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作品:《再嫁》 眼瞅着林相面上隐有反悔之意,虞美人当机立断咳嗽了一声,一双含情美目直直望向显德帝,柔情似水中藏着的威胁之意让九五之尊立即也跟着重重咳嗽,及时阻住了林相即将出口的告退之语。
“文若啊!”显德帝嘿嘿一笑,熊掌似的大手搓了搓,嘴巴咧到了耳根:“还是你眼光独到!我跟你说,我这几个儿子里,就属老六长得好,又疼老婆,保证以后斓丫头说东他不敢往西!挑来做女婿最好没有!而且他书读得好,明白道理,身体也好,打架不吃亏,天下最会识人的就是文若你了!”
如此不要脸的自夸之词听得林相额角青筋直跳,他忍住了十多句大不敬的话,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声“嗯”。
显德帝只当瞧不见林相摆在面上的不情愿不欢喜,哈哈笑了几声,重重点了几下头:“你我不愧是兄弟,英雄所见略同!我等了你好几日,连老六和斓丫头的赐婚圣旨都亲自改了好几遍了,来来,老六拿给你岳父看看,要是觉着不好,咱们正好现在一起改改。”
说完,显德帝不顾林相那仿佛下一刻就要弑君的神色,扭头就叫张明明磨墨。
横竖罗夫人已经应了,林斓自己也点了头,林文若也不能拿他们父子如何。显德帝自认能抢到天下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审时度势,当取则取。趁着今天赶紧把圣旨发了,抢到手的媳妇才是他们老贺家的媳妇。
得意地对虞美人飞了个眼神,显德帝催着张明明把宫中珍藏的几块老墨都取了来,一块研来重新誊写圣旨,余下几块一股脑装了匣子,递到了林相手边。
“文若你这时候还矜持?我一个大老粗你能放心我夸斓丫头?我都是从别处抄来的嘛。来来,自己的闺女自己夸,你字也好看,快来代我另写一份。”
显德帝在御座上大呼小叫,贺芝还在旁边点头如捣蒜,林相抬抬眼皮看了看这联手演猴戏的天家父子二人,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才面无表情的上前接过圣旨扫了一遍,按着显德帝的本意重新润色了一份。
——并非林相想要逾越,可他为人父实在不能让自己女儿接到的赐婚圣旨当真满篇都是显德帝的粗直白话。
林相刚赞过林斓之妇容妇德,写到“赐婚与”三字,背着手凑在旁边看了半晌的显德帝又忽然开了口。
“赐婚与帝之六子端王贺芝。”
第56章 正室坦荡荡  小人长戚戚
林相手下一顿, 笔触便有些艰涩,失了浑然天成的圆融之意。
眼看着一副可以装裱传家的好字就这么毁了,显德帝不由连连跌足哀叹:“我还想让人誊抄一份, 把这张留着呢!林文若你是不是猜出了我的念头, 存心给我捣乱?”
堂堂君王恶人先告状,虞美人与贺芝母子面上一热,心有灵犀一般一同别开脸端详起平整光滑的青石地面,林相这个苦主倒是依旧容色平静,随手搁笔的动作都透着一股写意风流。
“陛下,”林相退后两步不再与显德帝并肩而立,躬身一礼:“先前三位殿下赐婚时您并未分封爵位, 六殿下非嫡非长,上有五位兄长皆为才德兼备之人,若陛下绕过嫡长偏封幼子, 恕臣不能, 也绝不从命。陛下若无妥善安排, 臣这就回去让家仆张贴布告, 为小女择婿上门。”
一板一眼尽过君臣之仪, 林相侧首冷冷睨了贺芝一眼,重重冷哼了一声, 把嫌弃明明白白摆在了面上。
其实林相心中明白这定是显德帝自己的主意, 先不说虞美人和贺芝母子的为人品行断不至如此逾越, 就是以他二人的心智,真有什么念头手段也不会这般粗鄙昏聩。可父债子偿, 他就是对贺芝恶声恶气那也是应有之义。
