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娇娘走进去，循着门号。
    刚伸出手，里面就传来叫骂声：“老不死的东西成天装病，带孩子不会，挣钱不行，月月吃药，还不死是打算把家给拖垮吗？”
    “敏敏你少说两句。”
    “少说就有钱了，我跟你讲苏栗，这个家有你老子没我，有我没他，趁早把人给背山上去……”
    “你胡咧咧啥呢，爹都听见了。”苏栗眉头拧起，闷闷说道。
    “听见咋地，就是给他听的，你个没本事的东西，每天白天睡晚上跑，能挣几个钱，租房都不够，老娘给你带孩子做饭，你还有意见不成。”
    苏栗脑袋垂下去。
    站在外头的苏娇娘伸手。
    手指即将落在门上的一瞬间，里面的女声再次继续：“就折腾我吧，现在咱只有小猫一个孩子，其他的要不没养大，要不干活太累掉了，你说以后咋办你说啊！”
    ……
    苏娇娘深深吸了一口气。
    生活在底层，各有各自的艰苦。
    整日为了吃喝就费劲力气，被贫困的生活磨出戾气。
    她不知道怎么评判小夫妻的生活，但是，老爹还得赶紧带回去。
    不然真的被扔到山上了，以后得后悔死。
    伸手在门上敲了几下。
    里面再次传来女声：“敲什么敲，没钱，一边卖x去！”
    苏娇娘差点灵魂出窍了。
    还是苏栗打开门，看见外面站着的苏娇娘，苏栗愣了一下，猛地把门关上。
    苏娇娘愣了一下，她这个弟弟在干啥？
    不想认她？
    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还好自己反应快，没有走进去，不然，她这个鼻子就要断了，在这里可没有医美，也没有各种器械可以辅助恢复。
    即使有神医刘大夫。
    但是基于时代的限制，有些问题还得后世的才能解决。
    关闭的门再次打开，苏栗揉了揉眼睛，盯着苏娇娘，傻呵呵的笑了一声：“姐，真的是你呀。”
    “傻乎乎的，这就不认识了，不让我进去？”
    “姐进来坐，喝点水。”苏栗说着把苏娇娘带到院子里。
    小院里的苏栗媳妇邓氏盯着苏娇娘，她揉了揉眼睛。
    她是见过苏栗的姐姐的，只是现在这人，模样跟年轻时候一样一样的，甚至还更好看了，身上带着一股劲儿，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看见这人，就觉得自己低到尘埃里。
    苏娇娘感觉到邓氏的目光，她嘴角勾着笑，目不斜视，跟在苏栗后头往屋子里走去。
    屋子很暗。
    在堂屋的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充斥中药味道的小屋，时不时响起咳嗽声。
    苏娇娘走到床边，看清楚脸色蜡黄的老苏秀才，心里升起无限的难过。
    在她脑子里浮现出原身幼年。
    当时，苏家日子并不难，原身在老秀才的教导下写字读书，雨天里被老秀才背着走路。
    回忆是抹不掉的过去。
    虽然她不是原身，那些经历也不是她的过往。
    但是记忆这般深刻，代表的是原身对老秀才的眷恋。
    如此一想，老朱氏更可恶了。
    谁还不是父母生父母养，谁刚出生时，不是承载了父母的期待跟爱，原身那么好一个姑娘，活生生的被老朱氏跟朱氏联手给磋磨死。
    “娇。娇娇吗？”苏老秀才睁开眼睛。
    眼神有些模糊，看见床边上多出一个人，他声音多了几分惶恐。
    苏娇娘点头：“是我，我现在好过了，接您享福去。”
    “享啥福，年纪大了，就呆这里好了。”老苏秀才脸上露出笑来，和蔼又温和的目光，让苏娇娘心里感觉到被珍视的热切的爱。
    邓氏站在外头，听见苏娇娘要带着老头子，脸上立马露出笑来。
    她现在又有了身子，根本就承担不起一个药篓子。
    先前也不是没怀过，但是要么太累，要么不注意都没了，成亲五六年，就有一个孩子，这以后可咋办。
    孩子还是多一些的好。
    不然，老了孩子都养不起她们。
    听见老秀才不想走，她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想说些什么，被苏栗拉住袖子，眼睛一红，泪水就忍不住落下来。
    她不想再过了，这什么糟心日子。
    “爹，跟我去村里过呗，我生了一对双胞胎，没人给他们启蒙，小孩到现在都不认字，虽然我现在是个小.寡.妇，但是是有钱的寡妇，弄了个小生意，多一个您不是啥事儿，您不是也嫌弃我是寡妇了。”苏娇娘说道最后，声音里带着哭腔。
    老秀才怎么会嫌弃寡妇。
    他只是不想再连累人了。
    就算儿子儿媳妇儿把他扔到山上，那就扔了呗。
    哼哼吃吃的过了这么多年，人也半死不活在床上躺着，早就想死了。
    “您的大孙子叫浮屠，可调皮了，自己名字都不会写，我得在县城做小生意，爹你就当在家看孩子成不？”苏娇娘知道老人最在意什么。
    努力的把浮屠说成一个没啥出息的大傻子。
    还把身上的荷包给拿出来，挑着一个最大的银元宝给老苏秀才看。
    老苏秀才这才放心。
    他躺在床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娇娇。
    当年为了给弟弟娶媳妇儿，挑了个给礼钱最多的陆家，谁知道那家的孩子成亲当夜就被抓着去了战场。
    去战场给五两银子，不去战场就得掏50两银子。
    当年那些事儿，就跟发生在眼前一样。
    “那就跟娇娇过。”他心里门清，儿媳妇儿已经照顾不了他了。
    他要么死，要么跟着丫头走。
    “爹您等一下，我去把骡子车赶过来，你女儿有车。”苏娇娘说着，朝着外头走去。
    骡子车停在火锅铺子旁边，老秀才那身体，一看就是病了许多年，大概看的大夫水平不够，也可能是家里太穷吃不起药，总归得好好调理一番。
    幸好甜水村还有个刘大夫。
    她赶着牛车走到巷子外头，巷子太窄，骡车进不去，苏娇娘让苏栗把老秀才背上骡子车。
    从身上摸出一块不大的银子，放在苏栗手里：“好好过，我就在甜水村住着，有时间带着孩子去玩。”
    “姐，我不要，我在县城有活，能养家！”
    “谁给你了，是给外甥见面礼，今儿没简单，但是他姑可没忘了他。”苏娇娘笑着说道，虽然没有在小院看见孩子。
    但是晾在院里的衣服有孩子的，她想苏栗是有孩子的。
    日子过得这么难，但是老秀才身上并没有褥疮，这个样子，定然是被照顾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