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闭上眼,记忆里的画面便浮现在了脑海里。
    和今日一样,她和弟弟坐车离开庐州,原本一路畅通无阻,从山脚下绕过时,马车却突然停住了。
    沈元歌当日心潮低落,没防备颠了一下,堪堪回神,听见前头路上似有异响,探头问道:“怎么了?”
    原本寂静的山脚下响起一阵杂乱的嬉笑怒骂声,又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沈元歌循声望去,视线却被从前车下来的陈嬷嬷呼地挡住:“不过几个乡野无赖打起来,把路堵住了,小姐不好去看,”她往后瞥了一眼,略微皱眉,向车夫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么咱们绕路过去吧。”
    车夫正探着脖子往前头瞧呢,听见吩咐,忙连连应了,准备掉头,前头骂骂咧咧的声音却突然拔高,传来几句不堪入耳的喝骂。
    “大爷们要你的东西那是看的起你,娘*的玩意,松手!”
    日头照在前头被堵的山路上,投下几个围成一圈又踢又踹的影子,沈元歌听出是怎么回事,蹙了蹙眉:“那些泼皮,就知道以多欺少,陈嬷嬷,你吩咐几个人把他们拉开吧,也省的绕远。”
    陈嬷嬷略一犹豫,哎了一声,往前头去,沈元又叫住她叮嘱道:“嬷嬷话说圆澄些,不然我们走了,那些人还得回来。”
    陈嬷嬷领命去了,沈元歌撤身退回车中,复靠在车厢壁上,闭上了眼睛。
    陈嬷嬷到底是大宅里出来的人,不一会儿前面便恢复了平静,马车回转调了一半的车头,继续往前赶路,经过方才打架的地方时,沈兆麟因为好奇,撩开后车帘往外望去,却突然惊呼了一声:“姐姐,好多血!”
    沈元歌蓦地睁开眼,马车已经驶过许长一段路,透过被撩起的车帘,但见外面是个十七.八岁身形清肃的少年,他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手上拎着一块垂下长尾的脏污毛皮,青布衣衫上全是泥土和血迹,伤痕却像兽爪所为,手和脸上也全被血糊住,看不清样貌,一双眼睛却极黑极亮,直若藏着剑锋的冷光,遥遥和她对视。
    沈元歌心头突的一跳,那少年腿上好像受了不小的伤,一瘸一拐往前跟了几步,似是想追上来,然下一刻马车便转了弯,再看不见了。
    当晚在驿站歇脚时,沈元歌也曾问过陈嬷嬷一句,可她想是嫌才出门便碰上见红的事晦气,只说是一帮无赖抢人东西,没有多言,以后也再未见过,那时她只以为是萍水相逢的寥寥一面,临死前回想起来,却成了让她相信自己其实真正活过的一点念想。
    今天和前世离开的日子没有任何不同,只是早了些许时辰,不知还会不会…
    车轮突然嘎吱一下,停住了。
    “嚯,这是哪家的小伙儿,瞧这一身的血!”
    第4章
    山路寂寂被油腻高挑的长调子打破,随之跟起的,是一帮混混附和的调笑。
    王管家因是本地人,驾着马车在前头第一个领路,闻得此声,停下车子往那里探了一眼,自语道:“这是怎么了?”
    “呦,这豹皮可真不错,你打的?挺厉害嘛,”一个瘦高个吐掉嘴里叼着的秸秆,手往少年肩上一推,少年体力不支,被他推的一个趔趄,肩膀撞在陡峭山石上,蹙起了眉锋。
    瘦高个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见他浑身是伤,膝盖也在流血,方才走路又瘸的厉害,认定他没有还手之力,眼里闪起精光,笑道:“这东西挺沉的?哥帮你拿着怎么样?”
    少年看了他一眼,沉沉道:“让开。”
    那只手不顾他肩上还在渗血的伤口,直接扣在上头:“哥说帮你提着,聋了?”
    少年眉心蹙的更紧,打开他的爪子要往外走,那厢却挡在他跟前,直接去拿他手中物什,少年绕开手,抬目对上他的眼:“滚。”
    泼皮头子被他眼中桀骜之色激恼,抬手便揪住他的衣领往前一拽:“还没人敢跟大爷我这么说话,你给不给?”说着又要去抢,没拽过来,越发恼羞成怒,朝他腿上便是一脚,喝道:“几个呆鹅,愣什么?给老子揍他!”
    他凭一己之力杀了一头豹子,早已精疲力尽,腿上本就挨了一口,险些碎骨,又添这一下,忍着没出声,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滑了下去,被几个无赖团团围住,眼瞧着那些拳脚就要往身上踹,不远处却突然响起一个姑娘的喊声:“你们住手!”