林相心安理得的借机对贺芝不屑一顾,贺芝那边却是急得脸都白了,小声叫了声“父皇”, 又扭头可怜巴巴对着虞美人喊了声“母妃”,那神色与他年幼讨糖吃时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显德帝先还对着林相嘿嘿直笑,一见贺芝这副模样心中就叫了一声糟,果然下一刻虞美人清冷的目光就递了过来。
红粉乡,英雄冢。显德帝啐了自己一口,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才神色肃正地解释道:“文若你多虑了,我行事岂会如此没有规矩?今儿叫你来是先定下斓丫头和老六的亲事,其实我是准备先给他们兄弟封王的。”
林相闻言微微一笑,面上明晃晃挂着讥嘲之意,显然是对显德帝行事规矩一事颇有异议,只是懒得再争辩罢了。
显德帝梗了一下,见林相已经作出洗耳恭听之态,想了想虽有些不甘,却觉得自己八成吵也吵不过,只能抹了把脸嘿嘿笑道:“老大身子弱,封号就取个寿字,希望他平安康健,老二么,名字里有个屏,我也盼着他能踏实些,就取了平流缓进之平字,老三勇武,我就为他取了武威二字,老四取个庆字,老五是宁,老六是端。老七往后小了些,等再大些一起封一次就是了。”
林相凝神将诸位殿下的封号都反复品了一回,面上神色才渐渐缓和了下来,真心实意拱手称了一声“陛下圣明”。
近年来谢贵妃所出的二殿下贺清屏与陈皇后膝下的三殿下贺朱相继成人,只要不是特意耳聋眼瞎,谁都看出了谢氏有挟二殿下争储之心,谢氏也毫不遮掩,四处结交拉拢,京中世家高门一直都不太平。
如今诸皇子封王,贺清屏只得一个“平”字不功不过,较之三皇子贺朱的“武威”着实矮了一头,而贺朱以嫡出身份独得二字,也可看出显德帝的维护之心。
林相自少年时亲眼目睹百姓因兵祸流离困苦,便有志于辅佐英主江山一统、黎庶安乐,如今天下承平不过十载,各地都在休养生息,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因皇子争储而引发朝堂不稳,人心动荡。
若是因朝堂争斗而危及社稷江山,便是争到了皇位,那也令人所不齿。更何况贺清屏远不及贺朱胸怀坦荡、豁达清明。
显德帝前些日子险些没为几个儿子的封号挠秃了头,好不容易才拟了这几个字出来。今儿终于能拿来炫耀一番,他自是得意非凡,林相再一真心奉承,他更是乐得飘飘然,哈哈笑了几声又对贺芝招了招手。
“老六,端字可是你老子特意翻了四五本书给你挑的,还不过来先谢一回恩?”
说是让贺芝谢恩,显德帝却偏过头躲着林相对贺芝挤了挤眼,又对着林相那边努了努嘴,生生把一张不怒而威的端正面孔弄得极为滑稽。
贺芝微微一怔,随即便茅塞顿开,欢欢喜喜跪下大礼谢过显德帝隆恩,而后便毫不留念地转身向着林相膝行两步,连侧身避让的片刻功夫都没给林相留,无比麻利地又是一个大礼,俯身叩首之敏捷令人叹为观止。
林相一惊,正要请罪说于礼不合,贺芝已经直起身万分感激的道谢:“如意多谢岳父教导,岳父心系苍生社稷,立身持正,如意多有不及,惟愿自今始能得岳父教诲鞭策,以正己身。”
少年人声音清越激昂,贺芝又特意在岳父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林相想装听不见都不成,显德帝还生怕他不肯接话,亲自过去扶了贺芝起来,又拉过林相将三人手握在一处,满意大笑:“这便对了,总算是亲上做亲,又成就了一桩好事。我心甚慰!”
