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大战(六)相思入骨

作品:《卿卿请见谅

    国公爷倒是没想到她对政事、对云南的处境了解的那样透彻,眼底不免多了几分赞赏,缓缓道:“南方之战保守估计也得两年才能彻底平息。仗一定要打,且一定要赢,若想姜家王族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人世间,最好的办法就是拖延粮草补给,交战之下,战俘必然是存在的,一旦他们察觉到云南军弹尽粮绝,必然是要奋起反抗为自己的郭家寻一丝生机的。云南军自也不能让牺牲了十数万将士才打下的江山再次失去,那么……”
    国公爷一顿,灼华沉然接口道:“那么、只能同归于尽。至此,大周再无异姓王族。”
    太夫人惊的“哦”了一声,摘了腕间的翡翠珠串,闭目连着念了几声佛,旋即又疑惑道:“可陛下如何会相信?毕竟这一次的战事几乎是倾国之所有,一旦算计有丝毫的错漏,这场仗便是徒劳,不,不是徒劳,而是给秦国甚至赵国做了嫁衣啊!皇子们再是算计皇位,也而不敢拿国家社稷玩笑的。”
    灼华嘴角抿了个山峦笑意,幽幽道,“就是因为不能拿国家社稷做赌,即便陛下不信我说的,也会多留一手。周恒是皇后的亲侄子,周家自是忠于陛下的,所以陛下一定会给周恒留一线反掌粮草押运队伍的东西,比如圣旨,比如尚方宝剑。”
    邵氏惊讶的看着长子媳妇,她并不是听的很明白,可瞧丈夫如此认同,更是觉得这个儿媳妇实在是神奇的很,“可你如何得知张辽作为?”
    灼华淡淡的看着屋外的天光,“待周恒接掌了押运队伍之后便让人悄悄送了信回来了。”
    国公爷一拍扶手,喝道:“故意让押运粮草的军队染上瘟疫,拖延粮草补给,欲陷浴血奋战的将士于死地,哼,此等贼子便该杀!”
    张辽的做法便是坐实了她所说的,只要战事结束,皇帝自有一番清算了!
    粮草之所以能在关键时候送到云南,是因为皇帝听了灼华的那一席话之后对皇子们怀了疑心,是以粮草出发时给了周恒一道密旨,有人若敢故意拖延粮草押送,可先斩后奏!
    在粮草到达陕西后,有押运官员故意让押运粮草的士兵染上瘟疫,周恒不与他纠缠,从民间征得熟悉当地环境的猎户做向导,青壮为押运护卫。
    张辽左右顶了李彧的人的名头,便也不再假装了,想尽办法阻拦,周恒奉圣旨为上,斩杀张辽几人。有了生杀震慑,粮草顺利押往前线,就在快要到达云南的时候有将作大匠意图烧粮,周恒一怒之下将原本参与押运的全部关押至当地大狱。
    没了从中作梗的,这才顺利将粮草送到了姜家军手中。
    有了粮草和过冬的物品,将士能吃饱穿暖,俘虏的负隅顽抗便也溃不成军了。
    南晋,于大战后的一年五个月的盛夏时分彻底收归大周,南晋二字从世上消失,而多了几座城池的名字在大周版图上,称恒川府。
    南晋王室封候,迁居京城。
    而南晋王宫作为新的礼亲王府邸,姜家继续坐镇大周边境!