    几个泼皮齐时回头,看见是一个年轻貌美的纤弱姑娘,像是才跑过来,站在近处,还微微喘着气,眼睛先直了,竟心生恍惚,皆怔怔放下了拳头。
    “我的好姑娘,你跑那么快!”王管家见沈元歌竟跳下车直接跑过去,也着了忙,追到近前,“到底怎么回事?”
    那些人这才回神,不敢继续在沈元歌身上流连,又见他们身后马车华盖规制皆是不俗,像官家所有,气势先弱了三分,面面相觑片刻,其中一个露出谄笑:“贵人犯的着管我们这些乡野闲事?”他转头呵斥:“还不快让开路,让车子过去!”
    身后跟班哄的散开,却仍将少年挡着,像是不愿放过,沈元歌朝王管家以目示意,管家心下明白,横眉道:“你们在干什么?”他边说边上前,搡开一个人,望见地上半蹲半跪血人儿似的少年,也唬的一展眼,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忙上前扶住,转头怒目佯喝,“你们这些泼皮是都要反天了,这是我侄儿,也是你们能欺负的?还不快滚!”
    那起子无赖成日在村鄙游逛厮混,惯来欺软怕硬,认出王管家是大户人家的人,身上又挂着腰牌,心里早虚了,听见这话,顾不得分辨虚实,连连哈腰应是,一溜烟便散没了影。
    王管家试着将身旁少年扶起:“还能起得来么?”
    少年点头,扶着山石站起身:“没事,谢谢大伯。”他转眼,视线投向停在不远处的沈元歌,道:“也多谢姑娘。”
    与他近距离对视的一瞬,沈元歌心里竟像被击弦的琴竹敲了一下,一串酥酥麻麻的感觉撩滑而过,他的眼睛极黑,如鹰般锐亮,兼有几分狼的狠劲和不驯,虽并无戾气,但冷不丁对上,便让人下意识地想要躲闪。
    沈元歌暗暗调匀气息,走上前去,一股浓重的血腥扑鼻而来,离近了才看清他手里拎的是一张才剥下来的雪豹皮,手肘上的青布衣袂几近被兽爪撕碎,露出狰狞伤口,脖颈和肩膀上也各有数道狭深血痕,蔓延至衣襟下,还在往外渗着血珠,堪称惨烈,可他只是绷紧了唇线,连一声轻哼也没有。
    王管家一询问,才知他是前头东村里萧娘的儿子萧廿,因萧娘病重,需要一味贵重草药做引,又苦于没有银钱,他便索性照着大夫的话上山来寻,却不想下山时遇到了雪豹伏击。
    一阵风吹来,拂过脸上沾着的混着尘土的血,有些刺人的痒,他抬袖擦了一把,露出半张英气逼人的眉眼,淡淡道:“我打死了这头豹子,剥下皮来打算当了,下山时正好碰见那些人。”
    沈元歌睁大了眼睛:“你一个人,徒手?”
    “镰刀和石头,镰刀坏掉,便扔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任谁都能想象的到,这会是怎样一场殊死搏杀。
    沈元歌本想送他去医馆,萧廿执意不肯,问过管家姓名后,将拖到地上的豹皮全部提起,准备往回走,沈元歌视线落在那张被泥土和血迹裹挟的毛皮上,突然开口唤住了他:“这张雪豹皮我很喜欢,不如卖给我可好?”
    萧廿身形一顿,回过头来。
    沈元歌微笑了下,从袖中掏出二百两银票。
    ...
    马车里,沈元歌把那张被萧廿刷净叠好才交给自己的豹皮铺在木奁顶上晾着,方慢慢地坐了回去。
    沈兆麟仍停留在对萧廿杀豹的惊愕里,盯着皮上斑纹移不开眼,喃喃道:“一个人杀了一头豹子,还能自己走回家,这还是人吗…”
    这张豹皮其实剥的并不利落,显然因没有利匕和手法生疏所致,缺了脑袋,刀口处参差不齐,爪子也只剩了三个,沈元歌正望着它出神,却听见外头王管家自言自语地感叹:“一恍这么多年,萧娘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沈元歌一怔,转身将前头的车门拉开一条缝,道:“王伯,你认识他?”