林相眼皮跳了跳,最终也只是望着赏心殿一角的博古架低低嗯了一声,任由显德帝贺芝父子两个在那里胡言乱语。
第二日一早,显德帝便当着朝中重臣的面明发旨意,封了六位皇子为亲王。
大皇子封为寿王众人都无异议,含章殿内便依旧一片肃穆,可当张明明尖声诵读二、三两位皇子的封号时,殿中却犹如沸水入滚油,登时炸了锅,不少臣工都忍不住左右张望,频频与亲近之人打眉眼官司。
陈家几位老爷倒还算镇定,陈三老爷面上刚涌上些许喜色就叫陈大老爷淡淡一瞥盯了下去,陈大老爷则自始至终都是一副谨遵上谕不悲不喜的模样。谢家几位老爷肚量却浅了不少,除谢大老爷面色平稳如初之外,余下几人都多少露了些许颓色在外。
显德帝高据龙椅之上对下头的骚动不置可否,张明明便继续不紧不慢地读着圣旨。众人听到最后也只有嫡出的三皇子得了二字封号,再看向陈家人的眼神便热切了许多。
二皇子贺清屏及其母族前几日见恶于君王,封号不上不下已是有迹可循之事,可余下几位都只有单字封号,便可见嫡出的地位。
几位动了其他心思的大臣心生悔意,一向维护中宫正统的则面露喜色,还有如林相这样只盼社稷安定的置身事外,显德帝垂眸一一望去,只觉这欲念催生而出的人间百态果然颇有意趣,不由玩味一笑。
不论众人心中如何作想,当日下午六位皇子便按着排行一一到赏心殿谢恩,显德帝也一视同仁,赐下了同等规制的宅邸与数额相当的银两,并不曾厚此薄彼。
封爵事毕,显德帝数日子一般等了三日,才分别下旨为庆王贺榆与端王贺芝赐婚。贺榆之正妃便是他母妃王妃一早相中的娘家侄女王莲华,而贺芝则配了林相之女林斓。
贺芝对林斓的心意前朝后宫皆知,前几日林相乘夜色入宫一事也有许多人看在眼里,是以高门之中不过笑一句少年情热,叹一声林家煊赫也就过去了。
平民百姓之中大吃一惊的人却有不少,毕竟林相爱女前番出嫁时候的排场至今尚有人津津乐道,还有那等爱笑她和离境遇凄惨的,谁也没想到一转眼她又要去嫁皇子,一时都城内外议论纷纷。
有那酸腐之人大骂林斓无耻妇人,斥这世道纲常败坏,也有人因此而活了心思,觉得既然林氏女能嫁皇子,那旁人虽不如林氏门楣高贵,和离寡居之妇许个一般人家总不为过。
京中物议自有人上报朝廷,少不得有那与林相不睦之人窥探显德帝心意,后见显德帝都不过是一笑置之,又辗转听说了些许“再嫁之女与贰主之臣”的比喻,才都渐渐歇了心思,不再盯着林斓与贺芝的亲事。
贺芝的端王府只与林相府隔了两条街,原是前朝的一处园林,构造精妙且占地不小,先前几家有几家为这座宅邸求到御前,自然也极合贺芝的心意。
等张大宝亲自盯着人把端王府内外粉刷修葺一新,贺芝便舔着脸下了帖子到相府,想要请林家人到王府检视一番,“看看还有哪处需的增减一二”。
帖子虽未指名道姓,罗夫人却一见就明白了这少年郎的心意,含笑递给了林斓,看得自诩脸皮厚实的林斓也露出了几分羞涩。
“阿娘何必故意打趣我,他这不明不白的,谁知道是要请哪一个?”林斓理直气壮地撇撇嘴,自己却先撑不住笑了:“再说才新粉的墙,味道冲的很,谁要去。”
赐婚圣旨已下,他们是过了明路的未婚夫妻,林斓再提起贺芝时比起先前又大方许多,用林斏嘴欠的说法,“真不似个女儿家”。
知女莫若母,罗夫人忍不住睨了林斓一眼,轻轻戳了她额头一下,挑破了她的心思:“那就是觉着王府不好,要另找个去处见见如意了?”
