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十二年的养育之恩, 不是假的。
    但他和他们的亲缘关系, 却极有可能是假的。
    楼澈昨晚到底还是搜索了一下港城程家的信息。
    一查, 他就查出了很多他不曾了解的过往。
    程老爷子的孙子出生没多久, 他最小的儿子和儿媳就在一次飞机失事中丧生。
    那一次事情闹得很大，再加上程启琛是程老爷子仅存的儿子，所以不少报纸都刊登了这个新闻。
    一年多以后, 程老爷子的孙子又被家里的保姆恶意带走, 生死不知。
    这件事情同样闹得很大。
    这两件事情, 在网上随便一搜, 都能搜出无数条消息来。不难想象程老爷子那两年经受了多大的打击。
    张柔察觉到楼澈总是盯着她看, 她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来, “你这孩子, 今天怎么老盯着我看？”
    楼澈低头笑了下, “没什么，就是妈，我觉得你今天格外好看。”
    张柔听到这句话, 脸上露出了一个惊异的表情。
    在楼强出事之后, 她有多久没听到儿子说这种话了？
    他那时候像是一夜长大, 慢慢的, 身上再也看不到一丁点少年人的气息, 也不再在她身边撒娇了。
    这么多年过去，张柔总算再一次从儿子口中听到了久违了的话。
    应该是顾眠让他发生了这种好的转变吧？
    张柔慢慢地笑了下，眼神很温和，“妈老了，好看什么呀？”
    楼澈垂眼笑，“没，在我心里，你一直都很好看。”
    张柔忍不住打趣，“那在你看来，是妈好看，还是眠眠好看呀？”
    楼澈还是第一次直面这个情况，所以就连他都不由得愕然了两秒。
    张柔摆摆手，笑着说，“行了行了，不为难你了。”
    楼澈也忍不住笑了，“妈，那要看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了。”
    张柔边切蔬菜，边问，“假话是什么？”
    楼澈沉吟两秒，“假话就是，你们一样好看。”
    假话居然是这个？
    她一时倒是想听听儿子是怎么回答真话的了。
    张柔停下了切菜的动作，一时有些好奇，“那真话呢？”
    楼澈拿起一旁的丝瓜，一边在水下冲洗，一边回答说，“真话就是，在我心里，眠眠最好看。”
    张柔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个死孩子，也太实在了吧，居然当着自己的妈妈说自己媳妇最好看？
    她忍不住拿起一旁剩下的一把丝瓜，作出一副凶狠的，要打楼澈的模样来。
    楼澈自然知道张柔就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打他。他妈才舍不得打他。
    楼澈笑了下，又接着说，“但是在爸爸心里，你是最好看的。”
    张柔手里高举着的丝瓜，慢慢地放了下来。
    她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这些年经历的多了，自然一下子就听懂了儿子的言外之意。
    儿子再怎么孝顺，长大之后会组建自己的家庭，会有自己的事业，不可能和她朝夕相伴。
    与她朝夕相伴的，只有老伴。
    对她儿子来说，顾眠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所以在他眼里，顾眠最美。
    而与她共度一生的人，是楼强，所以在楼强心里，是她最美。
    张柔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楼澈的胳膊，“你呀……”
    楼澈发现张柔的白发越来越多了，眼角的皱纹也越来越明显，他突然说，“妈，我永远都是你的儿子。我会一直照顾你和爸的。”
    在楼澈看来，这二十二年的情分不是假的，就算他真的是程家人，就算有一天他要回去程家，但张柔和楼强依旧是他的责任。
    反正他亲生父母都不在了，以后他们就还是他的爸妈。
    张柔一点都不知道楼澈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直都知道楼澈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所以闻言，她欣慰地笑了下，说，“知道了。你是不是怕自己说眠眠最好看，妈会吃醋？妈才不吃醋，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了。我和你爸现在也不缺钱花，你不用担心我们的。”