    王管家笑道:“这孩子我没见过,可萧娘我却记得,他们母子…”他停了停,继续道,“也是可怜。”
    十七年前,险些断了大昭命脉的玄甫之乱才堪堪平定,各地狼烟未熄,还时有动乱,本是百废待兴休养生息之时,刚刚登基的二皇子裴胤却以地方藏有细作为由,命各省严查无籍之民,而战火将肃,家破人亡之户数不胜数,免不了流民四散,户籍散乱,无籍之人不说遍地都是,但也绝非九牛一毛,故此枉送了许多百姓性命,萧娘就是在这个当口来到了江东庐州。
    自然,她也是没有籍贯在册的散民之一,还怀着丈夫的遗腹子。
    据萧娘所言,夫家人没熬过战火,已经殁在战中了。
    当时沈长辉才在皖地上任不久,对新皇的这道诏令颇有不满,因此对战乱所遗的老弱妇孺大多轻轻放了过去,重新登记造册,使其可在庐州附近安身,当时萧娘已有五六个月的身孕,身子又孱弱带病,艰辛难言,沈长辉察看户册后,吩咐手下人发放济粮时特地关照些,故而王管家对这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嫠妇印象比较深。
    “我当年还是随侍,跟着老爷巡视的时候也曾见过萧娘一面,虽行动不便,但姿态举止皆是不俗,想也是受过教养的,那时姑娘还没出世呢,真是快。”王管家一壁甩鞭,一壁叹道,“她如今却也病重了,岁月不饶人喽。”
    王管家说的很清楚,但不知为何,沈元歌听完,心头却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疑云,可想来那个叫萧廿的少年于自己而言,也不过是过客而已,很快便也将此事放了下去。
    夕阳西下时,马车驶到了庐州边境的驿庭,王管家安排好姐弟俩的歇脚之地,自己也暂时住了一夜,翌日一早便驾车折返了回去。
    大半个月后,沈元歌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城。
    京城风物同南方江东景致颇有不同,人烟阜盛,更繁华热闹些,但“繁华”二字也只是相对而言,玄甫之乱长达十年,对大昭是险近毁灭的打击,即便又十余载疏忽过去,影响仍未磨灭,且京中民众多开始笃信佛教,才入阊阖门不久,便能听到道旁佛寺里传来的诵念之声。
    沈元歌前世已经经历过一遍,对此种景象见怪不怪,倒是沈兆麟从未来过,不时掀开窗帷往外瞧,好奇地问她:“姐姐,此地庵堂怎么这样多?”
    沈元歌道:“现世生活多困窘不如意,无能为力时难免寄托神佛,祈求安乐顺遂。”
    沈兆麟显然不认同此种处世态度,皱眉道:“不如意便去寻如意之法,把希望全放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而不知求变,成日蜷颓,有什么用!”
    沈元歌笑笑:“看来兆麟是想做个反抗者。”她停了停,又道,“姐姐也是。”
    言语间,马车已然放缓了速度,直至停下,陈嬷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少爷,姑娘,到府上了,请下车罢。”
    沈元歌先让沈兆麟下车,自己方就着下人的手下了,脚沾地的一瞬,她的心跳又隐隐加快了速度。
    国公府位于城北,所占格局之大,光前面围墙就不止百丈,虽经战乱,已显沧桑陈旧气息,然立于阶下两座石狮前,展目望见正门牌匾之上的“敕造缮国府”五个大字时,仍能感觉到当盛时的气派轩宏之气。
    但也的确是“当时鼎盛”了。
    据说老缮国公,也就是她二舅舅甄景为的祖父,当年曾领军大破突厥,保边境安宁长达二十余载,又兼有救驾之功,颇受帝宠,由此封世袭一等公,世代享承国禄,只是玄甫之乱后,甄家所受皇恩和在朝中的地位便大不如前了。
    原由无他,盖因当时甄家长子甄景嵘所效力的是七皇子,也就是当今的云南王裴肃,而非当今皇上。
    曾有传闻,平定此乱裴肃当立头功,先皇也属意令他继承大宝,皇诏已备,可就在他班师回朝的途中,被一股残余叛军势力拖住行程,不过半月,先皇驾崩,被老臣拥上皇位的,成了一直陪驾在侧的二皇子裴胤。所以裴胤才在登基后迫不及待将裴肃封去云南,先前部下也多遭贬谪,甄景荣虽在战中身死效国,甄家还是遭到了今上的猜忌。
    此种秘辛虚实难判,不过沈元歌却清楚,甄家不得圣意一事的确是真的。
    她默默理着思绪,随领路的仆从进了府门。
    第5章
    绕过雕山画水的雁翅影壁,经过穿堂两侧的抄手游廊,方看见正房大院,才走出廊口,已有两个丫鬟笑迎到跟前:“可算到了,老太太自用过午膳便一直念着。”
    几个丫头打起帘笼,房中便响起了沉木拐杖敲在地面上的急切笃笃之声,沈元歌和沈兆麟急上前几步,将面前颤巍巍的银发媪妪一把扶住,唤道:“外祖母。”
    话音未落,姐弟俩已被甄母一边一个搂进怀里,也不顾掉在地上的拐杖,叫着心肝儿不住落泪,沈元歌深知甄母是真心疼他们姐弟俩,前世同她感情便十分深厚,只是入宫第二年她便溘然长逝,从此再未见过,现下再次触到她的怀抱和身上淡淡的檀香气味,忍不住也红了眼眶,良久才脱开她的双臂,领着弟弟规规矩矩向她磕头:“给外祖母请安。”
    甄母赶紧着人搀起来,堂中原本坐着的众人见老太太径自下座迎人,此刻早纷纷围了上来,慢慢地劝解开了,其中一个穿着家常衣裳,外罩一件油青褙子的中年妇人笑道:“来了便好,老太太也能放心了,如今相见是好事,快别伤心了,路上劳顿,丫头们着紧着上茶去。”
    她看向沈元歌的头一眼,便如见到明珠般双目一亮,又细细打量了一遭,眼睛中笑意更浓,才去看一旁的沈兆麟,拉着姐弟俩的手道:“女孩儿标志无匹,男孩儿也挺拔出挑,通身的嫡亲气派,日后定然不俗,我们府上可有光了!”
