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重生] 第76节

作品:《九千岁[重生]

    薛恕却是冷冷看了她半晌,才收回了目光。
    这位乌珠公主虽然年纪不大,但野心可大得很。
    上一世在殷承玉登基之后,她也曾随阿哈鲁出使大燕。彼时大燕国力贫弱,北疆兵力不足,防卫空虚。而鞑靼在吞并了瓦剌后,实力大增,在乌珠的父亲托烈汗王的带领下越发兴盛,对大燕也越发不臣。
    乌珠也曾像这般向殷承玉示过爱,只不过那时鞑靼强大,乌珠的态度也更狂妄一些。
    她的目标直指皇后之位,言辞之间溢满威胁,暗示若是大燕不允,她便让汗王亲自带着草原勇士来京城“提亲”。
    殷承玉自然不应,只是顾忌着边关百姓尚需休养生息,不愿太过激怒鞑靼,到底未曾采纳他的意见将鞑靼使臣与乌珠公主斩杀在阵前,客气招待后将人送了回去。
    事后鞑靼果然带兵进犯,只不过殷承玉早有防范,提前派兵布局,才防住了鞑靼的进攻。
    而鞑靼汗王虽觊觎大燕,但北方诸部面和心不和,瓦剌残部亦伺机死灰复燃,所以一击不中之后,再未强攻。
    双方之间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甚至边境还有互通贸易,但彼此都心存吞并对方之心。
    这种情况直到殷承玉驾崩三年之后,他按照殷承玉生前制定之策安抚百姓,韬光养晦。在国库充盈、兵力充足之后,亲自带兵征讨鞑靼,一举踏平了北方诸部,将北方草原并入大燕国土之内方才结束。
    而当年曾想嫁与殷承玉做皇后的乌珠公主,被他亲手斩杀在阵前。
    临死之前,这位已嫁做人妇的异族公主甚至还想引诱他,以换得一线生机。
    薛恕冷冷笑了下,晦涩的目光落在殷承玉雪白的后颈上,伸手摸了摸怀里的帕子,将源源不断涌出的暴戾小心藏起。
    酒宴仍在继续。
    大约是见鞑靼占了先机,瓦剌也不敢落后,酒过三巡之后,瓦剌王子木巴尔也站起身来,笑容爽朗道:“大燕陛下,鞑靼的公主都已主动示好,瓦剌也不能落后。早就听闻大燕有一位公主才貌双绝,如今得见,果真是名不虚传,令人见之忘俗。”他弯下腰来,右手握拳置于胸口:“我木巴尔,愿致以瓦剌部最诚挚的礼仪,求娶大燕公主。”
    年轻的王子目光直直看向殷慈光的方向,志在必得:“若陛下允婚,除了今岁朝贡的五千匹战马外,瓦剌愿再增加五千匹战马,作为迎娶公主的聘礼。”
    一万匹战马!
    别说隆丰帝,就是在场的官员们都意动了,看着瓦剌王子的目光也变得热切起来。
    这可是一万匹战马!
    北方诸部是马背上的民族,马匹品种比起大燕本土的要优良许多。如今大燕的战马有八成都是由北方诸部朝贡的战马繁育而来。
    但瓦剌鞑靼岁贡的马匹数量不多,按照往年的惯例,贡马不过两千到三千之数。大燕兵员众多,仍需耗费巨资从北方部族购买马匹。
    市面上最普通的马匹尚要三四十两一匹,而自北方购买的战马,价格更是高达一百至一百五十两一匹。
    一万匹战马,换成银两,有百万两之巨。
    这叫人如何不心动?!
    一个公主,能抵价值百万两的战马!
    隆丰帝亦十分心动,险些就要张口答应下来。只是话到嘴边,好歹想起了大国君主的风范,拿捏着腔调道:“朕只有一位公主,若要远嫁瓦剌,心中甚为不舍。若小王子确实爱慕公主,还需展现你的诚意来,让朕和公主放心。”
    木巴尔一笑,目光牢牢锁定殷慈光:“木巴尔必定会让陛下和公主见到我的诚意。”
    殷慈光别开目光未曾看他,放在在桌下的手指紧紧攥起,面如白纸。
    便是他也知道,一个无足轻重的公主换一万匹战马,实在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就在他被绝望笼罩时,却听一道清越的声音不疾不徐道:“皇长姐柳絮才高,蕙心纨质,求娶之人如过江之鲤。木巴尔王子若想配得上皇长姐,不说文武双全,至少也要有胜得过我大燕儿郎的本事。否则区区万匹战马便想娶走大燕的大公主,恐怕大燕的儿郎不服。”
    殷慈光猛然抬眸朝他看去,却见殷承玉朝他颔首,露出个安抚的笑容。
    攥紧的手指松开,殷慈光弯起眼眸,露出些许笑意,忽然便没有那么无望了。
    木巴尔皱了皱眉,并不退让:“那太子殿下觉得,如何才算有本事?”
