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仔细看了看地图,说道:这应当不是在刘府。
    季翎岚接话道:当时刘夫人也曾说过,密室并不在刘府内。
    沉默了半晌,李泰突然兴奋地抬起头,说道:殿下,阿岚,这是在布政司衙门,这左侧正是布政司衙门的地图,而右侧应该是密室所在。
    季翎岚一看李泰的状态,就知道定然是八九不离十,不禁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没想到刘大人竟然在高瑾的眼皮子底下修了一间密室,用来隐藏高瑾的罪证,这还真是讽刺得很。
    听季翎岚这么一说,李泰瞬间恍然,道:一年前,刘大人曾主持修缮粮库,应是那时修建的密室。
    季翎岚感慨地说道:高瑾虽然到死也不肯认罪,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的罪行终究没被掩埋,这是大好事!
    这都多亏了阿岚。若是没有阿岚,辽远现在恐怕还在高瑾的手中。傅南陵毫不掩饰自己对季翎岚的看重。
    季翎岚被夸得脸上一热,转移话题道:现下局势未稳,还是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将东西取出吧。
    就照阿岚的意思办。
    傅南陵淡淡地看了一眼李泰,李泰心下一紧,连忙说道:殿下若无吩咐,下官便先行告退。
    傅南陵淡淡应声,伸手拿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尝了尝,道:阿岚,这葡萄不错,酸甜适中,你尝尝看。
    李泰站起身,头也不敢抬地退出门外。
    季翎岚看看李泰的背影,不禁哭笑不得,说道:阿陵,在外人面前,你稍微收敛一点。
    傅南陵拿起一颗葡萄送至季翎岚嘴边,道:阿岚尝尝,这葡萄当真可口。
    季翎岚无奈地摇摇头,将葡萄接了过来,放进嘴里尝了尝,道:确实不错。
    他曾伤过阿岚,若不是看他对朝廷还算忠诚,我怎会那般轻易就放过他。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李大人当时并不知晓我的身份,应激之下那般反应当属正常,阿陵怎的还记在心上?
    谁都不能伤你,无心的也不行,阿岚心软不记仇,我记着。
    傅南陵皱着眉,嘟着嘴,一副记仇的小模样,看的季翎岚一阵好笑,却认真地说道:阿陵,你身份尊贵,一言一行无形中决定很多人的生死,切不可任性,明白吗?
    傅南陵犹豫了犹豫,问道:阿岚,对于我的传闻,你听去多少?你就不问为何他们都那般怕我?
    这个倒是没怎么听闻,这段日子和你几乎形影不离,谁有胆子在我面前说你的是非。
    那阿岚就不好奇吗?
    好奇得很。若阿陵肯说,我便洗耳恭听。
    我担心我说了,阿岚便不想再理会我了。
    傅南陵低着头,两只手下意识地交握,眼睛时不时地瞅上季翎岚一眼,一副紧张不安的模样。跟刚才李泰在时的盛气凌人相比,简直是两副面孔。
    这个还真说不准。季翎岚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阿岚那我不说了,你也不要听别人说。
    季翎岚挑挑眉,道:原来三皇子殿下这般霸道啊!
    就是这么霸道!奶凶奶凶的模样仅仅维持了一瞬,便垮了下来,傅南陵揪着季翎岚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道:阿岚,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无论听到什么传言,都不要轻信,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季翎岚沉默地看了傅南陵一会儿,道:我真的很好奇,就你这副奶凶奶凶的模样,是怎么震慑住旁人的?还是说你现在这副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其实你骨子里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小恶魔?
    近段时间接触下来,季翎岚看到了傅南陵很多面,软萌无害的,高高在上的,运筹帷幄的,冷酷无情的,他就像是拥有无数张面孔一样,面对不同的人露出不同的面孔,可除了他和傅连朝,几乎所有人对他都是畏惧的,尤其是傅南陵身边亲近的人,那种畏惧是发自内心的,是真真切切的,可除了畏惧以外,他们对傅南陵又是极度忠心的,甚至可以说他们是实打实的将自己的命,交付在傅南陵手中,季翎岚很好奇傅南陵那层坚硬的外壳下,真实的他到底是怎样一副模样。
    阿岚,就算以前我是恶魔,可自从遇到你以后,我便想洗心革面,你能否给我一个回头是岸的机会?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期待和不安,季翎岚心里一软,道:阿陵,以前的你如何,我可以不去问,但我希望以后的你能与人为善。当然你我生存的环境不同,所谓与人为善的界限自然不同,我不会强加于你任何标准,只希望你在处事时,能保留一份善念。
    嗯嗯,只要阿岚不疏远我,我都听阿岚的。傅南陵狂点头的模样,像极了讨好主人的狗狗,奶萌奶萌的很是可爱。
    虽然知道傅南陵这副模样多半是装的,但季翎岚还就该死地吃这一套,心里不禁为自己的不争气唉声叹气。
    都司衙门,张汉臣正在处理公务,门外突然传来侍从的通传,大人,孙千户在外求见。
    张汉臣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说道:让他进来。
    孙兴听到通传,整了整衣襟,抬脚进了房门。他来到堂前,躬身行礼道:属下孙兴见过大人。
    张汉臣头也不抬地问道:人抓到了?