林斓点了点头,丝毫不见忸怩,坦然回道:“我也有许久没见着如意了,正巧之前我跟他常去的戏苑又排了新戏,我想与他一同去瞧瞧。便是戏不好听,那处的湖景也是极好的。”
自接到圣旨那日起,家中人人都觉得事已落定,罗夫人翻起账本册子为她重置嫁妆,还在路上的林老太爷接着信据说也加快了行程,可林斓却总觉得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仿佛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也是因着心中的这一丝不安,让她分外想见贺芝一面。
罗夫人垂眸不语,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晾了林斓半日,等她灌了三五盏茶入腹,才终于撑不住笑了一声,点头应了林斓所请。
可惜那一日虽日丽风清,花秾树深,林斓的一腔好心情却叫几个不知所谓之人毁了。
为了给贺芝一个惊喜,林斓特意比约定的时辰早了三刻,打算先带着丫头过来布置一二。不想她正临窗赏景,听湖心歌声渺渺,隔壁却有人非议于她。
一个还稍嫌稚嫩的少女嗓音尖利的说起几位皇子正妃人选,颇为不忿说了二皇子妃德不配位之后,便提起了林斓。
“名门之后却自甘下贱,放着多少俊彦不挑却要配个乡野莽夫,如今还借家势又嫁一回,这样厚的脸皮倒是旷古烁今,不然换个稍微有些廉耻的,怕是回京的路上就上了吊,哪里还敢回来辱及祖先呢。”
林斓面上的笑意一凝,正要抬手让阿玉出去瞧瞧是哪一家的闺秀如此有见识有骨气,隔壁却又传来一声怒斥,比先前那位声音还高些。
“放肆!妄议他人,不辨是非,胡言乱语,这便是你的教养?”
声音温润,正气凛凛,林斓稍一思量,便想起了这位故人。正是那位被她特意“失手”,同外室一起落马滚了一身烂泥的庆国公府大公子之胞妹,杨静姝。
第57章 故人心  阿斓赠我以礼
庆国公杨泊远也是辅佐显德帝的老人, 与林相相交多年,当初杨林两家曾也是通家之好,杨泊远之妻玩笑间还跟罗夫人许过娃娃亲。
只是后来杨泊远打下萧氏祖地宛郡之后竟不顾多年患难与共的情谊, 休了微末时所娶的糟糠之妻, 另取萧氏女,致使其原配意外身亡,林相与罗夫人便有意同他疏远,唯独对其原配夫人留下的一对子女杨鹤鸣、杨静姝还算另眼相待。
因有林相及一干老友阻拦,又有显德帝开口敲打,杨泊远虽写了休妻书,抹去元配让萧氏女做了正室, 却终究不曾降嫡为庶,算是保住了杨鹤鸣兄妹的身份。
可杨泊远更看重萧氏所出子女,诸子开蒙时竟称杨鹤鸣资质不佳, 杨鹤鸣走投无路之下让身边的仆从求到林家, 林相念着故人亲自修书一封, 请林文的老师收了杨鹤鸣为弟子, 悉心教导。
而罗夫人见杨鹤鸣身为长子处境尚且艰难, 不免更为牵挂困于内宅的杨静姝,每旬都要让身边的嬷嬷登门探望一二。
林相夫妻对他们兄妹二人如此爱护, 后来杨鹤鸣登门拜谢, 结识林文兄弟三人, 又与林斓相识,乃至对林斓心生倾慕, 便俱是顺理成章之事。
林斓当时怜杨鹤鸣年幼丧母父亲无德,又敬佩他上进发奋,已有应许之意, 不过林相与罗夫人皆担忧庆国公一门的家风,并未松口,此事便耽搁了下来。
再之后便是杨鹤鸣悄悄养在乡下别院的外室不肯拿了银子去外乡安身,当街哀求林斓赐她一容身之所,林斓直接与闻讯赶来的杨鹤鸣撕破了脸皮,林家与庆国公府自此彻底断了往来,近乎反目。
那时杨静姝也特意登门赔罪,苦苦替杨鹤鸣相求,叫林斓喊人一并撵了出去,却没想到一别经年,今日又能偶遇,还能得她出言维护。
林斓支着下巴略一算,才发觉自己与杨静姝当日一别已近三载未见。思及这一二年来听到的传言,她微微弯了弯唇角,也不急着与故人相见,先对阿玉使了个眼色。阿玉会意,悄悄出门用了个银豆,便从迎客的丫头那里打听出了隔壁的消息。
听说杨静姝果然是跟她的两个继妹和几个萧氏的姑娘一同出游,林斓微一挑眉,笑着摇了摇头便抬手轻轻阖了窗,将隔壁依旧清脆的说话声关在了外头。
故人心算计依旧,争如不见。
林斓悠悠叹了口气,总觉得隔了窗纱风景也逊色了不少,贺芝进门时便瞧见她闷闷不乐的拿手指描着外头花枝投在窗纱上的影子。
贺芝手上还捧着一个雕工精致的檀木匣子,见状也没多想,随手撂下匣子,就急忙走到林斓身边担忧地问道:“阿斓你怎么了?可是屋子里闷着了?要不咱们先去游湖散散乏?”
