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南王在宫门口?”洪基的话一说出口,殿下跪着的百官纷纷都变了脸,除了惊讶外更多的是畏惧。
    柏琅天的脸色是其中最难看的,他惨白着脸错愕的看着洪基,对上他极为不满的目光时,他心头一紧蓦然低头身形微颤。
    等他们集体随着洪基走到宫门口,见到的却是一身盔甲尽数损毁,脸上更是沾染着血污的宋济辰,他仿佛是从地狱最深处爬上来,身上的戾气翻滚汹涌,只要人接近就会受到波及一般。他的身后还有一口黝黑的棺木,与他此时的嗜血掺杂着让人不寒而栗。
    “皇叔?你这是……”
    宋济辰余光早已瞅见那一行人,微微抬眸看了过去,眸底的冷意稍稍遮掩便摁了下去。“微臣叩见皇上!”他礼数周全的行了礼,但右手拎着的布包却是没有松开的意思。
    “宋济辰,你竟然还敢回来!”向来和宋济辰不和的一位大臣见他这么无羁的样子心中怨恨生气,他狠狠的瞪着跪在地上的宋济辰,恨不得冲上去直接将他了结。
    宋济辰冷哼一声,墨色般深邃的眼眸比往日多了几分阴郁凛冽,微微歪着头看了一眼他低沉道:“为何不敢回来?”
    “你……”
    “你们要不要看看这个?”宋济辰现在的心情似乎十分糟糕,也没多少耐心去和这些人纠缠,慵懒的抬手将手中的布包摇了摇,嘴角噙着的笑容让人后背一凉,连看的他勇气都降下不少。
    洪基半眯着眸子没有说话,只是冲着苏福挑了挑下巴。苏福领会立马上前从宋济辰手中接过布包,小碎步递到了洪基面前。
    柏琅天站的离洪基最近,打开布包的任务自然是交给他的。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苏福手上,没有人不好奇那布包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当柏琅天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待见到是何物时,不少人纷纷偏过头抵在墙边干呕着。
    是个睁着通红双眼,披头散发的人头。只不过时间太长,头下的血迹早已干涸黑红,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令人反胃的臭味。
    “这是谁?”洪基见到这样的画面也忍不住的眉头紧蹙。
    “虞山的匪首。”宋济辰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说一件最为寻常之事。他侧眸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拎了一路倒是异常的嫌弃。
    众人皆知宋济辰此次去虞山的目的便是清缴山匪,如今也算是完成了使命。不过,他通敌卖国的对象便是和这山匪头目有着直接关系的北荒大皇子,可为何这人的首级会在宋济辰手中?
    对于众人的不解宋济辰似乎早就料到,他轻笑一声不以为然道:“回来的路上我便听说自己被安上了个通敌卖国的罪名,不知我是通的什么敌,卖了西洪什么?”
    “你会不清楚?与北荒大皇子勾结使我军全军覆没,宋济辰你好狠的心!”又是那位事事都想和宋济辰对着干的仁兄,他此话一出,不少官员纷纷对他投出“敬佩”的目光。
    “如果我说这些都是莫须有,皇上可信?”宋济辰没有搭理那个恨不得掐腰和他对骂的人,目光直直的看着洪基,他现在要的只是洪基一人的答案。
    洪基单手背在身后没有说话,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宋济辰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点了点头,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他这一动吓坏了不少人。“既然给微臣安了一个这样的罪名,总是要有证据的,不知定微臣罪状的证据是何?”
    他刻意选择站在宫门口为的便是让城中百姓能够看清楚,这是他证明自己清白最好的方式。
    此言一出,站在一侧围观的百姓也纷纷交头窃耳聊了起来,眸间的好奇并不少。宋济辰的威名远扬,更是西洪百姓心中不可一世的大英雄,此次传出他通敌卖国的消息也是惊到了不少人。如今他本人站在宫外与皇上对峙,这样的场景可不多见,自然让他们挪不开眼,生怕会错过什么。
    柏琅天的脸色从在殿上便是苍白无力的,此刻看到宋济辰更是如此。所有的一切他都安排妥当,就连传回消息的人都说宋济辰毫无生活可能,那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人是谁?
