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节
作品:《逞骄》 穿戴好后,她从包里取出一支唇膏。金色的管子,细长而精致,上面印着一朵深红色的玫瑰。
她对镜,涂满红唇,抿了抿,随即立刻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唐小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虽然已经知道她是女人了,但此刻,当亲眼见到面前这女孩的女装打扮,唐小姐的眼中,还是露出了强烈的惊艳之色。
“苏小姐,在认识你之前,倘若有人和我说,我们女子也能做到你曾做的那些事,我不会相信。现在我信了。同为女人,我也感到骄傲,真的。难怪贺司令会爱上你,我要是男人,我也会被你倾倒。”
她喃喃地,由衷地道。
苏雪至微微一笑:“你也一样,你是一位非凡的足以令人敬佩的女士。唐小姐,谢谢你的帮助,我要走了。”
唐小姐回过神来,知道这里不宜久留,忙点头,送她出来。两人走到门后,她正要开门,忽然,外头响起敲门声。
唐小姐的脚步一顿,和苏雪至对望了一眼。
“谁?”她问。
“是我。你身体怎么样了?”门外传来章益玖的声音。
他追求唐小姐有段时间了,却一直没有得手。这回王家公子大婚,章益玖不死心,借机再献殷勤,早早地邀请唐小姐以自己女伴的身份来参加婚礼。
唐小姐大约认为这种场合对她身份的提升有所帮助,答应了。她是今早到的,住进这里,没想到好事多磨,到了后,人就不舒服。章益玖请了个西医给她看病,说有轻微的食物中毒迹象,大约是在火车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白天她就在房间里休息。
晚上,章益玖在婚礼上没见她下来,有点不放心,刚才觑了个空,偷偷跑了出来找她。
唐小姐回头看了眼苏雪至。苏雪至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走了进去,看了下左右,藏身到一幅落地窗帘之后。
唐小姐打开了门。
章益玖走了进来,见唐小姐还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嘴巴也没涂唇膏,气色不大好,比平常显得娇弱了许多,但看着,倒更讨人怜惜。
他问了几句她的身体。当听到她说大约还没全好,让她继续休息。
唐小姐拢了拢长发:“难得有这样的大场面,来都来了,不去,岂不是白走一趟?可惜了。”
章益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有什么可惜的,就那么一回事。你身体要紧。”
唐小姐却不依:“我刚才正想下去了。你随意坐,稍等,我进去换个衣服,梳个头。”说完莞尔一笑,转身进了盥洗室,伴着轻微的锁芯“咔哒”一声,反锁了门。
章益玖耸了耸肩,只好坐进沙发等。他环顾了一圈四周,正要抽根烟打发时间,忽然,盥洗室发出唐小姐的一声惊叫。
章益玖一跃而起,冲了过去,敲门问怎么回事。
“刚才有只老鼠蹿了出来!害我滑倒了!我起不来……”隔着门,唐小姐带着痛的压抑声音传了出来。
章益玖一脚踹开门,果然,见唐小姐摔在了地上,裙角上翻,露出一段雪白的腿,腿上是道摔倒擦出的伤痕,皮肤已经破了,渗出些血丝。
他忙蹲了下去,要替她检查伤腿。
“老鼠!我最怕老鼠了!讨厌的东西!”
唐小姐却不顾自己的伤腿,花容失色,伸手紧紧攥住了章益玖的胳膊。
她靠得极近,整个人几乎都缩到了男人的怀里,一股幽幽暗香钻入肺腑。
多亏那只老鼠,美人居然这样投怀送抱。
章益玖心神一荡,立刻伸手将女人搂住,轻轻拍她后背,低声安慰,说自己在,没事。
苏雪至从窗帘后走了出来,悄无声息地打开门,闪身而出,压下帽子,用面纱遮住半张脸,露出红唇,如寻常女客那样,乘电梯下去。
刚下到底层,电梯工打开门,就见那个跟踪自己的黑帽子带着几个人冲了过来,描述她刚才的装扮,问电梯工,有没看到过人。
电梯工点头:“看到了!”
