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拍了拍他的后背,把儿子抱起来。
    年轻人冷漠的看了一眼头身分家的毛绒熊, 一点儿罪恶感也没有, 脸色冷酷的继续吃意面,吃的狼吞虎咽。
    严默看着地上的玩具熊,叹了口气, 将头和身子捡起来,单膝跪在地上,把地上的棉花也捡了捡, 往裂开的小熊里面塞,但是很不巧, 棉花太蓬松了, 根本塞不进去,刚一塞进去,小熊就会把棉花吐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 身为大叔的严默,好像挺在意这只玩具熊的,把玩具熊的脑袋和身子摆在一边, 对众人说:他可以在我这里住下来,反正自从小顾走了之后,我这里也没人住, 闲着也是闲着。
    年轻人根本没说话, 还在吃东西, 风卷残云, 好像一辈子没吃过饭似的,对他们的谈话根本不敢兴趣。
    杨广点点头,说:那就麻烦严老板了。
    严默笑着说:有什么可麻烦的?举手之劳。
    他说着,似乎想要抽烟,把烟拿了出来,捏在食指和中指中间,但是看到有孩子在场,又把烟收了回去。
    杨广低头看着坐在沙发上,从始至终眼睛里只有食物的年轻人,将一张名片拿出来,放在桌上,推过去,食指在名片上轻轻敲了两下,说:这是我的电话,还有公司地址,如果有意愿,可以给我打电话。
    年轻人根本没看名片一眼,这张名片还没有意面对他的吸引力大。
    时间晚了,杨广也没再耽误,儿子有些困了,趴在他怀里耍赖,怎么也不肯下地自己走,肉肉的小脸蛋靠着杨广的肩窝,蹭了好几下,就像小奶猫似的。
    杨广说:那我们先回去了。
    严默笑着说:我送送你们。
    不用了。杨广等人从酒吧后门走出来,坐上车,严默送他们到门口,挥了挥手,又转身进了酒吧后门。
    年轻人还在吃饭,已经把意面全都吃光了,抱着盘子,竟然在舔盘子,把盘子里的汤汁全都舔掉,他吃东西的样子,和冷酷的面容一点儿也不一样,透露着一股青涩的少年感。
    严默没忍住,笑了一声,少年就好像护食的小狼狗一样,猛地抬起眼睛,锐利戒备的盯着严默。
    严默摆摆手,说:如果没吃饱,我再叫后厨做点,我这里虽然是酒吧,但是食物可以管饱的。
    少年还是戒备的盯着严默,严默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长得不像好人?不会啊,我看起来挺正派的,就是三天没剃胡子了。
    少年还是很戒备,冷冷的凝视着严默。
    严默在少年对面坐下来,和他保持着距离,回身把那只被少年撕烂的小熊拿过来,放在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整理小熊的棉花,说:其实你不必这么戒备的看着我,我收留你,的确是有目的的,想不想听听我的目的?
    少年终于开口了,冷冷的说:没兴趣。
    但是严默好像没听到,开始自说自话: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当时我这个大叔还挺年轻的
    杨广等人上了车,顾森野开车,容木说:没想到严默这个大叔,好像还挺热心肠的。
    顾森野侧头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容木,笑了笑说:你还真把马克杯带出来了?
    马克杯里还装着热牛奶,容木捧着杯子,说:那是当然,男神你都不知道,之前我都是在网上竞拍和收集你剧组里的道具,这可是第一次淘到生活物品。
    杨广坐在后排,淡淡的说:脑残。
    容木:
    顾森野把话题拽了回来,说:其实严哥有个癖好,就是收留无家可归的人。
    还有这种癖好?芳菲笑着说:看来大叔是个圣母啊?
    顾森野摇摇头,说:相反的,严哥以前,可是很冷漠的一个人。
    这事情还要从好几年前说起,顾森野似乎在回忆,说:从那只小熊开始说起。
    小包子杨兼乖巧的坐在爸爸怀里,晃着小肉腿,一听小熊,立刻来了精神,奶声奶气的说:熊熊!
    那只玩具熊有点旧了,是很多年前的东西,其实并不属于严默,而是属于另外一个孩子的。
    那天是凌晨,严默关了酒吧,准备扔了垃圾之后回去睡觉,他拎着垃圾从酒吧出来,就看到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在小巷子门口推推搡搡拉拉扯扯。
    孩子大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那大人却说:好了好了,别闹脾气了,爸爸给你买玩具还不行,跟爸爸回去好不好。
    那大人还对围观的严默尴尬的笑了笑,说:真不好意思啊,让您看笑话了,小孩子闹别扭,离家出走了。
    严默的性子很冷漠,根本不愿意多管闲事,他讨厌孩子,到处都是熊孩子,看了孩子就觉得心烦。
    严默把垃圾扔了,就在这个时候,那小孩挣脱了大人,突然撞过来,抓住严默大喊着:救救我,他是人口贩子!!救救我!