    “从你府上搜出了你与敌国的信函,上面还有你专属的印戳,岂容你狡辩!”柏琅天蓦然上前,双眸中隐隐渗着血丝,略微狰狞的模样倒是和他平日里的儒士形象不符。
    “本王的印戳?”宋济辰不浓不淡的剑眉轻挑,眸底的笑意更浓了些。“如若本王真的和敌国联系,你觉得本王会笨到在信函上留下印戳?本王看起来是这么笨的人吗?”
    他话语间的不屑让人听得真切,原本坚定不移的事儿此时却因为他的一句话变得千疮百孔,仿佛只要风一吹便能倾然倒下。
    “对呀,不会有人笨到留下自己的罪证吧?”
    “历南王率兵无数,胜仗更是数不胜数,他真的会叛国?”
    周围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洪基眸底的阴冷加深了些许,这种场景并非他想看见的。他愿意用千万种方法杀了宋济辰,却不愿动了自己的根基和民心。
    “若是王爷您当时便料到会有如今的情况,刻意为之以摆脱嫌疑也不是没有可能。”身形笔直站在众人中从未说过话的吴卓峰缓缓开了口,一句话又把情况扭转,洪基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很是满意他现在的表现。
    何小冉的事情已经让他痛恨宋济辰,但之前在殿上众人皆要讨伐宋济辰时,他并未说话,不支持也不反对。可是现在他却开口质疑宋济辰说的一切,仿佛他的目的也就只有一个,扳倒宋济辰。
    宋济辰眸光微顿,随即恢复往常。缓缓点头似是在赞同吴卓峰说的话,他步伐沉稳的往后走了一步,掌心轻轻覆在离他不到一米的深黑棺木上,“既然说那信函上印的是本王的章,那还请皇上仔细看看那章印的右上角可有缺口。”
    缺口?柏琅天身子一僵,垂落在身侧的手开始颤抖,他从未听过宋济辰的私章上有缺口。
    宋济辰淡然的抬眸看了一眼就差没腿软跌坐在地上的柏琅天薄唇微勾,低沉道:“怎么了?皇上为何不看看?”
    洪基直直的看着身形挺拔惬意的宋济辰一动不动,蓦然他勾了唇角笑了笑,眸底的寒意一闪而过。宋济辰竟然敢这么说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他现在真的按照他说的去看又有何意义。
    宋济辰剑眉轻挑缓缓收回搭在棺木上的手继续道:“当初本王的私章刚拿到手便被不小心磕了一个缺口,此时也就只有本王一人知晓。”
    “……”
    “皇上到现在都没有动,难道信函上的缺口有问题?”
    “这天晓得……”
    洪基轻吐一口气,面上再次恢复到往日的和善从容,他微微上前走到宋济辰跟前,眼眸中满含歉意。“是朕误会了皇叔。”
    误会?宋济辰没有说话,眼帘微垂周围的寒意更重了些。如若他今日不能如期赶回,手上又没有证据那该如何?满门抄斩吗?
    “皇上!”柏琅天离得不远自是听见了洪基说的话,布局已久更是堵上自己所有的前程他怎会愿意此刻放弃。
    “既然柏丞相还是不愿相信本王,那还是请皇上将信函拿出与我曾在军中处理的过军务文函比对一番,自可证明本王的清白。”宋济辰看了一眼已经双唇煞白不堪的柏琅天从容道。
    洪基招了招手,苏福很快将朝堂上的信函拿了过来。在城中百姓的注视下,洪基“好好对比”了一番,目光在触及到那完整无缺的印记时捏着信函的手指紧了紧。
    “正如皇叔说的那般,这些信函是假的。”
    柏琅天彻底绷不住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年过六十的他头发白了一半,此刻的官服凌乱的皱在一起,哪里还有他平日的模样。
    “历南王果然是被冤枉的!”
    “是呀是呀,我就说王府如此忠君爱国,怎会干出通敌卖国的事儿!”
    “不过……那这些假的信函是哪儿来的?难道是有人想要陷害王爷?”