“去了哪层?”
“六层!”
黑帽子立刻叫人守住楼梯口,带着剩下的人进了电梯,命令立刻开到六层。
苏雪至长裙摇曳,踩着高跟鞋,姿态优雅,从电梯里走了出去。
余博士他们已经分几次,被她用汽车送了出去。现在他们已踏上了去往新地的路途。
而此刻,在饭店后门的一条巷子里,丁春山也在车里等着她。
丁春山还告诉她说,贺汉渚亲自回来接她了。今晚,他就在火车站里等着她。
电梯的栏门在她的身后关闭,伴着一阵铰链发出的嘈声,上升而去。
苏雪至继续朝着后门走去。
第183章 (饭店前面正在进行着的婚礼...)
饭店前面正在进行着的婚礼, 气氛也到了今夜的高潮。但与含羞带笑不时悄悄看一眼身边人的新娘相比,新郎今夜的表现, 却颇有些惹人猜疑的反常之处。
从婚礼开始出场后,王家公子的脸上就看不出半点的喜色,沉默寡言,目光淡漠,像个神魂游离的提线木偶,照着司仪指令,完成他该做的事而已。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难免惹眼, 甚至盖过了来宾对新娘的关注。到了后来,那些坐得远些的人, 甚至当场就在筵席上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了新郎今晚的异常。
陈家人自然也看了出来,王家儿子情绪不佳, 众目睽睽之下,脸面未免有些挂不住。
既然做了亲家,王太太自然也不希望再出什么闲言碎语, 几次用眼神暗示儿子,让他表现得高兴些,见儿子却毫无反应,暗暗心焦,再片刻, 发现丈夫似乎也有所觉察,目光投向神色沉郁的儿子, 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王太太知道丈夫不悦了,忙扭头找到自己的兄弟, 冲着佟国风做了个眼色。
佟国风会意,趁着中间歇场,上去,以娘舅身份带着新郎暂时退场休息。一出来,他将王庭芝拉到后面人少的地方,进入一间休息室,关了门,半含责备半是劝:“庭芝你又怎么了?之前不是挺好的?你爹对你的表现也很是欣慰。今晚上这么多人,大喜的日子,你怎么又犯浑?有你这样做新郎的吗?就算不给陈家脸面,也要考虑下你爹。注意影响!不要惹来无谓的猜疑,惹你爹不高兴!”
王庭芝的眼底布着层淡淡的血丝,拉了拉脖上紧紧扎着的领带,呼吸了一口气,随即看向自己的舅舅。
“订婚,退婚,现在又结婚了。我不是为我自己结,我是替你们娶回来那个陈家小姐。这样,你们还不满意?”
一旁的桌上放着瓶洋酒,他上去,拔掉木塞,也不取杯,直接举起酒瓶,仰脖,灌了几口。
喝得太猛,一下呛住了,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佟国风忙上去拍他背。
王庭芝咳了几下,拂开佟国风的手,慢慢直起身体,再次看向自己的舅父,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笑的模样。
“是要我这样吗?舅舅你看个清楚,等下我就照做,免得你们又不满意。”
佟国风见他眼睛发红,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人也似乎有点醉了,知外甥的脾气,担心真若惹恼了他,退场也不是干不出来。忙夺了他手里的酒瓶,再劝,这回改了语气,几乎央求,无非是顾全大局,你父亲不容易等等的话。
王庭芝面露疲倦之色,不再说话,揉了揉额,绕过挡住自己路的佟国风,转身朝外走去。
苏雪至顺利地经过了饭店的前堂,刚将喧嚣和热闹抛在身后,迎面就遇见刚从盥洗室里出来的卫生司副司。
平日常见面的同事,再熟悉不过了,副司却对对面正走来的苏雪至视而不见。
今晚上的这座豪华饭店里,到处都这样打扮得精致而隆重的女人。
走得近了,苏雪至听见他和同行一个朋友的谈话声。
“……听说新郎官对婚事不满?刚才我边上的人都在说。你有没什么内幕?”他的朋友低声发问。
“莫管闲事,莫管闲事!这也不是咱们该管的……”
副司长的目光看向对面,终于留意到了走过来的这个年轻女子,视线被那女子露于帽纱下的一张红唇吸引,停了一停,随即毫无反应,走了过去。
这里离饭店的后门不远了。再走个几十米的样子,结束这段走廊,向右拐,就到了。
为免惹人注意,苏雪至也不敢走得太快,只微微加紧脚步,不料就在这时,斜对面,距她不过十来米的地方,一间休息室的门忽然从里打开,又出来了一个人。
苏雪至心蓦地一跳。
竟是王庭芝!只见他双手插兜,视线盯着前方,从门里踱了出来,朝着前头走去。
“等一下,你的领带!”