    这一圣旨,便确定了姜家在大周的地位百年里是不会再有变动了。
    直至此时,大周军士已然作战有一年余,精力体力便比不得秦军,是以胶着半年也没能分出胜负。
    而秦军的凶悍远可比北燕铁骑。
    起初时,秦军二十万,对阵加元关、北燕铁骑、四川、贵州总计二十七万之数,可半年对阵下来秦军折损不过四五万,而大周军却折损大半,又接连战败,士气低下,体力透支,形势越来越不明朗。
    南晋之地虽归入大周,但百姓之间尚有不少激愤青壮闹事,善后之事亦不少,能调动的军力有限,且秦军有意切断大周的支援,一时间,陷入围困之地。
    而李锐和公孙忠从各省抽调而来的八万,以及回贺支援的五万,几番突围,损失过半,依旧无法闯过秦军的阻截。之后还是徐悦率一万铁骑斩秦军首将,凭一杆银枪挑开一条血路,与境外八万合力围剿,斩秦军五万,援军顺利进入衡国。
    见到援军,大军士气有所振奋,好歹也多了一份胜算了。
    雪花纷纷扬扬,空气中多了一股凛冽气息,徐悦抬头,冰雪琉璃落在他如玉的面上,被柔软的热气一烘,渐渐透明,化作一点水润。
    又是冬日了。
    “我走的时候家里的婆姨刚怀上孩子,这会子孩子大约也能自己走路了,也能叫人了,却是连我这当爹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也不知这仗要达到什么时候。”军中的两个伙头兵一边洗菜一边说着话,个头高壮的说道:“好在徐将军闯破了秦军的阻截,又引来八万的援军,将士们士气高涨了些,不然一个个蔫儿了吧唧的,也不知要怎么打仗了。”
    年纪小些的抬起在水里冻的通红的手,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前几日秦军趁着大军与与他们在关围山交战来偷袭,敌军的刀子都架到了我的脖子上了,我以为死定了,辛亏您救的我。我不怕死,叫我去前头杀敌都可以。可我还没有好好孝敬我娘,也没娶媳妇留个后,我若是死了,我家可就绝后了。”
    “你很勇敢,那天还拿着菜刀砍了两个贼子。”高大的厨子用了甩了甩蔬菜上的水,伸手拍拍小少年的肩膀,似是再给自己打气一般,朗声说道:“你看看咱们军中,战无不胜的周侯爷和傅大帅,杀神徐将军,神机妙算公孙军师,还有那北燕的铁骑走到哪里都能踏平一切,定是能凯旋而归的,放心吧!”
    少年火头军吸了吸鼻子,用力点了点头,“恩!一定可以回家的!”
    雪越下越大,为大地覆上一层洁白之色,让整个世界都显得愈加明亮起来。大军驻扎之地空旷,偶有一两树的梅花傲然,开的繁盛,绿梅清冷,映着雪白,让人只觉呼吸间都是轻郁芬芳,冷香透骨。
    时光匆匆,离开她们竟已一年九个月了,不知,妻儿可安好。
    她可曾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儿,一时间,思念入骨。
    徐悦抬手摘了一朵,包在帕中,藏在紧贴心口的中衣内,轻轻按了按,虽白梅更像她,可这里没有,这一朵绿梅勉强也算分担了他一点相思了。
    温胥掸了掸肩膀上的雪,目光望向北方的某个位置,语调里有几分疲累:“在想郡主和孩子?”
    “颉儿和颃儿已经两岁三个月了。”徐悦抿了个温润柔和的笑意,又渐渐散去,“怕是也认不得我了。”
    温胥双手叉腰,蔫儿坏的一笑,道:“郡主记得你不就行了。”
    徐悦眸中涟漪潋滟,“她自是将我记在心底的。”日日思念千万遍。
    温胥受不了的白他一眼,欺负他没人惦记呀!
    “从前只闻秦军骁勇,便是草原勇士也未必能在秦人手中讨得便宜,如今瞧来还真是半点没有夸张。上回关围山一战,若非有北燕和兀良哈的铁骑,咱们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徐悦亦是感慨:“哪曾想隔了这些个国土还有与秦军对战的一日。”
    温胥抹了把脸,唤回些精神:“快两年了,大家都疲累不堪,也不知这场仗何时才能结束了。”
    冬日的天光极短,下着雪,也没有明亮的艳色晚霞,只一片幽幽的淡青色浮在西天。冷白的微光落在徐悦身上,刺骨的风拂起雪白的袍子的边角,好似人也成了茫茫雪花中的一片。
    赵元若一身风尘霜雪的从外头赶回来,激动道:“没错没错,前头那座山上有一坐水坝,还未全部修成,但这几个月连绵雨水,里头蓄起的水足够效仿白起神将,淹他一座郾城了!”
    徐悦郎然一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