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10点，店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在没人监督的情况下，秦风制定的规则果然用处不大，除了身为厨师长且正在朝店长努力的赵云按时上班，其余的像汪晓婷和楚娟娟几个服务员，全都或多或少的迟到了5到10分钟，连身为副店长的静静都不例外。而素来以老实人这个面貌在秦风跟前晃悠的惠琴，居然是来的最晚的，接近10点20分才到，迟了整整20分钟。这姑娘进店的时候见到秦风，吓得脸色惨白，说话都哆嗦了。
    秦风没说什么，默默地拿着账本上了二楼，由着底下一群人在那儿战战兢兢。
    早上店里不营业，外卖的生意也是要到下午3点之后才开始。
    王安坐在下面闲的蛋疼，干脆就一瘸一拐上了楼，陪着秦风扯扯闲篇儿。
    最近话题不少，两个人倒是有的好聊。
    从王安的订婚酒要请多少人，一直说到秦风这个学期的思想品德分会不会被扣成负数，说到口干舌燥，喝干了大半壶茶，大半个钟头后，秦风总算翻完了上个月的流水账。销售情况不错，营业额很疯狂地突破了25万，其中将近八成来源于外卖，纯利润居然比秦风预计中的1万元左右要稍微好那么一些，扣除杂七杂八的支出，再刨去工资，最后的净利润大概能有2万5。算算成本和收入，纯收益率将近20%，算是相当不错了。
    “现在早上还好，人手挺够的，小婷、娟娟还有惠琴，三个人送外卖是够了，有的时候生意好，静静也会出去送。不过晚上就紧一点，那个阿豪还有你说的新来的另外一个小伙子，两个人得送4条街的外卖，一整晚上下来，基本上就没休息的时候。而且他们晚上10点之前还得照顾店里的生意，现在没到夏天还好说，等到了旺季，那真是分身乏术，脚不着地啊。”王安来了几天，对店里的情况已经摸得比较清楚。
    秦风却是轻松一笑，说道：“暑假有临时工，不怕。”
    王安道：“临时工多了，容易出管理问题啊。那些学生，脾气一个比一个大，每天送外卖，要和那么多客人接触，随便得罪一个，最后吃亏的还不是店里？”
    咦？想问题有长进啊！
    秦风看了王安一眼，把账本一合，笑了笑，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王安拍桌道：“干脆把这家店关了，这门面租出去，一个月少说也能收个四五万，比现在这样累死累活、劳心劳力的干总要赚钱得多。”
    秦风无语了，指了指地板：“那楼下这群人怎么办？”
    王安认真道：“发点遣散费，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秦风盯着王安不说话，沉默半晌，叹道：“舅舅，做生意可不止是要对客人厚道啊。人家跟着你吃饭，往小了说，说为了生计，往大了讲，那可是把生活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咱们做人做事要是这么不负责人，动辄说开门就开门，说关门就关门，以后谁还愿意跟着你干？”
    “小风，说实话，你讲的这些，我也考虑过。”王安微微皱眉道，“可是你知不知道，这年头做生意，谁讲情义谁煞笔。做人是重要，可是钱更重要啊！这社会有奶就是娘，只要你有钱，谁管你这个老板做人厚道不厚道？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在一起是缘分，分了就是缘尽，都是命，谁也怨不得谁。”
    秦风对王安这突如其来的偏激有点无奈，勉强笑道：“舅舅，你这话要让谢老师听见，没准这老婆就跑了啊。”
    “我这是实话实说。”王安继续硬着脖子不服输道，“还有，我老实讲，你现在好歹也是能直接接触到南乐清那种人的档次了，再做餐饮，再盯着这么小的烤串店，跟你的身份太不配。就算非要做餐饮，也不应该做这么小的，至少也该开一家高档点的餐厅，要么去包一间酒店下来，都比盯着手底下这么小猫三两只，日里来夜里去地给那些麻将馆里的赌客送外卖强啊！”
    秦风又安静了老半天，沉思良久，对王安道：“舅舅，我问你个问题。”
    王安道：“你问。”
    秦风道：“你总说自己要创业，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你说烤串店格局小，那入股我爸的那间更小的面馆，格局就大了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王安笑着摇摇头，“你是你，我是我。你现在攀上靠山了，当然得做点有头有脸的事业，可我跟你不一样啊，我手头就那100万，除了做点小生意，还能干嘛？别的不说，我就说你这家店，光门面就值200万，我连店面都买不起，不入股你爸的面馆，我还有什么别的路能走？要是自己单干，生意不好，这点本钱直接全都砸在上面，那就是血本无归啊！”
    秦风淡淡道：“我爸就是单干。”
    王安道：“你爸还有你。”
    秦风对这套双重标准无话可说了。
    话不投机，两个人又是好一阵不说话。
    然后还是秦风戳破了局面，问道：“那你入股之后，打算怎么做？”
    王安道：“还能怎么做，慢慢攒钱，然后慢慢开分店呗。人家阿庆楼，当年那么小一家路边摊都能开出现在的4家酒店来，我再没本事，以后开个三四家面馆，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总还办得到吧？”
    秦风点了点头：“所以你说的创业，就是想开四五家面馆，等以后老了，安安稳稳当个包租公？”
    “大概是吧……”刚才还叫嚣格局的王安，被秦风这么一带，情绪瞬间又低落下去。
    秦风有点恨铁不成钢，默然许久，淡淡说道：“这个星期……周末，咱们再找我爸谈一谈面馆入股的事情吧。其实入股不用那么多钱，现在搞一家股份有限公司，最低注册资本只用3万块，你那100万，都够成立30家公司了。”
    王安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秦风端起塑料杯，把里面的最后一口茶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说道：“下楼吧，月底了，先下去给他们几个把工钱发了。当老板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能拖欠员工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