    “丹犀冬狩在即,自然是在围场上见真章。”殷承玉淡淡一笑:“若今年的丹犀冬狩上,木巴尔王子能夺魁,自然便配得上大燕的公主。”
    木巴尔还以为他会提出什么刁难的人条件,一听只是在丹犀冬狩上夺魁,五官便舒展开来,笑容里带着一丝优越:“不过在冬狩上夺魁,这有何难?”他看向殷慈光:“那公主便等着我猎来熊虎,剥下它们的皮为你做一身衣裳。”
    未等殷慈光回应,乌珠公主却是嗤笑出声:“木巴尔,你还打不过我,怎么敢向公主许诺自己能夺魁?”她高高扬起下巴,眼中满是轻蔑:“今年的冬狩我也会参加,若是我赢了,那大燕的公主岂不是要随我回鞑靼去?”
    “可我的父亲与大哥都已经娶了妻子,大燕的公主若是跟我回了鞑靼,可就只能做侧室了。”她眨了眨眼睛,仿佛全然未曾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侮辱人。
    提起了今春的交战,瓦剌使团的人都怒瞪着鞑靼使团。
    而大燕的官员也神色不虞。这乌珠公主也太过张狂了一些,全然未将大燕放在眼中。
    丝竹声渐渐弱下来,空气中仿佛带了肃杀之意。
    最后是一声清脆的撞击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瞧着朝自己看过来的众人,殷承玉不紧不慢地搁下玉杯,脊背挺得极直:“二位莫要伤了和气,丹犀冬狩三年一回,上次是瓦剌夺魁,上上次是鞑靼夺魁。我们大燕有句老话,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年这风水,恐怕该转到大燕了。”
    目光掠过众人,他的姿态从容不迫:“既然瓦剌与鞑靼都想求娶皇长姐,不若在冬狩开始之前立下赌局。鞑靼与瓦剌,夺魁一方便可迎娶我大燕公主。”说到此处,他语气微顿,殷红的唇翘起,眼底带了丝轻蔑:“但若是我大燕夺魁,木巴尔王子先前许诺的万匹良驹,便赠与皇长姐添妆如何?”他又看向阿哈鲁与乌珠公主:“瓦剌小王子拿出万匹良驹,鞑靼可能拿得出来?若是没有那么多,也可酌情减少一些。”
    “万事都好商量。”
    自始至终,他都笑容温润,声调平和。
    只是语气中的强硬不容错认。
    阿哈鲁瞧着他的神色,心道不好。
    这位大燕的太子,似乎比他所知更为硬气一些。
    只是此时不论是他们还是瓦剌使团,都已经被对方一番话架到了高处。
    若是怯战,失得是部落的颜面。
    阿哈鲁几番衡量斟酌,最后还是觉得以大燕目前的状况,要想夺魁并不容易。
    更何况他们今年带来的可都是好手。
    瓦剌想向大燕求援,派来的人应该也不差。
    阿哈鲁略微沉吟,便微不可查地朝乌珠公主点了点头。
    空气中战意凛冽,乌珠公主下巴高抬,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不必,区区万匹马驹,我鞑靼输得起!”
