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另一边看。
    阎失运啥也没写,画了乌龟和王八,一只头上标着景,另一只标着玄。
    暮云长老的脸从苍白到赤红,此下已转而铁青:此次考试一个都不合格。
    三人习以为常。
    但景半盏稍好一些。长老也只能矮子里拔高,起码他字数写得多点。
    这个事情另两位没什么争的。
    但勋石,一个都没有,谁也得不到。
    啊?此时三人方惊愕。
    要不然呢,这种水平还想得奖励?暮云长老怒吼,不处罚你们都是好的。
    他拂袖而走,留三个人呆立原地,过了须臾,方听玄无光悔恨道:昨晚的书白看了,浪费我时间。
    我看,还是下山历练比较合适。景樽对此也很无奈。
    你是不是没有听清楚,勋石只有文化类考核才能得。
    不,我的意思是,得勋石进秘境也只不过是辅助修为,这条路眼看是走不通,你们若想突破金丹期,不如直接历练来得快。
    话是这样说。阎失运道,但这不是有个现成捷径么,谁不想试一试。他说着又朝玄无光咬牙切齿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把我师尊砸醒,我还来得及答题。
    你答不答都一样。玄无光冷眼道,景半盏若不躲,我也不会砸到暮云长老。
    是,都怪你们俩!
    景樽:
    三人互相抱怨,险些要打起来,此时屏障已散,众弟子们在外张望,他们稍稍维护了一下身为大弟子的形象,及时收手,而后不欢而散。
    回至落月峰,景樽十足忧心,只有文化类考核才能得勋石,那于他而言当真是难上加难,他只怕还得再熬个三五百年。
    踱了一会儿步,他思及那时听小师弟对书画很有造诣,不若自己多向他请教请教。
    师弟他们白日里在考殿围观一会儿,就去参加新入门弟子训诫了,直到晚上才能回来。
    景樽待明月高悬,便去敲师弟的门,敲了半晌没人应,他打算去执学大殿找人。
    才刚下落月峰,忽见一道紫衣闪过,竟是那阎失运,正与一人黑衣人对决,他被黑衣人逼得游走几步又回头,对了一掌后各自后退。
    那黑衣人自是玄无光,二人争执不下,灵决流光时而左时而右,在景樽眼前来回晃。
    景樽正要绕过他们,见二师弟和小师弟捂着胸口踉跄赶来。
    孟夕昴气喘吁吁道:大师兄别放过他们,他们两个方才都要抓小师弟,谁也不让,结果打起来了。
    景樽赫然停足,见小师弟无事才安心,而那两人瞧见姜月酌跑来,又欲去抓,景樽衣袖一晃,二人当即若如鞭笞惶然松了手,景樽又幻流光为缎带将小师弟卷至身边,交给孟夕昴叫他带回去。
    那二人欲追,他往前迈了一步,挡住了脚步。
    阎失运被迫停下,见人已走远,愤而对身边道:你为何阻我?
    玄无光道:你为何要抓他?
    白日里我已说过,定要把他抓来看看。
    我也说过,定要把他赶出照砚山。
    那你不能等我看过再赶?
    不能。两人又要动手,景樽早已听不下去,双臂一动将二人击出,两人不甘示弱,须臾飞回,各自运出灵力,霎时三道流光若利刃交织,至尽头被袭击人躲闪,又很快以灵决反击。
    谷底不见月光,而流光涌动飕飕如风,又加各式符箓乱飞,惊动谷中丛林草木皆断裂而落。
    待景樽凌空而起,将那二人踩在脚底,忽而山谷顿明,掌教映霞长老踏鹤而来,提着长明灯,眉毛与胡子乱飞:三更半夜是何人聚众打架?
    三人来不及跑,被那长明灯怼着脸,照得个清清楚楚。
    是你们三个!掌教落地,文化考核不合格,打架斗殴倒是积极得很。他一挥袖,统统给我关禁闭。
    禁闭之处在执学大殿后面,一山洞洞口设结界,外面弟子得了通行允许可进去,而里面被关的没到期限出不来。
    三人被罚关半个月,禁闭处没有床铺桌椅,只能席地而坐,相视而望。
    玄无光不想看他们,裹着黑披风闭眼打坐。
    景樽也不想理他们,但必当得为师弟讨个说法:为何动我师弟?
