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作品:《嫁冠天下》 “你说呢?”李约抬起头看向杜虞,“跟吐蕃那些番商说好,如果他们想要那批货,就去找江澹。”
杜虞只好转身去办事。
“问些什么,”一直站在外面偷听的林少英像杜虞挤了挤眼睛,“只要姐夫喜欢就好了。”说着去扯李约身上的长袍,这些衣服常年穿着本来就不好看,换点鲜亮的颜色能提提神。
杜虞皱起眉头:“林二爷这是去哪里了,一身酒气。”
林少英喝了一杯茶才道:“姐夫让我不要插手冉家和李家的事,其他做什么都可以,跟纨绔一起看戏总可以吧,就在这对面,姐夫应该也听到了,那曲调儿真的好听极了,可惜方才冉家来人将冉六捉回去了,这样瞧着没有七八天冉六屁股不会好,这戏台子也就搭不起来了。”
“听说冉六这戏还是跟季氏学的,”林少英说着顿了顿,“那季氏可真有趣儿的紧,她怎么能会这些东西,不是说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的吗?”
“好了,”李约站起身,“你也该进宫去看看了,释空法师毕竟是你姐姐的师父,如今他要翻案,林家怎么可能不关切。方才你们不插手是对的,如今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你再不去就像是在可以避讳。”
这个度要拿捏的刚刚好。
林少英道:“若是皇上问话,我要怎么说。”面对那阴阳怪气的皇帝,他的脑子就不太够用。
李约微微一笑:“还是像往常一样说实话,这样就不会被抓住把柄。”
“姐夫你有没有觉得挺不值得的,”林少英目光微闪,“跟我姐姐就好了那几年,她没了,你却要照顾我们,其实这些年也够了……你若是有别的心思,那也都可以,忍了这么多年,狗急还会跳墙呢,即便……我保证不会闹。”
李约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快滚吧。”
林少英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李约目光深远,忽然想起季嫣然说的话来:“四叔你也一样,许多事要向前看,年纪轻轻总不能一直沉寂下去。”
阳光渐渐从屋子里退去,就仿佛是经历了沧海桑田。
……
李雍的伤口看起来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这是刀伤吧?”
看样子是被刀锋划了过去,最深的地方就靠近心脏,就在这伤口的旁边还有一处陈旧的疤痕,虽然已经过了许多年,但是仔细看起来还是能感觉到当时的危险。
将伤口冲洗干净,再用巾子敷上去,巾子很快就被鲜血浸透了。
她一直沉默不语,微微皱起眉头,这样的模样真是很少见。
李雍道:“不用担心,这不比在牢里伤的重。”
季嫣然随口道:“那时候看到你半死不活,能将你捡回来已经不错了,身上伤成什么样自然没有去仔细思量,而且……”而且那时候李雍充其量是个路人甲,她身体的本主对他还有怨怼,她又是保命为上……
“而且什么?”
这样近的距离,她脸上的神情也就看得格外清楚,刚刚洗过澡,身上有种淡淡的清香,像是银丹草的微凉,又有种桃花的清甜。
“而且有释空法师在,自然用不着我来担忧。”说完这话,季嫣然不自觉地咬了下唇,她都忘记了阿雍素来沉着又缜密,平日里比谁都要清醒,她随便扯一句,恐怕很难糊弄过去。
谁知半晌她也没有听到李雍的声音。
她不禁抬起头来,李雍正襟而坐,脸上总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英气,目光清澈却又沉着内敛,于是站在他身边总会有种现世安稳的感觉。
这次他没有揪着她方才的话茬来问。
不过她却有话要问他,将伤口都包扎好了,季嫣然抬起头来:“这下能将今天的事都跟我说了吧?”
表面上看起来的轻松,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准备。
早知道她会问,李雍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不过将骁骑尉的功劳避开了。
“你等等,”季嫣然忽然道,“皇上就没有提起让你做骁骑尉?既然同意让你带骁骑营迎战,其实已经承认了你的军功,你赢了江家人,对皇上来说只会脸上有光。骁骑营是皇上设立的,平日里在京中没什么职司,难免被人诟病,若是有军功压下来,谁也不会再有异言。”
说起政事,她的眼睛就格外的亮,这些不容易看出的道理,到了她那里却十分简单,仿佛她早就对这些十分了解似的。
“阿雍也会骗人了。”
季嫣然抿了抿嘴,就差叉腰看着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你胸口那块伤疤是不是那次留下的?”
李雍凝眉道:“那不过是小伤。”边说边穿上外袍。
蜜色的皮肤迎着灯光,外面再披一层白瓷般亵衣,仿佛发着淡淡的光泽,让她不得不多看了两眼。
季嫣然伸手指过去:“若不是被那块令牌挡了一下,这一箭只怕要射破了心脏,即便如此,以你们军中卫所的手段,也要眼睁睁地看着它烂成个大坑,然后再慢慢愈合,拼了命的军功就这样被你轻易地丢了……”
“不是轻易。”
李雍站起身来,离得这样近,她眼睛中的红丝也就看得格外清楚:“那些军功本来就该用来维护家人,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记不得了吗?”
季嫣然不禁错愕,这一刻的李雍格外的认真,那双眸子里闪动的神采,竟然让她有些清醒过来:“你说的是……可我们是假夫妻。”
李雍定定地望着她:“你在大牢里救我是假的吗?为李家翻案是假的吗?我们一起祭拜祖先,每日同行共寝。
我在校场比试你心中可曾担忧?这些都是真的,又何来假夫妻之说?”