    周围的猜忌越发浓烈,宋济辰很是满意现在看到的。墨色般深邃的眼眸淡淡的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柏琅天,眸底的冷意毫不遮掩,刚下局害他是要承担后果的。
    “皇叔此行看来是奔波劳碌至极,有什么事情都等你休息好了再来与朕细说。”周边的嘈杂议论声像把利剑,狠狠的扎进洪基的心头。
    宋济辰微微福了福身子却没有立马答话,他不能走也不想走。
    “皇叔……”
    “微臣还有一事请求,望皇上放了微臣府里的人,还有……那日的何小冉和贺阳。”那日的情况在他赶到应天附近时便被留下的暗探悉数汇报,在听到何小冉也被抓进大牢时,他更是一掌劈裂了木桌。
    洪基一怔,随即淡然的笑笑道:“皇叔被人冤枉,你府中的人自然是要放的,不过……”
    在听到不过二字时宋济辰微微抬眸看向他,连续赶了好几日从未好好休息过的他眸底布满骇人的血丝,洪基对上他此时的眼睛不免话音一顿。就连一侧站着的吴卓峰也是身形一僵紧紧地看着洪基。
    “不过这何小冉和贺阳违抗朕的旨意,若是轻易放过,朕的威严何在?”这话是洪基压低了声音对着宋济辰说的。
    “若微臣愿意将军权交出,皇上可否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宋济辰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说的与自己无关。
    洪基一愣,狠狠的朝他看了过去,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宋济辰竟然愿意为了两人将自己的兵权交出来?这可是他父皇在世时用尽一切办法都得不到的。
    他们在说什么周围的人不知晓,却也能感受到此刻氛围的变化,纷纷屏住了呼吸,生怕受到不必要的波及。
    洪基蓦然笑道:“既然皇叔都这么说了,朕自然是不会为难的。”
    “谢皇上恩典!”
    洪基离开后,朝中百官有的还想和宋济辰寒暄一番表达一下他们的“坚定的立场”,可宋济辰压根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径直转身去了应天府大牢。
    当他赶去的时候应天府尹也才刚收到消息,根本来不及去牢里吩咐事情,一想到宋济辰会看见的画面,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宋济辰快步走了进去,一手揪住狱卒的衣领,眸间的杀意喷涌而出,吓得那人腿软的根本没法子走路。
    “人就在里面倒数第二间。”狱卒颤颤巍巍的指了一个方向,何小冉就被关在里面。
    他一个用力就将那人丢到墙边,飞快的朝着他指的方向走,甚至连轻功都用上了。
    小冉……等我……
    他想了许多会见到的画面,可真的见到何小冉缩成小小的一团倚在枯草稀疏的墙边,血色粉红的脸此刻惨白至极,连双唇也因为许久没有喝上水变得干燥起皮。
    “小冉!”他不假思索一脚踹开了门冲了进去,可却在走到她面前时步伐慢了下来。深邃的眼眸疯狂闪烁,微微抬起的手却变得不知所措。既然不喜欢我,为何要为了我当街反抗圣意?
    牢房本就阴暗潮湿,何小冉这几日更是时常会被狱卒揪去问话,虽然没动大刑,但也被他们折磨的够呛。从昨日开始她便开始身子发热,就算她说了,狱卒也并未派人来医治。一番折腾过后,她的意识早已变得模糊,隐隐约约听到嘈杂的声音,下意识的呢喃道:“王爷没有叛国,绝对没有。”这些时日的问话,无论他们问什么,何小冉只有这么一句。
    宋济辰心头一紧,不再犹豫的俯身穿过她的膝下,紧紧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打横抱起,“小冉,别怕,我回来了。”当他走出去见到地上瘫着的那人时,他眸底的寒意更甚了些。
    “王……王爷……啊!”宋济辰狠狠的又踹了他一脚,“把本王的人全都放了!”