    一席话说的甄母止泪而笑,伸手指着向两人引见:“这是你们二舅母。”
    沈元歌如何不认得,只作不知,等甄母说了才福身见了礼,又见她指向略靠后站着的圆脸妇人:“这是你们三舅母。”
    老三家的陈氏话不多,只笑眯眯的,弯眼圆脸,长得十分可亲,见姐弟冲她拜见,便点头念道:“好孩子。”
    甄母已是古稀之年,身子并不好,方才急急走了一段路,哭过一阵,被人搀回座上,才说了两句话便有些气喘,就着丫鬟的手慢慢吃进两口热茶,方好了些,老二家的姜氏见状,招手让自己身后的几个姊妹过来,主动引见:“这是你们大表姐闵瑶,这是赵姨娘的闺女闵瑄,平日也是养在我身边儿的,你们两个表哥上学去了,此刻还没回来,日后总会见面,待安稳了兆麟也和他们一块儿去国子监进学,正便利着。”
    沈元歌刚才顺着目,听见她这话,抬起眼,去看那个前世自己代其入宫的人,片刻,唇边带起轻缓微笑:“表姐好。”
    甄闵瑶比她大一岁,黛眉杏眼,腮凝新荔,说是玉貌花容也不为过,眼角微微上挑,配上一身贵气精致的打扮,含着些许骄矜之色,此刻微微抬着下巴,看了沈元歌一眼,略一点头:“表妹。”
    相比甄闵瑶而言,闵瑄姿态则要低的多,她相貌并不出挑,削肩细腰,如清秀碧玉,只是笑起来唇边抿出一个小巧梨涡,增色不少:“妹妹生性愚笨,往日听长姐读诗,总不得真切,今日见到姐姐,方知西子姣花照水的沉鱼之姿,在此见过。”
    话音方落,甄闵瑶便侧目看了她一眼,状似不经意地伸手捋了捋塞在贵妃镯里的丝帕,沈元歌道:“怎及表姐表妹机敏灵慧,妹妹这话便是折煞我了。”
    姜氏看几个小辈都各相见了,忙招呼着归了坐,甄母问了些送丧落葬,路上经停之事,沈元歌一一答了,甄母方缓下一口气,又道:“一路奔波过来,定然还未吃饭,先去后堂坐会儿吧,你们两个母舅现下还在官衙未归,下午去见便是。”
    ...
    姐弟俩此次前来,兆麟带了一个贴身小厮阿明,沈元歌却并未带侍女,甄母便指了随身的丫头春菱给她,又安排沈兆麟去西边的川桐院和表哥们一块住着,沈元歌去相邻的筠清馆,待全部安置妥当,已是日落西山,姐弟俩去见了三舅,二舅却还未回来,只得作罢。
    直到夜色完全笼罩,甄景为才披星戴月的回了国公府,径直入了东屋正堂,刚抬手压在脑后,打眼瞧见邓婆子也在屋里,正和炕上的姜氏说着什么,言犹未毕,见他进来,慌忙伏身行礼:“老爷。”
    他心中烦躁,摆摆手让人出去,才将戴着的乌纱幞头撸下来往桌上一掷,口中低骂道:“这帮龟儿!”
    姜氏看了他一眼,下炕替他更衣,边道:“又给你气受了?”
    甄景为面色泛青,不吐不快,可朝事又不好向妇人言,只冷道:“一味拜高踩低罢了,朝里那起子人的嘴脸我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如今还有个国公的名儿,谁知会成什么样子。”
    姜氏替他宽了外裳,捶着肩背,慢慢地道:“咱们府里不知事的外人看着还算显赫,内里却是一天不如一天,上头四处防备着,不能不寻个出路。”
    甄景为闭目,抬手去揉眉心:“我知道,奈何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圣心不复,府中子弟越是争气,只怕被弹压的更厉害。”
    “所以要‘以柔克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