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第17节
作品:《公主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越长溪摇头,裹紧披风,轻声问,“越远山在哪间?”
掌班一愣,指着前面,“最里面一间。”
“好。”拒绝了对方的陪同,越长溪独自一人,走进地牢深处,也是关押重犯的地方。
东厂的地牢并非全封闭,紧挨着走廊的墙壁是木栅栏,能清楚看见里面的犯人。他们大多面容枯槁、愁云惨淡,像是提前枯萎的树木。
一直处于这样的环境,不变态就怪了!难怪卫良不愿意触碰别人。越长溪加快脚步,愈发确信,卫良碰她时心跳加速,只是洁癖发作。
因为,刚才有个犯人差点抓住她,她的心跳都快超出逃逸速度、飞出地球了!
忍着不适走到最里面,越长溪一眼看见大皇子。
他一身白衣,安静坐在角落。和想象中不同,他既不惶恐、也不愤懑,单手持书,竟然显出几分闲适。
听见脚步声,大皇子抬头,发现是她后,温和笑笑,“宝宁来了?我以为是宫人呢。”
今天初五,能来的宫人,只可能送来鸩酒。越长溪不知说什么,递过食盒,“这是我包的饺子。”
“出门饺子回家面,如今吃饺子,也算应景。”大皇子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顿时笑道,“很香。”
越长溪愈发沉默。
平心而论,她和大皇子并不熟悉,两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所以,她不知道大皇子为何叫她来,只能沉默。
大皇子看出她的不自在,收敛笑意,从脖子上扯下一根红绳,拿下上面的钥匙,递给她,“王府书房的暗格里,藏着一个匣子。这是匣子的钥匙,里面收集了三皇子多年犯错的证据,你会用到的。”
越长溪猛地抬头,审视地看向大皇子。
仿佛没发现她的警惕,大皇子温和笑笑,轻描淡写道,“同你一样,我小时候,也在皇后宫里生活过。”
那时候皇后还是妃子,他与三皇子一起,养在皇后膝下。皇后狠毒冷酷、三皇子狂妄自大,他的日子可想而知。为了好过一点,他变得平庸而卑贱,变得甘愿放弃尊严。
这是他的选择,但偶尔,越远山也会不甘、也会好奇。他好奇,如果他没有认命,而是选择反抗,又会是怎样一种人生。
现在,他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看见了那种人生。
大皇子握住越长溪的手,将钥匙塞到她掌心,“我没做到的事,希望你能做到。”他贴近她的耳畔,“杀死皇后的事,拜托你了。”
越长溪盯着大皇子的眼睛,缓缓合拢五指,金属钥匙隔得掌心生疼,也没停下。她郑重点头,“我答应你。”
*
从大皇子的牢房离开后,越长溪站在昏暗的走廊尽头,沉默良久。
直到夕阳斜下,她才动动僵硬的身体,故作轻松笑道,“大皇子舍命送装备,看来,不努力不行了。”不努力,她怕大皇子回来找她。
越长溪紧紧捏着钥匙,离开走廊。走到门口附近,看见一个女人,对方缩在牢房最里面,听见脚步声,顿时惊恐地捂住脸,“别打了!别打了!”
声音好耳熟?越长溪脚步一顿,随即失笑。最近怎么回事?听谁的声音都觉得耳熟。上次觉得声音耳熟,大皇子造反,这次,总不会又有人造反吧。
她加快脚步,想快点离开。然而没走两步,蓦地停下。
越长溪:“……”等等,怎么感觉自己立了个flag?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她返回刚才的牢房,贴着木栏杆,看向里面。女人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缩在角落瑟瑟发抖。透过凌乱肮脏的发丝,能看见她两颊鲜血淋漓,仿佛刚被打过。
这也看不出什么,还是去问狱卒吧。越长溪转身欲走,没想到女人突然抬头,对方愣了一秒,猛地扑倒她脚边、抱着她的大腿道,“宝宁公主,求您给我个痛快!奴婢求您了!”
这个声音……越长溪蓦地反应过来,“你是周美人?你怎么会在这里?”申帝厌恶周美人,最多把她关进冷宫,怎么会关进东厂?