季嫣然半晌才回过神来:“那都是在……”演戏啊。
第一百七十章 舍不得啊
“那都是什么?”李雍的声音有些略微的沙哑,与平日里不太一样,说的轻缓听起来却又很悦耳。
季嫣然抿了抿嘴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李雍向前走一步:“你担心我也是应付给别人看的吗?”
季嫣然道:“如果大哥、冉家六爷出了事,我也会着急。”
“那是不一样的,”李雍又向前走了一步,“我们做了这么长时间夫妻,你有没有讨厌我?”
这话问的,比市局的程队还有水平,让她竟然都无法反驳。
如果讨厌他,她也不会站在这里,早就退避三舍,可这又不代表什么。
季嫣然道:“那是因为我知道阿雍做事很稳重,既然我们之前说好了和离,等到水到渠成那自然就会分道扬镳。”
分道扬镳几个字她从来都说的那么轻松,可是听到他耳朵里就开始变得越来越不舒坦。
李雍忽然沉下眼睛:“我三年前就说了要和离你也没答应。”
咦,怎么还是她的错了。
季嫣然抿了抿嘴唇:“我现在答应了。”
“晚了,你与我同床共枕,为我治伤敷药,从太原府到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夫妻情深,而且,”李雍目光一深,“虽然我开始不愿意,现在我发现经过了三年我其实已经习惯自己有了妻室,否则我怎么能跟你如此亲昵。”
季嫣然有些惊诧,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可是一口一个“滚开”,恨不得将她一脚踹回棺材里,一副绝不会承认这门亲事的模样,怎么现在却这样说。是她理解错了,还是他在扯谎。
“阿雍,你这话说的是真的?”
李雍的脸就沉了下去:“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看起来的确不像是撒谎。
“那也不行,”季嫣然道,“我从来没想过要……再说了夫妻之间要两情相悦才好,俗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
李雍眉毛扬起:“那么是谁扭下来的?不甜就不要了吗?”
季嫣然一时语塞,难道当时她与顾包子的戏言被李雍听到了?如果她说,当年算计这门婚事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她就是个顶包的,李雍肯定要嗤之以鼻。
“阿雍,”季嫣然抬起头,“你是不是被打的迷糊了?你想要的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京中达官显贵的小姐有的是,将来还不是任你去选。”
“我娶别人你真的觉得好吗?”
不知什么时候李雍和她近在咫尺,她仿佛能够听到李雍的心跳声,她从来没有意识到他生得那么高大,轻轻松松地就能将她牢牢地遮住。
这样一来她周围都充斥着他的呼吸。
“用你用过的东西,睡你睡过的床,认下祖母和大哥,也像你一样叫我阿雍,你觉得好吗?我们从此之后形同陌路,你也一点都不觉得难过?”
李雍仿佛叹了口气:“嫣然,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你我之间永远没有旁人。我只对你一个人好,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在一起,无论是好是坏我们都一起经历。”
季嫣然心中有些慌张,李雍的眼睛异常的光亮,让人难以忽视,这套说辞从头到尾都那么的诱人,仿佛岁月静好,唾手可得。
若是说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羡慕她。
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抚上她的脸颊,掌心那薄薄的暖意,夹杂着一个陌生男子的气息向她袭来。
“等等,”季嫣然立即向后退了两步,她差点就掉进了陷阱,她咬咬嘴唇,“阿雍,我说实话吧,我千方百计想要嫁给你是另有所图,嫁了人我就能离开季家族里,不受他们摆布,到太原接近江瑾瑜,好找到证据为我父亲翻案,将父母和兄长接回京城,我开始就带着目的。
我其实从来没想过嫁人,依靠一个男子生活,我喜欢自由,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人生苦短,不如将所有的时间都留给自己,所以你千万不要对我期望太大,我是不可能安安分分地在内宅里。”
“从前你不喜欢我,是因为你不了解我,”季嫣然目光一闪,“你一定要相信,你了解我之后,你会更不喜欢我。”活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一个人。
“你这是痴还是傻?”李雍的手伸过来揉了揉她的鬓角,“有什么不一样?嫁人还是没有嫁人都不用这样惊恐。”
说起成亲在一起,她眼睛中都一阵慌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他从前没有发现,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无法无天的她,还会藏着这样的情绪。
“你还是你什么都不会变,无论到何时你都不会失去任何东西,”李雍笑着去拉她的手,轻声道,“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不会阻拦,也不会埋怨。若是我做的不好,你随时都可以不要我。”
季嫣然一时迷网,不禁愣在那里,她才不是害怕才不嫁人,也不是怕失去什么,她从小都是依靠自己,身边人都会怕得钻进她身后。
李雍这样的说法委实让人气恼。
她觉得不能再继续跟他说下去,发狠地道:“阿雍,我这个人向来没心没肺,现在对我有利我会留下,万一哪天我觉得离开更好,我也不会迟疑,你若是这样将来只会痛苦,快早些收回心思。”
她说的是真话,世事无常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更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离开,若是她自己一个人,她只会说随缘,无论在哪里她都要好好生活,可是再加一个人呢?她没有去思量。
李雍却没有退缩的意思:“嫣然,你有没有想过,现在能够说出这话,就是在为我着想。”
“没有,”季嫣然不假思索道,“我是利益主义者,你好好想想就知道了,千万不要那么傻。”
说完季嫣然向外走去。
“你真的想要利用我救回你父母和兄长?”
李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季嫣然点点头:“是真的。”
“证明给我看,”李雍道,“若是你真的做到了,我就死心,我不信你会这样洒脱。”
季嫣然没有说话。
“怎么?”李雍垂着眼睛,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舍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