    木巴尔见状,忽略了那么一丝微小的输的可能性,沉声道:“那赌局便定下了,我必定抱得美人归。”
    三言两语之间,赌局便定了下来。
    此时酒宴已至尾声,待瓦剌与鞑靼使团离席之后,隆丰帝方才召了殷承玉前去训话。
    他喝了不少酒,面色尚有些发红。不知道是不是丹药起了效,他虽然瞧着精神尚好,但眼睛却愈发浑浊,面色亦现了老态。
    “太子还是莽撞了。”
    对于殷承玉自主主张与瓦剌鞑靼立下赌约,隆丰帝十分不满。
    在他看来,殷慈光与瓦剌王子的婚事再划算不过,实在没必要再节外生枝。
    “儿臣既然敢设下赌局,自然有把握。”殷承玉垂着头,语气却并不见软和。
    隆丰帝不快地蹙眉,想要训斥几句,却到底顾忌着没有开口。
    反而是文贵妃娇声笑道:“都说胜败无定数,丹犀冬狩虽然只是围猎,但也与战场无异了。若是太子殿下胜了还好,若是同往年一样败了……”她掩着嘴道:“那可是一万匹战马,百万两雪花银呐。”
    隆丰帝赞同地点头:“太子尚且年轻,日后还需将目光放长远些。孤知你与大公主亲厚,但你身为储君,凡事当以大燕利益为先,不可感情用事。”
    殷承玉却是短促笑了声:“不论有没有赌约,木巴尔要迎娶皇长姐,都要献上一万匹战马。如今立下赌约,若我们在冬狩中赢了,就能白得两万匹战马。父皇想让皇长姐和亲不正是为了战马?如此该高兴才是。只要不让鞑靼夺魁,大燕最差也能得万匹战马。以小博大,既能得战马,又能震慑北方诸部,何乐而不为?”
    他并不似往日里温和忍让,语气里反而透着些许嘲讽与咄咄逼人。
    隆丰帝噎住,细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可听他的语气,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打量着殷承玉,发现这个儿子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长成了他不甚熟悉的模样。
    龙王将老,而龙子爪牙锋利,正是健壮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狗勾:敌军出击,保护我方老婆。
    大狗勾:敢看我老婆,你死了。
    第73章
    隆丰帝神色难测,只是到底顾着太子年岁愈长,没有再多说什么,将人打发走了。
    文贵妃瞧着他比先前阴沉许多的脸色,微不可查地笑了下。
    殷承玉自厅中出来,就撞见了三皇子殷承璟。
    殷承璟从另一头过来,不知道要去往何处,瞧见他脚步顿了下,便上前行礼。又随口说起方才宴上的赌约:“大哥似乎对这次丹犀冬狩极有把握?可是因为今年得了一员猛将之故?”
    自先前遭了隆丰帝训斥被禁足之后,殷承璟行事便极为低调。
    如今即便解了禁足,也极少往殷承玉面前凑。但这不代表他不关注殷承玉的动向。他早就知道殷承玉山东之行招安了两个叛军首领,那女子他倒是不甚在意,但另一个叫贺山的,却叫他有些警惕。
    据探子打探到的消息,贺山勇猛非常,力能扛鼎。日后若是入朝为官,必定是一员猛将。
    殷承玉将人安置在京营,却并未急着为其请封,显然是另有打算。
    而且这次丹犀冬狩,贺山与应红雪也在名单之上。
    殷承璟心中念头百转,却听殷承玉道:“凡事太瞻前顾后,难免失了气势。不论有没有把握,在鞑靼和瓦剌小国面前,都不能失了大燕颜面。”他乜着殷承璟,眼神有些诧异:“况且孤也说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年说不得就轮到大燕了。难道三弟竟对我大燕儿郎如此没信心?”
    即便殷承璟心中觉得大燕必败无疑,只是分一败涂地与输得好看些的区别罢了。但太子都如此说了,他自然不能再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于是拱了拱手,毫无诚意道:“自然是信的。”
    得到满意的答案,殷承玉颔首道:“孤也信。”说罢敷衍地拱拱手,便径自走了。
    殷承璟留在原地,瞧着他的身影暗暗骂了一句狡诈。
    试探了半天,结果殷承玉一句话都未答。
    他这位大哥,真是越发滑不溜手,难以对付了。
    殷承璟在原地站了片刻,便拢着袖子往曲水兰亭行去。
    曲水兰亭位于行宫西边,因为此处有一弯曲水,亭子题字又以兰花为题而得名。因靠近花园,曲水兰亭常有人往来。
    殷承璟特意选了这么一个地方约见阿哈鲁,便是为了避免他人耳目口舌。在光明处大大方方叙话,可比私下会见要让隆丰帝放心。
    见面的地点在地势最高的一座八角亭,八角亭匾额上题字“兰芳”。
    信步踏上台阶,殷承璟入了兰芳亭。随侍的小太监将小火炉与茶具依次摆开,仿佛只是特意来此处赏景。
    不过片刻,阿哈鲁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