“督主派人每天掌奴婢的嘴,”周美人抬头,露出她近乎溃烂的脸颊,她疯疯癫癫道,“督主说,您不喜欢杀人。您让他杀了奴婢、杀了奴婢好不好?”
周美人的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但里面的意思,越长溪意外听懂了。
她一怔,“你说什么?”
第22章 . 21赏赐 我要他!
越长溪的确不喜欢杀人,因为她杀过人。
贞嫔死前,生了一场重病。那年冬天特别冷,每个夜晚都像极夜一样漫长。因为皇后杀了她的家人,贞嫔本就郁结于心,如今大病一场,更是奄奄一息,越长溪心急忧虑,却没有办法。她没有炭、也没有药,两者都被太监扣下,想敲她一笔。
那个冬日的结尾,贞嫔死去。
贞嫔过世时,越长溪没流一滴眼泪,她只是默念那些太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这之后,她耗费很大力气,花了三年时间,重新得到申帝的宠爱,又“无意间”露出手上的冻疮。申帝大怒,处死当年苛待她的太监。皇后也因为管教不严被惩罚。
大仇得报,越长溪却并不高兴,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她刚刚杀了人,而她的内心……没有半点波澜。
这个时代与她生长的时代截然不同,命如草芥。而十几年过去,她思想中文明开化的一部分正在消亡,逐渐被封建尊卑同化。
看着镜中自己冷漠的表情,越长溪忽然惶恐,惶恐她究竟变成了什么样的人。那天,她坐在镜子前良久,默默发誓,发誓绝不轻视任何生命。
但是,这些事,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半枝都不知道,卫良怎么知道的?难道仅仅见过一面,他就发现了?
这就是东厂督主的职业素养?观察力也太敏锐了,堪比读心术啊!越长溪感慨着离开,临走前告诉周美人,“本宫会告诉卫厂公,免去你的惩罚。”
越长溪从东厂出来,思索要不要见卫良一面,但转念一想,凭借对方的观察力,没准连她中午偷吃小饼干都能发现,那她一定会尴尬死。
还是找个宫人通知他吧,嗯……找个没和她一起偷吃小饼干的宫人,嘶,好像没有,这可怎么办?正想着,远处半枝和庆吉匆匆赶来。
庆吉面色严肃,“公主,陛下召您去乾清宫。”
越长溪一愣,很快应下。
*
前往乾清宫的路上,庆吉告诉她,陛下召见她,是要论功行赏。
越长溪沉默。
大皇子造反,的确给九盛城笼上一层厚重的阴霾。但事有两面,一场造反,也让许多人崭露头角。
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造反那天,三皇子怎么会在乾清宫?”
“咳咳,”庆吉突然咳嗽,用一种不好描述的语气,讲述了当天经过。
那天晚上,三皇子和宫女厮混,很晚才出宫。他喝的醉醺醺,一步三晃,在午门逗留许久。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军队行进的声音。
剿匪时,三皇子带过兵,立马意识到有人造反。他瞬间清醒,通知禁卫军,从后方追捕大皇子。
禁卫军来时,午门刚破,叛军忙着向前冲,没有顾及后方。大皇子疏于防范,直接被逮住。
首领被抓,金吾卫不攻自破,他们纷纷缴械,很快被禁卫军制伏。
越长溪听完整个经过,脸黑到极点。
越长溪:“……”无语,总之就非常无语。她虽然对大皇子的感情很复杂,但也想说,你在搞什么迷惑行为大赏?以及,三皇子又是什么狗屎运?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好在,这并非全部事实。庆吉继续道,“其实,大皇子并非没有防备。他在京郊设下一队金吾卫,足有三千人,阻挡禁卫军。然而,被进京的郑将军顺手灭了。”
郑将军郑元白——孝静皇后的嫡亲哥哥、越长溪的舅舅。皇帝为了对付许业、召他回京。郑元白从边关出发,走了半个月,直到大年初二,才赶到九盛城。
进京时,路过京郊荒山,发现很多脚印,郑元白常年驻守边关,立马察觉到异样。他雷厉风行,下令放火烧山,命精兵守住山脚,把山上的人一锅端。
解决完题,郑元白觉得没什么事,又有点困,就回家睡了。
睡了……越长溪眼皮狂跳,对这位素未蒙面的舅舅、产生了深深的敬佩。以三百敌三千,郑元白是真的牛,也是真的奇葩。难怪当年在早朝时、能和许业打起来。
话说回来,孝静皇后温婉细腻,郑元白率直敢做。两人完全不同,竟然是亲兄妹。难道,这就是人类基因多样性?