    玄无光闭眼:我没有要抓,只是想把他赶走。
    阎失运咳了一声,站起身道:是我想抓,又怎样,有本事你继续打啊,大不了咱们三个再多关几个月。
    景樽不愿多关,但也不想轻易放过他,悄无声息以神识之力在他脚下一卷,阎失运猝不及防摔倒,五体投地,结结实实给他行了个大礼。
    那人还不知缘由,骂骂咧咧起身,以为是脚下石头打滑,踹了几脚却又无端摔倒,如此反复,直到后来连起身都困难,也再骂不动了,方才抱着腿坐在角落里消停了会儿。
    一夜无话,天将明时,阎失运的两个师弟长钟长鸣进来给他送了饭,还嘘寒问暖哭了会儿,才依依不舍离去。
    阎失运端着饭碗很是得意,筷子敲得叮咚响:怎么不见你们的师弟来看你们啊?
    没人答话,他先瞥着玄无光道:长风长升平日里看着忠心耿耿的,关键时刻不顶用咯。又挪向景樽,你那两位新师弟,看来也没把你放在心里。
    玄无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有什么好比的。
    好比啊。阎失运笑道,说明我人缘比你们好,在师弟们心里威望比你们高。
    话才落,听得洞口有响动,脚步声还没走近,已闻香气扑鼻,待结界被拨开,孟夕昴领着阿酌走进来,几人都微有诧异。
    孟夕昴把一个能折叠的长桌打开来,阿酌从食盒里取出八宝鸭,白切鸡,醉蟹酿肠,白灼虾樱桃肉等十数道菜,整齐摆好。
    孟夕昴边递筷子边道:对不住大师兄,我们来晚了,小师弟做菜需要些时间,我帮他打打下手,耽搁到现在。
    对面阎失运瞧着自己碗里的白水泡饭,忽然觉得不香了。
    阿酌盛好饭,又拿出一洁白丝帕,系在景樽脖子上,道:我们那我以前去过一个地方,那儿的人吃饭都这样,以免弄脏衣服。
    柔柔的声音从脖颈扑到耳后,景樽低眉看了看他的脸,但见那眼眶通红,嘴唇上的伤较昨日相比,反而更严重,不觉心中一颤:你怎么了?
    小师弟知晓你因他而被关,心中难过,可鲛人特性,见着你却又不能哭,强忍眼泪也是很难受的。孟夕昴解释。
    景樽温声道:几天禁闭不算什么。
    阿酌抿嘴:谁想哭了,我没有。
    景樽浅浅一笑,抚了抚他发丝。
    可不是么,对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阎失运把话接过去,伸长脖子,目光在那一桌子饭菜上流连,好不容易转向阿酌,盯着他上下看。
    昨天月黑风高,他没来得及看到脸。
    总算见到真面目,原来鲛人长这样,的确很好看,想必整个族人都不差,就是怎么总板着脸,跟谁欠他钱一样,鲛人族都这样吗,这性子岂不是很难相处?看了会儿,他叹道。
    景樽向阿酌道:你想怎么处置他?
    第8章 三峰弟子
    阎失运忙道:我没打他主意,当真只是想看看。
    孟夕昴插话:他被关在此,也已算受了惩罚,还是勿生事端了吧?
    阿酌看看他,想说什么,又打住了。
    景樽却听他内心道:[书里塑造这位主角,说他正义侠气,宽容待人,是各界楷模但,便是正义侠气之人,岂能任何人都可轻易原谅,那不就是不分是非黑白吗?]
    [不过,我的确不能让大师兄帮我出气,我已经连累大师兄了,不多生事端是对的。]
    这般想着,他便道:二师兄说得是。
    景樽悄然叹气,眸光暗动,叫那阎失运平地又连摔了几个跟头,直到四仰八叉,手里的碗扣在脸上,不断哀呼方才作罢。
    许久后阎失运好不容易爬起来,倒扣的饭是不能再吃了,不由往景樽的桌子瞥了几眼,不好意思开口,吞咽着口水,又拿旁边人来撒气:玄无光,就你师弟们没来了,可见你人缘不怎样。
    玄无光闭目养神,当做没听见,满洞飘香也只当没闻见。
    阎失运还要说什么,又听外面有脚步声,伴随着一弟子叫喊:大师兄
    正是玄无光的三师弟长升。
    玄无光朝身边挑眉笑了一下,声音依旧冷淡:长升,你可是来给我送饭的?
    长升扑进结界,两手空空。
    玄无光咳了一声:没事,你来看我,亦说明你心里有我,长风呢?
    长升慌乱起身,急道:我不是来看你的,而是长风出事了,大师兄你想办法救他啊!