    严默完全没当一回事,只觉得这个熊孩子很吵人,他忙了一晚上,现在很想回去睡觉,才不想管这些家长里短的闲事儿。
    严默冷漠的从孩子身边跨过去,孩子大喊着:救救我!救救我!他要把我卖了!他是拐子!!
    严默还是不理会,走进酒吧的后门,嘭一声关上因为受潮而扭曲的木门,阻断了孩子的大喊。
    严默在关门的一瞬间,他看到孩子手里的玩具熊掉在地上,掉在肮脏的垃圾桶旁边,然后
    不懂事的孩子被大人带走了。
    小包子和容木听得入神,两个人都微微张开嘴巴,小包子喃喃的说:然后呢?
    容木迟疑的说:那个男人,不会真的是拐子吧?
    顾森野点了点头,说:很不幸,是真的。
    等严默睡饱了回笼觉,精神焕发,准备开店的时候,他看到了新闻,电视上播放着小男孩走丢的寻人启事。
    说是小男孩和奶奶饭后散步的时候,突然走丢了,一直没能找到,严默这才发现,那个男人真的不是孩子的家长。
    三天之后,新闻再次爆炸了,还是关于走丢孩子的消息,孩子真的被拐子拐走了。
    顾森野淡淡的说:那伙拐子专门拐卖小孩子,但并不是为了单纯的卖钱,而是买卖儿童器官。
    杨兼迷茫的说:爸爸,器官是神马鸭?
    杨广没有说话,只是眯了眯眼睛。
    容木说:他们还是人吗!真是一帮畜生!
    孩子被拐子抓走,已经过去了三天,下场可想而知,拐子的团伙被端了,孩子虽然被救了出来,但是因为伤口感染,一直都在抢救,性命垂危。
    严默看到新闻,心里非常难受,日夜都在被煎熬,实在没有顶住心里的谴责,前往医院去探望那个孩子。
    严默将那只丢在垃圾桶边的小熊洗干净,带到了医院,还给那个孩子。
    孩子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戴着呼吸器,他的目光仿佛在泥潭里反复挣扎。
    隔着呼吸仪器的声音那么闷,好像闷热夏日的惊雷,从远远的天边传过来,一直震撼到严默心底里那块最阴暗的角落。
    孩子说
    我恨你!
    容木说:那个孩子他
    顾森野摇摇头,说:因为感染,后来去世了。
    因为这件事情,严默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很多人都知道,严默的酒吧里有一只吉祥物,可可爱爱的毛绒小熊,有点发旧,款式古老,但是严老板很喜欢这只吉祥物,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但大多数人不知道,这并非是酒吧的吉祥物,而是严老板心底里的一根刺。
    顾森野说:后来严哥再看到需要帮助的人,不管是不是多管闲事,不管会不会被人骂圣母,他都会去帮忙。也是因为这个,后来严哥看到我无家可归,就收留了我。
    严默坐在沙发上,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断了头的小熊,笑容有些疲惫:那个孩子,他的双眼就那样盯着我,像你刚才一样,充斥着麻木的冷漠,你不是第一个撕掉这只小熊头的人,那个孩子才是
    孩子大吼着:我恨你!
