特别简单，也理所当然。
    可阳笑天听了之后，本就不太平静的面容，陡然变得晦暗难明。
    紫苏愣了愣，不知道他怎么了。
    只是见他捏着药丸也不吃，怕他会不小心脱手而落，便催促道：“你快把药吃了吧。”
    阳笑天的身体猛地一僵，眼底闪现出极度哀伤的神情。
    紫苏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突然有些害怕看到他这么哀伤的样子。
    她抿着唇，低下头，选择了逃避。
    阳笑天以为她不敢对视自己的目光，苦涩一笑，噪音沙哑而艰难地开口，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苏苏，只有我死，你才能离开我，你明白吗？”
    尽管他的声音依旧不大，显得极其虚弱，可语气里的霸道却不容忽视，还带着一丝令人听不清的晦暗。
    只有他死，她才能离开他吗？
    他怎么这么霸道？他们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他为什么要这么禁锢自己？难道就因为他是太子，而自己只是一个寻常女子？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自己最喜欢最向往的就是自由，他凭企么要禁锢自己的自由！
    紫苏越想越恼，猛地抬头，恨恨地瞪过去，口不遮言地吼道：“那你就去死啊！”
    一句话吼出来，阳笑天的面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紫苏的面色也白了，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冲动得说出这样的话来。
    倒不是怕他以太子身份降罪于自己，而自己真的无心说出这样的话，完全都是被他激怒的。
    她只是不喜欢被他禁锢了自由，怎么可能会恶毒到诅咒他死呢？
    她真的冲动了。
    可是，说出的话就像泼出的水一样，收不回来。
    冲动真的是魔鬼，伤人又伤己。
    从紫苏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房间里的温度顷刻间陷入冰点。
    安静，格外地安静。
    安静得连两人的呼吸声都听一清二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
    阳笑天抬起头，看向紫苏。
    他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好像在看她，又好像在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
    他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渐渐地浮现出一丝丝笑容。
    他动了动唇，极轻地开口说道：“苏苏，你知道我当初见到你从舞台上飘然落下，跳了一曲特别新奇的舞时，我在想什么吗？”
    紫苏诧异，他说的应该是自己及笄礼上，跳的那只肚皮舞。
    她暗暗心想，难道那时候他也在场吗？可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他？
    阳笑天并不是真的要得到她的回答，也没有给时间她继续想下去。
    他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温柔地说道：“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机灵古怪的女子？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认识她，跟她玩儿。
    没想到后来，我真的认识了你，还跟你玩儿到一起。
    我被你各种调皮的举动深深的吸引了，情不自禁地想要更加接近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注意到我，只能不停地挑衅你，逗你，希望你像我注意到你一样注意到我。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方法用错了，渐渐我感觉到你好像很讨厌我。
    那一次，我情之所动，终于忍不住吻了你。
    你打了我，将我推到池子，害我大病了一场，可我却一点儿她不怪你，也没有后悔自己的举动。
    相反，我还在心里窃喜。
    喜的是你终于是你的人了，是我一个人的了。
    当我听说你要嫁与旁人为妻，我吃醋，震怒了……我强吻了你。
    我听到你说，你讨厌我，我心认错的难过你又怎么会知道？
    苏苏，也许我原本就命不久矣，可能真的活不过二十二年岁，我不这么自私地将你禁锢在我的身边。
    可是，这二十一年来，我从来像有你陪在身边的这段日子一样鲜活地活过。
    我喜欢你，不论你喜欢不喜欢我，我都那么喜欢你。
    我喜欢你，不论你怎么对我，我都甘之如饴。”
    长长的一席话，他说的十分吃力，中间停顿了好几次。
    他脸上还戴着那张半截的金色蝴蝶面具，遮住了鼻子及以上部位。
    紫苏看着他，怔住了。
    妖孽太子的话是有史以来她听到的最长情最动人的告白。
    原来，他竟对她用情如此之深。
    紫苏尚在发愣之中，阳笑天突然朝她露出一个妖孽般的笑容。
    那笑，仿佛令天下最美的事物都失色了。
    可是看着紫苏眼中，却好像……一种带着离别之间的笑。
    紫苏的心猛地一跳，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阳笑天突然将手中的药丸送入口中。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药丸随之被他吞咽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那明明就是师父给的续命药丸，可紫苏的心却猛地跳了一跳，仿佛他吃下的是毒药一般。
    阳笑天一直保持着脸上的笑，他缓缓地伸出手，想要抚摸紫苏的脸，可伸到一半，却陡然停了下来。
    下一刻，他的嘴角突然溢出一条黑色的血迹，蜿蜒而下，狰狞可怖。
    紫苏的瞳孔猛地一缩，紧接着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
    “怎么……怎么回事？”
    她喃喃地念道，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吐血。
    他体内的毒素不是暂时被自己给控制下来了吗？那他怎么还会吐出黑血？
    紫苏慌了，慌得六神无主，整个脑子好像不会思考了一样。
    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她脑中一晃而过，她想捕捉却捕捉不到，只眼睁睁地看着他嘴的嘴角不停地留下黑色的血。
    “苏、苏……”
    阳笑天用自己的袖子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