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踉踉跄跄地走了，护卫想要搀扶，却被他拒绝。
    尽管他步履虚浮，虚弱到晃晃悠悠，他也没有依靠护卫。
    像是在向这遍地英灵证明，他顾璟不会轻易倒下，又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只有疼痛才能令他心里好受一些。
    更像是，他觉得在这些阵亡将士面前，他不配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的伺候。
    顾明舒望着顾璟的背影，许久都没有收回目光。
    敏锐的她，早已感知到五哥的心结所在，但此时此刻，她也无能为力。
    “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得心药治。”适才一直沉默的风墨白，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他虽眼盲，却似乎可以洞彻人心。
    顾明舒何尝不明白？
    明白却又无能为力，这是她最无奈的地方：“如果七哥活着，想必五哥便能有振作下去的动力。”
    但是，七哥还活着么？
    把希望寄于这虚无缥缈的可能性之上，这话她说出来都没有底。
    风墨白并未作出回答。
    他只知道前世阴山成为了禁域，小姑娘未能替父叔兄长拾骨，更具体的事，他也不清楚。
    所以他不敢作出任何猜想。
    风墨白的沉默，并未使顾明舒多虑，她看了一眼陆续被搬过来的尸体：“无论如何，我也要找到七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她继续去辨认那仿佛数不完的遗骸。
    而整个过程，风墨白都默默跟在她身边。
    她在寒风中辨认了多久，风墨白便守在她身边多久。
    从日出东方到金乌西沉，尸体已经收殓完毕。
    一共七万五千六百八十一具，那些消失的、未曾找到的数量，或许早已在戍卫平城中牺牲。
    而敌人的尸体，也有三万五千多具。
    可这些尸首中，竟没有一人是顾瑜。
    顾明舒兄妹看得两眼发花，的确没有看到七哥的踪影。
    顾明舒松了一口气，却又愈发慌张起来。
    她欣慰没有找到七哥，却又担心七哥本就在这，只是她没有发现。
    顾璟已经累得几乎站不住，但也不肯放弃，依旧在心底呼唤着“小七”。
    将士们结束了清理战场遗迹的任务，兄妹聚在一起，彼此确认对方的情况。
    “明舒，找到小七了么？”
    “五哥，我这边没有看到七哥。”
    “我那边也没有……”
    兄妹俩短短交谈几句，确认对方都没有找到顾瑜，先是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可紧接着，他们又开始担心起来，担心是因为他们在辨认敌人的尸首时太过粗心，所以把顾瑜的身影看漏了。
    顾明舒竭力克制这种可怕的想法，然而顾璟却根本坐不住，晃晃悠悠的又要去翻敌军的万人坑。
    风墨白制止了他：“五公子，七公子身为小将，而小将的甲胄与普通士兵有所区别，霍将军早就吩咐过，一定要留意将领服饰的人。”
    “既然近两万的将士都没有发现，你们又怎会看漏？在下认为，七公子并不在此地。”
    顾璟听了，倒是没有去翻那万人坑。
    他缓缓转身，失魂落魄地呢喃：“小七，我的七弟究竟在哪里？”
    风墨白正欲开口，小白跳到他肩上咿咿呀呀。
    他神色一变，附到顾明舒耳边，压低声音：“小姑娘，我的人在二十五里外的地方找到一些痕迹，经确认，那些痕迹属于七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