    孙兴心里一紧,惶恐地说道:大人恕罪,人没抓到。
    张汉臣抬头看向孙兴,恼怒地说道:连名女子都抓不到,我要你们有何用!
    孙兴跪倒在地,解释道:大人恕罪!属下前去抓人之前,人并不在春风苑,据老鸨说,曾有人先一步将百合叫走,属下怀疑定有人为她通风报信。
    收到风声?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人里出了内鬼?
    这个属下不敢多言,但此事太过巧合,不得不让人怀疑。
    张汉臣将手上的笔放下,问道:可曾问过老鸨,带走百合的人是何模样?
    是名清瘦的年轻男子,因其遮挡了相貌,老鸨并未看清。
    年轻男子?那他们可曾说去哪儿?
    回大人,那人出手大方,老鸨并未多问。
    全城搜索,务必找到她。
    是,大人!
    张汉臣叮嘱道:记住,秘密搜查,切勿惊动城东的贵人。
    孙兴犹豫了犹豫,道:大人,属下还有一事向您禀报。
    何事?
    城东的贵人今日一早便出了府,我们的人一路尾随,可跟着跟着便跟丢了,属下怀疑他们发现了我们的监视。
    他身边的人是整个傅国最精锐的鹰卫,无论是武功还是智谋,都不是你们能比的,发现你们实属正常,不必大惊小怪。张汉臣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你们可曾打探到昨日提审高夫人所为何事?
    回大人,地牢守卫严密,所有事物都有鹰卫一手操办,根本没有渗透的机会,所以属下并未打探到任何消息。
    张汉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西北边可有动静?
    属下按照大人的意思带人前往搜查,现下还未收到回应。
    张汉臣冷哼一声,道:那便索性去村子里搜。
    是,属下遵命。
    还有其他事么?没有的话退下吧。
    属下告退。
    孙兴刚刚退下没多久,张富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道:大人,老奴有要事禀告。
    张汉臣见状眉头紧皱,道:何事如此慌张?
    张富神色慌张地说道:大人,小少爷身中剧毒,现在危在旦夕,您赶紧回府看看吧。
    张汉臣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紧张地说道:身中剧毒?怎会如此?
    小少爷的食物中被人投了毒,大夫也是束手无策,大人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
    张汉臣绕过书桌,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张富紧随其后。骑快马赶回家中,张汉臣直奔小儿子张默所在的院子。
    门口的婢女一看张汉臣回府,连忙进房间通秉,张夫人李氏得了信,从房里迎了出来,眼睛红肿,头发散乱,看着张汉臣再度流下泪来,哭着说道:老爷,您可回来了,墨儿,我们的墨儿还那么小,谁这么狠心,居然对他下手。
    大夫呢?张汉臣越过李氏朝着屋里走去。
    大夫在墨儿的房内。李氏紧跟在张汉臣身后。
    张汉臣来到房内,一众仆从连忙行礼。张汉臣没有理会,径直走到床边,看向床上的张默。只见他眉头紧皱,脸色潮红,呼吸粗重,额间满是冷汗。
    张汉臣看向一旁的大夫,直截了当地问道:墨儿中的什么毒,该如何解?
    大夫擦擦额角的冷汗,颤颤巍巍地说道:大人恕罪,此毒罕见,小民也未曾见过,不敢擅自用药。
    张汉臣刚想说话,就听李氏慌张地说道:墨儿,墨儿,你怎么了?老爷,你快看看墨儿!
    张汉臣回头一看,只见张默全身抽搐,嘴眼歪斜,嘴角流涎。
    大夫见状连忙上前,紧张道:快,按住他,莫要让他咬了舌头!
    张汉臣连忙按住张默的手脚,而大夫则从药箱中取了一块木头,塞进张默的嘴里,让其咬住。
    散开,把窗子开大,下人们都出去!