    玄无光:
    长风擅制器,据长升所言,长风下山去买制器玄铁,发现一废剑,那剑身是绝佳玄铁,又有祭灵在内,买回来制剑制刀都是难得之宝,可偏偏有一魔族也想要,两方发生争执,长风不及那女魔修,被按在地上揍,现在还没能逃脱。
    [祭灵是什么啊?]阿酌没太听懂,暗想。
    景樽道:制器师铸剑刀之类杀戮之器,往往会捉游魂野鬼,收其魂束缚在器身内,如此铸造的灵器杀伤力强于其他灵器百倍,被困于器身的游魂便称为祭灵。
    这跟有些歪门邪道生人祭祀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堂堂仙门要用这种法子制器?孟夕昴问。
    此法的确有违天道,各界早已明令禁止,现在有祭灵的灵器,多是那些游魂不愿入轮回,甘愿投入灵器之中。
    为什么不愿入轮回?孟夕昴又问。
    有些人孽障太多。倒是阎失运插话,入了鬼界先受十殿审判,未必所有人都过得去,自然有游魂宁愿在外飘着,当祭灵还能吃点血肉。
    [哦,这就好比那些犯了事儿的,逃到荒山野岭宁愿凄苦一生不成人样,也不愿意被抓到。]阿酌心道,[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
    长升等了会儿,错愕道:你们为什么在聊祭灵啊,重点不是长风吗,他还在挨揍呢,那女魔修绿发红眼,十分可怖啊。
    胡一青。景樽蹙眉,这是魔族他昔日麾下四大护法之一。
    胡一青的确也擅制器,景樽那用来取代识途戟的灵器还是仿照她以前给的图稿做的,而且仍有些不得要领,他还思量着哪天去叫她改改。
    只是现在魔族并不知他没死,他暂时不想亮真面目,但这位青堂护法脾气火爆,长风惹着她,真有可能被打死。
    那边听玄无光道:我正在关禁闭,出不去,找我何用?
    长升一愣,恍然拍腿:对啊,那那怎么办,师尊他们我是万万请不动的。
    玄无光目光躲闪:你你先去吧,我想想办法。
    师兄你有什么办法?
    这你别管,先去便是。
    长升只好半信半疑地走了。
    见此情形,景樽思量着,要不暗暗干涉一下。
    他的目光瞥向那洞口结界,看了须臾,对身边人道:我已经吃饱了,你们两个也先回吧。
    两人没有多问,点点头收拾东西离开了。
    又剩下三人,各自为营,无人再开口说话,洞内变得十足安静。
    景樽看了他们几眼,见他们也在四处望,三人目光相碰,又很快挪开。
    都别打扰我,我要睡了。玄无光道。
    我也睡了。阎失运接道。
    景樽点头:好梦。
    而后,他徐徐闭眼,运灵力逼出神识,以神识之躯轻易穿过了那结界,速速来到山脚。
    山脚小镇,风和日丽,喧嚣长街当中围着不少人,景樽幻化为虚影,飘过人群,正见胡一青绿发红衣,高束发髻,半卷衣袖手持一残剑,脚下把那长风踩得吐了一大滩血。
    仙门脚下百姓们对各修者见惯不怪,不同类型修者时常较量他们也习以为常,这情景他们只围观,也没本事劝得住。
    胡一青捋捋额前碎发,眉心凤尾花诡丽红艳,那残剑一拔出鞘,有了年份的祭灵颇有威力,一出鞘便引得天光,周遭顿然暗沉,而她那把剑不由分说,直直朝下刺去。
    景樽疾步上前截住剑身,又迅而持住剑柄回转将其重新入鞘。
    黑暗散去,天光重现。
    胡一青诧异四处张望,微有狐疑:尊主?
    她四周并无人,惊觉之时,忽而脚下一空,竟是有人将长风拖走,而她重心不稳直直朝后摔倒。
    景樽幻了道流光扶住她,往长风身边看。
    那将长风拖走的是一道黑色虚影,只不如他虚幻,他能看见对方,对方看不见他。
    玄无光。景樽暗暗道,他也出来了。
    神识离体不到元婴期不可达成,而禁闭结界为诸峰长老合力所封,亦是区区金丹期弟子不可能穿破的。
    长风看不到虚影,不知自己如何脱身,只知道既然得救,必还得争取那把残剑:这明明是我先付了钱的,我绝不会让。
    胡一青勾嘴一笑:我一魔修跟你讲什么先来后到,不好意思,没有叫你让,本护法是来抢的。
    她把剑举起:有本事你夺回去啊?
    话才落,剑忽而无端离手,悬空飘走。
    二人皆愕然。
    景樽又见一道紫色虚影正托着那把剑。
    胡一青欲追,偏长风上前挡住了她,眼看又要开打。
    景樽与玄无光连忙暗暗各将自己人拉回,又设了屏障叫他们原地动不得,而后两人一前一后迅速追上那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