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奔三的人，有的人就很能管得住嘴巴，而有的人说话就是无法先过脑子，人的性格固然是一方面原因，但更多的，在秦风看来，是因为有些人还没吃过亏，或者吃的亏还太少。
    看着今年贵庚二十八，却仍旧怀着一颗十八岁的少年心的王安，秦风不禁想起了几年前的自己。那年的他，大学毕业刚进入社会，意气风发、血气方刚、脑子同样缺根筋……直到后来进了商场，在短短几年时间里接触了为数不少的人和鬼后，自己才慢慢变得沉稳起来——但也仅仅是相对沉稳而已，有的时候，他还是难免要出点篓子。
    比方说前些天直接杀上瑞鑫大厦刘瑞阳的总部，这就属于典型案例。
    三十岁不到的人，如果不是从小耳濡目染，哪怕再精明沉稳，也到不了不动如山的地步。
    所以那些大老板用人，总喜欢找些年长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年纪大的人固然没什么创造力，但年纪大的人，却大多是吃过很多亏的。吃一堑长一智，许多在商海中摸爬滚打几十年还没被淹死的老油条，他们之所以遇上什么情况都能稳如泰山，那是因为他们无数次被泰山乃至喜马拉雅山压过，压着压着，也就知道被压住的时候，具体该怎么应付了……
    秦风理解王安，所以并不生气。
    但苏糖就不同了。
    小妮子用很嫌弃的眼神盯着王安，目光相当犀利，秦风颇为自恋地猜测，她此时心中的潜台词应该是这样的——
    “老娘的男人这么牛逼这么帅，你这个无业游民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好吧，这话有点过了。
    事实上，苏糖是这么说的：“舅舅，你不懂就别瞎说好不好？”
    这时，王安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傲然。
    “装修我确实不懂，我是站在经营的角度来说这个问题的。”他一本正经地说。
    秦风见王安这么信誓旦旦的样子，不禁也有些好奇，主动问道：“舅舅，经营上怎么了？”
    “阿蜜，你看人家小风，多有肚量，跟人家好好学学！”王安先在口头上，把面子从苏糖那儿找回来。苏糖今天似乎是得了鼻炎，又哼了一声，满脸不服气。
    王安哈哈一笑，这才指着秦风画的草图道：“小风你看，这间房子，楼上楼下加起来，足足有140平方，楼下占地是120，这本来是很大的一间屋子，如果把每个房间都打通了，给人的感觉就会显得非常开阔，客人走进来，光瞧你这店面，人家就觉得舒服。
    可你呢？好端端的大房子，硬是被隔成了这么多小间，120个平方，留给客人的空间只有一半，而且这一半，还全都是缩在一侧的，就是一个简单的长间。你自己想像一下，如果你走进一间店里，这个店是一个长长的房间，会有什么感觉？”
    秦风被王安这番话说动了。
    他的职业生涯，一直在商场度过。商场讲究的是空间利用，每一寸地方不仅要用上，而且要用对。那空间隔成一块一块的功能区域，算是秦风的一个思维定势。
    而在做餐饮服务这块上，再用这样的思维方式来构筑营业空间，那显然就不合适了。
    过了几秒，秦风和苏糖都给出了答案。
    “拥挤。”秦风道。
    “根本不想进去，感觉不像店面，倒像是一个通道。”苏糖道。
    “对，就是拥挤！”王安投给秦风一个“老师奖你小红花”的眼神，并且直接忽视了苏糖的话，“你这个店面设计的不合理之处，就在于视觉感官上让人觉得不舒服。”
    秦风微微点头，又道：“不过我是做宵夜生意的，很多桌椅到时候要摆到外面去，店面本身的房间套型，对生意应该不会有这么大影响吧？”
    “里面是里面，外面是外面，这是两码事！”王安很霸道地大手一挥，坚持己见地给秦风解释道，“客人不管是坐里头还是坐外头，来吃东西的时候，总归都是要往店里面看一眼的，你别看这一眼是小事，很多客人，尤其是新客，他们完全就是凭第一印象选地方。小风，做生意，细节决定成败，知道吧？”
    秦风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郁闷啊，居然被一个嘴炮给教育了，而且教的还是这种滥大街的道理……
    王安丝毫没看出秦风的不爽，自顾自继续说道：“你这家店上过报纸，以后客流量肯定不愁，所以老客越多，你就越该替客人着想。用餐空间开放，能让客人从心底里觉得舒服，食欲也会变好，而且在吸引新客人方面，也有着先天的优势……”
    王安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王艳梅忍不住了，道：“我说你吹牛吹完了没？你这么行，自己开店去啊！”
    一脸激昂的王安，瞬间蔫了。
    “开店要看时机的，我不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嘛……”他嘟囔道。
    秦风笑了笑，对王艳梅道：“妈，我觉得舅舅说得挺有道理的。”
    王安的脸色立马回光返照。
    苏糖戳了戳王安的手，问道：“那照你说，这房子该怎么装修啊？”
    王安转头看了眼王艳梅，心虚地小声道：“我们进小风的房间说。”
    秦风和苏糖相视一笑，收拾东西，进了秦风的卧室。
    进了房间，把门一关，王安又恢复了那欠抽的自大模样，他站着，拿着水笔，在草图上一边画出潦草的线条，一边语速飞快道：“除了必要的承重墙，房间之间的隔层全都拿掉，柜台要开放式的那种，跟酒吧的服务台一样，给客人用的卫生间直接拆了，这些什么库房、仓库的，只用留出一个10平方的小房间就行……”
    “等等！”秦风打断了王安的话，不解道，“卫生间拿了，客人上哪儿方便去？还有，厨房呢？”
    王安回答：“拿掉卫生间，是为你考虑。你想你现在生意这么好，弄个卫生间在这儿，一晚上起码得用上一百多次，有人小便，有人大便，还有人在里面吐……”他细细地描绘着，“你要是弄个卫生间在店里，每个星期至少也要找人疏通一次，万一哪天要是通不开了呢？那气味跑出来，啧啧啧，想想都恶心是不是？”
    “别说了……”苏糖听得面色发青，手捂胸口道。
    秦风微微皱起眉头，觉得王安这话有点言过其实，反驳道：“卫生间都不要，太说不过去了，人有三急，万一憋不住了怎么办？”
    王安笑道：“怕什么，十里亭路这么长一条马路，你还怕没个上厕所的地方？公共厕所多得是嘛！你可以做几个指示牌，写个前方多少米公共厕所，这样你不就没麻烦了？”
    秦风对王安的这个提议不置可否，沉默两秒后，打了个太极，淡淡道：“卫生间的事情先放着吧，厨房呢？厨房怎么弄？”
    “厨房就更容易了！”王安智珠在握的样子道，“十八中后巷，现在全都是那个房地产公司的吧？”
    秦风马上反应过来：“你想我自己再搭个违章建筑？”
    “什么违章建筑？大排档用的那种塑料帐篷就行！”王安大声道，“那边现在那么大一片空地，怎么能不好好利用起来？反正晚上也没人管，你搭一个棚子，就相当于一个房间，一个棚子当厨房，十个棚子当包厢，还能多收几个包厢费。”
    “搭棚子……这办法倒是不错……”秦风点了点头。
    “你看，舅舅还是有点能耐的吧？”王安见秦风点头，不禁有点沾沾自得，他揽住秦风的肩膀道，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谋略型人才，一脸认真道，“小风，你现在的生意，规模还太小，等以后再大点，舅舅来给你当个经理，绝对绰绰有余！”
    秦风微微一怔，然后——
    “呵呵呵……”