    张汉臣转头看向众人,怒声说道:都没听到吗?滚出去!
    仆从们连忙退出门外,房内只留下张汉臣和李氏。
    张汉臣眼角余光看向窗子,却发现人影一闪,紧接着咻的一声,一枚飞镖擦着李氏的脑袋,直直地射在床头上,吓得李氏惊叫一声。
    谁?张汉臣眼神锐利地看向窗口,随即愤怒地说道:张富,有人闯入,不惜一切代价,把人给我搜出来!
    是,老爷。
    张默慢慢平静下来,张汉臣小心地松开手,走到床边将飞镖拔了下来。飞镖上帮着一张字条,张汉臣打开字条,发现里面包裹着一颗药丸,字条上写道:这是给张大人的回礼,望张大人喜欢。
    张汉臣恼怒的将纸条揉成了一团,眼神莫名,脸色阴沉。他将那颗药丸递给大夫,道:你看看这可是解药?
    大夫接过药丸闻了闻,又仔细看了看,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个小民不敢肯定。
    张汉臣一把夺过药丸,粗鲁的将大夫推向一边,来到床前掰开张默的嘴,将药丸就着水喂了下去。
    张汉臣转头看向大夫,道:你最好有点用,否则哼!
    张汉臣没有把话说完,威胁的意味却很浓,吓得大夫胆战心惊,忙不迭地说道:小民一定尽心竭力!
    张汉臣转身离开,没有理会身后李氏的叫喊。
    晚饭后,季翎岚和傅南陵正在下棋,门外突然传来小李子的声音,主子,零五有事禀告。
    傅南陵落下手中棋子,方才说道:让他进来。
    刘武推门走了进来,来到堂前,躬身说道:属下参见主子。
    何事?
    回主子,今日午间,张府小公子遭人下毒,现已脱离危险。
    张汉臣的小儿子?傅南陵挑挑眉,将手里的棋子放进棋盒,感兴趣地问道:可知是谁下的毒?
    刘武如实回答:下毒的人并非张府中人,他下毒后一直隐藏在张府,待张汉臣回来以后,又将解药送上,看样子只是单纯的威胁,并未有想要张默性命的打算。
    看来咱们张大人这是得罪了人,人家这才上门给与警告。傅南陵讽刺地笑了笑。
    刘大哥可知张默中的是何种毒,有何症状?季翎岚对此比较感兴趣。
    刘武摇摇头,道:属下不敢靠近,所以并不知详情。
    季翎岚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以目前宁城的形势来说,有能力和张汉臣对抗的,就只有孙毅。难道是张汉臣做了什么,惹恼了他,以致于孙毅派人潜入张府,予以警告?
    就在昨日,咱们张大人下令手下军士,再次向西北方搜索,我猜测应该是此事惹恼了孙毅。
    季翎岚一怔,随即问道:张汉臣为何如此做?
    傅南陵提醒道:阿岚可是忘了高威的事?
    高威?季翎岚恍然,道:我差点忘了,高威是张汉臣的亲生儿子,孙毅那般算计高威,张汉臣心里定然不悦,有这样的举动倒是情有可原。他大概没想到孙毅的回应,居然这般狠毒,可见孙毅对张汉臣没有丝毫忌惮。
    狗咬狗一嘴毛,我们乐见其成。傅南陵看向刘武,接着问道:下毒的人,你可曾跟上?
    属下跟随此人进了城南高瑾的私宅,随后人便消失不见了。属下唯恐打草惊蛇,坏了零九的事,便未再跟随。
    傅南陵闻言轻笑出声,和季翎岚对视一眼,道:我们刚想查密道,就有人带路。阿岚,你这运气可真是逆天!
    第51章
    午夜时分, 一轮皓月高挂半空,宁城西北苍山下的田南村外,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 数十名黑衣人潜伏其中。
    陆九挥挥手, 众人犹如暗夜精灵般, 几个纵身间进入田南村, 无声无息, 很快便失去了踪影。
    陆九抬头看了看天空, 认准方向, 直奔位于村东头, 季翎岚所说的那座宅子。来到大门外,陆九谨慎地围着宅子转了一圈, 仔细地听着宅子里的动静。来到东边院墙的一棵大树下,纵身一跃便跳到了树上。
    陆九站在树干上, 借着月光看向院内,两进的宅子不算大, 分为前院和后院,他所在的位置, 正好在前后院的院墙附近。宅子里很安静,一片漆黑, 没有丝毫灯光亮着,也不见人影。与季翎岚所说有些不符, 陆九微微皱眉, 并没有冒进, 而是安静地站在树上观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