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热如汤，微风卷起浓浓的烤串味，让整条东门街沉浸在炸牛肉饺子的味道里。巷子里的熊孩子刚刚被亲妈揍过，因为嚷着要吃烤串，可他妈坚持认为炸饺子是傻逼食品——当然了，真正的原因是这东西真的不算便宜，现在已经涨价到2块5一串——所以坚决不给孩子买。但熊孩子家的地理位置实在太优越，刚好就在秦风店铺的正对门，看着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排不到座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为一个座位挤破头，熊孩子果断得出老娘在说谎的结论，并以此为依据，躺在巷子中央打滚，威胁老娘不给买牛肉饺子就从巷子里一路滚到外头马路上，让渣土车碾成薄片气死她。于是熊孩子遭到了他爹妈的联合双打，挨揍时叫声之惨烈，让坐在秦风店里二楼的那群醉生梦死的小年轻都心生恻隐，纷纷冲秦风大喊说老子出钱，快给孩子送烤串去。
    秦风不是狠心的人，对待孩子向来有爱心。所以他果断叫来王浩，让王浩送了10串牛肉饺子到对面，账就记在了刚才喊得最响的霍汉伟他们身上。
    托十八中众学渣积极宣传的福，秦风的新店开张不到半个月，生意就已经赶上了十八中后巷，这两天平均一晚上下来流水就轻松破万——因为烤串都提了价，而且饮料说实话也不便宜，往往四五个人吃下来就得花上差不多两百，每天晚上从6点钟开始营业，一直到2点半打烊，客源极其稳定，凑满50桌真心不成问题。而且在9点到1点之间的宵夜高峰期，这里几乎没有空位。唯一要说有什么让人觉得不称心的，就是烤串店在短短半个月里被巷子里的居民投诉了17回。要不是有严晓海身为城管头子的关系罩着，换了别人，早就被勒令停业了。
    扰民，这特么可是居委会最恨的。
    秦风趴在柜台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忽然间闲下来，让他有点找不准生活的方向。
    现在复习也停了，店里的事情也顺了，手里的闲钱也不用费脑子想该怎么处理了，和苏糖的啪啪频率也日趋人性化了，仿佛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事情值得他再去奔波劳碌。
    百无聊赖地看了眼搁在手边但却没心情再读一遍的《红楼梦》，秦风忽然觉得贾宝玉不思进取是有充分道理的。
    这时手机忽然响起。
    秦风下意识以为是苏糖在催他早点回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见到那个没标记名字却不可能忘掉的号码，眉头轻微一皱。
    “喂。”他低沉着声音接道，心里透着复杂。
    “小风，听说你考上一本了啊？”电话那头，秦风的亲妈卢丽萍似乎很高兴。
    秦风嘴角微微上扬，但绝对不是高兴。
    他想起前世上大二那会儿，卢丽萍打电话给他，让他去给她和张****的儿子——也就是秦风同母异父的弟弟补习功课，那时卢丽萍才知道，原来秦风已经上大二了，而不是刚考上大学。
    那年秦风天真无知，居然还真答应了这件事，结果证明，给一个没教养却有钱的老屁孩上课，绝对不是什么好差事。秦风有生之年惟一一次对小屁孩使用了武力，把那年已经上初二的张非凡揍得他妈都不认识，然后顺理成章地被张****踢出了门，临走前卢丽萍往他脸上砸了大概有十来张人民币，砸的时候面目狰狞，眼神中充满了欲羞辱死你而后快的凶狠。
    卢丽萍拿钱砸他的那一瞬间，秦风觉得一生的尊严都折在了那儿。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他当时居然没有弯下腰来把那些钱捡起来。
    那好歹也是花了好几个周末赚来的劳务费，都是血汗钱。
    坚守那种毫无用处的自尊心，真的是太傻逼了。
    “嗯。”秦风淡淡地应了一声，瞌睡虫却是已然跑得一干二净。
    卢丽萍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问：“你现在忙不忙？我是说……你最近生意忙不忙，能不能抽点时间出来，每个星期来我这边坐坐？”
    秦风收起那点微笑，开门见山：“干嘛？”
    “就是……非凡他学习不太好，我跟他爸商量，想请你过来教教他……”卢丽萍终于开了口。
    秦风开始就料到，原本已经打好了满腹毒舌稿，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只是淡淡地道：“不好意思，没空。”
    “那半个月一次行吗？”卢丽萍还是老样子，你对她稍微恭敬点，她就马上得寸进尺，“非凡怎么说也是你弟弟啊，你当哥哥的，能帮就帮一下嘛！”
    秦风这回不客气了，直接挂了手机。
    几秒钟后，手机再次响起，还是卢丽萍。
    秦风就任由手机叫唤，卢丽萍前前后后、歇斯底里地连续打了5通，才终于放弃。只是末了却发了条短信，秦风也是手欠，打开来一看，果然是她的风格：“连亲弟弟也不照顾，你这样做人，这辈子是不会有出息的！”
    秦风心里有点发苦，但又觉得庆幸。
    摊上这样的亲妈，还真的是不如不要。秦建国这辈子犯过的最大错误就是娶了卢丽萍，而最正确的决定，显然是和她离婚——虽然……是被动的……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秦风放下了手机。
    又等了没一会儿，苏糖发来条短信：“好想吃肯德基。”
    秦风露出微笑，阴霾消散一空。
    转头看了眼时间，10点快到了，静静很快就要下课回来。
    于是他给苏糖回了条：“马上回家。”
    刚发完短信，静静就背着书包穿过前院，从夜色中走进店里，微喘着气对秦风道：“老板，今天老师拖堂了。”
    秦风眉毛一扬：“成教也能拖堂？”
    静静脸色红扑扑道：“这个老师讲课很负责的！”
    秦风点了点头，说：“明天袁帅过来看你。”
    静静露出点不情愿的表情，走进前台里头，摘下书包往柜子里一放，淡淡应了声：“哦。”
    秦风也没辙，静静对袁帅不来电，总不能干涉人家自由。
    “楼上我那桌同学，等下算账的时候给他们打个折。”他交代一声，然后心平气和地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