生物进化果然神奇,越长溪肃然起敬。
*
很快,几人抵达乾清宫,越长溪刚到门口,看见一个高大威武的中年男子,脸色黝黑,像一座小山一般,把一个小宫女挤在角落,呲牙笑道,“你就是宝宁吧?与你母亲很像。”
能看出来,他极力表现出慈爱和蔼,无奈长相太狰狞,笑起来青面獠牙。小宫女都快吓哭了,一脸惨白,拼命摇头。
郑元白根本没发现对方不对劲,从袖口掏出一个金闪闪的东西,道,“这是见面礼。”
越长溪在门外,看见郑元白,以及他所谓的“见面礼”,逃跑的心都有了。
越长溪:“……”现在走还来得及么?虽然子不嫌母丑,但她是穿越的,不是原装正品,保留嫌弃奇葩的权利。
半枝面色古怪,艰难问道,“那是长命锁?”
越长溪沉重地点点头。
正常长命锁,巴掌大小,精致可爱;郑元白手里的长命锁,非常大,足有脸盆那么大。如果大申有宇航员,都能从外太空看见这把长命锁。而且,它还是普通锁头模样,朴实无华。如果不是金的,能直接拿去锁城门。
小宫女缩在角落,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余光瞥见越长溪,仿佛得救一般,带着哭腔喊道,“宝宁公主!”
“嗯?”郑元白疑惑转头,看看门外的越长溪,又看看小宫女,露出迷惑的表情。
那表情仿佛在说:怎么有两个宝宁公主。
因为那个根本不是!郑元白怎么认错的?宫女和孝静皇后完全不像,五官没有一处相似。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妹妹长什么样?将军也脸盲?
越长溪在心里拼命吐槽,表面温和笑道,“宝宁见过舅舅。”
她今天一身浅蓝宫装,外面是白色狐裘披风,温婉端庄。半枝看见她时,都有一瞬恍惚,觉得孝静皇后回来了。但郑元白看她片刻,摇头,“你不像念念。”
孝静皇后,郑念。
是我不像?还是您视力不好?越长溪冷漠脸,忍不住怼他,“您也不像。”
“我当然不像,”郑元白一脸坦然,不受控制回忆当年,妹妹嫁给申帝时,也是这般年纪,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然而这位小外甥女——
他眼中闪过锐利,随即裂开嘴,笑得无比开心,“我觉得,你有点像我。”
越长溪眼角抽了一下,面无表情转向郑元白,盯着他的脸。中年将军因为常年驻守边塞,脸颊黝黑、身材魁梧,一言一行皆气势如虹、锐不可当。
他和卫良的凌厉并不相同,卫良像是一把孤剑,劈天斩地;郑元白则像千军万马,气吞山河。
越长溪承认,郑元白气势非凡,但论长相……和门上贴的钟馗差不多!长成这样,他还敢说自己像他?
越长溪动了动嘴唇,拼命忍住嘴边的脏话——谁特么像你!你骂谁呢?!
*
面无表情接过郑元白塞来的长命锁,越长溪假装若无其事走到角落。
越长溪:快离这人远点,再听他说话,自己能气死!
很快,其他人陆续到来,三皇子扶着皇后进殿,随后是申帝,他身后跟着数位宦官,距离他最近的是一个陌生面孔,卫良则落在最后。
他照旧一袭玄色飞鱼服,金织飞鱼跃然肩上,映出薄而冷淡的眉眼。
见此,越长溪眉心微蹙。皇帝身边的站位有讲究,距离越近,越得皇帝信任,卫良怎么站在最后?申帝旁边的宦官又是谁?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