    楼澈嗯了一声。
    他原本还想问问张柔知不知道自己有可能不是他们亲生孩子的事情的，但是后来，他突然又不想问了。
    是或不是，在他这里并不重要。
    现在就先这样吧。
    楼强这个四十九岁生日过的特别开心。
    因为他儿子带上了女朋友一起来给他过生日。
    而且儿子的女朋友还是他的偶像。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在楼强看来，已经没有了，他非常满足于现状。
    曾经的失意痛苦统统消失不见，现在的他只感觉到幸福。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显得特别温馨。
    顾眠给楼强送上了两份礼物，她不知道楼强喜欢什么，就送了一副特制的中国象棋，外加一张上次拍的公益宣传照，照片上面还写着她的签名。
    两份礼物里，明显是特制的中国象棋价值更昂贵，但楼强明显更喜欢顾眠的那张签名照。
    楼强捧着照片，一脸笑眯眯的，“我也有偶像的签名照了！”
    顾眠受到楼强情绪的感染，也抿唇笑了下，“您喜欢就好。”
    楼强笑得一脸欢快，“喜欢，我非常喜欢。”
    因为下午两人还有拍摄任务，所以顾眠和楼澈在他父母家吃完午饭就又赶回剧组了。
    顾眠没想到，他们一回到剧组，那个程老爷子居然又在了。
    这一次，他的身边只带着几个助理保镖，上一次一起来的女孩子没有来了。
    看到楼澈，程老爷子双眼一亮，忙朝他摆手道，“孩子，你来了！”
    楼澈犹豫了两秒，对顾眠说了一句，让她先去上妆之后就往程老爷子那边走去。
    楼澈一走，楼子遇就走了过来。
    “又去见父母啦？”
    顾眠嗯了一声。
    楼子遇笑得一脸鸡贼，“这都第二次了吧？啧啧。”
    顾眠也不知道楼子遇啧啧个什么劲。
    楼子遇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得一脸荡漾，“弟妹，等会你们又有吻戏了。而且还是激情吻戏哦。”
    楼子遇特意在激情两个字上面加了重音。
    顾眠，“……”
    楼子遇双手抱胸，摇头晃脑地说，“霍子谦这个角色，还真是适合楼澈。他的本性哟，就是和霍子谦一样一样的。”
    和霍子谦一样？
    一样在哪里？
    楼子遇没有说。顾眠也装作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一般，没有追问。
    因为她怕自己问了，会从楼子遇口里听到让人啼笑皆非的回答。
    不过其实问不问差距也不大，想想也知道就是调侃楼澈的一些话。
    楼子遇看到远处的程老爷子，一时有些奇怪，“这个老头子怎么又来了？也不知道他找阿澈有什么事情，都来了两次了。”
    顾眠心里非常清楚地知道程老爷子来是做什么的，但是这个话，没法对着楼子遇说。
    所以听到这个问题，她抿唇笑了下，并不作答。
    好在楼子遇也没指望从她这里听到答案，他招呼说，“先不管他了，你先去上妆吧。”
    “好。”
    另一头，楼澈已经走到了程老爷子的身前。
    程老爷子一脸的喜色，他从一旁的助理手中拿过了几张纸，然后交给了楼澈，“dna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
    出来了？
    居然这么快？
    也就一天不到的时间吧？
    不过楼澈突然想到之前在网上查到的资料，网上说，其实像这种dan检测，最快六小时之内就能得出结果了。
    但是速度快的话，有可能结果不准确。
    一般都是57天出结果的。
    但是程老爷子有钱，尽可能快的拿到检测结果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
    楼澈看到程老爷子一脸喜色，其实心里大致已经有了猜测。
    他从对方手里接过那薄薄的几张纸，果然在上面清楚地看到了一行大字：“dna对比相似度为99.9%，确定双方具有亲缘关系。”
    第八十四章
    楼澈手中拿着的, 只有薄薄几张纸，但是这几张纸的分量却像是余吨重。
    他低垂着眼，看着这张纸上的信息，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