    身子陷入一片柔软温热中,身上的疲惫仿佛在顷刻间全部消逝,何小冉渐渐松了口气却也不知为何。
    她的眼皮重的厉害,想要睁开却怎么也做不到。双眉微蹙似是有些不舒服,小声的哼唧了几下。
    “别怕。”温柔低沉的声音在耳畔边回荡,额上更是被一抹温热轻轻覆着,何小冉身子一僵,却又很快松了下来,看来她又在做梦了。
    不知睡了多久,久到何小冉都快觉得觉得自己是个废人,裹在被中的手微微动了动,她挣扎着睁开双眼屋里的看了看四周。
    雕琢百花争鸣的床顶装饰,还有那熟悉的檀香味,何小冉又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她竟然还在梦里……不仅做梦,还梦到在王府的房里。
    “小冉?”何常安拧开了手里的帕子刚坐到床边便发现了眼珠子微微转动的何小冉,激动地他差点老泪纵横。
    “爹……”何小冉眨了眨眼睛一脸的疑惑,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明,她可以很肯定的认出这的却是她在王府住的那间屋子。“爹,我怎么会在王府?”
    何常安看着她轻叹一声,眸间充斥着无奈和心疼。动作温柔的将她额上的帕子换上新的,轻声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是不是王爷回来了?”想起睡梦中听到的声音,她眸光一紧恨不得自己现在就能起来。
    “知啦”一声门被缓缓打开,何小冉努力的想要坐起来,何常安看在眼里哪里舍得她折腾自己,只好扶她起来。何小冉探着脑袋朝着门口那处看去,宋济辰换上了在王府穿的常服,眼下却是有着一片乌青,显然是好几日没有休息过了。
    宋济辰已经守了何小冉两天一夜了。
    当他抬眸对上何小冉水光闪烁的双眸时,他的心都漏了半天,一时间竟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小冉……”
    何常安看了看他们没有说话,缓缓起身走了出去,走到宋济辰身边时还一脸吃味的看了一眼。
    门被合上,宋济辰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冲了过去,想要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却又不敢。“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
    何小冉静静的看着他摇了摇头,眼眶里被泪水充盈,她一眨眼便顺着眼角溜了出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宋济辰微微垂下眼眸小声的低喃着,他的下巴冒着黝黑的胡茬,整个人沧桑了许多。他想说什么,可一抬眸对上何小冉澄澈的双眸却又憋了回去,几番挣扎后尽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墨色般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失落,他没有说话缓缓起身,那夜的事情他记在心里难以忘怀。
    “你好好休息,我……”
    他刚起身自己的衣角便被一只纤细的手扯住,他呆呆的愣着,不明所以的看着何小冉。
    “走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何小冉刚清醒,说话的声音都是哑哑的。
    “……”宋济辰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何小冉一把扯到床上坐下,如若不是始料未及他也不会这么容易被他扯下。
    “你……”他刚说了一个字,怀里就扑来一个柔软的身影,她似是不高兴,还在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才肯作罢。
    “我怎么了?”鼻尖萦绕的都是他身上淡淡的味道,这是她最熟悉的。何小冉抿了抿嘴,矜持害羞两个字她全然抛之脑后。
    “你不是喜欢吴卓峰吗?”宋济辰想到那夜她亲自给他下药又将柏倾城送到他床上,心里就酸涩的厉害,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委屈巴巴。
    何小冉动作一怔,微微抬眸看着他,明明是最恐怖的视角可偏偏宋济辰的颜值就是那么逆天。她也想起那夜宋济辰压在她身上说的一番话,心疼的厉害。她蓦然伸手摁住他的肩膀,努力撑起身子将自己的双唇狠狠覆在他的唇上。贼心大贼胆小,双唇贴在一块后她便很快松开,怯怯的低头小声道:“我错了……”
    “嗯?”
    “我不应该给你下药,我不应该把倾城送到你床上,我更不应该压制对你的感情。”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宋济辰还是听的真切。惊讶完全展露在他的脸上,顷刻间变化了无数的表情。
    “宋济辰。”她抬头看着他,明亮的双眸此时闪烁着泪光,她轻呼了一口气似是在鼓励自己,坚定道:“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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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花!!恭喜王爷守得云开见月明!
    宋济辰激动地留下眼泪:终于等到了!太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