佟国风追了出来,亲自替外甥整理刚扯歪的领带。
王庭芝停步,神色几分漫不经心,几分不耐烦。他扭过脸,等着整理结束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作卷发洋装打扮的女子。
应该是个很年轻的小姐,一袭紫裙,精心做过的卷发用一顶和衣裙相配的雪青色羽纱帽压住。身段是凹凸有致的,腰身却又盈盈一握。她穿着高跟鞋,步伐不紧也不慢,轻盈而优雅,姿态高贵,随着鞋跟落地发出的有韵律的轻微的咔哒咔哒声,在走廊头顶灯光的映照下,裙摆如水波般微动,又仿佛盛开了一朵花。
京师豪门众多,不乏像这种看起来优雅而高贵的摩登小姐。王庭芝早司空见惯。他目光冷漠,随意扫了一眼,便从对方身上收回目光,见佟国风还在搞自己的领带,不耐烦地自己弄了弄,随即迈步,和对方擦肩而过。
走了几步,忽然,王庭芝的心里掠过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但他一时却又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他迟疑了下,停步,转头,见刚才那女子已走完了这道长廊,转了个弯。
紫色裙摆晃了一下,人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佟国风催促:“走吧,别耽搁了!庭芝你再忍忍吧,就这么一个晚上……”
刚才心里忽然出来的那种恍惚之感,散了。
王庭芝回了头,继续迈步。
拐过弯后,苏雪至顺利来到了饭店的后门。
今晚执行的是严进宽出。客人出去不受限制。苏雪至压低帽檐,在守在后门的两名便衣的目光注视下,如常那般,走了出去,接着,走进了附近的一条巷子。
她和丁春山约定,晚上七点前,她会脱身出来上车。如果超过这个点,她还没露面,那么说明遇到了麻烦,让他不用等,立刻离开。
现在距离七点,只剩不到五分钟了。
苏雪至提起长裙,加快脚步,迅速走完了这道长度大约百米的暗巷。
巷子的尽头,通出去,就是一条马路。
因为今晚来宾众多,饭店前头的停车位不够,后门附近的这爿街道,也就被临时征为停车地。当然,停在这里的,都是些次要客人的交通工具。
苏雪至望去。马路牙子边,间杂着,停了长长一溜的车,有汽车,也有马车。
对着巷口往左,数过去,第五棵梧桐树的旁边。
车就停在那个位置。
苏雪至快步走到树旁,见侧方果然停了辆汽车。她靠得近些,看了下车牌号,脚步一顿。
竟不是约定的那辆车!车里也没有人!
车呢?丁春山呢?怎么回事?
以他的谨慎,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纰漏。
如果遇到意外,他临时改变计划,应当也会安排好接应。
苏雪至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她稳住神,立刻转头四顾。
这一带是繁华的商业区,虽然天气入秋,夜间起风,但晚上的这个时间,车水马龙,夹杂着路人,十分热闹。街道两旁的店铺,则不知是得到授意,还是主动加入庆贺行列,今夜,门口全都高高地挑着大红灯笼,令得喜庆气氛更是浓厚,远远望去,好像一片笼罩着红雾的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