    嘶啦
    发疯的撕掉毛绒小熊的脑袋,劈手扔在地上。
    小熊撕烂的声音,棉花喷涌的声音,还有医疗仪器尖叫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交织成了一种人性的声音。
    严默自嘲的说:后来我就在想,他没有资格恨我,又不是我让他走丢的,我有什么义务帮助他吗?当时那个场面,是个人都会觉得是熊孩子在和家长闹别扭我试图这么说服自己,心里稍微得到了安慰,但是每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会想到那孩子麻木的眼神,我骗不了自己,我的内心还是会受到谴责,这不是犯不犯法,有没有义务的事情,如果当时当时我多管闲事,多问一句,那可是一个孩子的命啊,被骂几句圣母、多管什么闲事又掉不了一块肉
    少年自始至终都没看严默,似乎对严默所说的事情根本不感兴趣。
    严默也不在意,把断了头的小熊放在一边,说:你放心留在这里吧,如果想住,可以一直住下来,我的确有目的,我的目的只是想要得到一天的心安。
    说完,严默站起来,走出了房间,轻轻的说:晚安,孩子。
    咔哒慢慢将房门关上
    众人到了家,时间太晚了,杨广给小包子洗了澡,把小包子抱上床去,盖好被子,杨兼一轱辘,登时轱辘进杨广怀里,熟门熟路的钻进爸爸的被窝里,小肉手搂住杨广,靠着他的肩膀,奶声奶气的说:爸爸,那个小哥哥很可怜。
    杨广说:快睡吧,很晚了。
    小包子扬起小脸盘子,眨巴着大眼睛说:小哥哥受了很多伤,像像我一样。
    杨广的呼吸稍微停顿了一下,原来儿子在意的是这个。
    那个少年身上有很多伤痕,还有多处骨折,反复的骨折,应该是虐待所致,虽然不知道虐待他的人到底是谁。
    杨兼曾经感同身受过,他看到少年,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一样。
    杨广揉了揉小包子的头发,说:乖,闭眼睡觉。
    嗯杨兼乖乖闭上眼睛,也是真的困了,很快沉沉的睡了过去,嘴里喃喃的说着梦话:爸爸爸爸不要走哦
    杨广轻轻拍着儿子,说:爸爸在呢。
    数学还在找替换郑海阳的演员,郑海阳的事情闹得很大,所以其实想要替换郑海阳的演员有很多,每天都源源不断的来试镜,但是数学的要求很高,一直没有太合适的人选。
    杨广下了戏,手机正好响了,来电显示二弟杨整。
    杨广接起电话,杨整的声音有点着急:大哥,你听说了没有,郑海阳找了律师,准备减刑。
    杨广眯了眯眼睛,这个郑海阳,还真是不消停,已经进了局子,竟然还捉摸着想要减刑。
    杨整说:郑海阳找到了一个律师,说是业内的大腕,给钱很到位,想要那个律师帮自己减刑,现在这个律师正满世界的找那些指证郑海阳的人,想要这些受害人出事谅解书。
    杨广幽幽冷笑了一声:谅解?
    杨整又小声的说:三弟听说了这件事情,非常生气,正准备去找郑海阳呢,大哥,你也知道的,其实咱们兄弟三个人里面,三弟是最冲动的,我怕他
    的确,虽然上辈子杨瓒并不是杨广的弟弟,其实是杨广的三叔,但是杨广还是稍微了解他的,看起来温文尔雅,清高傲慢,但其实是最冲动的一个人,特别容易感情用事。
    杨整说:我怕他惹麻烦,反而被郑海阳泼一身腥。
    杨广说: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去办,你拖延住老三,别让他胡来。
    好,我知道了大哥。
    杨整答应下来,正好听到开门的声音,赶紧挂断了电话,探头一看,是杨瓒准备出门。
    杨瓒一身西装革履,打扮的非常有派头。杨瓒的长相优雅温柔,平日里就很在意自己的形象,今日只能说一个更字,这样的盛装打扮,可不是为了相亲,而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盛气凌人。
    杨整说:三弟,你去哪里?
    杨瓒冷冷的说:去会会郑海阳。
    杨整想到大哥的话,就说:三弟,那个
    杨瓒不等杨整说完:我赶时间,一会儿还要赶一个重要会议,二哥在家里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等等!杨整一步跨过去,拦在玄关门口。
    他身材高大,玄关相对窄一些,简直就是一夫当关。
    怎么了?杨瓒奇怪的皱眉,看了看腕表:司机已经在等了,二哥有事儿等我回来再说。
    杨整急中生智,机智的捂住自己的胸口,哎呦了一声,说:我我伤口疼,对对,伤口特别疼
    杨瓒惊讶的说:怎么回事?伤口怎么又疼了?
    杨整出院好几天了,只是还没回去上班,老爷子强制要求杨整再休息几天,把伤口养好了再回去,但是按照杨整的话来说,自己好的就跟头牛似的,怎么突然伤口就疼了?
    杨整说: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撕裂了吧?
    杨瓒赶紧扶住他,说:二哥,二哥你怎么样?我这就叫医生来!
    啊?杨整挠了挠后脑勺,说:医生、医生就不必了吧?
    什么不必!杨瓒虎着脸说:伤口都疼了,还不叫医生,一天天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扶你回去休息。
    杨整说:三弟你不是还有事儿么?要不然你先去忙吧,二哥就疼一会儿,没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