林斓本就是倚窗而坐,贺芝又不曾刻意压低过声音,林斓无奈地瞅了他一眼,便起身理了理衣襟,小声埋怨:“我忍了半日,你一来就要给我惹事,一会儿你把人打发走,我是不愿费这个神的。”
二人离得正近,林斓又特意压低了声音,贺芝咽了下口水,僵着身子悄悄又向前蹭了几步,近到能嗅到林斓发间的丝丝幽香才停了下来,装出认真听她说话的模样。可天地在上,他哪里还听得清林斓说了些什么,只是憨憨点头罢了。
林斓眼睁睁看着贺芝一步步身子越挪越近,心里也说不清为何只觉一片苏酥软软,好似含了一块蜜糖在口,即使觉着丫头们都在旁看着颇为不好意思,她提了几回气也没舍得让贺芝离得远些。
两人挨着呆立了片刻,林斓面上越来越热,终于忍不住往旁边让了一步,佯装恼怒瞪了贺芝一眼,又嗔守门的丫头:“他进来你们也不知说一声,先前的布置都白费了。”
阿玉等人正垂着脸偷笑,闻言怕林斓发现端倪更为羞恼,纷纷闷着头应声,贺芝耳朵里则只听见林斓为了今日还特意布置了什么,忙扯着林斓的袖子想看。
可惜还不等林斓牵着他的袖子走到桌边,外头便有人恭敬问安,称自家主人乃是庆国公府女眷,想带出言不逊的姊妹过来赔罪。
一听竟然有人冒犯了林斓,再一想自己进门时林斓面上的唏嘘之色,贺芝眉头一蹙就要开口,不想林斓正眼神玩味地盯着他瞧,,他头皮一麻下意识板直了身子,皱着脸抬高声音对门外守着的侍卫吩咐道:“不见!”
堂堂皇子与女眷争吵殊为不雅,且那等不知所谓之人也不值得他耗费口舌。等今日陪阿斓游玩过后,查出这几人家中兄弟是何人,打上几回就是了。
贺芝嗓门高,话又说得那般不客气,一般的闺阁女子少不得要含羞而去,可谁知门外不过静了一瞬,便又有人开口。
“殿下金安,我等无意搅扰,只是适才舍妹年幼无知,言语冲犯了林姑娘,我虽喝止于她,但既然我等偶然得知林姑娘在此,于情于理都应亲自赔罪,我身为长姊管教不严,实在于心有愧。”
说着,门外便有衣料摩挲之声,阿玉她们比了个手势,林斓便知杨静姝正在外敛衽为礼,显然颇为郑重,随后又有一女子轻声赔罪,说话沮丧哽咽又微微带着点不服气,想来便是那位言语冒失的杨家幼女。
林斓没有出声接话,杨家姊妹倒也不曾继续逗留,杨静姝又福身一礼后便带着人走了,似乎当真只是专程为致歉而来。
贺芝虽觉这女子倒是明白几分事理,可见林斓面色淡淡,他便也不去问来人身份,只乖巧守在一边,安安静静看着林斓的侧颜,不知为何又笑得眉眼弯弯。
再多的心事也被贺芝这副模样弄得没了脾气,林斓斜睨了他一眼,扯着袖子把人带回了桌前,示意他把桌上盖着的锦盒抬起来:“直接抬起来,莫要左右晃动。”
林斓说话时还凶巴巴瞪了贺芝两眼,好似贺芝欠了她几万贯钱,贺芝知她甚深,却明白她不过是心中羞涩,才故作凶恶之色,眸中笑意不由更浓。
不过贺芝也怕惹恼了林斓,他强压下面上得色,依旧做出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呆呆点点头,才熊崽子抱树一般把锦盒抱了起来,漏出了盒下藏着的精巧木制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